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不如你”是一句已经被用烂到冒油的油腻情话了,而这句话化用的其实是大才子杜牧写给扬州名妓的赠别诗里的“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在看过古希腊的风流艺术:活色生香:古希腊的风俗业为何如此诱人?之后,我们可以一起来看看唐代小姐姐们的跌宕人生和相关故事。
公娼:唐代的宫妓和官妓
首先,在唐代宫廷和各地官署,有专门的宫妓和官妓满足公务员的需求。这些人的来源除了世代继承之外,另一个来源是犯罪没籍的官员的女性家属:“凡缙绅籍没,波及妻孥,以致诗礼大家,多沦北里”。
所以在当时的宫廷还有官妓团体中,不乏出身良好但是因为亲属而受牵连沦落底层的良家妇女。比如韦殷裕状告淑妃之弟郭敬述,导致郭家被抄,其妻崔氏等九人进入掖庭为娼;而在唐朝地方上,也存在士人或者官员被害,其女性亲属被收入官妓的情况。
有时外族战俘的妻女也会沦为官妓或者宫妓,有作为战胜国对战败者的羞辱之意,比如九姓铁勒同罗部落首领阿布思原本归顺唐朝,但是受到安禄山的压制和进谗陷害而被迫反唐,最终部众散落的他带着妻子逃亡到葛逻禄部,结果还是被唐人追捕到,他本人被处死,玄宗下诏“阿布思之妻隶掖廷,帝宴,使衣绿衣为倡”。
此外,中亚的石国,曹国,康国等粟特城邦,也会贡献自己的舞女作为贡品。
薛涛
还有的良家妇女因为家道中落也落入风尘,比如也有一些原本有不错的家境,比如名妓薛涛是长安良家女子,后因其父仕途受阻,流落到蜀地,入乐籍,成为其中一员;最后,一部分乐人和歌女身份是存在世袭的,“一沾此色,后世不改”,一旦某一代女性祖先成为了乐户,那么她的后人就不太容易改变身份了。
这些人主要负责在地方官的宴会上以歌舞助兴,一些官吏会和这些女子产生比较深厚的情感,李曜与官妓媚川感情深厚,在他离任时,放心不下官妓媚川,于是便与吴圆交代要好好照顾她。并且还作诗曰:“今日临行尽交割,分明收取媚川珠。”人这一则史料来看,李曜对媚川的感情深厚,在自己离任之时,未能带走媚川,却刻意留诗给吴圆,嘱咐他善待媚川。这种将自己喜爱的官妓留给继任者并要求善待的方式在当时叫“交割”。
除去因官妓的才情而倍加宠爱之外,也有一些人对官妓产生爱慕之情。广陵从事张又新迷恋上了一位酒妓,但是碍于当时官妓没有人身自由,又得不到官吏的释放,于是二十年不得。后二人在酒席之上再度相逢,百感交集。此女深知张又新之用心,便唱该诗:“云雨分飞二十年,当时求梦不曾眠。今来头白重相见,还上襄王玳瑁筵。”最终,张的痴情得到了李绅的允许,将该妓赐给了张又新。
除了寻常的歌舞和性服务之外,当时的官方还有一些特殊的表演舞者,比如有马妓:专门表演马球和骑射:
”於是旁分美人,下彻金奏;玉勒齐习,雕弓并彀。鸿骞龙翥,却濩略以骁腾;左旋右抽,突绚练而驰斗。沛艾多状,蹁跹不歇。”
还有竿妓,专门表演杂技:《勤政楼花竿赋》中就写到了当时女杂技艺人的高超舞技:
“初腾陵以电激,倏缥渺而风旋。或暂留以头掛,又却倚而肩连。其变化之多、之快,无不令人欢呼雀跃。再如“有美人兮,来从紫阁;为都卢兮,衣锦裴衣。凝靓妆以如玉,从轻身兮若飞!倏龙盘而婉转,遂花落而霏微。”
粟特的胡旋舞女
除了这些,当时朝廷的教坊中还有表演武舞、剑器、胡旋、胡腾、柘枝、拂林、大渭州等外族舞蹈的外族和汉人宫妓。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军伎是官妓的一个分支,作为一项从汉代就开始萌芽的制度,唐朝军营中自然少不了营妓,这个群体中既有地方上的官妓,也有军营或者将领们豢养的私人妓女;后者的来源往往是将领个人购买而来,将领之间交换,或者从敌国俘虏的战利品,而前者与各地官妓类似,她们往往出身罪人的家属。
遇到重大胜利或者喜事,唐人也会叫上营妓一起助兴,高适的《燕歌行》中提到的“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司空图的”处处亭台只坏墙,军营人学内人妆“,歌咏的就是这类人。
而具体到真实历史的记载中,营伎是真实存在的群体,而不是诗人的文学性意淫,比如出镇川东的杨汝士得知儿子杨知温进士及第后,就在军营中开家宴,并招来营妓同乐,席间不仅有奖励,还赋诗庆祝,营妓每高歌一曲,就豪爽地奖励一匹红色织锦:“郎君得意及青春,蜀国将军又不贫。一曲高歌红一匹,两头娘子谢夫人。”
