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花妖,爱上了一个小和尚。
可我法力低微,是狼妖的榻上玩物。
后来我跟着小和尚一起离开。
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
我无法克制的爱意,对他来说,却是劫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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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一个花妖,闯进一间寺庙。
小和尚法号闻一,年纪不大,却是法明寺的高僧。
此刻,他与众僧正被我捆在大雄宝殿中央。
一群小女妖正脱着衣服扭着腰肢靠近。
年老的和尚纷纷闭上了眼,大念阿弥陀佛。
为首的小和尚却睁着眼睛,目光淡然,仿若目空一切。
我咬了一口桃子,恶狠狠地上前:
「小和尚,快告诉我舍利子在哪里,不然我让她们破了你们的色戒!」
眼看小女妖白花花的胸脯越贴越近,小和尚叹了口气,这才抬眼看我。
「小白施主,你放了他们,小僧自会为你答疑解惑。」
我挥退女妖,让人给众僧松了绑,笑眯眯地凑到他跟前。
小和尚双手合十,朴素宽大的僧袍掩着他笔直瘦削的身躯。
神情淡然,清冷出尘。
再想到刚刚佛殿那淫靡的场景,我有些歉意:
「你要早说,我也不至于为难你们不是。」
「小僧……」小和尚刚开口,我便用食指堵了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只有一瞬,他后退两步躲开了我,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施主请自重。」
我扫了一眼旁边十分不情愿穿衣的女妖,心生戒备。
「不着急,咱回房说。」
这群小女妖里面,有个叫艳艳的,向来跟我很不对付。
早在一个月前,奎狼大人让我去找舍利子时,她就十分不满。
「奎狼大人,小白才来您身边两年,凭什么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
奎狼大人是方圆百里最凶狠的狼妖,身边的女妖数十个。
我确实是来的最晚,又最受宠的。
原因无他,花妖嘛,就是长得好看。
艳艳是一头母狼妖,崇拜奎狼大人已久。
只可惜她生得有些魁梧,跟着奎狼大人几十年了,不曾受过宠,因而对我十分嫉恨。
为避免生意外,我将小和尚带回了房间。
只可惜小和尚告诉我的答案,却不是我想要的。
他说:「法明寺根本没有舍利子。」
2
法明寺位于半山腰,庙小和尚少,却香火鼎盛至极。
皆因庙中有一颗传说中真佛坐化后的舍利。
奎狼大人正等着这颗真佛舍利提升修为。
一个月内,我若带不回这颗舍利,他就要吃了我。
如今告诉我这颗舍利根本不存在,我怎会信?
「不可能!法明寺有一颗真佛舍利,是附近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你少唬我!」
「小僧从不妄语。」小和尚捻了捻手中佛珠,神情认真。
「其实小僧早就告诉过施主,没有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我恍然想起我初到法明寺那一天,夜探佛殿时,被小和尚撞个正着。
那夜我正撅着屁股在佛前香案下摸索。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儒雅的嗓音:
「施主在找什么?」
我吓得一激灵,头在香案上磕了个结实。
转身正想破口骂上两句,却瞧见个极为清秀的小和尚。
眼如明月,唇若点朱,鼻梁的弧度都生得恰好,精致得浑然天成。
我一时愣了神,奎狼大人的洞府里,从没有哪个妖能幻化出如此好看的人形。
「呃,我在找……簪子,对,簪子,白天丢了一只簪子。」
小和尚眼神中的诧异转瞬即逝,他单手捻着佛珠冲我施礼。
「既如此,女施主身着衣裙多有不便,不妨小僧替施主找寻一番。」
我镇定自若地让开两步,伸手拿了香案上的桃子啃着。
边啃边看小和尚弯腰趴在地上摸索。
心中忽然有些不忍:「夜深了,我明天白日再来寻吧。」
小和尚闻言直起身来,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有如白玉。
胸前的佛珠染了尘,鼻尖一点香灰,清晰可见。
他有些歉意,「施主不妨回寮房休息,小僧改日洒扫大殿时,再细细找寻。」
我心虚了起来,忙摆了摆手。
「小和尚,那簪子你不识得,改日我自己找。」
小和尚思虑片刻,忽然微微一笑。
「若是丢在这里的,定能找到,若是没有的,是找不到的。」
3
可惜他那时的暗示,我竟全然不懂。
我知道小和尚不会骗我,只是我能信,奎狼大人他信吗?
