原创 渤海小吏
公元779年十月十三,唐代宗李豫葬于元陵,出殡时李适送灵,见车不上驰道,而是稍偏于丁未方向,李适问你们这是要干啥?老爷子咋还走上了斜路呢?
有司回答:陛下您老人家是属马嗒,本命在午,咱可不敢冲啊!
李适哭道:岂有为了自己而委屈先皇灵驾的!给我冲!下令改辕直午而行。
肃代二帝由于见了太多的无助,都喜阴阳鬼神,事无大小必祈祷占卜。
尤其李豫,晚年堪称李菩萨,上次吐蕃回纥数十万入侵时依旧不忘各种法会祈福,但其实最开始李豫并没有没看重佛教,是热衷祭祀自家祠堂的,毕竟自家祖先干出来的事还是很神奇的,无论是太宗的威猛天花板还是二圣的利己天花板,那都不是一般人,等后来元载、王缙、杜鸿渐担任宰相,这哥仨都信佛,尤其王缙,信仰很坚定,不吃荤,仗着宰相之便与杜鸿渐大修福报疯狂建寺。
李豫曾问他们:佛教说那报应是真的吗?元载等奏道:国家能国运长久这不就是祖宗积德嘛!福业已定,虽然时常有些小灾小难,终究不能危害。所以安禄山和史思明都在嚣张之时死于其子之手,仆固怀恩率军叛逆直接暴毙,回纥和吐蕃大举深入内地最后不战而退,这都非人力所能及,咋能说没有报应呀!李豫一琢磨也对,因此开始疯狂信佛。(上尝问以:“佛言报应,果为有无?”载等奏以:“国家运祚灵长,非宿植福业,何以致之!福业已定,虽时有小灾,终不能为害,所以安、史悖逆方炽而皆有子祸;仆固怀恩称兵内侮,出门病死;回纥、吐蕃大举深入,不战而退:此皆非人力所及,岂得言无报应也!”上由是深信之)
李豫自此开始常于禁中斋僧百余人,有敌至则令僧讲《仁王经》消灾祈祷,贼去则厚加赏赐。不空和尚官至卿监,爵为国公,出入禁宫,京畿良田多归僧寺,李豫还敕天下不得伤害殴打僧尼。造金阁寺于五台山,铸铜涂金为瓦,所费巨亿。元载这盘剥天下的大贪污犯每次跟李豫汇报工作后就开始探讨佛经,主义是主义,生意是生意,真是有喜感,朝野臣民也都上行下效的开始谈经论佛,废人事而奉佛,政务刑法日益紊乱。
李适则根本不信那个,给他爹送葬这天其实也是依着礼法到了七月就出殡了,根本不算日子。
唯物主义唐德宗再次表达一个态度:我们不一样!
代宗一朝,是个客观来讲很难评价的朝代。
他确实是一座代码屎山,但又缝缝补补的把这个帝国系统给运行起来了。
程元振、鱼朝恩、元载、这都是顶级的祸国贪纵之臣,尤其元载,甚至可以认为是代宗去放任他贪纵,而且他晚年放任宗教势力损耗国力,但是,从办的事达到的效果来讲,李豫又将整个关中以郭子仪为核心打造成型了西北军事防御体系,对肆无忌惮的吐蕃进行了有效遏制;诛*了鱼朝恩后禁军也开始掌握于自己的手中;朝中不再有那种祸国奸佞,痿唐的权威性不举正在慢慢缓解,偶尔也能支棱支棱,总体来说,整个天下也暂时没有那种像仆固怀恩的野心攻击性藩镇,河朔三镇和平卢淄青虽然已经像国外了,但毕竟心都踏下来了,没有安史之乱时的那种外扩攻击性了。
总体而言,对比李豫自己刚登基时他爹欠的一屁股烂账,李豫给李适留下了一个开始盈余的账本。
虽然没有祖业威猛,但是远比“亨隆传奇”像样。
之前我们说过,安史之乱的那几年天下户口早就崩的吐沫子了,天下户口亡失八九,大唐之所以能通过那条极富想象力的运粮通道去支撑皇家用度,去覆盖官僚成本,去给养前线兵马,全都是靠财政名臣刘晏办理的。
这位刘晏是有唐一朝的最顶级财神爷!
