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过半,处处皆是虫鸣鸟叫声,假山池边,绽放着红艳如火的莲花。
斜倚在湖边的王令瑜,抚了抚圆圆的肚皮,翘了翘唇角。
“娘娘,娘娘,不好了!”
身后忽然响起侍女铃蓝的声音,听着颇为急促。
王令瑜秀眉微蹙,回了头,“铃蓝,做什么这般急匆匆的,跑慢些,仔细摔了!”
可铃蓝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一脸着急,“娘娘,是殿下,殿下回来了!”
太子杨艇三个月前南巡,至今未归。
听了铃蓝说的,王令瑜又惊又喜,连忙起身扶住了她,“殿下回来了是好事,铃蓝,你怎的还这般慌张?”
铃蓝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姐姐!”
一道温柔的女声传了进来。
王令瑜对这个声音自然不陌生,抬眸果然见到是三妹妹,王令媛。
王令瑜就抿嘴一笑,“三妹妹,你不在府里绣嫁衣,跑这儿来做什么?”
哪知王令媛走近她,却掩唇一笑,“知道姐姐是这两日就要临盆,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来为姐姐助一臂之力。”
王令瑜摇头笑了笑,“你这是想要出来玩儿,母亲又不让,这才来了我这儿,可对?”
可王令媛却变了脸色,眉眼里尽是讥笑,“铃嫣,还不赶紧伺候姐姐生孩子!”
“娘娘,三姑娘和殿下有染——”铃蓝焦急得很,趁机说了出来。
铃蓝才说出口,就招来了王令媛的怒视,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王令瑜在边上听得如遭雷击,满眼不可置信,抬眸看着王令媛,“三妹妹,铃蓝说的可是真的?”
王令媛并未回她,目光变得凶恶,抬脚就往她腹部踹了过去。
“铃蓝说得没错,姐姐可是觉得吃惊?”王令媛勾唇冷笑,说了句,“可惜了啊,姐姐如今才知道,却是太晚了!”
王令瑜对她并未设防,骤然被踹,疼得她捂着肚子,额头直冒细汗。
“啊!好疼!”王令瑜跌坐在地上,眉头皱成一团,盯着王令媛,咬牙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铃蓝被人禁锢住,才喊了句“娘娘快跑”,就被堵住了嘴。
“铃蓝!”王令瑜小腹已是疼得很,看了眼铃蓝又去看王令媛,怒道,“你放了铃蓝,你要做什么冲着我来便是!”
王令媛就笑了,眼里尽是轻蔑,“姐姐放心,下一个就是你。”
才说完,就见几个仆妇抬着铃蓝,往莲花池扔了下去,溅起了水花。
“不!不要!”王令瑜满心绝望,睁大双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可这时,她小腹却隐隐作痛,忽然就发出“砰”地一声响,一股暖流从她下shen流了出来。
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痛!好痛……”
她这是就要生了吧?
“铃蓝死了,接着就该轮到你了,”王令媛抬脚踩上她的手背,用力碾了几下,这才蹲下来,嫣然一笑,“姐姐羊水破了,妹妹这就来为姐姐接生!”
王令瑜眼里露出惊恐,拼命摇头,“不,你走开,你……”
“太子妃临盆在即,还不快把人摁住!”王令媛站起了身,眼里尽是冷意。
铃嫣几个围上前来,死命地摁住她,一个稳婆过来替她检查了一番,却说了句,“太子妃胎位不正,不如剖腹吧!”
听到这一句,王令瑜当即摇了头,眼里露出哀求来。
不要,不要这样对她!
可惜,王令媛很是淡定地接了一句,“那就剖吧,务必要把那个孩子生出来!”
竟是压根儿也不理会王令瑜……
稳婆拿出了一把匕首,匕首泛着森冷的蓝光,看得人毛骨悚然。
“姐姐,妹妹需要借你孩子一用!”王令媛眉眼带笑,分外妖娆。
稳婆也很配合地划开了王令瑜的肚皮,钻心的疼几乎要撕裂了她。
“啊!”
王令瑜拼死挣脱了众人的束缚,摇头怒吼。
“摁住她!别让她起来!”见状,王令媛吓得连忙朝丫鬟们吩咐道。
丫鬟们纷纷被吓了一跳,咬了咬牙,上前将她摁住。
“放开我,放过我的孩子……”王令瑜脸色煞白,近乎哀求。
稳婆动作一气呵成,取出了个女婴,抱给了王令媛。
“瞧,多白净的一个女娃儿,可惜了。”王令媛伸手掐住了女婴的脖颈。
王令瑜睁大了眼睛,拼命地摇头,却无法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断了气。
啊!