今日是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我若带不回舍利子,只怕他会血洗法明寺,将我拆骨剥皮。
我惶恐跌坐在地上,「小和尚,我怕是要死了。」
话音刚落,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来不及悲伤,我飞快爬起身,将小和尚推到后窗窗口。
「狼妖来了,你快跑,头也不回地跑。」
然后我关上房门,火速赶往大殿。
可惜待我赶到时,佛殿已血流成河,数十个和尚,无一幸免。
奎狼大人坐在佛殿中央,狼爪上的鲜血还温热着,正往下滴。
我强装镇定,跨过残肢断臂走到他跟前,低头认错。
「奎狼大人,小白真的尽力了,这些和尚死活都不肯说出舍利子的下落。」
奎狼大人向来知道我乖巧,倒也没有怀疑。
「既然人都死完了,那只能将法明寺掘地三尺了。」
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小白房间里还有一个和尚,他说他知道舍利子在哪里!」
说这话的正是艳艳。
闻言奎狼大人的目光射过来,我佯装刚记起。
「啊对,我刚刚审问过了,这个和尚是为了救其他人瞎编的,其实他啥也不知道。」
奎狼大人略有迟疑,冲艳艳抬了抬下巴。
「你去把那和尚带过来。」
我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小和尚应该已经走远了,他会没事的。
但是越安慰却越忐忑。
直到艳艳出现在大殿门口,身后跟着五花大绑的小和尚。
我的心骤然一紧。
该死的,他怎么不跑呢。
小和尚看到满地残尸,心痛得闭了闭眼。
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便不发一言。
奎狼大人问了几遍,也没了耐心。
眼看那只鲜红的狼爪要直冲小和尚的胸口。
我上前一把抱住了奎狼大人的手。
「大人,我能让他开口。」
奎狼大人的狼爪停在空中:「他死都不怕,你有啥办法?」
我扯出难看的一个笑。
「和尚……最怕破戒了。」
4
为向奎狼大人表明决心,我说我要逼小和尚在佛殿的佛像面前破了色戒。
正值天色已黑,奎狼大人十分赞赏地将手探进我的上衣里摸了两把。
抽出手时顺便扯走了我的亵衣,一把将我推到佛殿里。
数十个妖怪哄堂大笑,我捂着胸口乖巧地关上佛殿大门。
「明日一早,小白定给奎狼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小和尚端坐在佛前,始终闭着眼不曾看我。
妖怪是不懂廉耻的。
可我此刻只觉得羞耻万分。
我扯了佛殿的经幡裹住胸口心中委屈又气恼。
我质问道:「为何白日里她们脱衣服时,你不曾闭眼?」
「色即是空,小僧心中有佛,所见皆空。」
「既如此,你为何不肯睁眼看我?」
小和尚顿了两秒,声音里有温柔的怜悯。
「小僧知道,小白施主并非自愿。」
心中委屈瞬间决堤,我忍不住咬住下唇。
是啊,奎狼大人的狼嘴臭气熏天,我日日陪伴左右,只觉得恶心欲吐。
却还要承欢床榻,强颜欢笑。
如果不是无力自保,谁愿意成为奎狼大人的玩物。
甚至连做妖都并非我自愿。
我本是隐雾山上一株无名小白花。
只因为数百年前,天上掉下一抷带着仙气的花泥,正好掉在我的花茎之下。
我日日吸收灵气,久而久之竟成功化作人形。
下山第一天,就碰见了奎狼大人。
他将我掳回了洞府,美其名曰「保护」。
他说我的修为极浅,人形还敢化得如此好看,简直是找死。
不如跟着他,至少妖生无虞。
我那时天真不谙世事,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妖怪嘛,七情未开,只想着活着就好了。
跟着一个强大的主人,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直到我遇到了小和尚。
5
在法明寺找寻舍利子的这一个月。
小和尚夜夜独自在佛前诵经。
月光从门外照在他的背上,念珠的背云长长地垂着,清冷瘦削。
我三两步跳到他跟前:「小和尚,你又在呀。」
诵经声停,他睁开眼转头看我,一双眸子恬然幽静。
「施主,又来寻你的簪子了吗?」
我伸手拿了香案上的桃子,笑眯眯道:
「可不是,那簪子要紧得很,若找不到,我也别活了。」
我的谎言很是蹩脚,他也不曾戳穿我,只合上眼,道一声「施主请便」。
声音很轻,很是温柔客气。
佛殿里,我蹲着一旁啃着桃子,他的诵经声伴着檀香。
忽然就觉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再后来,每到夜间我都来佛殿,轻手轻脚探到他跟前。
他手上的念珠转动不停,未曾睁眼便知道是我。
