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心里感叹,脸上却没有过多表示出来,原身好福气,还天天作妖

江枝心里感叹,脸上却没有过多表示出来,原身好福气,还天天作妖

首页角色扮演梦幻作妖更新时间:2024-05-09

离开小满家,徐二瑞背篓里装满清洗干净的肉。

今天他和小满找回来的肉除去锅里煮的,剩下的大半在这里。

本来剩肉是两家平分,因为江枝说葛根吃了对病人好,就被小满奶给留下来作了交换。

江枝没办法,就把葛根全部给她,另外还是留下一些肉。

再三叮嘱一定要吃饱肚子,别舍不得,山上的葛根还多的是。

这句话是真的,知道这里没有吃葛根的习惯,江枝相信光是葛根粉就能养活两家人了。

等三人回到自己的家,江枝再一次呆住。

房子什么时候被修补好了?

她早上出门回来就先去了崖下小满家,还没有机会回家看看。

徐二瑞也有些愣,他放下背篓,拿着火把就跑到自己睡的屋前上下看:“巧云,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早上出门还是光光的屋顶,现在谁给盖上的?哪里来的石片树皮?”

山火烧了半边草顶,这两天都忙着收集肉食,根本没空修房顶。

还以为要摆几天忙过了再做,谁知这时候都已经被修好了。

巧云这时候也不瞒着:“是叔公来修的,他要先别给你们说,他不想听谢来谢去的话,还说这些天都是我家在忙找吃食,他也该做些事。

哦!娘,你和二瑞那两件被烧过的袄已经被叔奶拿去拆洗了,她说做好再拿回来。”

哎!这个憨子!

江枝两人救火时穿的衣服被火烧过,又是泥又是烟灰,不重新拆洗过没法再穿。

只是这些时间江枝没空,就让巧云先拆开来,等有空再清洗缝补,怎么能让小满奶拿走帮忙!

江枝有些恼怒的抬手佯装向她头上敲去:“你这个傻子,人家叫你不说你就不说。也不想想你叔公一把年纪怎么爬屋顶的,你叔奶眼睛也看不清穿针引线!”

雷声大雨点小,她这动作吓得巧云缩头,却没有真正敲上。

巧云委屈:“我也不想让叔奶拿的,可拗不过她。”

江枝也是懊恼,自己要是知道小满爷他们白天帮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在对徐大柱的事上,至少还得多说几句,哪怕没什么用,也能让两个老人今晚心情好些。

唉!

算了,这对老夫妻很怕成别人的累赘被遗弃,努力表现自己的价值。

既然小满爷愿意做,自己也坦然接受,以后有能帮他的就多帮。

既然烧过的房顶修好,徐二瑞小夫妻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江枝没急着睡,她先将所有肉挂在火塘上方的横杆熏着,又忙着把自己挖的折耳根清洗干净,摘成小段再撒点薄盐腌上。

刚才她在崖下小满家取葛根时,大家看见折耳根居然说不认识,凉拌了一点也不吃,还说有味让放远一些。

对这个反应江枝没有多作解释,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彼之蜜糖汝之砒霜。

既然吃不惯就不能强吃,得先处理过。

只需要腌上几小时,把腌出的水倒掉,重新放入调料,折耳根所有腥味就没有了。

余下的都是脆脆口感和特有的清爽味道,而不是腥味,吃的人自然容易接受。

第一次连盐都不腌入味就冒险生吃的,只能说是个憨憨!

这一晚,江枝又是辗转了好一阵才睡觉。

另一处山峰的山火没有熄灭,白天灰蒙蒙的,空气一直都是呛人的烟味。

忙碌着还好,此时静下来,能听着遥遥传来野生动物在山火里惊慌嚎叫声,她还是感觉瘆得慌。

再想想山下那些……

唉!江枝压下心思,把全身蜷缩进被子里,她想回到梦中,回到自己那舒服的懒人沙发上,再听听书,知道主角和外面的世界怎样了。

她的确睡着了,可什么梦都没有。

硬邦邦的炕,硬邦邦的被子,睡得她整个人都硬邦邦的,早上起来时,腰酸背痛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灶间里,巧云已经在烧火做饭,徐二瑞没见人影。

巧云一边给江枝舀热水洗脸,一边道:“二瑞见娘累了要多睡一阵,他就自己去夹山沟把葛根背回来!”

这俩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江枝心里感叹,脸上却没有过多表示出来,原身好福气,还天天作妖折腾。

趁着早上做饭这一阵,江枝去旁边梯田里又开一阵荒。

现在她每天都会去开上一段,积少成多,慢慢就会修建出来一片良田。

砌石坎,再挖平地,江枝从外面收集来烧过的山火灰和土皮堆填在田里。

等到徐二瑞和小满背着一大筐葛根回来,江枝也开出十多米长的田口。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春风,只要气温暖和,雨水一来就可以播种了。

早饭又是青冈面饼和泡菜,不过今天多了一道凉拌折耳根。

看着这奇奇怪怪的东西,被特意留下用饭的小满一脸苦逼样。

跟他一样脸色的还有徐二瑞:“娘,能不能不吃?”

他们俩昨天晚上好奇,见折耳根白白嫩嫩的,比细细的草根看起来顺眼多了。

小满毫不迟疑就吃了一口,没想到一股不涩不苦,只感觉怪异的味道直冲脑门,差点吐起来。

现在,江婶子又要自己吃……

江枝催促:“这次不一样的,很好吃,嘎嘣脆!”

小满满脸拒绝,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还不饿,连早饭都可以不用吃。

徐二瑞可不敢这样拒绝。

他在江枝的逼迫下,勉强捡了一根最细最短的白根。

放在嘴里胡乱一阵嚼,连味都不品就想咽下去,可是嚼着嚼着嘴里开始回上味,不是那怪怪的腥味,而是脆脆的爽甜。

“哎!这味怎么不一样了,好吃,好吃!”

徐二瑞赶紧又挟了一根胖胖的根茎到嘴里,这次爽感更盛,而且调料里有干辣椒和花椒,裹着咸辣麻直上头。

很快,小满震惊得眼睛都瞪圆,看着徐二瑞大挟大挟的吃着,嘴里嚼得“嚓嚓”直响,就像牛吃青草……

“二瑞哥!真的好吃?”他有些心痒,又有些害怕。

徐二瑞嘴里都是折耳根,没空说话,听着问话就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把小满都弄迷糊了。

江枝呵呵笑,又一个入坑的,以后离不开正好陪老娘吃。

“小满,巧云,你们也尝尝!”

江枝把目标转向两人,折耳根信徒需要继续发展……

为了这次珍品折耳根,她把家里留着做种的几个干辣椒都拿出来了。

没有菜籽油,只能用烤得干糊的辣椒花椒捣成碎粉做调料,也足够给这三个菜鸟做开口食。

果然,这种新奇的味道很快就俘虏了三个年轻人。

小满跟徐二瑞一样,也是一口倒。

只有巧云试吃三次才尝到那鲜味,顿时吃得停不下来。

吃过饭,小满跟徐二瑞继续去挖兔子洞,江枝没有出门。

葛根背回来了,还需要尽快处理,她到了小满家,先是对小满爷帮忙修房子表示感谢。

小满爷摆着手让她别再说感谢,指着堆放在屋里的葛根激动道:“我做那些都只是手上活,二瑞娘,这可是救命的东西,还有那个也是!”

另一边,是土坑里正泡着的青冈子,现在每天捡了青果轮流泡着磨粉,吃糊糊煎饼子都可以。

有这两样东西,他不担心再被饿死。

而且葛根还能治病,昨天晚上大柱吃过炖葛根,说感觉自己口渴口苦的感觉好些了。

小满奶也说她做不了重活,洗洗刷刷的不累人。

人老了最怕成为没用的,有被人需要的感觉才踏实,况且家里还有两个拖累。

见两人都很满意现在的状态,江枝没有再说过多见外的话,于是就教怎么取葛根粉。

其实取粉的过程跟青冈子差不多,先把葛根捣碎成浆糊状,再用清水洗粉,反复沉淀,撇去上面的污水,最后取沉淀在容器底部那些粉,晒干就可以了。

小满奶一听就会。

当得知葛根粉比青冈粉好吃,而且更有益身体时,她笑得合不拢嘴,一双已经浑浊的眼睛都透着光:什么时候逃难吃东西还挑选起来了,这在以前的荒年荒月也是没有的事。

江枝三人一上午用木棒砸完葛根,再用布过滤掉渣,把粉洗出来开始沉淀。

妮妮抱着小兔子在旁边看,黄黄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她喜欢小兔子,小满用石片砌了一个窝,铺上干草把兔子养起来。

小兔子还很弱,吃不了青冈子,小满奶就取出珍贵的苞米面和高粱喂着。

总吃粮食可不行,这是人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可昨天发现兔子要吃葛根,算解决了大问题。

房子已经被小满爷修补好了,趁着有空,江枝将门前的院坝也要平整一下。

之前盖房时只简单用锄头挖平,看着很是粗糙,跟小满爷用石片铺成的地面无法比。

现在落上山灰,黑糊糊的连扫都扫不干净。

幸亏江枝小时候跟着爷爷弄过晒谷场,对这些操作还记忆犹新。

她跟巧云先把院子表面的泥土挖松散,捡干净里面的石块,敲碎土粒,然后把自己从村里背上来的白石灰取少量撒拌均匀。

巧云用树叶撒水将土皮浇湿,等土都湿透后,再用木棒捶打。

“乒乒乓乓”一直锤,锤的地面坚实平整,锤完以后洒干草节,趁着湿气未干再捶一遍。

最后江枝又去找来薄薄的片石,在屋檐下整齐铺上一圈,防止檐水滴下来打坏土面。

有这样一布置,平整光洁的院坝让整个小屋顿时就换了面貌。

巧云坐在屋前台阶上,想象着几个月后就有孩子在这里爬来爬去,不由露出羞涩笑容。

徐二瑞和小满回来得比较早,两家人又聚在崖下的小满家。

这次他们只找到两只兔子,另外就是两人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山火有向其他峰蔓延过来的趋势。

他们这两天除了在挖兔子洞,也在监视火情,遇上那些未灭的余火,还得负责清理。

两家住的地方已经被火烧过一次,再起火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怕大火倒烧过来,两处火连在一起。

现在是越发盼着下雨了,只有雨水才能真正熄灭山火。

这一晚惯例是炖汤煮葛根,虽然依然吃得饱饱的,但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欣喜。

倒是折耳根摆上了桌,几个孩子都喜欢,就连妮妮和徐大柱也尝了味道。

吃完饭,江枝没有急着走,她一边逗着妮妮,一边跟小满奶闲聊。

另外徐二瑞和小满还有小满爷,三人正在搭炕。

从起火前一天就准备好搭炕材料,没想到当晚山火上来,那些土石正好盖了粮食,现在又才有空重新开始。

因为需要腾地方搭炕,徐大柱的床板被抬到了火塘边。

借着火光,江枝看清楚他的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小伙,只是瘦得脱了相,看上去眼窝深得吓人。

或许是这两日见了荤腥,又或许是火光给人温暖感,徐大柱苍白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气色。

小满奶跟江枝说的都是些吃喝拉撒睡的事。

只是有意无意间,江枝就问到当年徐大柱治疗的详细过程。

村里人只知道找了郎中在医治,究竟是怎么治疗就不知道。

徐大柱用轻浅而微弱的声音道:“刚开始是双腿像有千万蚁虫在咬,不能抬腿。

郎中说是背骨错位,将我反背着在屋里走了一圈正骨,当时我被疼晕过去。

等醒过来……发现腿虽然不麻不疼了,可是就连被人掐着也不知道疼,更抬不起来了。”

江枝瞬间无话可说。

徐大柱这是被庸医害了。

骨伤最忌讳的就是随意搬动,更别说反背着抖颠,这是把脊髓损伤当成腰椎间盘突出,加重病情。

只是这话不能说。

现在说出来除去徒增两位老人的愧疚心,一点实际的用处都没有。

郎中是他们找来的,治疗是当着他们面实施的。

若此时知道孙子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越治越严重,他们要难过一辈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说民间医术参差不齐,神医可遇不可求,治病靠的还是缘分。

就是现代的科技医术,有众多仪器设备,一样对脊髓损伤后遗症无法治疗,一样有走着进医院、躺着出医院的可能。

见江婶子问完就不再说话,徐大柱小心翼翼开口:“婶子,我这……能用草药吗?”