仆固怀恩跑路的前后脚,李豫安排了刘晏去整理河南漕运。
李光弼死后虽然中原藩镇开始龇牙,但刘晏和这帮节度使们的关系处的那是相当不错,滑亳节度使令狐彰死前是推荐刘晏接班的,刘晏被弄死后人家李正己冒着得罪人的风险给刘晏上书鸣不平。
这说明了一件事:刘晏在保证朝廷用度的同时还让沿途节度使们得到了好处。
按理讲这又是个盘剥之臣的节奏了吧,但其实还真不是,刘晏下的手并不狠,中原水网被刘晏整理好之后一直畅通了很多年,后来哪怕李灵耀反叛时断了航道,河南道节度使们也顺势降低对朝廷的上贡,刘晏也常用盈余补足短缺,不愿增加百姓赋税。(李灵耀反,河南节帅或不奉法,擅征赋,州县益削。晏常以羡补乏,人不加调,而所入自如)
刘晏这财神爷有两个神技:
1、他精力和脑力极其强大的同时,还是很罕见的以工作为乐趣的技术性官僚,哪怕每次朝谒时都不耽误功夫在马上拿马鞭得那算账,早起就干活,入夜才拉倒,根本就没有休息日,而且工作习惯极佳,当日事绝对不留过夜,为人也不奢侈,家宅粗朴简陋,饮食俭狭,室无媵婢,如果说他有追求,可能就是成就感和权力控制欲了,刘晏没完没了的干活所生长出的那些权力触角随后达到了“要官华使多出其门”的级别。(每朝谒,马上以鞭算。质明视事,至夜分止,虽休澣不废。事无闲剧,即日剖决无留。所居修行里,粗朴庳陋,饮食俭狭,室无媵婢。然任职久,势轧宰相,要官华使多出其门)
当时不仅仅是整个代宗朝的后勤给养离不开刘晏,不仅仅是“大历时政因循,军国皆仰晏,未尝检质”,而是刘晏已经强大到了一种堪比大数据算力的物流布局,他神奇到了什么地步呢,这东西明明是千里之外的,他几天就能知道哪里现在有价格洼地,哪里现在需要平稳物价,然后他去低买高卖让万物流通,所谓:诸道巡院,皆募驶足,置驿相望,四方货殖低昂及它利害,虽甚远,不数日即知,是能权万货重轻,使天下无甚贵贱而物常平,自言如见钱流地上。
他靠着自己的最强大脑和顶级精力让自己这唐企一把手玩出了“看不见的手”的感觉。
2、刘晏的这套唐企经营兼干预物价的方法之所以用出来的效果神乎其神,也在于他选人用人的规则,他只挑“通敏、精悍、廉勤”的人任用。
人情事理不通达,脑子转的不够快,遇到突发事件你就反应不过来,挣得就是个差价,平稳的就是个局面,里面都是人情世故,人不通敏不成!
不精明强悍,天天跟面梨一样谁都能捏一把,这财你就守不住!
好多传统文化其实咱得琢磨理儿,你看看五路财神那几位,看看咱关二爷,看看佛门财神的龙五爷,看看藏教大黑天那几位财神,哪位财神爷好惹?包括大家供奉最多的那个文财神,人家赵公明实际上是黑面浓须,头戴铁冠,手执铁鞭,身跨黑虎的。
你瞅瞅这真实本尊,他手里那大元宝他要不想给你,你抢一个试试?
财神爷那首先都得是顶级武力的,那是为了符合别吓着同志们的朴素心理大部分那塑像才都笑笑呵呵的。
不廉洁勤勉其实就干不了那一项项错综复杂的具体事物,而且相当有意思的是,刘晏在考核簿籍文书,支付钱粮等油水特别大的项目中,专门选择读书人选择那些会去考功名的人去做,所有的吏员只能干写公文的活甚至连话都不能随便讲,因为读书人要是干这工作贪赃枉法名声很容易就臭了,他就上不去了,这是拿名声和前途对读书人进行约束,至于吏在刘晏看来就天下乌鸦一般黑了,他们又升不上去,哪怕一开始是个廉洁自守的人,最终由于没啥别的约束也不好画饼,最终就容易信仰崩塌。当然这用人办法仅限于刘晏能用,别人用就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没这个效果了。(至于句检簿书,出纳钱谷,必委之士类;吏惟书符牒,不得轻出一言。”常言:“士陷赃贿,则沦弃于时,名重于利,故士多清修;吏虽洁廉,终无显荣,利重于名,故吏多贪污。”然惟晏能行之,他人效者终莫能逮)
其实说到底这堆都是辅助,核心竞争力是因为刘晏本身以身作则,而且人家本身识人,精明,啥玩意懵不了他,所以他的系统才会贪腐率较低的将效率自成一档,史料中形容刘晏的恐怖震慑力有这么一句话:其属官虽居数千里外,奉教令如在目前,起居语言,无敢欺给。
刘晏精明强悍到了属吏千里之外不敢糊弄他。
做过管理的人一定明白能达到这种话的管理者那得是多高的段位。
刘晏由于手里抓着钱袋子,大量的达官显贵开始往他这塞人,刘晏一边谁都不得罪的挨个安排争取帮领导家的野狗也安排成警犬吃份皇粮,另一方面这帮爷爷们你们挂职领饷后咱就不用干活儿啦,作作诗喝喝酒就成,所有的活儿必须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官员们干,绝对不让垃圾们混入行政体系,所有的重担子选出来的人必须是他优中选优后的得力人选,刘晏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给晚唐的续命办了学习班,后面稍微有点名声的财政干部,那基本上都是刘晏的故吏。(当时权贵,或以亲故属之者,晏亦应之,使俸给多少,迁次缓速,皆如其志,然无得亲职事。其场院要剧之官,必尽一时之选。故晏没之后,掌财赋有声者,多晏之故吏也)