每每都要笑意淡然地问上一句:
「小白施主的簪子,还不曾寻到吗。」
我撇了撇嘴,「嗯」了一声便伸手拿了桃子,蹲在一旁静静听他继续诵经。
有时我也会打断他,插科打诨聊上两句。
他也不恼,总是很有耐心地一一作答。
我问他为何总是夜间独自在佛殿诵经。
他表情有些微妙,只道是夜间佛根清净。
后来我才知道,是找他的女香客太多。
探讨佛法的少,上下其手的多,小和尚不堪其扰。
我哈哈大笑,笑过了又叹气道:
「是啊,皮囊太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可以,我也想做普普通通的女香客之一。
小和尚闻我此叹,端详了我一阵,说我与佛有缘。
我在心中偷笑,揶揄小和尚佛法尚浅。
一个妖怪,怎么可能与佛有缘。
他也不与我计较,有时候念完经,还认真为我讲解一番。
讲到「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时,我忍不住反驳:「骗人。」
他手上转动的佛珠一顿,转头似有意味地看着我。
「施主何出此言?」
想到自己还不曾完成奎狼大人交代的任务,我有些气恼。
「我不信五蕴皆空可度一切苦厄。」
他眼含笑意:「施主不信佛,自然无法参悟其中奥妙。」
我高声顶撞道:「我为什么要信佛!若我找不到簪子会死,佛会救我吗!」
小和尚静静地看着我。
像是看透了什么,神情认真,声音柔软。
「佛不会,小僧会。」
6、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底抽芽,生长。
那种感觉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
我裹紧了身上的经幡,才让小和尚睁开眼。
「刚刚让你跑,你为何不跑?」
小和尚认真地看着我:「小僧说过会救你。」
「你要如何救我?」
「跟狼妖坦白法明寺没有舍利子。」
「他不会信,而且会*了你。」
小和尚单手施了一礼:「小僧但求问心无愧。」
他已然知晓我是妖,他还是要留下来救我。
豁上自己的性命救我。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曾经做妖的那些日子,全无意义。
我拉着他的僧袍将他带到香案后面。
转动机关,佛像底座弹开一个小门,里头是黑漆漆的暗道。
「小和尚,你走吧,我不想你死。」
这一个月我扮做香客住在法明寺,将每个角落都摸了个遍,也并非全无收获。
这佛像底下的暗道就是那时找到的。
小和尚的表情并不意外,看样子他也知道此处有一条暗道。
他双手合十冲我道谢,走进暗道时却又顿住脚步。
他回过身,站在黑漆漆的暗道里冲我伸出手。
「小白施主,跟小僧一起离开吧。」
我从没奢望能和小和尚一起走。
在决定放他离开的时候,我早已视死如归。
可是他对我说:「小白施主,跟小僧一起离开吧。」
我也可以吗?
可以跟他一起走,开始新的生活吗?
我定在原地,想起有个鸟妖曾告诉我:
「小白,做妖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有一天一定要离开奎狼。」
鸟妖阿雀曾是奎狼大人最宠爱的女妖。
她想尽了办法,跟人间一个教书先生逃走了。
可惜最后还是被奎狼大人抓了回来,落得一个剥皮拆骨的下场。
那时我不懂她为什么执意要走。
现在我面对小和尚伸出的手。
也终于明白,那颗想跟他一起走的心,无法克制。
我抓住他的袖口,释然一笑。
「好,我跟你一起走。」
7、
暗道直通后山,等奎狼他们第二天发现时,我们早已逃之夭夭。
奔逃了一天一夜,小和尚带我到了一间破旧却干净的草房里。
他说,这是法明寺的大师下山给人们送福祉时,临时休息的地方。
此处离法明寺隔了两个山头,十分隐蔽,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我扒着窗口观望,指着山的那边兴冲冲道:
「看,那边就是隐雾山,是我修炼的地方!山上有个断崖,崖边有块巨石,巨石脚下有好大一块仙泥!我若回去好好修炼,以后说不定不用再怕狼妖了!」
小和尚认可道,「施主命中有仙缘,好好修炼或可脱离妖道。」
我问小和尚:「那你呢?法明寺你定是回不去了,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心中有佛,不管小僧去往何处,都是修行。」
小和尚说罢便盘腿诵起了经。
想必他是在超度他死去的师兄师弟们。
这经文我曾在法明寺听他诵过,是《往生咒》。
那时我求他能不能帮忙超度一个人,小和尚说好。
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问问超度的人是谁,万一是坏人呢?