她恨!她恨啊!
偏偏王令媛还抱着那女婴蹲下,笑吟吟地道,“姐姐,妹妹为殿下生了个小世子,要用姐姐的女儿来做药引,就多谢姐姐了。”
轰隆!
王令瑜想起了先前铃蓝说过的……
可王令媛分明就没和殿下单独一处过,又哪里来的小世子?
知道她困惑,王令媛好心为她解惑,抿嘴笑道,“姐姐怕是不知,三个月前殿下南巡,其实不然,原是我临盆在即,殿下前来相陪。”
“姐姐啊姐姐,你以为殿下倾慕于你,却不知当年你与殿下的初遇,原是殿下精心设计所致!”
“殿下倾慕的人从来都是我,若非当年殿下需要借助你外祖父的势力,又怎会娶了你?”
“这么多年了,姐姐你也该退位让贤了!”
字字诛心,落在王令瑜心头,堪比最锋利的刀尖划破她的肚皮,绝望又无助。
“你会得到报应的!”王令瑜双眸赤红,面上混着鲜血和汗水,狰狞无比。
报应?
王令媛眼底透着狠毒,抬脚一踩,“我告诉你,我最不怕的就是报应一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媛儿,”一道低沉的嗓音传了进来,“取了那女婴心头血便是,至于她——”
王令瑜唇瓣干裂,疼得没了力气,可还是看清了来人。
她的夫君,太子杨艇。
“扔进莲花池吧!”杨艇语气无比厌恶。
说完又握住了王令媛的双手,那份温柔生生地刺痛了王令瑜的眼睛。
“殿下说得是。”王令媛温柔一笑。
二人离开之前,杨艇也未回过头。
王令瑜没了价值,很快就被人抬起,扔进了莲花池。
池水冰凉刺骨,却冷不过她的心。
如若有来生,她绝不放过这双贱人!
2王令瑜揉了揉疲惫发涨的太阳穴,总觉得身子沉甸甸的。
“姑娘醒醒,地上凉,姑娘快醒醒……”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女声,听着陌生。
王令瑜才想睁开眼,就又忍住了。
女子见她又没了动作,轻叹一声,“姑娘这又是何必,那徐五公子成日里拈花惹草的,还把勾栏院里的弄大了肚子,就不是个良配!”
“如今他主动退了亲事,姑娘合该高兴才对,可姑娘偏偏还就认定了他,这世上多的是好男儿。”
徐五公子?主动退亲?
王令瑜听得稀里糊涂,压根没明白这女子所说,抬了抬胳膊。
“姑娘可算是听进去了!”她这一动,女子连忙上前来,扶她坐起了身,说道,“姑娘醒了便好,要是姑娘再不醒来,夫人该派人过来了。”
都已经坐了起来,王令瑜就装不下去了,干脆睁开了眼。
只是她这一睁眼,眼前景象惊得她下巴都要掉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明明就已经死了!
想着,王令瑜便伸手摸了摸额头。
“姑娘没事吧?”女子见她这般,暗自觉得奇怪。
王令瑜飞快地摇头,她还没死,她的额头是有温度的!
女子就松了口气,却听她问了句,“这位姑娘,这是何处?”
女子,“……”
完了!姑娘必定是撞傻了!
“姑娘怎的忘了,这儿是梧桐居啊!”女子连连回答,又道,“那徐五公子来退亲,姑娘就抱柱碰头,如今可别是撞出个好歹来了啊!”
女子说完就皱了眉头,又看了眼王令瑜,咬了咬下唇,“不行,姑娘且在这儿等一等,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话音才落下,还没等王令瑜反应过来,女子提起裙摆就跑了。
王令瑜,“……”
那个姑娘,你别跑啊!
可女子早已跑没了人影儿,王令瑜扫了眼四周,这是个大户人家。
“我怎么会在这里?”王令瑜甩了甩脑袋,隐约有些生疼。
她抬了抬手,低头瞧了一眼,登时就愣住了。
这哪里会是她的手?
她分明是个年近三旬的妇人,再如何侥幸没死,也不可能会有这般嫩如青葱的手!
没等她细想,卷帘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王令瑜双眸微眯,随即装作傻了的模样,斜倚在榻上。
那女子不是说她撞傻了吗?