他在听到葛根能治病,就一直挂在心中。

江枝没有直接回答,只含糊说:“可以试着用草药,不过你要好好吃饭,先把身体养好养胖养结实,才有机会用药,要不然你就是骨头长好也站不起来。”

“站?”徐大柱眼睛亮了。

江枝点点头,默念三遍:我不是医生,不能对自己的话负责任,现在只是在安慰他。

病情发展到现在,药补不如食补,最开始能做的,还得从其他方面对他的身体进行调理。

那就是吃,各种吃,把身体的亏欠补起来。

徐大柱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但他的上肢能动。

在恢复体力后可以坐轮椅,就能离开被窝,能陪着妮妮长大,还能照顾老去的爷爷奶奶,不成为小满的负担。

一个人在困境中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会变得无比坚强,有时候人的意志力可以改变命运。

这边,徐大柱知道自己有可能站起来,明显振奋起精神。

不仅有心情看旁边小满他们搭炕,还出言提醒几句,不知不觉中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

山火有变,小满和二瑞没有再去挖兔子洞,他们又开始挖葛根。

江枝则跟小满爷在梯田将最上方那块地改成长形水渠,方便以后梯田的灌溉。

论种田,江枝肯定比不上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

哪怕原身是干活的好手,也比不过小满爷经验丰富。

比如说她砌的梯田只能做旱地,不能蓄水。

梯田虽好,但土层浅,再没有水源就是一个很致命的缺陷。

没有水,以后的粮食作物还得提水来灌,那可就是重活了。

小满爷是干活的老手,自是有办法。

他先把最高处的梯田用大石头在外围砌起一圈田坎,然后在石缝中塞入湿黄泥。

每一层黄泥都用锄头敲紧,一层层泥土都要敲过,最后整条田坎都被砸成一尺多宽,厚厚实实的一堵墙,就这样在斜坡上筑起一条水渠。

再从上方山坡挖出几条环山排水沟,等到下雨时,坡上雨水就能从排水沟引到渠里蓄起来。

自己这边马上就有旱涝保收的良田,江枝问小满爷是否也要开荒种地,趁着春雨还没下,赶紧修梯田。

其实山上能修田的平地很少,江枝开出来的梯田到现在也不到一亩,要靠这点地种粮食显然不够吃。

小满爷不想建梯田。

家里劳力不够,建田成本太高,能干农活的人除了自己勉强能做,就只有十五岁的小满。

靠田里收成不够,他准备直接在旁边烧过的荒坡上播种。

火是掠夺生命的凶手,也是生命之源。

刀耕火种虽然过于原始产量低,但面积大,广种薄收也是法子。

除去粮食,小满爷还要在各处石缝里多种豆子瓜菜。

瓜果蔬菜也是半年粮,再加上能在山里找些填肚子的吃食,他感觉能活下去。

小满爷的想法是非常符合实际,也有道理。

因地制宜,山火烧过的山坡的确土壤肥沃,至少这一年能有好收成。

“ 刀耕火种”概念最早出自《 旧唐书,严震传》“三月,德宗至梁州。山南地贫,粮食难给,宰相议请幸成都府。……群议乃至,梁,汉刀耕火种,民以采稆为事,虽节察十五郡,而赋额不敌中原三数县。”

稆,就是野生稻的意思,曾经的川南以野生植物为食,蜀地饥民频频暴动就不奇怪了。

原书里虽然有玉米红薯这些农作物,但没有化肥良种,看样子收成也不好,一遇天灾就起事。

说起乱兵,山下赵力家的事已经过去两天,两家人都刻意回避着村里的话题。

可一想到曾经的邻居熟人,就死在距离自己不是太远处无人收尸,小满爷的情绪明显很不好,就连干活都时不时看一眼山下的方向。

江枝一边挖着蓄水渠,一边看天空,她顾虑不到那些尸首,现在只想着怎么改善自己的生活。

无论葛根也好,青冈粉也好,还是那些野兔野鸡的干肉都不是她想吃的,更不想吃上一年两年。

她想吃香喷喷的白米饭,想吃白面,想吃软烂肥腻的家禽家畜,想吃油炸花生米,想吃红油辣子,可这些东西都需要人工种植出来。

从几天前山火开始,浓烟挟着灰尘,原本就阴沉的天空越发暗黑,仿佛快压在人的头顶。

下雨啊!什么时候才能下雨?

心里正想着,突然鼻尖一点冰凉,江枝随手抹去,前方小满爷还正抡着锄头在砸田埂上的湿泥,恐怕是溅起来的泥点。

可紧接着又是一个水滴落在手背上,这次江枝看清楚了,是水,只是裹着灰,就像一点淡淡的墨汁。

江枝愣了一神就叫起来:“下雨了,是下雨了!”

小满爷也感觉到了雨点,抬手接雨,欣喜道:“哎呀,总算是下雨了,火烧龙背这几天,再旱也该下!”

烧龙背,江枝再一次听到熟悉的词。

这场山火对天气是有影响的。

在现实世界里听爷爷说过,在以前科学不发达,没有人工降雨技术时,每遇天旱,农民就会自发组织上万人的祭祀求雨活动,抱上柴薪在山脊上点燃“烧龙背”。

风水先生认为山脉会形成“龙脉”,山脊就是“龙背”,只需要在山脊点火,就可以将沉睡的地龙烧醒,因而下雨。

这样的活动不说百分百的应验,五六成的成功率总是有的。

那时候小小的江枝听得确信不疑,每次上山采药时,对脚下的龙背也是心生敬畏。

等她长大,弄清楚“烧龙背”迷信背后的科学原理,才知道古人的智慧。

大火引发下雨的原理,是燃烧出现热空气,附带着大量飘浮的烟尘上升。

热空气在高空遇冷,水汽凝结附着在尘埃形成的“凝结核”上,化成雨滴落下来。

现代人工大多选择降雨撒干冰,碘化银,增加凝结核,进而扩大雨量。

古人没有冷凝剂,能用的就是一个大量热空气。

至于影视剧里堆一个柴堆烧一个活人就能求下雨,那就是个笑话。

现代人工降雨都没有百分百成功的。

烧山火同样,要降雨就需要满足几项降雨条件,首先需要周围有含水汽的冷空气。

前面山火烧了两天都没有下雨,大概是降雨的湿度不够。

老天要灭人,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在现在总算是有雨了。

雨点开始还稀稀拉拉,可渐渐密集,江枝和小满爷赶紧收工。

这些雨点带着黑灰,落在身上脸上就是黑污。

而且雨水冰冷,万一淋雨受凉可就麻烦了。

现在有用的草药都还没有长出来呢!

趁着雨还不大,江枝收工又去收集一些烧过的木柴。

巧云也忙着把磨出来的青冈粉收回屋,又要赶鸡回圈,两人忙得团团转。

山里,小满和徐二瑞还在攀着崖壁扯葛藤。

他们已经挖出一棵几十斤的根茎,现在准备挖第二根。

小满抓住藤条蹬在崖石上,挥舞着柴刀砍藤根,突然感觉有水滴在脸上,紧接着又是几滴。

他抬头看向自己头顶上方的徐二瑞,大叫道:“二瑞哥,你尿了?”

他知道徐二瑞晚上爱起夜,一晚上总要撒几泡尿,白天也是屎尿多,难道现在挂在半空就要尿了!

正挂在藤网上的徐二瑞莫名其妙:“你胡说什么,我是想撒尿,也不可能尿在你头上。”

“不是你尿的,这哪里来的水?”小满扬起自己的手,上面有水渍,赶紧连连甩掉。

徐二瑞只顾自己砍藤,没空跟小满胡扯。

昨天娘挖的可是两百斤的葛根,自己要是少了,回去肯定要挨骂。

终于,徐二瑞也感觉到了冷水,这才反应过来:“小满,是下雨了!”

小满靠着崖壁向下溜:“真的是雨,二瑞哥,要是下雨,小天和村长他们该走到什么地方了?”

徐二瑞将柴刀插进腰带里,扯着藤条也往下滑:“谁知道呢?是他自己要走的!”

这几天在山上安定下来,有吃有喝的日子一过,两人就谈起那些去逃荒的乡亲,尤其是跟两人一起长大的小天。

徐家村这边其实干旱还不算厉害,冬麦在地里依然活着,只要家家挑水去救,一样有收成。

都是流民乱兵惹得人人心慌,说是天灾,还不如说是人祸。

可小天执意跟村长他们走,两个小伙伴心里顿时对他失望。

徐二瑞自是不必说了,觉得聂繁天在自家养了十几年,遇到危难时刻说走就走,实在是绝情。

以前小天偷家里的鸡蛋,自己还替他遮掩过,害得娘骂自己胳膊肘往外拐。

现在娘已经不骂人,一家人都住在山上多好!

小满心里也不舒服。

以前小天被江婶子打骂,自己没少分吃食给他,现在丢下自己就走了。

而且……江婶子也不是他平时说的那样可恶。

两人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感觉小天走了就是不对的,以后肯定要后悔。

雨越下越密,两人也不敢再耽搁,一边手忙脚乱的将挖出来的葛根装进背篓,一边将割下来的葛藤也捆扎好,背着扛着急忙忙就往家里赶。

等小满和徐二瑞到家,雨丝已经从点点滴滴变成细细密密,把两人的头发都打湿了。

这雨水实在太脏,虽然从上山来就没有洗澡洗头的江枝也脏,还是无法接受徐二瑞满头的污垢。

她烧了一锅热水,拿了剪子要把徐二瑞一头被火燎成乱草的头发给绞了。

徐二瑞护着自己的头不让剪:“娘,我这样子怎么去见人呀!”

江枝手上毫不留情:“这山上除了我们几个,你能看见的只有树、石头,哪里还有其他人!”

徐二瑞欲哭无泪,还是乖乖被剪成板寸,对自己突然成了和尚,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巧云在旁边都看呆了:“娘,二瑞头发没了,你不怪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寻常人是不允许卸发的,除非是断亲。

江枝呆了呆,这倒是巧了,也算是对原身的祭奠吧!

其实她早想下手的还是自己的头发。

在这里没有电吹风,根本不敢洗头,再加上这泥里灰里,干活再出点汗,她感觉脑袋上已经有一个蚂蚁窝。

只是一个女人再是不修边幅,也不能顶着刺猬头出现在人面前,况且自己还是一个长辈。

既然剪不了,就只能一遍一遍用篦子梳头发缓解搔痒。

更多时候还是需要忍受发髻里面的万马奔腾。

雨一下就没停,雨水混着山火灰,落在地上留一个黑印。

渐渐地上的灰土变得润湿,满鼻子都是“泥土的芬芳”……土腥味熏得江枝直打喷嚏。

天还没有黑,她早早吃过饭,坐在门坎上独自望天。

下雨了,雨水浇在山火上,白烟腾腾,更是天地昏暗,视线一片混沌。

刚剪完头发的徐二瑞不习惯头顶凉飕飕的,包了头巾坐在旁边发呆,时不时摸一下自己毛刺刺的发顶。

“二瑞,今天晚上跟我下山去一趟!”江枝想了很久,终于做出决定。

徐二瑞傻愣愣的问:“下山,干啥?”