当时大唐这账本已经到了刘晏经营过的地方,户口就会涨,他不经营的地方户口就不动的地步,但人家这账本可不是狠抓户口挖潜揪出来的逃户,而是百姓们被他吸引来的,因为“晏又以为户口滋多,则赋税自广,故其理财以爱民为先”,他在灾年的时候就启动前置干预机制,不能灾发出来再救援,地方官早早就给我上报,然后他早早就都给百姓们备好了,总体而言就是在他的治下活的下限比较高。(知院官始见不稔之端,先申,至某月须如干蠲免,某月须如干救助,及期,晏不俟州县申请,即奏行之,应民之急,未尝失时,不待其困弊、流亡、饿殍,然后赈之也。由是民得安其居业,户口蕃息。晏始为转运使,时天下见户不过二百万,其季年乃三百余万;在晏所统则增,非晏所统则不增也)
在刘晏的治理下,代宗朝的账本完成了“其初财赋岁入不过四百万缗,季年乃千余万缗”的华丽转身。
当然,靠着调粮食是达不成这种效果的。
刘晏发财的抓手还是唐企专营。
安史之乱时的食盐专卖项目是被第五琦启动的,其后真正发扬光大的是刘晏,盐企专营收入上涨了十倍,百姓们也被盐这种被动税薅的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也不骂个街光知道埋怨自己不努力。(又至德初,为国用不足,令第五琦于诸道榷盐以助军用,及晏代其任,法益精密,官无遗利。初,岁入钱六十万贯,季年所入逾十倍,而人无厌苦。大历末,通计一岁征赋所入总一千二百万贯,而盐利且过半)
这个盐利是咋被刘晏整成十倍了呢?
他和商人搞了联动。
之前第五琦搞唐企是官府指导生产,然后官府调配各地,各地再官府专营,看似官府吃干抹净赚走了所有铜板,实际上效率极低,价格高,中间的大部分利润都让唐企内部吃了。
刘晏太明白他唐企内部这帮老爷们有多蛀虫了,他太明白官僚机构越复杂,转起来越费劲,内耗越大,贪腐越多!没必要给每个州都整个分局!唐企的手不该伸那么远,他只在产盐地设一道卡,只垄断收购和批发,把过去的官运官销改成了商运商销,只在源头以一个足够高的利润去卖给商人,让商人们去走四方图利。(晏以为官多则民扰,故但于出盐之乡置盐官,收盐户所煮之盐转鬻于商人,任其所之,自余州县不复置官)
最神奇的是刘晏还并不完全相信“看不见的手”,他知道很多物流特难走的地方别指望商人,这个时候他这唐企又上手干预了,他先是在很多容易崩盘的地方运一部分盐做储存,一旦出现交通问题或者市场价格失灵总之商人们不去了,官盐马上顶上。(其江岭间去盐乡远者,转官盐于彼贮之。或商绝盐贵,则减价鬻之,谓之常平盐,官获其利而民不乏盐)
刘晏哪怕穿越到了今天他只要学好了普通话就能随时上岗,啥大学博士的根本用不着,智慧都是通着的,给某些经济学博士拎过来不一定比一千三百年前的刘晏利国利民。
刘晏的“赚大放小“思路不仅让唐企的利润急剧飙升,还转移了矛盾:盐卖贵了坏的是商人,官府的老爷们没参与这事。
不仅利润飙升了,市场盘活了,舆情方面也出现了防火墙。
士农工商,商人用好了那是妙不可言。
此后直至晚清,盐业专卖的具体思路大体都是以刘晏为祖,乃至到今天,XX产XX局等某些领域也依旧如此。
有一次京城盐价暴涨,刘晏下令急调三万斛补充关中,从扬州出发仅用四十天就到了京城,整个关中惊为神人。(京师盐暴贵,诏取三万斛以赡关中,自扬州四旬至都,人以为神)
这个物流效率又是咋来的呢?
这个刘晏又重拾起了前辈们的好办法,时代运转到这个时候又都是谁家的船一口气从始发地运到长安了,这要是杭州的船去一趟关中可遭老罪了,等刘晏这任了这东都、河南、江淮转运、租庸、盐铁、常平使一堆烂七八糟一把抓后,过去好多因为体制内的没法协调的事都好办了,刘晏表示长江、汴水、黄河、渭水的水流缓急各不相同,各有特点,咱不能要求苏杭的船把事到了三门峡还有如神助,往后长江以南的粮都运到扬州集中,然后中原航道的都运到河阴集中,再由河阴运往黄河河口,再由河口运往太仓;分四段,各地区派最适合本航道的船只最熟悉本航道的船员士卒,从此每年的运粮甚至开始飙升到百万斛。(先是,运关东谷入长安者,以河流湍悍,率一斛得八斗至者,则为成劳,受优赏。晏以为江、汴、河、渭,水力不同,各随便宜,造运船,教漕卒,江船达扬州,汴船达河阴,河船达渭口,渭船达太仓,其间缘水置仓,转相受给。自是每岁运谷或至百余万斛,无斗升沈覆者)
大量原本被进贡给龙王爷的粮食就这样被送到了朝廷。
刘晏将十艘船编为一组,叫一纲,让军将带领,运送十次未发生闪失,便给予优厚的慰劳,让此人作官。运送几次后,运送者便没有不是头发花白的了,因为太当回事了,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了。
跟我儿子他们班通过积累小红花期末选班委和红领巾一样。
唉!你说人性真的会变吗?