那她就装傻好了!
……
“吱呀”一声,一个美貌妇人领着一众仆妇丫鬟走了进来。
妇人进来便道,“菱姐儿,你怎的这样傻,便是那徐家来人退了亲,也不该抱柱碰头啊!”
可妇人说完,却不见王令瑜回应,就皱起了眉头。
“菱姐儿,菱姐儿?”妇人喊了声,在她榻边坐下来,“菱姐儿,我是你母亲,你可还认得我?”
这死丫头,难道真的撞傻了?
王令瑜眼神痴呆,装傻卖乖地道,“母亲?你是我母亲?”
见她这般,妇人顿时心中大喜,面上却道,“是啊,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王令瑜极其配合地摇了摇头。
只是,她心里竟慢慢浮出一个念头,又觉得不可思议。
“哼!”妇人登时就换上了另一副面孔,起身慵懒道,“既然傻了,那就……”
女子见了,心里更是心疼,连忙朝妇人跪下,磕头求道,“夫人,恳请夫人替七姑娘请个大夫来瞧瞧,七姑娘才多大,不能就这样毁了啊!”
听着女子说的,妇人非但没有半分怜惜,反而不耐地拂开了她,冷笑道,“那徐五公子登门来退亲,打的可是齐国公府的脸面,她要寻死便就寻死好了,可偏又不死透了!”
要真死了,这会儿齐国公府也就有了说辞,颜面也能保住。
偏偏这丫头撞了柱子还能活下来,实在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女子听到妇人这般说,登时就睁大了眼睛,像是不认识妇人了一般。
“你也不用这般盯着我,菱姐儿如今都成了个傻的,还不如——”妇人美眸微眯,就要说出来时,却见王令瑜朝她看了过来。
“母亲?”王令瑜呆呆地望着妇人,流下泪来,“母亲别不要女儿,女儿再不敢寻死觅活的了。”
“……”妇人顿时语塞,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不是傻了吗?”
妇人身边的丫鬟见了,连忙说道,“七姑娘切莫误会,夫人心心念念的就是七姑娘,绝不会不要七姑娘的!”
妇人也反应了过来,连连附和道,“对的对的!都是你身边的奶嬷嬷闻溪在背地里搬弄是非!”
女子便是闻溪,明明是被冤枉了的,却半点也不敢为自己辩解,低着头回道,“夫人息怒,原是奴婢的不对,奴婢不敢辩驳,但这到底和七姑娘无关,七姑娘也是听了奴婢的话,恳请夫人就饶了七姑娘这次吧!”
闻溪这般说,妇人就冷笑了下,“你是姑娘跟前的老人,我又如何敢责罚你!”
女子和妇人的声音就在耳边,王令瑜心里却是一团纷乱。
若是她心里的那个念头是真的,那她此刻岂不是成了别人?
3
她正想着呢,就见妇人凑到了她眼前,掩面垂泪,“菱姐儿,母亲知道你不想嫁给那徐五公子,可如今咱们齐国公府大不如前,那徐家却是新贵。”
“宫里的惠妃便是徐五公子姑母,徐家若是再来人,你可切莫寻死觅活了。”
知道她没傻后,妇人就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王令瑜心头实在是烦躁,看了眼妇人,眸光冷冽,着实把妇人吓了一跳。
“你,菱姐儿,你怎的这般盯着我?”妇人捂着胸口,又要落下泪来,“我也是为了咱们齐国公府好,你……”
王令瑜眼眸微垂,张口说了一句,“母亲,我头还有些昏昏沉沉,不若等我休息上一阵,再议此事。”
妇人一听,觉得有戏,便点了头,“也对,你才醒来,是该休息一下。”
许是心里高兴,妇人离开时眉开眼笑的。
“嬷嬷,你也退下吧!”王令瑜闭上了眸子。
听到姑娘这般说,闻溪犹豫了下,只好先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了王令瑜一个人,坐着怔愣片刻后,总算回过了神。
王令瑜微微眯着双眸,环顾了眼四周,她确实是又活了过来!
纵然不知道为何,但她能活过来,于她而言便是一桩好事。
王令瑜唇畔勾着抹冷意,如今她活了过来,必定不会叫那双贱人好过!