小和尚微微摇头,目光悲悯祥和。
他说:「我佛慈悲,众生平等。」
我求他超度的人便是阿雀。
她曾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和教书先生逃走时,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因而她很快被奎狼大人抓回来时,看向我的眼神是震惊的。
我知道她怀疑是我告的密。
她没有指责,也没有质问,她静静的,眼里只有绝望。
因为教书先生死了。
奎狼大人找到她的时候,教书先生挡在她身前,被一爪撕成了碎片。
后来再解释什么都是枉然,我只求小和尚能超度她,下辈子不再做妖。
《往生咒》诵完,我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回,肚子不应景地响了起来。
小和尚说他对这边熟悉一些,让我留在这里,他去化些斋饭。
我满心欢喜地等着,憧憬着我自由的未来。
却没能等到我的小和尚。
奎狼大人站在门口,阴沉着脸。
「小白,你可真让我失望啊。」
8、
我那时才知道,与奎狼大人欢好过的女妖,身上都会带有他的浊气。
只要循着气味,不管千里万里,我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当年的阿雀,也正是因此被抓。
后来的事我已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狼爪穿过我胸膛时,那钻心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醒来时我躺在满地泥泞里。
漆黑的夜空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胸口依然很疼,大颗大颗的雨珠打在我的脸上,视线模糊不清。
小和尚背对着我,他的背云断裂,僧袍褴褛。
我听见他说:「能不能保下最后一丝生机,全靠你的造化了。」
「小白施主,你我缘分已尽。」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和尚的背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胸口又一次剧痛,我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熟悉的巨石旁边。
胸口完好无缺,我活下来了!
这里是隐雾山!我的修炼之地!
原来小和尚将我放在了那抷仙泥之上!
我又想起那夜他衣衫褴褛,单薄瘦削的背影。
难以想象他是怎样跨越一座山,将我背到这断崖之上。
也罢,我救他一命,他救我一命。
如今两不相欠,当真是缘分已尽。
我有些感慨,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里面灵力充沛。
再活动活动筋骨,修为好似比从前更强了。
怪了,这抷从天而降的仙泥,当真有起死回生之奇效?
难怪小和尚说我命中有仙缘,难不成我此生真有机会修炼成仙?
小和尚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再想找他问个仔细也不能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我在隐雾山上开始勤勤恳恳的修炼。
一旦认真修炼起来,时光流逝倒也不觉得漫长。
眨眼间五年已过。
法明寺就在几个山头开外,可这五年间,我从不敢去看一眼。
当年满佛殿的残尸,和那夜佛前的屈辱,我是怎样都不会忘的。
我一定要更强大,要能保护好我自己。
不知是不是我心中执念缘故,这五年间我的修为飞涨。
如果此时再遇奎狼,我已经有了一战之力。
这样想着,我鼓起勇气,又一次下了隐雾山。
就是这一次下山,我遇见了一位老朋友。
9、
我修成人形这些年,从未入过人间。
好奇心使然,我这次下山路过了人类的集市。
街道两旁叫卖声不绝于耳,我新奇地左瞧右看。
人间是热闹的,鲜活的,色彩缤纷的。
在这喧闹的人群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艳艳。母狼妖艳艳。