“下山你就知道了!”

雨夜的森林很是喧嚣。

雨水打得树叶嚓嚓响,再加上那些经过冬旱,时不时松散滑落的山石滚动,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此时,树林里鬼鬼祟祟出现两个人。

江枝头顶着一把干草做的斗篷披肩,旁边是同样穿戴的徐二瑞,两人叉手叉脚向山下摸去。

无星无月的雨夜里,唯一光源就是用陶碗装的炭火,迎风摇一摇,微光就能照亮脚底的路。

凭借白天走过的路线,两人慢慢摸到了那个陡坡边。

徐二瑞解开腰间绳子正要绑到树上,就听到头顶上方一声低“呀”!

江枝吓了一跳,抬手就把手中的木棒对着树杈捣过去,那黑影赶忙出声:“江婶子、江婶子,是我,我是小满,别打,哎哟!”

他喊得迟,重重挨了一棒,整个人从树上滚下来,就连头顶遮雨的干草都摔飞了。

“小满,你怎么来了?”江枝压着声音惊讶道,忙上前去拉他起来。

小满摸一把脸上的泥水,撑着腰站起:“我爷要我下山去……哎!去把赵大叔他们埋了!”

天才刚黑他就已经到这崖边,可是要一个少年独自去埋死了几天的尸体,不提周围是否还有流民,就光是面对死人,就够他受的。

于是小满就爬到树上不敢动。

小满声音都带着哭腔:“江婶子,我、我不敢去。

爷爷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祖上还同一家,不能就这样不管,趁着下雨没人能看到脚印,就去埋了。

还说万一遇到乱兵,不能连累山上的人,得往村里跑。”

这个倔老头,江枝抿唇微笑。

小满爷跟江枝想到一处去。

那赵力爹和媳妇已经死了几天,就这样摆着不管情理上过不去,这卫生防疫就说不过去。

哪怕隔着两个山湾,还是感觉不适。

可前面说了不能暴露行踪,江枝就打算趁着下雨,先悄悄去看一下情况。

若是现场一直没有人再动过,说明那些流民乱兵早已经离开,她就打算趁着下雨将尸体埋。

没想到小满爷也存着这心思,让小满也过来看,只是小满胆子小就在崖边耽搁住。

“小满,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人多势大,还带着两个火气重的小伙子当哼哈二将,江枝的胆子也大了。

小满自然是满口答应,他赶紧将自己的干草雨衣重新穿戴好。

于是,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增加成三个,攀着绳子从陡坡滑下。

下了山,江枝三人离开小路进入树林,踩着满地泥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被火烧过的山林里,三个状若无头无臂怪物的黑影晃动,时不时还要因为跌跌撞撞发出几声低沉的怪叫。

这场面若是被其他人看见,肯定要吓出一个好歹。

转过山湾,在赵力家所在的沟底越发黑沉。

江枝三人挤在一起没敢说话,只死死盯着黑暗中的位置。

雨越下越大,地面积水渗入土缝的汩汩声,受伤的动物发出的哼哼叽叽声,越发让人恐惧。

突然,一声怪异的哇~呀~在三人背后响起,顿时惊得江枝心跳都停了!

年纪最小的小满直接扑通坐在地上,徐二瑞身上的草茎簌簌抖个不停:“别吓我啊!”

就在三人慌成一团时,从身后头顶枯树飞出一只乌鸦,呱呱叫着扑进黑夜。

空旷的野外,乌鸦的叫声尖锐刺耳,江枝反而松了一口气。

有乌鸦,就表示附近有死人,毕竟乌鸦不仅要吃鸟类和昆虫,他们最喜欢的还是腐尸。

只要赵力家的两具尸体还在,那就说明这里没有其他人再出现了。

那些流民和乱兵再是心大,也不会呆在两具已经腐败的尸体旁边。

听听四周没有声音,江枝三人壮着胆慢慢靠近过去……

一个时辰后,三人重新出现在陡坡的绳梯边,枯草斗篷早就丢了,照明的炭碗也不见了,三人都是水淋淋的。

扯着绳子爬上坡,连痕迹都顾不上抹,摸着黑回家。

小满爷奶都没有睡,棚屋里火堆明亮,听到外面有声音,小满爷赶紧打开木门:“小满,事情办好了没?”

“长庚伯,事办完了!”江枝插话。

正开门的小满爷顿时僵住:“二瑞娘也在啊?”

他佝偻的腰一塌,以为小满是被江枝抓住了。

江枝三人哆哆嗦嗦进屋。

小满爷想解释:“二瑞娘,那个……赵力他们……”

江枝摇摇头,穿着湿衣服冻得要死,她白着脸伸手在火塘边烤火,哑着嗓子道:“长庚伯,下面没人了,只要雨下一夜,路上就冲没印,你放心吧!”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小满爷神情讪讪。

小满奶端来一碗滚烫的姜汤,喃喃着:“二瑞娘,小满二瑞,你们先喝姜汤驱驱寒再说吧,老天定下的命数在这,该死就死吧!”

不去下山走一遭心里过意不去,老人家看淡生死,最怕的不是死,是不得好死,还不能入土为安。

事已经办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江枝跟徐二瑞此时白着脸可不单为淋雨冷,还因为心中那股难受劲压不住想吐。

喝了几口姜汤暂时暖住胃,两人立即就回家。

家里,巧云正翘首以盼。

她知道二瑞跟娘冒雨干啥去了,此时独自在家,就把门关得死死的,一直等到婆婆丈夫的声音才放了心开门。

屋里暖烘烘的,不仅烧了炕,还早早熬了姜汤。

“娘,二瑞,你们喝姜汤,我把娘找到的药放在里面熬了!”

巧云不知道两人已经在小满家喝过汤,忙着盛碗,还说里面放有江枝前几天找来的艾草老叶。

“巧云,你熬了艾草?”

“是啊,娘,你说这艾叶能什么散寒,我就熬了!”巧云忙解释。

哎!

艾草有止痛散寒的作用,对风寒感冒也有效。

可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可以采摘,只在春末夏初,开花之前采收,江枝前一天看见有几株干艾草就顺手收起。

虽然几片老叶已经药效尽失,想到熬水洗头洗澡,凑合着可以止痒的,没想到巧云当成药放姜汤里。

熬就熬吧,这也无妨,江枝跟二瑞已经喝过姜汤。

既然巧云熬了艾草秆,江枝索性把其他艾叶连艾秆也放上,添水再烧开,自己跟徐二瑞用药水擦身换衣,也祛祛晦气。

三月的晚上还是很冷的,尤其是雨夜,幸好屋里烧着火炭暖和,炕上也暖和。

江枝不仅擦了澡,不怕着凉索性还用皂角粉洗了头,忙到大半夜依然没睡意,靠在暖炕上发呆。

她不敢合眼,一闭眼脑中就是已经膨胀的尸首。

这里虽然还没有转暖,但山火改变了小气候,早晚一样的冷,中午气温已经接近十度。

尸体被火烧过,经过几天酝酿成为巨人观。

好在黑夜里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三人只是在原地挖了浅坑,就将尸体撬进去掩埋,但那扑面的恶臭是遏制不住的往鼻子里钻。

尸臭是天底第一臭,而且只要闻过一次就如影随形,人的嗅觉会永远处在那恐怖的恶臭中。

就好像现在,哪怕已经洗过头,洗过澡,就连外面的衣服都被丢进雨里冲刷,依然能闻到一股味道……

呕!

江枝干呕!

比恶臭更让江枝害怕的是,她感觉自己的认知出了大问题。

从到这具身体已经半个多月,自己躲山火,去找食物,挖兔子洞,可在内心深处始终处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

又仿佛是在玩某种沉浸式养成游戏,或者是田园经营游戏。

就连山火中徐二瑞护住自己,她也只是感动,并没有真正带入这个时代。

甚至在几天前看见赵力父亲媳妇的尸体,心里当时害怕激动。

下意识里还是觉得只需要过一天,系统自动刷新后,两具尸体就会消失不见了。

可是……当看见几天过去尸体还在,这一切的真实就让她害怕起来!

呕!

隔壁徐二瑞的呕吐像是在跟她搞比赛,一声比一声高。

江枝躺下,用被子捂住耳朵,胃里翻江倒海,脑中也是纷乱复杂。

她本来想就这样随随便便活下去,等那个男主走到剧终,自己就可以脱困。

可现在想来,万一聂繁天出什么意外,自己就要被困死在这里。

灵魂困在这具农妇身体中不可怕,以前是独居,现在还多了两个家人,算是补偿。

让她感觉可怕的是,需要这样穷困潦倒的过完余生,这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天啦!

江枝绝望捶头。

现代人的思想让她不可能真正融入这个社会,可为了平安度过每一天,又要学会妥协顺服。

雨声打在石片屋顶上,沙沙如蚕食,一点一点啃进江枝的心里。

她知道自己需要真正融入这个陌生的大燕朝,而不是在听书。

第二天早上,雨没有停,山坡上已经有水线在流淌,将昨天晚上几人留下的痕迹冲淡。

徐二瑞神情恹恹,本来饭量大如牛的他不想吃饭,只坐在檐下风口发呆。

巧云眉头紧锁,发愁的看着他:“娘,二瑞这是怎么了,他一晚上都在吐!”

江枝此时已经在吃饭了。

她看一眼外面,见徐二瑞时不时就干呕,知道这个坎是过不去的。

想想自己的止呕效果不错,还是要让徐二瑞也试试,只是这话自己……不好说。

想到这,江枝拉了巧云,附耳低语。

才几句巧云眼睛就瞪大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也可以?”

江枝故意沉下脸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去:“你要是喊不动,我就要将他按进粪坑里。”

“那,那我让二瑞过去试试!”

巧云不敢让娘动手,以娘的脾气,还真有可能把二瑞踢进粪坑的。

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娘要二瑞先去闻粪臭再回来吃饭。

闻粪臭,还要越臭越好……就可以不吐了?

经常*人埋尸的朋友都知道,尸臭味不是物理攻击,也不是化学攻击,而是精神攻击!

它能激发人类基因里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前方有同类尸体,这里有危险,需要赶紧离开!

尸臭就是危险警报!

要想解除这个警报,那就是粪臭!

在人的潜意识里,只要不是特殊情况,能拉屎尿的地方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不放松也拉不出来……

所以,屎尿味也是安全的信号!

江枝在无意中看过这个段子后,只当笑料还笑了很久,没想到半夜实在受不了恶心感,就真的去试了。

嗯!

效果还真不错,现在能坐下来吃饭了,虽然感觉粪臭也恶心,但已经降了几个档次是在能承受的范围,而且鼻端也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巧云的话徐二瑞显然没有相信。

此时,他一边干呕一边喊:“你、你真是恶心,我都吐到喉咙痛了,你还来取笑我。”

巧云也急了:“娘说的,你连娘的话都不相信。让你去就去吧!试试又不少块肉!”

徐二瑞被巧云推进刚修好没几天的简易茅房,没一会就捂着嘴跑出来,不过,他没有再吐了。

哈!还真的有效。

徐二瑞一脸不解的坐到饭桌边:“娘,这办法……”

江枝瞪他一眼:“吃饭,吃完我们去一趟小满家。”

这家伙真是愣,这时候再说出来,还让人怎么吃饭!