贩卖焦虑的人说这个世界天天变,我咋越活越发现看见的都是不变的东西呢?
刘晏在扬子设了十处船场专门造船,每船给钱一千缗,身边人说:这成本加一块都用不了一半,太浪费了。刘晏道:办大事不能算计眼下这小钱,要长远考虑,船厂刚开始建,现在等着用船,必须让大量的从业人员快速脱贫,他们见着钱了,为官家造的船才会坚固牢靠,咱要是天天跟他们掰扯钱的事,做共也必然偷工减料,时间长了就维持不下去了。看着吧,他日接我班的肯定会比我给的少,我算算减50%是个坎,砍过了50%就不能再维持这漕运了。结果到了咸通年间(860-874),造船费用砍过了成本线的时候真的如刘晏所说,所有的船造出来的都脆不可航,很快黄巢也要闹起来了,大唐这漕运也就顺坡拉倒了。(晏于扬子置十场造船,每艘给钱千缗。或言“所用实不及半,虚费太多。”晏曰:“不然,论大计者固不可惜小费,凡事必为永久之虑。今始置船场,执事者至多,当先使之私用无窘,则官物坚牢矣。若遽与之屑屑校计锱铢,安能久行乎!异日必有患吾所给多而减之者;减半以下犹可也,过此则不能运矣。”其后五十年,有司果减其半。及咸通中,有司计费以给之,无复羡余,船益脆薄易坏,漕运遂废矣)
刘晏763年开始重新整理中原航道的,到咸通年间(860-874)是一百年,这也就相当于上天又给大唐降了一个顶级财神往上框出了制度和天花板,又缝缝补补帮着大唐吸血续命了一百年。
这么一位有唐一朝乃至千年难得一见的堪称罕见的顶级财臣,在这章中就要被干掉了。
理由是李适先生要改革,他重用了一位心眼很小的词臣。
来看看李适的大刀阔斧吧,上一章结尾我们说了,他的第一刀砍的是郭子仪。
他不喜欢也不需要大唐造那么一尊神!郭子仪的政治军事红利他一口也不想吃了!
关中就不允许有那么牛逼的人存在!
他第二刀,砍的是他爹的那帮宝贝宦官们。
对于李豫时代的宦官政治,李适展现出了极强的果决态度:他要通过打击宦官集团去争取各地节度使的人心。
在李豫一朝时宦官出使地方发放公文的时候,所经州县得扒一层皮,去这一趟就跟征税一样的满载而归,李适对这点深恶痛绝!觉得你们这帮死太监手里有权力怎么能搞好政治!这次遣宦官邵光超赏赐李希烈旌节时,李希烈赠给邵光超奴仆、马匹以及七百匹细绢,二百斤黄茗,回来就让李适打了六十大板并流放了。(出使所历州县,移文取货,与赋税同,皆重载而归。上素知其弊。遣中使邵光超赐李希烈旌节;希烈赠之仆、马及缣七百匹,黄茗二百斤。上闻之,怒,杖光超六十而流之。于是中使之未归者,皆潜弃所得于山谷,虽与之,莫敢受)
李适强烈表态自己要亲贤臣远小人,此前唐之所以兴隆也!
李适的第三刀,砍的是神策军。
他要把这支队伍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里。
十月二十六,李适以神策都知兵马使、右领军大将军王驾鹤为东都园苑使,以司农卿白琇珪代之,更名白志贞。
这个白志贞是李光弼的太原故吏,等李光弼死后,李豫开始了对李光弼班子的薅羊毛,白志贞被调进了中央累迁至司农卿,随后跟了李适,在官十年被李适倚为腹心。
王驾鹤此时已经典禁兵十余年,权行中外,李适恐其生变,让宰相崔甫召王驾鹤谈工作,拖了很久,直到白志贞到任控制了军营后才放行。
光亲手控制了兵权还不成,李适还得抖抖威凤!西川节度使崔宁做当地土皇帝很多年了,被李适调入京朝觐,但吐蕃和南诏不给面子,紧接着组成联军号称二十万三道入寇茂、扶、文、黎、雅等州,连陷郡邑,蜀中震动。
李适任命了神策都将李晟率四千神策军精锐,与左金吾卫大将军曲环带着邠、陇、幽州三派系凑的五千兵南下入蜀作战。
李晟率神策精锐极其凶悍的连取飞越、肃宁等城,横渡大渡河,击破吐蕃军,斩首千余级,并于各路唐军会合后大败吐蕃南诏联军,斩首六千级,俘获甚多,并据说将吐蕃南诏联军十万人逼入山谷饥寒坠崖而死。(德宗发禁卫及幽州军以援东川,与山南兵合,大败异牟寻众,斩首六千级,禽生捕伤甚众,颠踣厓峭且十万)
这个战果肯定是存在虚的成分,都掉山谷了咋算的人头,为了领赏啥功都敢报,但有一说一,李晟的这次神策军南下展现出的凶猛战力让李适很开心。
在李适的认知中,为什么不一上来就拔最快的刀呢?