路边一间简陋的小店,她正系着围裙,端着两碗丸子汤招呼客人。
一个男人站在锅炉前熬汤,一边擦汗一边笑盈盈地回头看她。
我走进店坐下,她用围裙擦了擦手,走到我跟前。
「客官要点什么?」
「要两碗丸子汤。」
我抬头看她,目光交汇那一瞬间,她怔愣在原地。
「小白?」
我笑着点点头,她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惊讶。
「你,你不是死了吗?」
那年奎狼找到我时,艳艳也在。
她亲眼目睹我被一爪穿心,没了生息。
数年后再见,当年的恩怨早烟消云散,只觉物是人非。
我笑着回她:「是我,你先上菜。」
「哎,哎。」她有些欣喜,麻利地端上两碗丸子汤。
我拉住她:「你忙吗?坐会。」
艳艳说好,转身去屋后,脱了围裙,又出来在我旁边坐下。
不一会儿,一个大娘从屋里出来帮忙,艳艳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这是我相公他娘,刚才在屋后看孩子呢。」
原来五年前我后死,艳艳便离开了奎狼。
前有阿雀,后有我,都曾是奎狼最喜爱的女妖。
可是他*我们时却毫不犹豫。
艳艳跟着奎狼最久,见证了我们的下场,心中只觉得悲凉。
幸好她不曾上过他的床榻,在奎狼眼中原本也就是只可有可无的小妖怪罢了。
离开后的艳艳后来遇见了牵着小羊的卖油郎。
原本想捕*那头小羊羔的她,却被一碗香喷喷的丸子汤收买了。
两人就此结缘,成亲生子,已有三年。
说到这,艳艳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当年太不懂事,才会崇拜一个嗜*成性的狼妖。如今想想真是可笑,做妖本不该是这样的。」
我释然一笑,安慰道:「好好生活,珍惜当下便好。」
又低头喝了口汤,打探道:「奎狼他没有再来打扰你吧?」
艳艳摇头:「没有,妖外有妖,听闻他后来被别的妖打伤,不知藏在哪里修炼去了。」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提起了另一个人。
「只是可怜了跟你一块逃走的小和尚,如今一个人守着法明寺,又瞎了双眼,上次他下山化缘时,我还从……」
我端着碗的手一颤,小和尚怎会瞎了双眼?
怎么会?
顾不上跟艳艳道别,我飞似地奔向法明寺。
10、
曾经香火鼎盛的法明寺,已然破落不堪。
寺外藤蔓满墙,杂草丛生,像是已荒废了好些年。
我站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敢鼓起勇气敲门。
等了好一阵,门「吱呀」一声打开。
依旧是儒雅清脆的嗓音。
「施主,此处已经不接待香客了,若想拜佛上香,可移步他处。」
小和尚穿着破旧的僧袍,两只眼睛空洞洞的,只有手上一串念珠依旧鲜亮。
看得我心中一阵生疼。
「我若心中有佛,处处皆可上香。」
小和尚有一瞬间地怔愣,捏住门边的手骨节分明,紧了又紧。
然后露出一个淡然又欣慰的笑。
「小白施主,你来了。」
五年前法明寺的僧众一夜之间被屠*殆尽。
坊间各种传闻愈演愈烈,人人都说这是个不祥之地。
不会再有人来此处上香拜佛了。
我进到法明寺内,其他地方都已破败,唯有佛殿打扫得干干净净。
殿前种着一棵桃树,育了些菜苗,可惜长势都不是很好。
从前的闻一大师,如今只是个瞎眼和尚。
偶尔吃不上饭,还要摸索着下山化缘。
我问他眼睛是如何瞎的,小和尚却总是不肯说。
我气极了,他一天不告诉我,我就在这里陪他一天。
一年不告诉我,我就在这里陪他一年。
小和尚无奈地直摇头。
我修缮了砖墙,铲了杂草,给他的菜苗浇水施肥。
夜间他在佛前诵经,我在一旁静静听着。
殿内烛火昏黄,殿外月华似练。
梵音靡靡,檀香阵阵,他的侧脸清晰无比。
我是存了私心的,他不告诉我也好。
我想就这样,一直一直,有借口留在他身旁。
我抬头看殿前那颗桃树,如果结了桃子的话。
一定会很甜,很甜。
11、
我带着小和尚下山瞧过许多大夫。
他们一个个的都摇头,说这情况闻所未闻,一双眼睛像是凭空消失般。
他们没法治,也无人能治。
可我是妖,一下就琢磨明白其中端倪。
能让一双眼睛消失不见,大概率只有妖术了。
不是奎狼还能是谁?