巧云早就端了自己的碗躲去一边,她不孕吐,但也不想跟两个去粪坑解毒的人同桌吃饭。

恶心感没了,胃口也不见恢复,只简单吃过几口,江枝就带着徐二瑞冒雨去了崖下。

此时小满正蹲在檐口干呕,才一夜过去,脸灰了,眼睛肿了。

小满爷在能避雨的檐下磨刀。

在他旁边放着几把从村里收集来的废旧镰刀,此时有一把带着缺口的镰刀已经被他磨得雪亮。

小满奶则在整理着布片棉花,就是江枝的那件旧袄。

现在要拆开清洗,重新弹花梳花,然后再填充缝合成新袄,这个过程有点长。

一踏上院子,徐二瑞就直奔小满去,连话都不多说,抓住他就拉去积肥的角落……

江枝抽了抽嘴角,这法子实在是……不好言说。

她来小满家,可不是单纯为小满去闻粪解毒的。

江枝要跟小满爷多沟通沟通,不能各干各的事,再出现昨天晚上小满攀在树上哭的情况。

而且,江枝也不打算再模仿原身习性,做什么事都遮遮掩掩、小心翼翼,还要想怎么把话圆过去。

以后在这里活着下去的是江枝,不是那个作天作地的泼妇。

这样大的变化,肯定会让周围人起疑心的,但是……

当梦想成为事实时,受惠人自然会闭嘴!

“长庚伯,这两把最锈的镰刀就不用磨了,留着有用!”江枝把两把缺口,长满厚厚红锈的镰刀捡起来。

这是好东西啊!

一刀破伤风,两刀见祖宗,*人很容易。

小满爷笑笑,只当江枝是在说笑,他拍去手上的锈粉往屋里让:“二瑞娘,你进屋坐!”

他知道山下的事总得说一说。

昨天晚上三人湿着衣服回来,喝完姜汤就走,小满又是一说就吐,根本没法张口说话,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江枝就将晚上的事简单说了一次:“……看样子*人后就没有人去过,人还是那样摆着,我们就在旁边挖了坑埋的。”

从起火那天看见尸体到现在,尸体位置没有变,看样子那些流匪*了人,烧了山就走了。

徐家村本来就是一个小村,前面村长已经带走大队伍,除去村里的徐有才两家人,就只有山上阿猫阿狗两三只,那些人泄愤之后应该就没有人关注了。

只是仓促之间,赵力爹和媳妇的葬礼连一张破衣烂席都没有裹的,更别提什么纸钱香烛。

小满爷取出自己的竹烟杆放在嘴里,已经两年没有卷过烟叶,烟斗的味都淡了,只是习惯如此。

他眯起眼,眼角皱纹变得湿润。

赵力爹的年纪跟自己的那早死的儿子差不多,已经见着孙子,可还是落得这个下场。

江枝没这么多感慨,她问道:“长庚伯,现在雨下着,什么时候补种麦子合适?”

这是江枝最关心的,不仅是活下来,还得改善生活。

首先就得种粮食。

只是冬小麦是在十月开始播种,现在早该长到一尺多深。

若现在重新补春小麦,还能收到一季庄稼。

小满爷也收起心思,现在不能只防着外面的危险,是得准备种粮食。

“我家还有十多斤苞米,周围土坡上种几斤,剩下的就给你,拿去全部种在梯田里。”

他早就说过要刀耕火种,在草坡上种粮,至于能收多少,那就是看天吃饭了。

江枝微微蹙眉,这些苞米恐怕是小满一家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口粮。

自家也还留着几斤麦种,苞米种,还有红薯种,各种豆子菜种就更多了,都是去村里收刮来的。

此时她来问种地的事,主要还是想商量两家合种的意思。

小满家把精贵的小麦种到荒坡上,风险太大,因为后期完全没有办法浇水灌溉,好就收回三五十斤,差就颗粒无收。

而且自己那不到一亩的梯田用来种豆种瓜种菜又太浪费。

她想把两家的粮食放在一起种,各自分管一部分,这样粮产和人工都好安排。

“长庚伯,不如我们两家的粮食种在一起,梯田那边我会照顾,平时你帮忙看着坡上的瓜豆,该种啥该收啥提上一句。”

小满爷听到江枝说出安排,一张脸顿时神情复杂,抬手塞了烟杆在口,却哆嗦得咬不住。

荒坡种地本来就是在赌年收,比不得两尺深土壤的梯田有把握,瓜豆虽然也可以充饥,还是需要主粮垫底。

江氏这样说,就是在提携自己一家不饿死。

自己一家人在村里就被遗弃,现在每次听到江氏不遗余力要帮扶自己,小满爷的心都像火燎过,又痛又暖。

小满奶走过来,眼睛红红的:“二瑞娘……这可累着你跟二瑞了。”

自家里就一个小满劳力干活,江氏说合种就是帮忙。

炕上,徐大柱一直撑着头在听,突然出言道:“江婶子,大柱给你磕头!”

说完,头就在炕沿上砰砰磕起来。

家里的事他都想在心里,可自己动不得,只能干着急。

江婶子不仅给自家送来葛根青冈粉,还做了这个暖和的土床,不再担心挨饿受冻。

现在又要两家合起来种地,这就是在帮自家活命。

徐大柱没有办法感谢,只能磕头!

“哎呀!大柱你别嗑坏自己!”

江枝没想到自己只是把计划说出来,就让这一家老小感动成这样,赶紧让刚进屋的二瑞拉住徐大柱。

小满紧跟着也进来,他已经不呕了,刚才的话他全部听到,扑通一声就跪下!

这在一般人眼中,江枝是被道德绑架了!

可是,她求之不得。

不管自己答不答应,两家如今都是面对同一个困难,要生死与共。

自己以后要做的事很多,而且不是江婆子那样的农妇能懂的。

不可能每次都需要跟人解释一番,要想行事方便简单,就必须得拥有绝对话语权。

江枝把小满拉起来,笑着拍去他肩上雨水:“小满,以后干什么事,就得听我的了!”

“嗯嗯嗯!我听婶子的话!”

徐二瑞在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

娘生下两个孩子,爹受伤不能干重活,娘忙于农活一时疏忽,六岁的大哥跟到地里掉进水沟夭折,就只剩自己这个独子。

于是虽然小天只是表弟,爷爷奶奶和爹还是背着娘教自己当亲弟弟,说小天没爹没娘很可怜,有好吃的要让着小天。

所以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把小天当亲兄弟,也觉得是娘脾气不好。

可小天跟人走了,他心里一直难受,好在身边又多一个小满当伴。

他以前虽跟小满也是同村人,但忙着干活很少在一起,只有小天跟小满年纪相当才天天一起。

现在有了朋友,而且……小满不恨娘!

既然两家要合在一起种地,这时候自然就要商量何时下种。

小满爷听到江枝现在还要播种小麦,顿时惊讶道:“二瑞娘,小麦都是入冬就种,你现在种,还有收吗?”

他以为江枝是要种苞米,现在才正是时候。

徐家村地处的地区只种冬小麦,没有听过春天还种麦子。

这就存在一个信息差的问题。

春小麦、冬小麦都是正确的,播种时间根据各地气候而定。

只不过在信息落后的大燕朝,谁能走出百里地就算是见过世面的能人。

绝大多数人都是生于村里,长于村里,在隔壁村娶媳妇,再埋到自家村旁的山里,若标出足迹图,一定是个圈。

所有技术经验都是口口相传,一句老话就说到死。

这里祖祖辈辈种冬麦,没有见过春小麦,更不敢轻易尝试,生怕误了一季庄稼会让家人挨饿。

江枝活在信息发达的时代,又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孩子,虽然没有天天下地干活,但寒暑假在家也得帮忙,对四季作物种什么还是清楚。

冬麦是在国庆前后播种,而春小麦的种植时间以3月上旬为最佳。

具体时间当然根据当地天气情况和气温变化来定。

如果太早,会因寒冷天气影响小麦的发芽和生长,太晚气温高又多病虫害。

现在气温已经开始逐渐回升,只需要赶紧将麦种入地,收成上不会减产。

江枝不想对小满爷过多解释,面对老人,她担心自己越说得多越是露馅。

只说了一句:“试试看吧,我就是个爱折腾的,说不定就成了呢!”

自己虽然不再拘泥于原身,但也不能立即就变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奇妇人,就当成一个喜欢折腾的人好了。

小满爷眨眨眼,这爱折腾……还能折腾到土地里?

以前是折腾人,现在要折腾地!

这一瞬间,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唉!

二瑞娘以前在村里就是个喜欢没事找事的,这十几斤种子会不会被糟蹋了?

可自己才说出怎么种地都由二瑞娘说了算,不好反悔。

看来只能让小满多辟几片荒坡种豆子高粱,万一二瑞娘折腾败了,两家人还能煮豆饭、高粱米充饥。

雨就像是蓄久的漏斗,时大时小、时停时下,滴滴答答过去几天还不见天晴的意思。

山峰已经不见火光,白烟连着白雾,雨云又锁着树木,雾蒙蒙白茫茫一片分不清谁是谁。

只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火混着泥腥的气味,提示余火还没有完全熄灭。

而那些烧得焦糊的灌木丛,原本还是灰扑扑黑黝黝,像是死去一样,被雨水一浇,顿时就活过来。

枝条上没有叶片,却透着青,泛着绿,喜洋洋一片春色。

梯田里,趁着雨停的间歇,江枝和徐二瑞还有小满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泥土里种麦子。

麦种提前用生石灰水泡过,晾干水汽还是胖乎乎、圆滚滚,仿佛是干瘪老头子变成丰润少妇,让人看一眼就感觉丰收在望。

开春还播麦种,这是徐二瑞和小满没有见过的稀罕事,而用生石灰水泡麦种更是听都没有听过。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发都快揪光,也想不通这是啥意思。

尤其是徐二瑞。

江枝让他捡新鲜生石灰少量放进盆中泡开,要带有白色块的新石灰,而不是已经释放很长时间或已经吸收水分并分解的松散石灰。

再把麦种放进石灰水里,浸泡时不许搅拌,不能破坏水面形成的石灰膜,说什么会影响*菌效果。

菌,看不见的菌?

难道夏天时村里人上山采的青冈菌,用生石灰就可以*死,不流水不流血?

徐二瑞和小满不懂,江枝也没有办法给他们俩解释那些需要显微镜才能看见的生物,只能说:“这些土是地皮上的烂叶烂草,肥是肥,里面肯定有虫卵草种。

用生石灰泡种,是免得麦子还没有长起来,根就被虫子在土里咬了。”

这解释徐二瑞和小满秒懂。

以前在村里,麦种才下地,就被田鼠和鸟雀刨出来吃光的事也多。

为了保证粮食收成,离村近的还能插上草人吓鸟,离村远的播种就要人守着地,一直守到苗生起来为止。

现在梯田这些土是从林子里,石缝里抠出来的,里面有不少草籽,还有过冬的虫子。

要是麦种放进这种土里,被虫子咬了是非常有可能的。

生石灰能*虫,村里人除用生石灰修房,也会撒在屋角床底*潮虫。

现在娘用生石灰*,应该也有效果。

播种过程很顺利。

江枝和徐二瑞配合着用锄头拉出浅沟,小满则挎着小满爷编的藤筐走在沟边,一手放种子,一手抓着拌上黄泥的草木灰往浅沟里放,再用脚拨土盖上。

三人都做惯农活,很快就种了四层梯地,不过麦种还没有用完,活就被叫停!