这认知其实没错,但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你如果有十把刀,你绝对可以拔最锋利的刀打头阵!你要是跟鹰眼一样那箭是无限的你甚至可以一次射十只箭!
但您要是就那一把刀呢?
登基首胜后的李适没有一丁点过渡就砍出了最凶猛一刀,他直接就要玩改革变法了!
登基就变法,就问你服不服!
他的改革抓手,是提拔了一个叫杨炎的词臣做宰相。
这个杨炎啊文辞优美,善于草拟“德音”(赦令的一种),据说他是自开元已来诏制之美的第一档。(迁中书舍人,与常衮并掌纶诰,衮长于除书,炎善为德音,自开元已来,言诏制之美者,时称常、杨焉)
我为了欣赏他的美专门找了《全唐文》中他存世的《灵武受命宫颂》、《凤翔出师纪圣功颂》、《大唐河西平北圣德颂》、《河西节度使社公碑》、《大唐燕支山神宁济公祠堂碑》等等文章都看了,确确实实辞藻都特华丽,但说实话,都是些歌功颂德的唱唐歌,真看不出来啥事功之臣的影子和潜力。
举个例子吧,《凤翔出师纪圣功颂》,我把原文列出来,你瞅瞅这满屏的辞藻堆叠,咱不能否认他的文学价值哈,但说句实在的,这种文风对于创造增量来讲有一丁点帮助吗?
舜有两阶之舞,周有孟津之会。皇帝有岐阳之蒐,德莫勤乎安国,勋莫配乎立极,利万物莫近乎去暴。盖受天元符,与人请命,冥契相合,亿兆有归。以昌则感神鬼之心,以征则去云雷之难。维唐七叶,奸臣犬吠于二京;皇帝龙鸣于河北,观兵雍上。建都发号,以朝万国。心响天地,志通幽昧。淳精四达,大造元成。于是巢山驾海之群,狼纛鸟章之君,不期而趋于阙下者四十有三万。元帅广平王俶、太尉光弼、司徒子仪等稽首言曰:臣闻天启圣以俟时,圣感时而赴难。非神功不能当大运,非元德不能合人心。故轩辕之道也伏蚩尤,宗周之仁也称襁负。陛下之德大瑞于人和,人和而动天。天与和合气,百姓因之以独化,四夷因之以子来,王师得之以贞胜。意者河洛徯怨,后东征之期;人灵骏奔,望西狩之礼。天子方齐宝辂,讲金匮之书。翌日,霓旌武贲,大车之轮,黄钺灵鼍,彤弓太阿。荆韩楚魏之广,七闽五獠之长,金鼓百万车徒九合,大阵于东郊。皇帝建白旄以誓于军曰:维高祖歆于上天,四宗重光,照临下土,百有五十祀,至于圣皇。总武之干戈,备文之法象。蕞尔逆虏,敢迷天纪,盗我符玺,恩怨威灵。使四海之内,兵革纵横,胩脑涂裂。昊苍降鉴,锡命于子,俾缵夏已坠之功,宽尧未刑之族。於戏!馀匪玉帛山河是爱,惟苍生灾害是忧;匪天命威力是凭,惟人心忠义是保。咨尔张目成天罗,植发成干橹,布和成将帅,气成风云。若作进退,惟旗鼓;若断首尾,匀惟常蛇;或戮鲸鲵,匀惟干将;若拯溺,匀惟巨舰······后面都这意思不贴了·······臣炎稽首,敢献颂曰:天命帝兮荡妖昏,交风雨兮会秦门。惟圣德兮漫海外,五单于兮勇士会。俗鸟兽兮家云岛,越浮山兮泛青草。征羽骑兮列天营,启金縢兮赐长缨。日为车兮雷为鼓,醢鲸鲵兮扫烟雨。开明堂兮飨文祖,帝为皇兮后为母。歌云台兮册玉府,篆穹石兮驾终古。
他的文字更多是取悦文化人圈层的一种把玩性质的自说自话,是国家财政拨款后哄皇帝的自娱自乐,而不是一二三四这活儿咋去干。
李适是怎么对此君有好感的呢?
杨炎给李光弼他爹撰写了碑文,由于写的太好了,被李适派人给拓了一份钉墙上赏玩。
这杨炎上班以来表现出来的特点就是一个词臣。
词臣和宰辅是两个概念的,你就接着歌功颂德去呗!你就在自娱自乐那圈里哄领导高兴呗!
乾隆骂纪晓岚的那句名言:朕以你文学优长,故使领四库全书,实不过以倡优蓄之,尔何妄谈国事!
领导得知道他是哪块料,该放哪就放哪,但被种草的李适觉得此君未来能帮他大忙。
后来杨炎跟的老大元载倒了,时任吏部侍郎的杨炎被牵连贬为了道州司马。
等李适即位的时候,杨炎因为有“文学器用,上亦自闻其名”,随后直接坐火箭拜相回了朝廷,然后这个起家为司勋员外郎(掌校定勋绩及授予勋官告身等事);后转礼部郎中知制诰;再迁中书舍人掌纶诰写德音;迁吏部侍郎修国史;贬为道州司马的,没有任何治郡经验,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国家税收租赋生产工作的词臣,迅速启动了财政改革。
就问你服吗?