只要找到奎狼,小和尚重现光明也未可知。
还未等我去寻,回程途中奎狼便主动找上了门。
他见到我的那一刻,无比震惊。
「小白?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明明亲手掏出了你的心。」
「没错,是我。」
我如今已经不惧怕他了,我挺身将小和尚护在身后。
奎狼没有多问,凶狠的目光直直看向我身后的小和尚。
「我不想与你纠缠,你让开,我要的是这个小和尚。」
我疑惑:「你要他做什么?」
「少给我装傻充楞了!你当年带他逃走,不就是为了他身上的佛骨吗!」
奎狼露出了獠牙,我却更加不解。
佛骨又是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贪婪起来:
「法明寺确实没有舍利子,但是这个和尚,却是真佛降世,他身上有一根佛骨,那可是真的佛家神器,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什么佛骨,但是今日你想带走他,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施展法力,做出防御姿态,我只知道今日势必不能让奎狼得逞。
充沛的灵气在我掌心游走,气势大涨。
奎狼极为诧异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和尚空洞的双眼,眉间一皱。
「原来如此。我说你被掏心如何能活,原来是这个和尚将佛骨给了你!」
给了我?
我心中一震,下意识转头去看小和尚。
他的表情镇定淡然,可那微微抿起的唇角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原来竟是这样!小和尚的双眼,是他的佛骨!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蓄起的法力有了片刻不稳。
奎狼就趁此时攻了过来,一爪拍在我的胸口!
「既然佛骨在你身上,那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我死不要紧,可小和尚的佛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带走!
我定了定心神,立即发动法力反击。
不出片刻,曾经的奎狼大人竟被我打得节节败退。
奎狼想逃走却又挣不脱,脸色越来越难看。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阴沉一笑。
一记穿心爪虚晃一招,直奔小和尚而去!
12、
「噗嗤」一声。
是胸膛被穿透的声音。
小和尚倒在我跟前,染血的念珠散落一地。
我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
妖是不会流泪的。
我也不会。
只是我的心好似跌入了无尽的寒潭,冰凉刺骨。
我张了张嘴,嗓子里紧得发涩,却哭不出来。
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明我还有好多话想和小和尚说。
我想说你曾诵过的经文我后来都有读过。
我学着你的模样打坐,可我睁眼是你,闭眼也是你。
我不要缘分已尽。
我不要你死。
你醒来好不好。
可不管我抱的多紧,他身体的温度还是一点点抽离。
最后变得冰凉无比。
我背起小和尚,一步一步向法明寺走去。
我想那日我被奎狼穿心后,他也是这样背着我。
一步一步,翻山越岭,荆棘满身。
不同的是他知道如何救我,而我却不知道如何救他。
他是我的救赎,我却是他的劫难。
我将小和尚的尸身放在佛殿。
佛殿被他打扫得一尘不染,中间巨大的佛像依旧光鲜。
佛祖面目慈悲,像是在对每一个前来的人微微笑着。
我盯着佛像看了许久。
我是不信佛的。
可那一刻我跪了下来,不停地磕着头。
「佛祖救苦救难,普渡众生,求佛祖,救救他吧!」
「求佛祖,救救他吧!」
……
有湿濡的液体从我眼睛里滑落。
「滴答」一声洇染在冰冷的地砖上。
那是泪吗?
一个妖怪,竟然会在佛前落泪吗?