不过,眼下还是应该先理清楚如今的状况才对。
她坐在榻上,半闭着眼眸,想着先前那二人说过的。
原主是齐国公府七姑娘,不知是嫡出还是庶出,顶头有个伪善嫡母,身边有个忠心耿耿的奶嬷嬷。
听那妇人的意思,是想让她嫁给徐五公子,可惜徐五公子并非是个良人,而是个纨绔子弟。
“想来你生前必定也是不好过的,”王令瑜微微垂眸,口中喃喃自语,“不过,我既然代替你活了下来,便就会一并替你报了仇。”
齐国公府她倒是听说过,祖上曾出过郡王,也算是风光过了的。
杨艇纳侧妃时,她就留意过齐国公府,却没想到,如今她竟成了齐国公府的七姑娘!
说来也算是巧了。
……
闻溪也不知道是跑去了哪儿,进来时身边还带了个胡须花白的大夫,王令瑜这才想起原主是撞了柱的。
“姑娘,奴婢求了夫人许久,总算是请来了个大夫,相信姑娘很快就能好了的。”闻溪一进来,见姑娘还坐着,登时就抹了泪。
都怨她,要不是因为她太过没用,姑娘也不至于请个大夫还得看别人的眼色。
夫人临终前把姑娘托付给了她,要她好好照顾姑娘,她终究还是辜负了夫人所望啊!
想着,闻溪眼里的泪珠就掉得更快了。
王令瑜没忍住,扯了扯嘴角,淡然张口,“嬷嬷,我姨娘呢?”
既然她不是那位嫡母所生的,想来她也就只是个庶出的吧?
闻溪听了,先是愣了愣,随即就哽咽着说道,“姑娘果然是伤了脑袋,姑娘哪里来的姨娘,姑娘可是咱们老爷的原配夫人所生啊!”
嗯?
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是个嫡出的,这倒是叫她颇有些意外。
王令瑜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干脆顺着她的话问道,“既然如此,那位可就是我父亲的继室了?”
闻溪连忙点头,此刻还有外人,不好过分说那妇人,只提了一句,“自打夫人过世后,咱们院儿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往后姑娘可别再犯傻了啊!”
似那等抱柱碰头的事,更是不能。
王令瑜点头表示记下了,应了声,“嬷嬷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了。”
她必定会好好珍惜如今的这条命,然后向那双贱人索命!
得了姑娘的保证,闻溪这才放心,连忙让开位置,请那大夫过来替姑娘把脉。
大夫留了一把花白胡须,年纪已然不小,把脉手法娴熟,半响才道,“七姑娘并无大碍,许是受了惊吓所致,我给七姑娘开副方子就是了。”
听到大夫说没有大碍,闻溪不解,问了句,“可是,姑娘她明明就不记得事了啊!”
大夫就十分无奈,边收拾匣子边说,“你这妇人,我不都说过了吗?七姑娘如今这般,乃是受了惊吓所致。”
大夫的话一出,闻溪就红了脸,很有些不自在,连连点头应下,等大夫写好了方子,便就去送大夫了。
等她回来时,王令瑜已坐在了铜镜前。
铜镜里的少女,生得肤白貌美,额头左侧有一处淤青,隐约还破了皮,想来便就是昨儿撞的了。
王令瑜莞尔,朝闻溪说道,“嬷嬷,我身边如今就只你一人了吗?”
好歹也是个公府嫡女,身边却连个个可用的人手都没,着实凄惨。
闻溪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叹道,“梧桐居里丫鬟婆子小厮都有,却都不是夫人当年留下的。”
隔墙有耳,闻溪不敢说得太明白,但王令瑜还是听懂了的。
只怕她这座院子里,过半都是嫡母的人。
王令瑜就又问了些事,闻溪一一作答。
正这时,外头丫鬟匆匆走进来,朝着王令瑜福身说道,“姑娘,徐家来了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王令瑜没忘记先前嫡母说过的,想必是那徐家派人提亲来了。
才退亲就又来提亲,这样的事,怕是也就徐家做得出来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王令瑜朝她摆摆手,起身就领着闻溪往正堂走去。
4齐国公府小一辈的统共有九个,男三女六,女子里最年长的已出嫁,嫁的是永昌伯府嫡子。
她是二房原配所生,上头有个二哥,长年在外征战,鲜少回府。
嫡母原是她娘的庶妹,在她娘过世后,外祖母就将嫡母送了进来,说是让她兄妹二人能有个人照顾。
嫡母生了个九姑娘,膝下无子,对她二哥倒还算是尽心,对她,那就只能算是饿不死了。
“姑娘,再往前咱们就要到了。”闻溪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她脑子里所想。
王令瑜就点了点头,随意说了句,“那徐五公子当真就有那般不好?”