私妓和民妓
除了属于公娼的官妓和营妓之外,贵族和高官家中都有私妓,这些人的来源主要是自己在民间采买,或者是同僚之间互相赠送歌伎,或者交换歌伎。
而且这种事情在唐朝非常普遍:比如李绅曾邀请刘禹锡到家中饮酒,酒酣时令歌妓赠歌一曲。后也将该李妓赠与刘禹锡;在晚唐诗人杜牧和李尚书之间,也存在歌伎的赠送和接受关系,由于杜牧很想见到紫云,最后李尚书慷慨的将紫云赠送给多情的杜牧。
在这种场合中,歌伎被主人当作象征慷慨大度的礼物,在不同人之间来回赠送。这些人往往能歌善舞,且有较高的文学和音乐素养,比如韩愈的《感春诗》“娇童为我歌,哀响跨筝笛。艳姬蹋筵舞,清月刺剑戟”,就是他为绛桃和柳枝这两位家伎所作的;
还有主人和家妓关系非常好,难舍难分的案例,比如白居易的“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樊素和小蛮就是白居易非常钟爱的家妓,以至于在白居易年老多病,手头拮据,被迫出卖良马,让樊素另觅良人的时候,主仆二人难舍难分,还要以诗歌相合,恋恋不舍地依依惜别。
除了声色之娱外,有一部分私妓会满足主人的奇怪需求,比如申王的妓围:《开元天宝遗事》记载:“ 申王每至冬月,有风雪苦寒之际,使宫妓密围於坐侧以御寒气,自呼为'妓围'”;而岐王的取暖方式更加香艳,就是将手伸入家伎怀中取暖:“岐王少惑女色,每至冬寒手冷,不近于火,惟于妙妓怀中揣其肌肤,称为‘暖手’,常日如是。”
最后唐朝各地数目庞大,且大多数没有留下姓名的,就是各种民间妓女了,这个群体的上限可以很高,而下限也可以很低,从才貌双全者,到单纯为生计出卖肉体的老妪,还有当垆笑春风的胡姬无所不包。
对这个群体的典型记载,要属晚唐的《北里志》。在黄巢攻入长安之前,已经进入暮年的孙棨写了一本《北里志》,记录的是的平康坊里妓女们的生活,是当时民间妓女生活状态的第一手资料。
管理妓院的老鸨都是妓女出身,她们在盛年衰退之后才成为了老鸨,这些人中尚且有姿色的人会被一些官吏包养用来侍寝,但是也不会被丈夫像对待正牌妻子那样对待;
而这些民妓的来路则有三种,一种是乞丐出身的小女孩,被老鸨收养;另一种是出自贫苦人家,被不法之徒所调戏,最后惨遭抛弃,失身于妓院中。此外还有少数是出身良好的人家的女子受骗上当,被人拐卖,最后陷入妓院的,针对第三种出身的女子,当时社会上甚至形成了从事相关人口买卖的团伙,良家妇女一旦深陷狼穴,就需要高昂的赎身费赎身,否则终身不得翻身。
在进入妓院接受音乐文学训练时,老鸨的监督非常急迫,会狠狠地逼着女子学习音乐歌舞,一刻都不松懈,只要女孩露出了一丝胆怯或者有偷懒的迹象,老鸨就会严厉斥责,拳脚相向,勒令其好好研习技艺。
女孩子们都跟随老鸨的姓氏起艺名,彼此以女兄女弟称呼,但是年龄都不在30以内。虽然妓女本身的人身自由受到诸多限制,但是她们也会包养自己喜欢的无产无业男子,这些软饭男叫“庙容”,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们虽然和妓女存在有点类似于丈夫的关系,但又不是真正的丈夫。
按照晚唐的分法,这些民妓分为3等,南曲和中曲为优,一曲是普通百姓的花街柳巷,类似于现代汉语语境中的站街女或者倚门卖笑者,往往受其他姐妹的轻视。所以一般有钱人要玩,只需要看前两等级就可以了;这两等居住的地方环境优雅,厅堂宽阔,大都有三重厅堂,里面有各种花卉或者怪石珍宝,厅堂的左右则是小厅堂,里面卷着精致的窗帘,铺着香软的床榻。当然每个妓女的住宅中还有皇帝和皇后的诞辰日和忌日,以确保在特定日期不会犯禁。
由于这些民妓不乏姿容秀丽者,所以能够吸引公卿贵族们前来光临,身价也是水涨船高,而且这里的妓女能够识文断字,谈吐不凡,所以这些人也有各自的字号来论资排辈,当时的文人们也喜欢对她们分出品流,对应排次,是文人们的舆论焦点之一。
而且平康坊的典型性在于,很多参与科举考试的文人会来这里消费,无论是中进士之后"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炫耀心理,还是落第之后心情没落需要发泄,平康坊都是来者不拒,文人喜欢来这里宣泄各种情绪,享受声色之娱,以补偿自己在寒窗苦读中所受的清贫之苦,因此《北里志》记载了大量关于各种头牌和文人们的文学逸闻和风流绯闻。
丰富姿势