看着还空着的梯田,徐二瑞和小满很不解:“娘,麦种还有多的,把这些地都种上吧!”

两家麦种合一起,能种完五层梯田还有余,这倒不是麦种多,只怪地少。

徐二瑞想着多种麦,以后就可以多吃两次白面。

江枝摇头,活动一下已经快失去知觉的脚:“那一块地得留着育种育苗,有大用!这些麦种可以种到其他地方去。

好了,快收工回去喝碗姜汤暖和暖和,我快冷死了!”

为了抢时间干活,江枝的脚早已经冻得又红又僵。

看原身脚上的冻疮疤痕和徐二瑞毫不诧异的表情,说明原身赤脚下地干活已经是常态。

这没办法,在农村遇上农忙时,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谁也没有偷闲的时候。

更何况原身男人干不了重活,家里孩子又小总得有人下地,不能一家子饿死。

江枝走出梯田,在旁边的草茎上蹭去脚上湿泥,再穿上草鞋,顿时感觉脚底温暖。

感谢小满爷,这些天都在想办法给大家编草鞋,要不然这雨里泥里来去,没办法穿鞋得一直打赤足。

梯田旁边的屋里,小满奶跟巧云正在炕头坐着,用竹钉做的小耙子梳棉花,准备纺纱织布。

妮妮乖巧学着太奶奶和巧云婶子的动作,也在旁边理着棉线。

农家人都是自己做衣,但不是人人都懂织布。

以前小满家的男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小满奶从来不用下地,整日在家织布纺线,做得一手好手艺。

不仅能凑够一家穿戴,还能把多的布料卖掉换钱。

村里妇人想跟她学的很多,小满奶也不教,可现在她开始教巧云和重孙女妮妮。

见三人回来,妮妮赶紧放下棉线跑过来:“江奶奶,二瑞叔,小叔!”

她已经跟江枝几人熟悉起来,少了怯懦,多了孩童的天真,现在更是每天都要随太奶上崖串门。

而且跟巧云婶子一起学纺线,她特别喜欢。

三个下地的回到家来,巧云和小满奶赶忙放下手中活计,给三人倒热水,递帕子。

“娘,快泡脚!”巧云把热水放到江枝脚边。

婆婆说自己有孕不让下地,只管在家学纺纱织布,炕也是烧得暖乎乎的,自己坐着不冻脚。

乡下人家,*的一样要干活。

尤其是一些老人,最爱在年轻媳妇面前炫耀自己当年是怎么吃着苦熬过来的。

哪怕肚子已经开始疼,也要煮好早饭才生孩子,生完还能起来替一家子洗碗。

至于坐月子更是懒惰的说词,恨不得学那老母鸡下蛋,“咯哒”一声又可以干活刨食。

巧云*时也这样认为的,以前在村里时就天天干活。

可上山来,娘就不让自己做事,就连煮饭的水,也是二瑞从泉眼处提到灶房里。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一样幸福,伺候起婆婆就越发贴心。

小满奶在旁边看着这婆媳俩,也心生感叹:这个江氏虽然泼辣恶毒了些,却不磋磨儿媳,只把自己当男人在用,瞧这干活的架势,寻常人真是比不过。

她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媳,还有回娘家的孙媳顿时眼眶发热,赶紧别过头去。

徐二瑞和小满没有耐心泡脚,直接在灶头舀起热水将脚冲洗干净,就坐到屋里炭盆边烤火,再吃一些烤得脆脆的肉干。

现在梯田里种下小麦,春耕的农忙暂时结束了。

在这几天时间里,只要雨一停,三人就要出门干活。

清明前后,种瓜种豆。

江枝三人不仅在周围烧过的荒坡上种上高粱和豆子,还种了不少菜。

反正就是在各处土壤厚实的地方,石缝石坑里见缝插针的放种子。

种到最后,江枝都不知道自己挖了多少坑,弯了多少次腰,只知道自己的脚印遍布半边山,若是用面积来算,至少好几十亩。

面积有这样大,收入就难说了,若是有良田一半,就可以解决两家人的温饱问题。

当然,这也是刚有山火焚烧的原因。

换成往年满山全是草,种下去也没用。

除去这些农作物,江枝还想种些棉花。

可是这棉花不好种,或者说琅县这里不是棉花产地。

反正村里棉花每株只结两三个棉桃,往往精心种植一年,只长叶子不开花,结上棉桃也会掉,产量很低。

但江枝在现代是见过自家种棉花,对种棉多少有点了解。

那时候父母说要给自己准备棉被当嫁妆,就专门年年种棉,结果自己年年都没有嫁出去,年年添置的棉被堆了半间屋。

种棉很累活又多,尤其是对父母搓粪球育苗,还有每天上午要“打杈”,下午捡棉桃,晚上剥棉花这让人闻风丧胆的事情记忆犹新。

没办法,种棉事多也要种,因为自己急需布料衣物。

她也是现在才发现,巧云肚里的孩子连小衣服都没有准备。

原来按照村里惯例,孩子生下来时,讲究点的还能给孩子缝件贴身里衣,再用小棉被包着。

不想浪费钱的,随便用大人的破衣烂衫一裹,再往被窝里一塞,身下再放一条草木灰的尿夹子就好。

拖到大一点,就捡大孩子的旧衣服,主打的就是一个省钱。

这种事江枝肯定受不了,得给孩子准备衣服。

大人怎么都好办,孩子细皮嫩肉,葛布不能用,只能用细软的棉布。

江枝那件被山火烧过的棉袄不再翻新了。

她让小满奶把拆下来的布做成尿布,里面的棉花也梳松捻成细线织布,给孩子做衣服。

不光是江枝的棉袄要拆,就连徐二瑞的那件袄也要拆,用来做小包被。

两人的厚棉袄就这样没了!

好在天气渐渐暖和,现在身上的衣服还能凑合凑合。

这也就需要种出棉花,下年才有新衣穿,否则两人过冬得穿野棉花树皮防寒了。

棉种,小满爷那里就有!

江枝找到小满爷时,倔老头正往院子旁边的一片石缝里塞菜种。

听到江枝要种棉,小满爷头摇得像拨浪鼓:“棉花原本是长在北地的,我们这里种是能种,就是不好种啊!

得找好田好地,用好粪水伺候。

伺候得好光长叶不长桃,不伺候好就要死,这山上土薄,恐怕更种不好。”

大燕朝的棉花贵,棉布更贵,家里老妻要纺纱织布,小满爷就自己种棉,想着能省些本钱。

没想到这东西不仅产量低,还娇气得很,往往长得枝繁叶茂,植株高大,就是不见棉桃。

对小满爷的担忧,江枝还是那句话:“试试吧!折腾折腾,说不定就成了!”

对二瑞娘的这句话,小满爷现在已经听得麻木了。

折腾折腾,也对。

不能折腾就要等死,折腾了,人死也是心甘情愿!

只是棉籽很珍贵,小满爷也只有几十颗。

江枝看着手心一小包如同羊粪蛋的棉籽,只感觉沉甸甸的。

以前没把这些种子当成宝,现在才感觉精贵,因为万一自己把这些棉种折腾废了,这个冬可就难熬。

棉籽的播种需要气温回升,现在急不得,还得等雨停。

第十二天,山火完全熄灭,山林间整天雨雾茫茫,高大的山峰时隐时现。

雨依然没有停,山坡上到处都是细细的水线在流。

旁边那眼山泉流量也变大了。

徐二瑞把泡青冈子的土坑又挖大了些,还用石头黄泥砌好边沿做成池子,可以蓄更多水。

江枝也把房子四周重新挖深檐沟,因为雨下太久了,屋里开始返潮,墙脚湿漉漉的。

她有些担心炕这个北方产物会水土不服。

在绵绵雨水的南方,哪怕当初炭棚选在不积水的位置,她还是觉得炕下会积水。

虽然担心,江枝还是觉得盘炕不错。

这些天阴雨绵绵,空气都湿淋淋的,洗过的衣服是什么样,晾一天,第二天还是什么样。

所有人都习惯这阴冷潮湿的天气晾晒衣物,一挂就是十天半月冒出酸味。

或者就是用炭盆烤干,穿起来全身都是烟熏味。

现在有炕,每天煮早饭的火就可以将炕烧热,再把湿衣服往炕席上一丢,烘一天就干爽。

现在家里把需要防潮的东西都放炕上,只有晚上需要睡觉才搬下来。

最受益的还是小满家,他家棚子靠着山壁,现在雨水多,向屋里的山壁都在淌水。

若换成以前住在里面就像坐水牢。

现在盘了炕,还有火墙,徐大柱在炕上不仅不受寒,而且干爽,就连需要时时清洗的褥套都不愁换的。

粮食上两家现在也不是很愁,淀粉糊糊最是耐饥,而且还有肉干时不时当点心,捱过春荒没问题。

这段时间里,两家人还把青冈粉葛根粉做出好些花样。

青冈凉粉、青冈粉条,青冈粉的烙饼蒸馍,口感不错,还能储存。

雨水里,所有人都躲着不出门。

小满奶每天忙着纺纱织布。

小满爷更是闲不住,不是用石磨弄各种粉,就是用木头做盆做凳,要不然就是在修锄头修路。

这时候又在用老藤条给两家人编藤鞋,雨天直接穿能防滑。

晴天穿时套在鞋外,走路可以少磨鞋底。

小满在修兔圈。

小兔子渐渐大了,不能让妮妮天天抱,需要圈栏关着。

野兔子爱打洞又爱啃咬,还会蹦高,小满就找更多的石块砌窝。

炕头上,妮妮正陪徐大柱玩。

她从家里找来青冈子,先在火塘里烧得焦糊,从中抠出果肉塞到躺着的徐大柱嘴里:“爹爹,这个好香,你吃。”

她觉得这焦香的果子是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先给爹爹吃。

徐大柱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吃食就拒绝,现在他是想活下去,江婶子说能用草药,能让自己站起来。

而且连着几天吃葛根肉汤,他感觉自己僵直的身体舒服多了。

江婶子还说,现在先得吃,人得先长胖一些,才受得了草药的药力。

于是,也不管烧成什么样青冈子,只要妮妮给他,他就吃。

在妮妮印象中“爹”只知道整天闭眼睡觉不动,现在“爹”要吃自己的东西,她开心极了。

妮妮感觉自己像是找到一个会张嘴的新玩具,比那些小兔子还好玩。

于是,在大家都没有察觉时,妮妮不停的剥青冈子,徐大柱就不停的吃。

直到小满奶纺好一锭线回头,这才过来看见妮妮砸碎的青果壳肉,还有嚼得满嘴冒白沫的徐大柱,不由惊呼一声:

“老天爷,这是要吃死人了!”

小满奶的一声喊,瞬间把另外两人惊动了。

看此时满地壳皮,不知道徐大柱吃了多少青果,小满和小满爷顿时都慌了:“这是吃多少啊!”

闯祸的妮妮吓得哭起来:“爹要吃的!”

为了给爹剥壳,她的小手已经被坚硬的青冈壳扎破了,这时候还冒着血珠子。

徐大柱想说话解释,可他难得有这样长时间咀嚼硬物,早就两腮酸痛,唾沫直淌,累得连舌头都转不动。

见他这副“快不行”的样子,小满奶急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不出来,只拉着徐大柱的手直倒抽气。

小满跑出屋,站在檐口抬头对天喊:“二瑞,江婶子,快来救命啊!”

江枝此时正在家里清洗二瑞挖回来的折耳根,听到下面乱喊乱叫的,赶紧放下手中事跟徐二瑞下了崖。

进院就看见一片混乱。

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徐二瑞悄悄靠近江枝,低声道:“娘,青果要毒人不?”