连哪怕基层的挂职都没有,李适直接让这货启动改革了。
李适后面把国家差点祸害亡了其实是有一大把苗头的。
旧制,国库的钱帛都收归左藏贮存,由太府按季上报钱帛数额,由比部复核钱帛收支,等第五琦任度支、盐铁使的时候,由于当时京城豪帅众多,索取赏赐毫无节制,第五琦又不能制止,于是上奏将左藏钱帛悉数贮存于皇帝直属的大盈内库让宦官管理,这样就没人敢再明目张胆的抢了。自此国家财政彻底成了皇帝的私人钱包,二十年来主管部门不知数量多少,无法核查盈亏,掌管内库的宦官高达三百多人,都在蚕食内库,其势力盘根错节到了无法动摇的地步。(旧制,天下金帛皆贮于左藏,太府四时上其数,比部覆其出入。及第五琦为度支、盐铁使,时京师多豪将,求取无节,琦不能制,乃奏尽贮于大盈内库,使宦官掌之,天子亦以取给为便,故久不出。由是以天下公赋为人君私藏,有司不复得窥其多少,校其赢缩,殆二十年。宦官领其事者三百余员,皆蚕食其中,蟠结根据,牢不可动)
杨炎叩头请求道:财赋是国家根本,百姓命脉,历朝历代都以重臣掌管财赋,即便如此有时还会出现财赋损耗,管理混乱的情况,现在专门让宦官管天下财赋收支盈亏,大臣们无法知道咱国家的账本,朝政蛀蚀败坏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请将全国财赋搬出内库交给主管部门吧,当然宫中的用度是绝对不敢少的,但只有这样才能全局一盘棋的算好国家账本,才能长远利于朝政啊!
眼瞅刀直接砍到了自己这,李适充分的展现出了政治大局观,当天就下了正式红头批文:颁下诏书:凡财赋皆归左藏,全部恢复旧制,每年选三五千匹布帛进献大盈内库就成!
这里面其实涉及一个问题,虽然“宦官领其事者三百余员,皆蚕食其中,蟠结根据,牢不可动”,但之前是因为猛男贵戚们总公然抢国家财政,第五琦这没有刀的财爷才上奏把钱归到内库,是“时京师多豪将,求取无节,琦不能制,乃奏尽贮于大盈内库,使宦官掌之,天子亦以取给为便,故久不出”。
你准备怎么解决呢?
当然,这其实属于小事,属于你朝廷里的左手倒右手问题,这种改革是没问题的,因为属于内部闭环他不会将影响外溢出来,不过杨炎很快露出了他的真正目的,他将獠牙呲向了他认为的仇人刘晏这。
780年正月初一,改元建中,李适用杨炎之议,命黜陟使与观察、刺史根据当时各地的实在人户,依贫富评定等级,不准按旧籍帐的虚额(原来户籍上的人丁、田亩、租庸调数字)去摊派,废除旧制“租庸调”税法改为两税法,近年来新增的烂七八糟的所有苛捐杂税全部罢之,两税之外再找百姓要一个铜板的,都以枉法论处!
著名的两税法出台了。
唐初的税法是租(粮)庸(徭役)调(布帛),有土地就得交粮,活着就得服徭役,有户口就得纳布帛。
你这么薅百姓羊毛的条件是你得给百姓分田,武德七年(624)的均田制规定每丁男可得田100亩,其中80亩为口分田,20亩为永业田,工商业者减半给之,永业田可传子孙,口分田在死后还归政府。
你听着这种死后退田的事在操作性上就充满了复杂性,很快豪强们就开始兼并土地,地方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人口不断生,无主土地越来越少,演化到后面所谓的均田制就名存实亡了,官府根本给你分不了田。
但是国家虽然可以不给你分田,你却不能不交税,等安史兵乱后,藩镇化成为常态,各地的租赋全乱了,一个个汤师爷们把钱都收到几十年后了,从皇帝到各位大帅随意巧立名目增加临时税去要钱,富家人丁多可以通过做官、做和尚免除徭役,穷人家就没那么好了,一把把刀砍过来你一分钱都少不了。
征税的官吏还得趁机扒皮蚕食,百姓十天半个月就得交一次钱,不胜困弊,能跑的都逃了,各地能留下的户口百无四五。
大家之所以逃户口,是因为大唐的税法是分主户和客户的,主户要缴租庸调,而一个人移居别地则被记为客户,由于没有地所以不用缴租庸调(但还是会以别的名目给你收上来,只不过没有那么多)。
杨炎提议的两税法是先计算州县每年所需费用和上交朝廷的数额,量出为入,将“包税制”就此定型了。无论本地外地都按现居地制订簿册不再分主客之户;无论成丁、中男,都按贫富状况划分等级,以实际田亩和家庭资产总 额为准分夏税(无过六月)秋税(无过十一月)两次征收;流动经商的人在所居州县纳税收入的三十分之一,整个征税事务由度支部门统一掌管。(至是,炎建议作两税法:先计州县每岁所应费用及上供之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为行商者,在所州县税三十之一,使与居者均,无侥利。居人之税,秋、夏两徵之。其租、庸、调杂徭悉省,皆总统于度支)
这两税法在使用层面上有啥变化吗?