至于唐代妓女们的各种技巧,当然不能错过极具艺术性和生动性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这篇古代敦煌文献以优雅的用词,富有音乐感的韵律描写了性生活的种种美好,有过性经验的人看到这篇赋文,都会由衷赞叹细节描写的细致入微和真实性。
按照性生活的类型,作者提到了青年男女的新婚之夜,夫妻的规律性生活,男子和妾室的性生活,皇帝临幸后妃的性生活,老年夫妻节省体力的互相爱抚,出游男子的春梦,男子和邻居的少女或者人妻偷情,男子和女子在野外体验性生活,男子和年轻婢女调情,尼姑和胡僧的偷情,以及皇帝对美男子和美貌宦官的兴趣等多种类型;
最后此赋的核心思想是:人间的性生活还是要顺应自然界变化和人类情感的规律,不同季节的气温和自然景物不同,所以室内可以设置不同的情调氛围,可以点燃特定的熏香,弹奏和季节气氛相合的音乐助兴,还可以采用不同的姿势,以打达到天人合一的理想;
最重要的是,赋文还肯定了两性吸引和男女性生活是人类不可违逆,不可压抑的天性,而欢娱至极乐的状态,就是夫妇之道,所以用任何戒律压制性冲动,最后只会适得其反;比起偷情犯禁,还是合乎人伦的性关系最令人愉悦,最滋养人。
能大量使用起兴,排比,拟声,比喻,互文,通感等修辞手法描写自然状态下的人的情欲,体现了作者极高的文学素养和豁达的气度;能精心打磨出这种文学作品,各种身份的唐代妓女想必也是功不可没,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搜索此赋的全文阅读。
人生归宿
在唐传奇中,妓女和文人的爱情是重要的文学母题之一,以赠送给歌妓为母题的诗歌在全唐诗中也是俯拾皆是。诗文美则美矣,但像唐传奇中描写的那样始乱终弃,或者最终文人为了日后的功名和前途迎娶世家大族的女子,放弃露水情人的案例在现实中大有人在,比如《霍小玉传》就是如此,而《李娃传》中的描述更加理想化,体现了当时的文人将这些妓女视作自己的乌托邦的想法:
比如《李娃传》讲述的是郑生进京赶考,在长安平康里遇到名妓李娃,一见倾心,此后便夜夜寄宿于妓馆,后因花销巨大,郑生花光了所有经费,被鸨母赶出了妓馆,无以为生,靠唱哀歌维持生计。后被来京的郑父认出,斥责郑生所为令祖上蒙羞,于是一气之下便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后落魄的郑生与李娃再度相遇,李娃感念旧情,为自己赎身之后,便悉心照料郑生,为其调养身体,并鼓励其继续科考。后来,郑生中举,荣归故里之时,李娃深知二人门第身份悬殊,便主动提出要离开郑生。后在文章的结尾作者写到,郑生重新回到了郑家,而其父也同意将李娃明媒正娶入李家,并被封为汧国夫人。
塑造出这种过于懂事,可以无限牺牲自己的妓女形象,仿佛她们就是落魄男性的桃花源一般。只是这样的一厢情愿在真实历史上绝对不存在,存在的是《北里志》中孙棨和王福娘以诗文相酬,女方暗示男方只用一两百金就可以为自己赎身,但是男方却暗示自己穷,实际上是嫌弃对方出身低贱,不愿意为对方赎身,最后始乱终弃的悲剧。
说到底,这些香艳女子虽然在唐代的文学和历史画卷中留下过一抹艳色,但是在唐代的人口划分(官人,良人,贱人)中,她们属于贱人,所以大部分人无法得到真正的尊重。
这一类故事除了抨击负心多是读书人之外,也暗示了妓女到了晚年的命运,除了像《琵琶行》中描述的那样”老大嫁作商人妇“之外(其实是很不错的结局),还有的人会遁入佛门,或者在年老色衰后草草嫁人;好一点的情况就是重复老鸨对待自己的办法训练雏妓,让她们供应自己衣食。
在唐朝中期和后期,随着几次唐朝皇帝出奔,很多宫妓会被叛军,节度使或者吐蕃人俘虏,带到自己的领地,或者直接流入民间,然后开始截然不同,或者富贵或者悲苦的新生活。
比如在唐后期,中央教坊的女乐质量不如之前,某些蕃将节度使则拥有特别出色的歌妓。阿翘便是其中一例,她因吴元济战败,而进入宫中,她因特别的音乐才能被文宗赞为“天上乐”;但是还有从安逸走向落寞生涯的,比如见证了盛唐和安史之乱的著名宫妓永新曾经多次得到玄宗的赞赏,但是在战乱中离宫,后靠卖艺为生,死于民间,就是动乱的大时代中她们的命运。
欢迎关注文史宴
专业之中最通俗,通俗之中最专业
熟悉历史陌生化,陌生历史普及化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