虽然自家已经吃了这样久的青冈粉也没什么事,但从小刻在脑子的印象都是青果有毒。

难道粉没毒,果有毒。

现在大柱吃了那么多,会不会出事?

江枝摇头:“青冈子是毒不死人的,就是吃多了不好受!”

小满奶和小满爷也知道烧青果毒不死人,可徐大柱这时候一句话说不出来,只伸着舌头喘气的样子,把他们也吓到了。

两人一个说灌水,一个伸手就去抠徐大柱的嗓子眼,想让吐出来。

江枝原本没有出声,小满爷是老人,这点生活常识还是该有的,自己不能事事都出头当聪明人。

可见两个老人完全没了章法,她还是出声道:“你们别紧张,妮妮给大柱吃的都是烧得酥烂的青果,没毒,只是突然吃得太多才这样,一会多喝些水就好了!”

以妮妮的手能剥出的果肉,肯定已经烧得半焦,毒是没有,有可能会涩,这口麻的反应有些吓人而已。

徐大柱说不出话,只能点头表示自己无事。

“真的没事?”小满爷手带着颤,不放心问江枝。

他也知道没毒,只是想再一次求证,让忐忑不安的心找个理由安定下来。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只是接下来两顿饭别急着吃,得先排出来才行!”

青冈子有收涩止泻的功效,吃得多恐怕徐大柱要便秘或者腹泻。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一个瘫痪患者,腹泻和便秘本就是最易发生的病症,再加上积食相对就有些严重了。

三岁的妮妮在旁边捏着手指默默流泪,她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不该给爹爹吃青冈子。

江枝蹲下身摸摸她的脸,又检查她被扎破的手指:“妮妮别怕,爹爹没事的,只是吃累了。”

妮妮嘴巴瘪着,强忍着哭声道:“爹爹不生病?”

“不生病,你爹以后还能跟你玩呢!手指还疼吗?”

“不疼了!”

江枝把她领到旁边,从火塘上的壶里取了些凉开水,将妮妮手上的黑灰洗干净。

一边洗一边道:“以后妮妮给爹吃东西,要先告诉太奶太爷和小叔,不能自己悄悄给吃食。”

妮妮连连点头。

小满奶知道重孙女妮妮是好心想给自己爹吃东西,这时候见她被吓到,忙抱在怀里哄着。

妮妮感觉自己委屈,也吓得慌,抱着安慰自己的太奶又哭一场。

江枝走出草棚,在院子边石缝找到几棵还没有长出新叶的野草,连根拔起,再清理干净根茎上泥土和老叶。

转身递给小满道:“大柱吃多青冈果会腹胀,你现在就把这些根捣烂熬水给他喝,这样他能好受些!”

小满看看这路边沟渠随处可见的野草,有些疑惑道:“这草不就是喂猪喂羊的泥鳅串吗?人还可以吃点嫩尖,也能治病?”

这草他认识,再过两天长了嫩叶,焯水后也是一道应季的小菜。

江枝点点头:“它叫泥鳅串,又叫田边菊,能吃的嫩尖叫马兰头。

别看我们当猪草用,现在捣根熬水就是消食的良药。

若是身体结实的人,遇上身处野外突然腹痛,熬水不方便,可以拔泥鳅串,刮去根上黑皮直接生吃,就是要记住,只需要指节长的一小段即可,不可多吃。”

泥鳅串采收期是在夏秋季,全株入药,可以理气、消食、除胀,马兰头配合折耳根治疗小儿积食不化。

直接生吃那就是一剂猛药,可以用在中暑腹绞痛的救急上。

这些生存技能江枝耐心教两个孩子。

听到猪草有这样多的药效,小满简直是呆滞了。

他有些小心翼翼接过平时随便踩踏的野草,赶紧拿回灶间,开始按照江枝的话捣烂泥鳅串的根熬水煎服。

旁边,徐二瑞也是一脸崇拜:“娘,这可是野草,真的能治病?”

他还有些不相信。

别人的疑惑江枝还需要解释一下,对这个儿子的疑问,她是一点不慌:“你跟着学一点,别什么都不懂,事事要我操心!”

徐二瑞连连点头:自己要记住,不然娘又说自己笨了。

回到自己家里,巧云已经做好下午的饭食。

徐家村人千百年来习惯一天只吃两顿饭,徐二瑞早就饿了。

此时看见又有炖汤和饼,还有一点肉干荤腥,他立即把刚才的青冈子的事忘了。

现在娘把家里的鸡蛋、肉干每天都安排着吃,再不藏着掖着留下换钱,徐二瑞感觉美滋滋的。

此时他越发感觉听娘的话上山,真是不错!

看着有口吃食就欢喜的“傻儿子”,江枝笑着摇摇头。

徐二瑞就是普通农家孩子。

原身再是脾气不好,心中对孩子也跟其他农妇一样的安排张罗,抠吃抠穿,攒钱让孩子早早娶妻生子,早早承担家庭重任。

徐二瑞也没有什么心机抱负与使命,娶媳妇生孩子,再听娘的话,老老实实过一生。

其实,这样的性情落在和平年代挺好,现在也不错。

江枝让徐二瑞把刚清洗干净的折耳根给小满家送去一些。

她想等天一晴,有小满爷管着庄稼地,暂时还没有什么农活,自己立即开始收集草药。

各种草药收获的季节不同,一旦错过就得等到第二年从头开始。

既然要在这里长久呆下去,难免像今天这样,出现一些头痛发热腹胀的情况,寻常药品必须准备着,别搞得措手不及。

而且还要趁现在躲在山里方便,多收集些草药存着。

外面社会一旦平定下来,自己就可以用药材换银钱,以后再建设家园也不慌了。

夜里,不知道是因为有了人生目标,还是炕烧得过于烫,江枝又做梦了。

耳边,依然有AI男中音不紧不慢的阅读声:

“徐家村人终于到了渝州府,可州府城门高悬,将越聚越多的流民拒之城外。”

“冰凉的雨水中,村民几十人躲在油布下,或者自己的骡马边,勉强有一点容身之处。

可冷风凄雨无法遮挡,已经有人受凉,咳嗽声此起彼伏。”

“徐平瑁带着人从城门处过来,在村民期盼的目光中摇摇头:守兵还是不放人进去。”

“有人受不了开始大骂起来:你们拿着刀枪不去*叛兵,只知道对百姓耍威风,眼睁睁看着这上千人淋雨不管!”

“也有人后悔逃荒,留在家里哪怕被人抢被人*,也比在这活受罪强。”

“虽然才离家三百里,聂繁天已经比在村里还瘦,而且眼神犀利,隐隐带着戾气。仿佛是一把带血的刀。

村民很怕他,都躲得远远的,看过来的目光更是带着畏惧。”

“短短三百里,村民却走了二十多天,刚开始还好,拖家带口一天能走三四十里,在遇上抢劫就难行了。

几轮争斗下来,流民死了人,村民也渐渐带伤,让行程越发缓慢。

紧接着就开始下雨。

村民不仅需要防着饿急眼的流民,还要顾着绵绵雨水。

道路泥泞难行,疲累风寒接踵而至。

好在聂繁天一路上*了好几个试图抢劫的流民,*气腾腾护住村民财产。

因为有聂繁天出力最多,作为报酬村长徐平瑁让每户都交出一些粮食。”

“凭着狠劲聂繁天不再愁吃,这种被人敬畏害怕的感觉,他很喜欢!

坐在湿漉漉的包裹上,聂繁天紧了紧腰带,目光越过不远处高高的城墙,落在城墙后那些一身盔甲的军士身上。

看着那些雪亮的长枪,黑黝黝的大盾,他心里从军、扬名立万之情就越发急迫了。”

“现在渝州府得到周围县镇有乱兵屠村,并且预谋冲城的消息,立即调兵封城不再放人入内,流民只能在城外山林中扎营停留。”

“……阴云密布,地面上泛着白亮亮的水光,府城外黑压压人头攒动……”

话声絮絮,江枝渐渐睡沉。

此时,崖下小满一家子还没睡觉。

徐大柱吃多青冈果,原本该第二日发病,他身体虚弱肠胃本就不好,半夜就开始腹痛。

小满披着薄被,把熬好的药汤放在徐大柱嘴边:“哥,你再喝一口!”

他面色焦急,下午江婶子说熬泥鳅串根就开始喝,现在还是痛了!

徐大柱额角冒汗,忍着腹痛慢慢喝着草药水,他也不知道这药是否有效。

自己每月总会有这样一两回腹胀腹痛,无论怎样都要熬几天才能缓过来。

病急乱投医,现在疼得厉害,他就大口喝草根汤。

旁边,小满爷奶也没睡,此时正心疼不已。

草药有没有效果对两人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让孩子舒服点就好。

没想到,折腾到天亮疼痛缓解,算是熬过来了。

江枝早上才知道发病,但已经缓解,明白这是泥鳅串起效,就让他继续再喝几次稳定效果。

接下来还需要喝些米粥护理肠胃,就不会再出大的问题。

只是这一次折腾,大柱原本恢复点的精气神又败下去。

知道自己全身都虚,他也不敢再心急,只能耐下性子慢慢将养。

一晚上过去,看似药汤作用不大,小满爷奶和徐大柱却是心情舒畅。

从徐大柱瘫痪开始,他的胃肠就出了问题。

因为吃东西的事,拉肚子,便秘,呕吐和腹胀轮番的来。

刚开始还汤药喝着,可一次又一次,后来没钱买药就硬熬着。

每回都要折腾十天半个月才能慢慢松缓,等到下一次又重新开始。

而这次江枝让小满熬草根给徐大柱喝,腹胀半夜就缓解。

看来江婶子说的草药或许真有效。

这个认知让徐大柱充满信心,期盼着江婶子能给自己慢慢调理身体。

雨又下了两天,天终于在三月中旬放晴。

没了雨水碍事,江枝也要正式开挖草药。

不过她还需要确定另外一件事。

从山火起赵家遭难,到雨夜埋尸已经过去十三天,山下一直没有动静。

知己知彼才能安全,江枝也需要对村里动态有些了解。

上山的路堵着,她就不走寻常道。

留下徐二瑞照看两家人,自己带着小满绕路,沿着山脊树林绕道走,悄悄来到距离村子最近的山崖边。

此时雨过天晴,是难得的蓝天白云。

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仿佛一瞬间就是真正的阳春三月,恨不得晒个舒服。

只是蓝天之下,被山火烧过的山林失去了四季常绿的叶子,满目疮痍,就像患着斑秃的头顶。

唯一庆幸的是,雨水浸泡过的地皮上,嫩草已经迫不及待冒出叶尖,想来不久就会重新恢复生机。

江枝趴在崖边石头后,探头看向下方的村子。

在她面前,二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子一览无余,安静如死。

江枝面无表情。

她专门绕了一圈到这边山上,想看的是村里孩子们打架哭闹,大人们提犁下田,想看牛羊满村拉屎,想看到鸡鸣狗叫,想看的是一个热闹的村舍……

以前她只会觉得这是嘈杂声,现在才感觉这种纷乱其实是国泰民安。

现在的村舍已经面目全非。

残垣断壁,墙倒梁毁,再被雨浇淋过,剩余的那些土墙草顶就这样垂头丧气的立着,凄惨得毫无人气。

房子全部毁了,几乎烧成一片白地,不仅没有徐有才一家的身影,就连村外官道上陆续行走的流民都无人愿意入村歇脚,经过时也是急匆匆连走带跑。

小满在旁边眼睛都瞪得快喷出火来,咬着牙恨恨道:“肯定是徐有才他们*,不光烧村子还带着乱兵*了赵大叔!”