13、
我没有想到,佛祖竟然真的降世在我眼前。
我抬头时,佛殿之中忽然金光大作。
眼前的佛像幻化在虚空之中,发出淡淡的光晕。
来自天外的梵音穿透人心。
「花妖小白,本座念你诚心可鉴,特来指引迷津。」
我虔诚地磕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小白愚钝,求佛祖明示。」
「闻一,乃是本座座下弟子净贤。三百年前他受罚下凡历劫,最后一世本该六十七岁坐化而亡,持佛骨归位。
「花妖小白,你本该在五年前,动善情,悟佛法,与狼妖同归于尽。
「却不知为何,妄动了男女之情,命定的走向就此改变,净贤因此历劫失败。」
我惶恐地趴在地上,将身子伏得更低。
佛祖的意思是,如果五年前我不跟小和尚走,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动情念,对小和尚来说,是一场无妄之灾。
我看了眼静静躺着的小和尚。
他的脸依旧干净无暇,像是世间一切美好的化身。
佛骨是他的双眼,明明第一次见我,他就知道我是妖。
明明他早知道我来法明寺的目的不纯。
可他却还是授我佛法,开我心智,救我性命。
我苦笑一声。
你看,我就说了吧,皮囊太好看,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我流着泪,向佛祖磕头忏悔。
「小白知错,小白愿归还佛骨,将一切回到命定轨迹,只求佛祖救救小和尚。」
「本座或可一试,只是……你可想清楚了?如若归还佛骨,你将修为尽毁,重新做回一株无名白花。」
我将头磕在地上,毫不犹豫。
「小白知道,小白只有最后一个请求……」
14
人人都知道,法明寺的僧众在许多年前被一夜屠*殆尽。
有的说是因为法明寺内有大量珠宝,山贼*。
有的说是法明寺众僧本来就是山贼,遭人报复。
传得最广的说法,是法明寺暗中拿活人做成舍利,遭了天谴。
有村民十分认可这个说法,说:「很多年前我就听见两位大师私下念叨什么舍利,当时我还告诉别人法明寺有舍利,没想到却是这样。」
坊间各种传言稀奇古怪,却只证明了一件事——
法明寺的舍利,从头到尾,都是他人谣传。
香火鼎盛的法明寺,早已没落荒芜。
很少有人知道,法明寺还剩下一个最后小和尚。
他曾是法明寺最负盛名的高僧闻一。
后来瞎了眼,又奇迹般复明了。
他在殿前种了一株桃树,育了些菜苗。
一个人在法明寺生活了很多年。
后来小和尚变成了老和尚,老和尚在法明寺门前捡到一个娃娃。
就这样,法明寺又多了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七八岁的时候,已经会爬树摘桃子了。
每年桃子成熟的时节,他就坐在枝丫上,边摘边吃。
桃子又大又甜,他开心地冲佛殿里打坐的老和尚喊:
「师父,您是不是很多年前,就知道我爱吃桃呀?」
老和尚只慈祥地笑。
小和尚十岁的时候,坐在比佛殿还高的枝头,用憧憬的眼神看着山下的光景。
于是每年春末的时候,一老一少两个和尚都会下山化缘。
大约是老和尚慈祥,小和尚可爱,渐渐地,大家都知道法明寺里还有两个和尚。
偶尔也会有一两个香客前来拜佛上香。
小和尚十二岁那一年,六十六的老和尚带着他最后一次下山化缘。
下山途中,小和尚指着路边一丛白色的小花问道:
「师父,这是什么花?我以前从未见过。」
老和尚站在花前,摇了摇头。
「为师也不曾见过,想来不过是无名野花罢了。」
小和尚拉着老和尚的袖子,兴冲冲道:
「师父,这花真漂亮,不如您为它取个名字吧。」
老和尚凑上前去,端详了很久,眉间浮现一缕哀思。
「如今已是春末,群芳凋谢,此花却开得如此热烈。观之却有无限感伤,像是一个人已到末路,只能孤独地不停回首往事。
「为师以为,此花不如以‘荼蘼’二字为名。
「荼蘼开,花事了,春已尽。」
次年,法明寺的老和尚于春末某日坐化而亡。
据说有人看见,那一日通往法明寺的山路两旁,开满了一丛丛白色的小花。
层层叠叠,开得极为热烈,像是在送别许久未见的故人。
尾声
五百年一次的瑶池花会,王母邀请了各路佛道仙家共赏。
司命星君捧着一盆开得正好的白花在众仙家面前穿梭。
忽然被净贤菩萨叫住。
「星君手上这盆花,可否让本座一赏?」
司命星君打趣笑道:
「自然可以。只是上一次瑶池花会,菩萨失手打碎一盆名品,珍稀的花泥洒落人间,还不小心砸死了一只小仙虫,犯了*戒,受罚下凡历劫百年。这次菩萨可要小心着些。」
净贤菩萨不好意思地笑笑,单手施了一礼,道一声「阿弥陀佛」。
司命星君将花捧到他眼前,问道:「菩萨可是喜爱此花?」
净贤菩萨摇了摇头,思虑片刻。
「本座只是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
司命星君笑了起来。
「菩萨说笑了,这是今年才从凡间选育上来的新品种。」
「此花何名?」
「荼蘼。」
——完——
原作者:天水伯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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