1、包税制被确立。
两税法之前,中央根据各地的户口本算出来一个数,然后各地你给我交钱,交足了中央的剩下是自己的;
两税法之后,我不管你地方账本啥德行,李适那里算一个钱的总数(按大历十四年779年为准),然后搞各地区摊牌,交足了中央的剩下是你们自己的。
这其实就是中央彻底甩了分田的老包袱今后光明正大要钱了,过去户口早就不齐了,地方官也有理由克扣中央利润,现在李适不管,我给你个数,你去给我征上来,方法我帮你出台了,具体你咋办其实他不管,他只要他定好的那钱。
像什么“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那其实都纯属扯淡,贫和富怎么界定?清丈田亩和核算家资这事在今天都不好整理,在当时那更是地方官一言堂说的算。
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太多了,地方衙门可以狗掀门帘子全凭那张嘴去找你家要钱,你不给也行,你这辈子都不用交了。
这其实仅仅是个朝廷光明正大搞摊牌的一个借口,我不看过去账本了,也不用再分什么主客户了,只要住谁那就从谁那纳税,反正我摊牌下去的数你必须给我完!
2、两税法说一切赋役入户税、地税、青苗钱还有过去的租、庸、调等皆纳入户、地两税,租庸杂徭全部取消。
这也是扯淡,李适自己后面就创造出了一堆名目去敛财,李适后面和那位蓝脸鬼相创造出的名目那家伙真的能拿扒皮创意大赛的金奖。
而且两税中户税部分是以钱计算,过去都是粮食结算,现在要钱了,这就突然产生大量货币缺口,导致市场上货币流通量开始不足,又成钱贵物贱了,百姓们需要卖了自己的布和粮去凑税钱,实际比之前缴纳的要多出很多。
在衰落的国势下搞改革,无论怎么改,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黄宗羲定律嘛!古代百姓负担在变法一段时间后会涨到比变法前更高的水准,走向原先变法目的反面,也就是所谓的“积累莫返之害”。
他咋改革咱也不管了,因为咋薅都是薅,反正就是百姓在他德宗朝算是真特么摊上事了,主要是杨炎建言:尚书省是国政之本,现在让诸使把权都分走了,现在最好也一切复旧。
李适再次同意,诏天下钱谷皆归金部、仓部,罢了刘晏的转运、租庸、青苗、盐铁等使。
之所以杨炎要这样呢,是因为当初两人在吏部时,杨炎作为刘晏的副手双方就很不合适,元载死的时候刘晏又是负责审理定案的,所以杨炎本着新仇旧恨两方面找刘晏报仇来了。
杨炎夺了刘晏的权之后开始下*手了。
他先是外面放风说刘晏当初劝代宗立独孤妃为皇后,这其实纯粹就是没有证据的风闻言事,然后他再哭着上书说刘晏跟其同党祸国啊!靠着祖宗之灵您才没被离间啊!
李适听后也不调查,直接决定弄死这财神爷。
他觉得杨炎能完美平替刘晏。
李适夺了刘晏的权后用杨炎之言托以奏事不实将刘晏贬为忠州刺史,紧接着又命押运刘晏的宦官勒死了刘晏,随后昭告天下是他英明伟大的皇帝大人赐死了刘晏,没错我*!刘晏家属徙岭表,坐累者数十人,天下以为冤。(上密遣中使就忠州缢*之,己丑,乃下诏赐死。天下冤之)
他对政治的理解真的很肤浅,他觉得他很刚所有人就真的会怕他。
他爹弄死李辅国时为了避免激怒潜在敌对势力选择刻木代其首级以葬,赠太傅;他爹弄死鱼朝恩时是增实封户六百,内侍监如故,还尸于家,赐钱六百万以葬。
他爹从头到尾都是说“不是我*”,我慢慢升温煮青蛙哈,都不要砸我的锅。
李适则必须下诏赐死显示自己很牛逼。
他根本不管*这人有多大的功勋,有多大的政治影响,跟他罢郭子仪一样,刚上位先踩个国家英雄给自己抬抬点。
刘晏的被*不仅仅是他的那架经济机器再无一人有此功力能调教那么好了,人家这些年其实和关东的节度使们关系处的相当不错,人家是能当缓冲的,朝廷和藩镇之间有个中间人是很关键的,平卢淄青节度使李正己就上书为刘晏鸣不平了,刘晏之死也为后面的四镇之乱引爆埋下了重要伏笔。(然已命簿录其家,唯杂书两乘,米麦数斛,人服其廉。淄青节度使李正己表诛晏太暴,不加验实,先诛后诏,天下骇惋,请还其妻子)
节度使们会认为你这皇帝脾气太暴,所谓“不加验实,先诛后诏,天下骇惋”!
人家对你大唐有恩尚且如此!哪天*我们估计也这意思!
