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梦《年轮》之五（年轮）

作者：黄胜雷

对于一个有想法的人来说：有梦就有追求是好事，但也要谨防噩梦来袭。————题记

我跨进高中学校大门那年，该是1983年的秋天。一个乡下孩子，冷不丁来到了高楼林立的城里，对城里的万事万物都因陌生而倍感新鲜。

这就更加显示出了农村初到城里的贫困学生的呆头呆脑，也就引起了市里所在地一些淘学生的看不起。于是，农村穷孩子与城里的淘孩子矛盾频发,往往都以我们农村孩子的被欺负而告终。

那时，电视剧《神雕侠侣》正盛弥全国，电影《少林寺》、《醉拳》、《霍元甲》等武打片纷纷火爆巡演，剧中武功高强的大侠形象深深地吸引着我。“我要是有大侠一样的武功，不但能使自己不受那些淘小子的欺负，还能保护那些弱小的同学。”想着这些心思觉得自己都来了精神。仿佛我已然成了让那些淘小子望影而逃的大侠了，眼前演过那些大侠一招一式的漂亮、洒脱，我陶醉了。那时对大侠的理解就是“厉害。武功厉害，别人都害怕的那种厉害”。我暗自下决心，坚持锻炼、追求厉害、当一个大侠。于是到书店买了一本《擒拿与格斗》的图书，回到学校后，天天早晨起早到学校后山旁的树林里，按照书上所写，比划着一招一式。日久天长，我的身体强壮了不少，身体的灵活度也敏捷了一些。锻炼是有所收获的，我暗自庆幸。但是光照书本上练习那肯定是白费的，要是能像电视剧上那样，遇到一世外高人当师傅那就好了。我也当然清楚地知道：这种虚无缥缈的空想，在当今的社会里是不可能实现的。我的锻炼使身体强壮了，说话也就有了底气，胆气豪壮了，敢于第一次向强恶势力说“不”了。

一日中午，一向强取豪夺的姜同学把我拉到食堂的一个墙角处说：“你再借给我20元饭票!”我站直了身子：“你以前借了好几回了，也没还过。以前的我可以不要了，但这次我不能借给你，以后也不能借了!”姜同学摆出一副无赖的架势：“呀!为什么？不想好好处了呗？”我义正言辞道：“我们大家谁的钱都是父母流血流汗挣来的，还请你以后不许向我们农村学生借钱，我们以后谁也不会借你的。跟你也没什么好处的了，你要想开*话，是单挑还是群殴，随便!”姜同学用凶恶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用手指点着我：“好，好，你想造反了!明天晚上，后山沙坑见，单挑!”我坚定地：“好，奉陪到底!宁可战死，也不可能让你欺负死!”姜同学又恶狠狠地指点着我：“好，好，你等着!”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我胸前垂挂着当时非常时髦的绿色军用挎包（军挎）。军挎里用一本破书夹着一把崭新的菜刀，刀把半露在军挎外，在与他相距三四米远处对视，眼睛死盯着同样装备的姜同学。无语的凝视，空气为之凝固，树木为之垂立，大有生死关键一触即发之势头。两双眼睛怒目仇视着，这倒像极了剧情里的武林高手对决。我虽然心头紧锁着，狂跳不已，但已报定了拼死一战的决心。气氛紧张得窒息，形势与心情一样紧绷着。

二人慢慢地把右手伸进军挎……千钧一发之际，小路的一端传来了呼喊声：“别打——别打——”喊话人跑近，原来是同班的杨同学和高年级的蔡同学。杨同学与我关系很好，与姜同学关系也不错。蔡同学和我只是认识，却是姜同学的死党。杨同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俩听我说，都是好哥们，别打了，谁先动手谁就是不给我面子。不能打啊，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有啥可打的？坐下来交个朋友，不是更好吗？多个朋友多条路吗，来，都是我杨老二的哥们，都给我个面子……”于是，在我没有屈服的情况下讲和了。同时，我为七个同乡同学争得了免受欺负（交保护费）的特权。我从此在心底产生了一种大侠的自豪感，立时觉得腰杆子直了，说话的声音也自然提高了三度。我的大侠气质，使得不少同学开始躲着我了，我当时是觉得让人怕是大侠的本色，也是大侠的特有磁场。一个周六的晚上，我在学校操场的一角练习“前手翻”和“鲤鱼打挺”两个动作，我在跌倒爬起中，弄得浑身是尘土。不知何时，班主任李老师站在我身旁已看了良久。我不好意思地：“李老师。”李老师和蔼地说：“听同学说你在练武，要在学校里‘立个棍’？”我低声说道：“不是，我就是想叫那帮横行霸道的小子怕我，我要把身体锻炼的棒棒的，当学校第一大侠。”李老师：“那还不是要立棍？你对大侠的理解不对。影视剧中的大侠，大都是虚构的。根本不存在什么世外高人，什么绝世武功，什么极短时间就练成了武林高手。这些是作家杜撰出来的故事情节，导演通过艺术手段导出来的特殊镜头，为了宣导的社会正能量就是‘邪不压正’。”他停顿了一下：“锻炼是好事，能身强体壮。但你追求的有些偏，不合乎实际，意义也不是积极向上的。咱们学生的主业是学习，在不耽误主业的情况下，是可以追求业余爱好的，要掌握好度。”李老师看了一下四周，又亲切地说：“再者说了，剧中的那些侠客都是正义的化身。他们德才兼备，他们不是让人害怕，而是让人敬畏和尊重。通常所说的‘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吗。我听说前几天，有个某同学与几个同学打赌：说是朝前面正走路的一个女孩屁股踢一脚，那个女孩如果说‘没关系’，某同学就算赢了。那个某同学就轻踢了人家女孩一脚问：‘你干啥去呀？’那个女孩怒目圆睁地回过头来，某同学又赶紧说：‘呀!认错人了，太对不起了。’女孩看着眼前这些嬉皮笑脸的小青年，知道碰上小混混了。就怯生生地说声‘没关系’后转头跑开了。某同学因为打赌赢了而沾沾自喜，不以为耻反而为荣地到处炫耀，却不去反思一下：自己丢了什么东西。”李老师的话揭了我的老底，我立时站直了身子，低垂着头，脸上像被打了两耳光，火辣辣的发热。李老师又说：“现在的一些社会小青年不说了，就说咱们个别的学生吧，盲目地追求‘让人怕他’，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不惜淘气捣乱，甚至故意耍流氓、充当恶人。虽然本质并不坏，却故意做些让人望而生畏的事情，你说这不是一种畸形吗？社会治安被搞的异常混乱。咱们国家已经于七月份开展了对各种犯罪行为进行‘严打’活动，法治社会里：一些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要倒霉喽，这就叫邪不压正。还有一句话说‘人间正道是沧桑’。”我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惭愧地低着头。这是一个难忘的夜晚，我的“大侠梦”被李老师猛然摇醒。

青春多梦，迷幻醒来时，心才回归初衷，险些亵渎了青春。罪恶的梦被惊醒，正义的美与善，已发枝生蔓，爬满青春。险些“一时失足千古恨”啊，在那个青春灿烂爱做梦的时节里，梦幻的五彩缤纷，外表都是炫丽美幻，吸引着我们去追求。由于初涉世事，难以分辨实质上的美丑与善恶，致使一些美丽的青春“误入歧途”。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老祖宗留下的亘古真理，在现代的法治社会里闪烁着古老的光芒。幸哉，我的“大侠梦”及早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