这是见到赵力家惨事后,两家人的一致推断。

因为赵力家还有五口人不见踪影,甚至都没有替家人收尸,大家就猜测是徐有才他们带着乱兵作孽,还抓走赵力一家。

当时江枝没有反驳,她不清楚是不是徐有才他们*,只能反推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推出来的结果是:没有什么好处,也没有什么坏处。

从徐二瑞和小满爷那里知道,赵力一家是徐家村唯一的外来异姓,难免受人欺负,所以这一家老小都胆小如鼠。

刚开始村长带队逃难时,江枝在村里找人,躲进地窖不应声的就是他家。

要是徐有才占领村子,想要扩充人手,抓他当肉盾也不是不可能。

可村里的惨状就不像是徐有才所为了。

不仅赵力一家被掳,徐有才那一大家十几口肯定也完了。

要做出这种事,必须是大股有组织,而且战斗力相当高的人*。

江枝缩回脑袋,心中慌得一批:“不像是徐有才*,他们可能也没了!”

小满的愤怒顿时消了,小黑脸吓得惨白:“江婶子,他们也会死?他们那么多人也会……”

他说不下去了。

当时徐有才家几个男丁抓住他时,气势汹汹把那些流民压得不敢还手的威风还在。

江枝点点头。

溃兵,游勇很危险!

这些人是真正的祸害,他们接受过训练,有武器,或许还上过战场,*人放火比流民可怕多了。

还有……江枝拔了一根枯草在手上揉搓,比乱兵还厉害的就是正规军。

为了鼓舞士气,军官有时候会默许手底下在行军途中的士兵发泄情绪,缓解战斗带来的压力和恐慌。

不过正规军随便*人,还暴尸荒野的可能性很小。

无论是溃兵还是正规军前锋*,任何一种都暗示着徐家村这一带将会处在战场中。

旁边,十五岁的小满抱着头浑身哆嗦,用身体撞着旁边山石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上次还能看见自己的家存在,可这次就成为一堆灰烬,心中难舍。

再听到徐有才一大群人生死不知,哪怕心里不喜欢也是同村人,看着眼前的情形,心底的恐惧让他受不了。

江枝抓住他拖离崖边,低声道:“小满,这里的情形别给你爷奶说得太多。”

可以说,但别说得太惨,小满都接受不了家园被焚,两个老人就更难受了。

小满红着眼,重重点头:“江婶子,我知道的。”

江枝抬眼看向自己目前居住的那个名叫老云崖的山头。

此时她才能懂这名字的由来。

虽然现在是晴天艳阳,那里也是云雾缭绕,只能看见明明暗暗的树林,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当初徐二瑞的爹身体弱,别人能在村子旁边开窑,方便出入。

他抢不过别人,只能选择在距离最远的地方。

小满家也是同样的情况才两家相邻,现在看来,还是因祸得福。

只是赵力家把窑口放到山坳,还是没躲过人患。

至于另外几户上山避祸的村民,隔得远,江枝没有心情再去看。

生又怎样,死又如何,在这乱世里,人人只求自保,谁也当不了活菩萨,而且有徐有才等人带路,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小满没有丝毫犹豫就跟江枝走了。

他也不是个傻的,家里爷爷奶奶大哥小侄女都依靠自己才能活下去,没有多余的爱心去关心别人。

看过村子,回程途中江枝和小满没有浪费时间,撇开那些事,自己要活下去,家人也要活下去。

两人开始在没有山火烧过的山头采药。

徐大柱的肠胃不好,这是最需要解决的。

本来就缺少吃食,要是再这样稍微不留神就亏空,想要补救可是翻倍的难。

江枝一边走,一边在草坡里寻找自己的目标。

没多久,她就看见一株丛生尺高,羽状叶片的植物。

现在正是翻白草的采摘季,锯齿般的叶片绿中带白,背面有着白色绒毛。

江枝伏身,用小刀拨开翻白草根部泥土,露出下面纺锤状的块根,根茎短而分叉,像极了鸡大腿。

小满一见就喊出名字:“江婶子,这草我认识,这是鸡腿根!可以吃的!”

他口中说着,一边飞快在旁边又刨出一株,用刀刮去翻白草肥厚块根上暗褐的表皮,露出里面粉白断面就塞进口中嚼起来。

江枝点头,自己也随手刮干净一条块根吃。

小满说的没错。

翻白草又叫鸡爪参,鸡爪爪,根茎里面富含淀粉,嚼碎了会有一丝丝甜味,是农村孩子们的零食。

这也是一味药材,既然名字里带一个参字,就有人参补气之功效。

只是补气之力较弱,炖肉时配上几根鸡爪参长期服用,能补气健脾,用于脾胃虚弱,食欲不振。

若是单用鲜鸡爪参捣烂外敷,还可以治疗伤口久不愈合,有解毒生肌的作用。

徐大柱气虚体弱,虚不受补,鸡爪参就是最好的药物。

小满一听这药草是给自己大哥用的,而且是能跟人参相提并论,顿时精神大振,刚才看见村里惨状的郁闷低沉立即不在。

立即满山遍野的找翻白草,要保证大哥每天都能吃上一碗大补。

除去翻白草,可以调补脾胃的药草还有很多。

最出名的大概就是脚板苕,也叫野山药,这是农村老人们炖肉必须添加的草药,为滋补养生精品。

野山药跟葛根差不多,都是多年生缠绕植物,只不过一为草本,一为藤本。

人工种植的山药一般深入泥土两三米,每次看见挖山药,就好像在挖战壕,野生山药,在地下的深度就要更深了。

而且生长的环境也更恶劣,一般长在树下,或者岩石附近,有些直接生长在石堆里,想采挖它们,难度比鸡爪参大多了。

现在是早春,树林还缺少绿色,缠绕在枝条上的藤条很容易就被发现,尤其是那心形叶片仿佛一只只小手迎风招展。

不过野山药采收季节在秋末冬初,现在不是最佳药效,只能凑合着用。

一路走,一路找,十几株翻白草入手后,终于在一处山崖下找到野山药的藤条。

挖山药是个苦事,好在野山药虽然根深入石堆,才下过久雨,土壤松软还算好挖。

先找到藤蔓,顺着藤根向下挖,这里土薄,野山药无法长到四五米,就怕进入石缝。

挖开石堆,又向下挖两尺,就露出一对被石头挤压得奇形怪状的肉质根茎,表皮灰褐色长着粗粗须根,像长着胡须的红薯。

小满大喜,刨得满脸是泥:“江婶子,这能吃吗?”

他感觉像葛根。

葛根能吃饱,这应该也可以吧!怎么以前都不知道,原来满山都是粮。

江枝帮他捡野山药,笑着道:“当然可以吃,野山药跟红薯是亲戚,都是一家的。”

小满听得有趣,随口道:“以前婶子家也吃这个吗?怎么没听小天说过!”

说完,他就后悔了,看着江枝的脸色赶紧道:“以前……那个小天他……他也很少说话。”

江枝微微一笑,她不在意说过什么,虐待聂繁天的又不是自己。

只是小满二瑞他们当着自己的面提起就这样忐忑,总得有点反应。

“小满,小天他跟着村长走是对的,我们现在虽然有吃有住,还是不能安心。

你看村里那种情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住了兵,我们也不敢随便下山乱走的。”

走不一定是坏事,留下同样也担风险,收起救世情怀,尊重他人命运。

听到那些兵,小满也不笑了,只闷头使劲挖土。

是啊,村子烧了,自己家也回不去了。

见小满不再提聂繁天,江枝也不再说话,她回想起自己在梦中听到的信息:聂繁天他们到达渝州府,但被关在城外,跟那些流民混在一起。

就在这时,她猛然想起渝州府锁城的原因:周围有乱兵屠村,并且试图混进流民进城……

若是真的,那徐家村的赵力和徐有才等人,很有可能是被途经这里的乱兵裹挟走了,而且目标就是渝州府。

唉!

想来大火起的那一夜,若是没有小满爷提前毁路,自己这些人肯定也要被劫走,生死不知。

两人时走时停,一路找到好几种草药,小满还发现几个鸟窝。

此时为三月繁殖季,江枝没让抓鸟蛋,山火已经毁去很多鸟巢,现在鸟群急需补充。

回到老云崖,两人所带的背篓已经装满。

江枝把鸡爪参和野山药交给小满奶,让她把这些东西在炖汤时放入,大家都吃一些,反正现在小满也认识,吃完他会去挖。

小满爷也认识鸡爪参,能吃倒不稀奇。

大家都是在小时候刨来吃着玩,长大就无人再弄这些东西。

现在听到这草可以跟人参效果一致,简直是大吃一惊。

“这也是可以补气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旁边小满奶把翻白草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看着看着眼睛就开始走神,仿佛看到一个个银锭子长着翅膀飞走。

徐大柱摔伤的第一年,家里在买人参配药上没少花钱,多年的积蓄全部用光,不仅卖了家里的老牛,还卖了家里的地。

江枝也不夸大草药功用,药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有辨证施治之别。

鸡爪参在补气上自然不可能跟人参相比。

人参力雄,有“起死回生,逆天改势”之效,那是能救命的。

鸡爪参功效弱,弱有弱的好,现在的徐大柱就只能吃这些微补之品,而且寻常人吃吃也无害。

小满爷一脸的不可置信,显然对自己之前浪费的时间和金钱有些耿耿于怀,又对江枝怎么懂这些草药而好奇。

江枝只回了一句:“久病成良医!”

小满爷无法反驳。

因为徐二瑞的爹就是个有病根的,病病歪歪拖了十几年,若自己寻些草药吃吃也正常。

刚刚还在为鸡爪参激动的小满爷,下一秒却是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下叫起来:“哎呀,这东西可吃不得,要毒死人的!”

他抓起装在背篓里的野山药丢出老远,还一脸焦急道:“二瑞娘,小满,你们快去洗手,这东西沾不得,有毒的,你们别被毒着了!”

顿时几个人都震惊了,小满奶慌忙道:“快,快洗洗!”

江枝只愣了一下,忙拦住想把野山药丢到山坡下的小满爷:“长庚伯,你认错了吧!这药没毒!”

小满爷紧张摇手,示意小满赶快把野山药丢了:“有毒,有毒的。”

小满没动,只看向江枝:他跟江婶子挖这个可辛苦了,难道真的挖错白费力气?

江枝让小满别丢,只哭笑不得道:“长庚伯,你仔细看看,会不会是你认错了!”

见江枝一脸笃定,小满爷也有些不确定起来:“认错?不可能。”

他小心翼翼拿起来野山药仔细端详,看着看着就蹙着眉问:“是一样的啊!这真的不能吃,我们以前也有人看着像红薯,就挖回来洗干净下锅煮着吃。

可是苦得厉害,根本吃不下,煮在粥里连粥都苦得黏喉,最后一锅粥全部喂了猪。”

“那猪死了吗?”江枝摇头笑起来。

小满爷想了想:“死倒是没死,就是打了一圈的稀粪,肉也掉了十几斤。”

舍不得那一锅粥喂过猪,猪不嫌弃,也遭了殃。

十几斤肉得好粮细糠喂一月才长得起来的,亏死了。

“像野山药还苦涩味?你们肯定是挖错了!有一种药叫黄独,跟野山药的确很像,要是挖采的人疏忽大意,就会出错,黄独是有毒的。”

江枝确信,小满爷说的那苦味野山药就是形状很像的黄独,黄独也是药,一般做外用,很少内服。

黄独多服、久服可引起消化道反应,如呕吐、腹痛、腹泻等,且对肝功能有一定损害。

所以小满爷说猪吃完粥拉稀。

“有毒?难怪苦得喝汤都要吐,差点害死人了!”小满爷一阵后怕。

他不好说自己就是那个胡乱挖药的人,被苦得喝了一桶水,一锅粥倒在地上喂猪,连猪也跟着倒霉。

旁边,原本对自己去采药信心满满的小满顿时傻眼,他以为自己已经学会,结果还有长得一模一样的,而且还有毒!