人家节度使们掀桌子的心理预期被他轻松抬起来了。
不给政治退路是很可怕的!
那边杨炎罢度支、转运使,命金部、仓部代之,但由于尚书省已经被废了很久了,上下不协调,耳目不相接,根本就硬不起来,无法把杨炎挺起来,根本没能力总督天下钱谷,三月二十八,李适又以谏议大夫韩洄为户部侍郎、判度支,以金部郎中万年杜佑暂时代理江、淮水陆转运使,皆如刘晏旧制。
啥狗屁改革啊,权力斗争的工具而已。
*刘晏才是杨炎的真实目的。
杨炎这个祸国的词臣还马上又埋下了李适后面跟叫花子一样的地雷引线:他要逼着已经被欺负太多次的泾州的四镇北庭军将士们搬家!
此时前节度使马璘已死,节度使是辅佐了四任节度使的从四镇北庭军立号就在的老将军段秀实。
杨炎跟段秀实的关系也处不好,他要求四镇北庭军必须给我接着搬家!去原州筑城去!
忒拿人家不当人了!哪对哪啊你就命令!你给拆迁费了嘛!你会说人话嘛!
人家段秀实这次在命令还没下来之前就提出不同意见了,这事咱得研究,而且眼下正春耕呢,等农闲时咱再讨论这事吧。人家也没说不干,就说缓缓,然后杨炎怒了,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侮辱,直接把段秀实调入朝廷做司农卿来了。(及炎得政,建中二年二月,奏请城原州,先牒泾原节度使段秀实,令为之具。秀实报曰:"凡安边却敌之长策,宜缓以计图之,无宜草草兴功也。又春事方作,请待农隙而缉其事。"炎怒,征秀实为司农卿)
不干就滚蛋!老子换了你!
杨炎随后命李怀光兼任泾州刺史,泾原、四镇、北庭节度使,然后命李怀光居前监督,朱泚、崔宁各率万人两翼护卫,拿着刀逼着四镇北庭军准备筑城工具赶紧给我开动!
我隔着千年火气都压不住了,太拿人不当人了,泾州的将士们怒了:我辈为国家西门屏障十多年了!始居邠州,经营农桑,刚开垦出新家园又让我们徙屯泾州,行!披荆棘,立军府,眼瞅没几天连坐席未暖,又要投之塞外!我们犯了啥罪让朝廷这么折腾啊!
人家将士们彻底不干了,大将刘文喜因众心不安,占据泾州,不受诏,上疏复求段秀实为帅,或者朱泚也行。
最终李适批复下达,以朱泚兼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代李怀光。
但是该挪还得挪。
刘文喜又不受诏,去*的老子就特么不搬!四月初一,据泾州叛,遣其子质于吐蕃以求援。
李适命朱泚和李怀光讨伐,又命神策军使张巨济将禁兵二千助之。
朱泚等围刘文喜于泾州,堵塞其出入后坚壁不战,长久没能攻拔,人家泾原将士们那也都是百战的老兵!天热还赶上了旱灾,征发粮草运输给养导致内外*然,朝臣请赦刘文喜以让百姓休息的上书多的难以计数。
这回确实是朝廷太不是个东西了,雪花般的上书很说明问题,但李适表示我特么就不是东西了!义正词严道:微孽不除,何以令天下!
刘文喜派其将刘海宾入奏,刘海宾上言道:臣乃陛下藩邸部曲,岂肯附叛臣,必为陛下枭其首以献。但刘文喜今所求者节而已,愿陛下姑与之,文喜必怠,则臣计得施矣。
李适道:爵位官职不可假人,你能立功最好,我的符节不可得也!
李适随后自减御膳以给军士,并表示泾原将士们无罪我要赐予春天军装,在朝廷打一棒子给个枣的大刀威慑下,泾原将士们选择了妥协,四月二十七,刘海宾与诸将共*刘文喜给了台阶,李适那边也心有余悸的妥协取消了筑城原州的提案。
李适对于自己又一次大唐雄风震天吼而沾沾自喜,让李正己入朝奏事的使者看了刘文喜的脑袋后遣返,但实际上,他埋下了两个巨雷:
1、泾原的四镇北庭军对你李唐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从你爷爷到你爹再到你,你们李家没尼玛一个好东西!你李家根本就没拿我们当过人!这次人家*了刘文喜不过是因为你手中的刀比人家更多更锋利,人家鱼死网破不合适。
2、杨炎这个祸国的垃圾调走了段秀实这个唯一能镇住四镇北庭军的老资格。
一旦有机会,四镇北庭军会让你知道欺负军事集团的恐怖后果的!
这年六月,术士桑道茂向李适进言:不出几年陛下会有离宫之危。我望见奉天城有天子之气,最好高筑其城以备非常。(术士桑道茂上言:“陛下不出数年,暂有离宫之厄。臣望奉天有天子气,宜高大其城以备非常)
一向不信封建迷信的李适难得的走了回心,780年六月初八,李适命京兆府征民数千,配上些禁军的士兵去修筑加强了奉天城。
三年后的奉天城楼上,万民弃之的李适将从此改口,这辈子再不提封建迷信害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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