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跟江婶子学吧!

江枝把野山药的作用,还把它跟黄独的区别一一说给小满爷听。

小满爷反复比较,还亲口尝尝味道野山药的味道,终于相信是自己挖错。

江枝在崖下只说草药,没有提村里的事。

自己知道即便不提,小满爷和小满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些事小满会挑合适时间告诉他们的,现在自己说得严肃反而吓人。

这次除了草药,江枝和小满两人还捡到不少干透的桐子,两家分着用。

因为冬天少雨,这些十月就成熟的油桐果虽然腐烂了外壳,里面的桐子却保存下来。

油桐也是西南最常见的树木,桐子榨出的桐油在任何时代都是硬通货,在现代更是被誉为软黄金。

桐油是一种优良的干性植物油,具有干燥快、比重轻、光泽度好、附着力强、耐热、耐酸、耐碱、防腐、防锈、不导电等特性,用途广泛。

古代也是制造油漆、油墨的主要原料,用在建筑木器、兵器、车船的防水、防腐、并可制作油布、油纸,跟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江枝还知道,桐油还能做肥皂、农药和*虫剂。

不过,此时的桐子只能回归它最原始用途,把剥去硬壳的桐子用细签串起来,点燃能照明。

就是火大烟滚滚,点一次就要熏黑一大片屋顶。

若是在屋里点桐子,一晚上就会熏出几张大黑脸,所以桐油也是做墨锭取烟灰的好材料。

回到自己家,江枝把自家分到的桐子交给迎过来的巧云,让她有空就剥壳备着。

从到山上后,为了省灯油,晚上都是烧一堆柴火取暖照明。

有了桐子,就可以在室外应急时用,不怕风吹雨淋。

把桐子交出去,江枝连水都没有喝,赶紧把刚采来的两种药草晾晒在地上,不敢捂坏了,还耽搁了这难得的好阳光。

雨停了两天,但地上还有些潮湿,看来还得赶紧搭建木架子,搭棚子,方便以后晒药。

江枝刚回来,徐二瑞也从梯田过来了,他今天不砍柴挖葛根,而是在砌田坎。

“娘,麦子又长高了!”徐二瑞喜滋滋道。

从播下麦种,他就天天去看,这可是一家人一年口粮,不能出错。

刚开始下着雨,麦子没有什么动静,这两天雨一停,太阳让气温回升,麦苗像是得到什么信号,连夜嗖嗖蹿出地面,已经长出两片叶子。

若是正常年份,这时候的麦子吸足雨水,那才是真正的疯长。

毫不夸张的说,老农民在地边坐着,都能听到麦苗拔节的声音。

种子进了土壤,人心落到实处。

种子发芽长苗,人心就有了盼头。

锄草,看苗,小满爷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佝着腰早早去看各处的庄稼,随手再拔几捆草回家喂兔子。

看过之后这一天的心情也特别好,心情好了做什么都顺手。

第二天,知道江枝要晒草药,会点木匠手艺的小满爷“顺手”就给她搭建起木架、棚子。

他是生怕别人嫌弃自家成拖累,努力表现自己的价值。

接下来,二瑞和小满每天在各处山上挖葛根、挖野山药,再寻找一些在没有被雨泡过,勉强能吃的青冈子,顺带着找鸡爪参回来。

江枝就把这些草药熬水炖肉,给两家分着吃。

不光是徐大柱的身体需要调理,这里每个人的身体都需要补。

每次锅里放上一块肉干,再放上药料,喝汤吃药,多少带点肉味。

而且雨后的葛根水份足,炖煮后越发变得软糯可口,还能管饱。

崖上两家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相互帮衬着过春荒。

绵绵雨停后的日子,有阳光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多,气温也一天比一天高。

地上的湿气蒸腾,山峦间晨雾缭绕,老云崖像是飘在云里,雾气要到正午时分才会完全消散。

无论天灾还是人祸,都拦不住季节循环,迟来的、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各种灾难只是地球的瞬间停机自我修复,现在不光是各处绿草茵茵,就连山火烧过的树枝也吐出新叶。

几乎就是一夜之间,原本光秃的荒坡就铺上草毯。

那些生命短暂的小花迫不及待的进入繁殖,粉的蓝的,在低矮草丛里时隐时现。

林间毛桃花开了,野梨花开了,苦李、酸杏的花也开了。

这些山间的野果树东一株西一株的野蛮生长着。

花朵儿粉的,白的在满目绿叶中熠熠生辉,给正饥肠辘辘的蜂儿蝶儿们标识出自己的位置。

春暖花开,野菜也出来了!

鼠曲草又叫清明草,可以掺合着淀粉糊糊做成青团吃,给大家改善口味。

水边的薤白比大蒜辛辣,可以做调料也可以炒腊肉。

三月茵陈四月篙,五月六月当柴烧。

每个草药都有不同采收季,江枝一边关心家里的庄稼,空闲时间则忙着挖药。

她在外面忙,巧云在家里也忙,又是纺线又要帮忙翻晒药材,没太阳时就要用土炕烘,每个人都很重要。

山上的槐花也开了。

每当花期来临时,一串串槐花点缀整个树枝,空气中都会弥漫着淡淡的素雅清香。

跟那些白色,花美又甜的洋槐不同,这里槐花全部都是黄色,叫黄槐花,又叫国槐,豆槐,树高没刺。

白色洋槐花又叫刺槐,是外来品种,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黄槐花有小毒,不能食用,但是最好的凉血止血药。

入药需要采摘未开的花蕾,又叫槐米,大夏天可以配伍夏枯草、菊花做成凉茶喝。

槐花的花期不长,要收就要赶快,只是槐树高不好摘。

而且江枝觉得在这些山崖边爬树是很危险的事,还是站在树下安全。

好在山下有竹林。

趁着这几天月圆夜,月光亮晃晃的如同白昼,江枝三人不用打火把,偷偷摸摸下山去砍竹。

怕被那些路上的流民发现行踪,只匆匆削去竹枝就扛上山,累得三人差点变狗。

有竹用处就多了,小满爷劈竹编筐编篮,江枝也用细竹干绑上镰刀,伸到高处收槐米。

槐花入药只要米粒大的花仁,遇上长大不合格的花苞,江枝也不浪费。

虽然有小毒,但用水焯过再裹上粉蒸着吃,少量食用无碍。

而且因为凉血解热毒的药效,春季吃能消减冬天烤火的燥热,有益健康。

黄槐有毒,再加上气候原因,四季不缺蔬菜,本地人对这些危险品并没有多大兴趣,最多就是小孩子尝尝花蜜味道。

从二瑞和巧云这里知道以前没吃过,江枝就把做好的蒸槐饼给两个老人送去,让他们也尝尝鲜。

果然,小满爷又被震惊了。

从看见被自己误会成黄独的野山药,小满爷大概是勾起那苦劲回忆,现在看到药就心中发怵,看什么都带着毒。

更何况黄槐花确实有点毒。

这个二瑞娘真是爱折腾,天天要找自己试毒。

倔老头说不出抹面子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吃。

吃吧!吃吧!毒死是死,饿死也是死!

江枝还不知道,她现在的形象在小满爷心里又变了。

从折腾人到折腾地,现在又是开始折腾人的人。

吃的东西不是药就是毒,一群人跟着她天天在有毒无毒中蹦跶。

不得不说,在缺粮的时期,这些槐花饼还是能凑合着吃的,新鲜爽口,尤其是夹着折耳根吃,很香!

这一天,两家人的饭桌又添了新品,从凉拌折耳根到清焯马兰头,再多了槐花饼。

在持续不断的开荒里,梯田又增加了一个。

现在已经四月,虽然早晚寒意未减,中午的气温却快速回升,干活时已经能感觉到太阳的热度。

江枝带着大家开始给红薯育苗。

新开的梯田里挖出浅沟,泼上粪水,再将种薯密密排在浅沟中,盖好厚土。

只等半个月后出苗,就可以吃红薯叶,三个月后就可以吃红薯根。

原本有红薯玉米这样高产农作物出现,就能基本上解决了民众饥荒,可大燕朝的子民依然困在温饱问题上。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缺肥,品种差,导致红薯玉米产量低。

最大的红薯也就手腕粗,更多的是还是大拇指粗细,像细细的树根。

反正跟现代那些亩产五千斤,比人头还大的红薯不一样。

不过,还是比亩产二百斤的小麦高粱苞米产量高,为农人最重要的粗粮。

要想庄稼高产,就需要肥力。

现在才几个人的粪坑粪水不够,麦地的地肥只有草木灰,红薯也只能用清粪水育苗。

好在梯田新土都是地表带着腐质的土壤,第一年肥力不愁,以后就不能这样了,必须马上找到补肥的方法。

没有化肥,只能用农肥,那就需要养家禽家畜。

家畜就不用想了,两家都没有牛羊,剩下的粮食人都不够吃,猪就更养不起。

虽然猪是杂食什么都吃,吃喂草也能活,可没有高淀粉吃草也不长肉。

那就只有养鸡!

自从躲到山上,最欢乐的恐怕还得是两家的鸡。

为给巧云坐月子,家里养了五只老母鸡,可惜起山火那晚踩死一只,现在就剩四只。

几只鸡满山遍野的跑,不用喂食,每天还能捡到一个鸡蛋。

小满家为了给孩子和徐大柱养身子,也养了五只鸡,其中有一只还是公鸡。

现在这只公鸡把两家母鸡都收为后宫,每天呼朋引伴,妻妾成群的进林翻虫子,比在村里逍遥自在。

江枝就琢磨,这些鸡也太逍遥了,是不是有粮食了就多孵些小鸡崽养着,让它们的家族扩大?

她的想法还没有实现,山坡上刚长出苗的庄稼就遭殃了。

山坡上,足有十几棵才十厘米高的豆苗齐根断开,地上一片狼藉,叶片残破成米粒大小混在泥土里。

江枝气极:“这是谁*?”

这些庄稼看着就几株苗,那可是两家人的命根子。

不仅关系着两家人的温饱,也是自己累得差点丢半条命才种下的,死一株都心疼。

小满爷早就来了,正满脸愁苦的捻着这些无法挽回的小苗,听到江枝的问话,才抬头道:“唉!山里种庄稼就是这样的。

先是开荒难,种上后又怕鸟雀吃,现在又是兔子。

再等收成时还有野猪祸害,忙忙碌碌一年,一粒子都落不到。”

这些豆苗就是被兔子吃的。

江枝哑然。

山火后,小满和二瑞掏了不少兔子洞,还以为要清静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就又出来蹦跶了。

小满爷唉声叹气,满山的青冈子养活了无数兔子,被山火烧死的只是零头,更多的都逃跑了。

他也没想到兔子会来得这样快,就现在来看,产量至少要丢一半。

现在山坡刀耕火种的高粱也出苗了,虽然种得稀稀拉拉,在这草坡上看着很是可怜,走近细瞧着也是壮实。

有好苗就有好收成,可现在兔子出现就不是一个好兆头。

要想丰收,就必须除去兔子,或者将兔子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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