能让原主抱柱碰头,可见不一般。
闻溪一听,还以为姑娘是想应下,低声劝道,“姑娘可不能犯了糊涂,那徐五公子不是个良配,一会儿见了夫人,姑娘万不可答应。”
要是真嫁了那种人,只怕姑娘这辈子就算是毁了的。
见闻溪这般严肃,王令瑜笑了笑,心里颇为感动,淡淡说道,“我知道的,嬷嬷不必担心。”
从梧桐居到正堂的距离,不远不近,主仆二人走了一小会儿才到。
王令瑜领着闻溪在外头站着等候,过了会儿便就见到一个丫鬟走了出来。
丫鬟是妇人身边的红人,端着笑脸说道,“七姑娘可算是过来了,夫人正陪着武安侯夫人说笑呢!”
武安侯夫人便就是那徐五公子的亲娘。
王令瑜眼眸轻抬,朝闻溪使了个眼色,又对着那丫鬟说道,“怎好让母亲等我,有劳姐姐进去通禀一声。”
丫鬟就笑了,“知道七姑娘要过来,夫人一早就说了,不必通禀,进去便是!”
哟!这么大度!
王令瑜唇角微弯,倒是没再客气,见闻溪往回走了,这才抬了脚,跟着那丫鬟进去了。
……
妇人此刻正陪着徐侯夫人说笑,抬眸就见到一脸笑意的王令瑜。
妇人姓宋,唤作雪萍,称小宋氏。
“女儿见过母亲,”王令瑜盈盈上前,礼数周全,“青菱见过武安侯夫人。”
如今的她,该唤作赵青菱了才是。
徐侯夫人眼眸微抬,睨了她一眼,并未点头,只张口说道,“模样生得倒是不错。”
赵青菱只得继续站着,投以一笑,略带几分羞涩。
小宋氏见了,以为有戏,笑了笑,“侯夫人有所不知,菱姐儿乃是我长姐所出,我长姐年少时也算是邺都闻名的美人了。”
世家贵女被称才女,方能算不错,若是被称一声美人,则要低贱许多。
小宋氏这是要做什么?
不过……
徐侯夫人仿若半点也不介意一般,淡然张口,“令姐确实是个难得的,可惜了红颜薄命。”
赵青菱生母大宋氏,闺名宋雪宁,是关内侯原配夫人所生。
“谁说不是呢?”小宋氏心里嫉妒,面上却半分不显,跟着叹道,“还好长姐留下了菱姐儿,有她在,我心中也算是有了安慰。”
徐侯夫人就劝道,“你也别太伤心,令姐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感激于你。”
呸!
赵青菱就在心里吐槽,嘴上说道,“侯夫人说得对,母亲待我好,我娘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不少。”
“……”小宋氏笑容一滞,很快又笑道,“菱姐儿怎的还站着,快过来我身边坐下。”
徐侯夫人也像是这才注意到一般,朝她招了招手,“好孩子,坐下吧!”
赵青菱装作十分乖巧,上前坐下,口中说道,“绣纭说母亲找女儿有事,不知是何事?”
总算是问了!
小宋氏心中哂笑,看了眼徐侯夫人,又看向了赵青菱,作出为难之色。
“母亲但说无妨。”赵青菱笑容恬淡,仿若天真无邪一般。
有了她这句话,小宋氏装作犹豫了下,这才肯说,“原是这样的,徐侯夫人今日亲自登门,是为了徐五公子赔礼道歉而来……”
“原是这件事,”没等她把话说完,赵青菱就起身朝徐侯夫人说道,“侯夫人实在不必这般郑重,青菱并未放在心上。”
顿了顿,赵青菱又道,“况且,徐五公子一表人才,原也是青菱配不上。”
言语软糯,面容乖巧,徐侯夫人心中甚为满意。
挑一个乖巧容易拿捏的儿媳,总好过一个桀骜不驯的。
“五郎从小就被惯坏了,昨日之事,原就是五郎做得不对,菱姐儿不必为他说话。”徐侯夫人脸色缓和许多,眼里也有了笑意。
小宋氏心里也很满意,夸了一句,“我倒是觉得令郎很是不错,可惜如今已经退亲,若是有可能,咱们两家再结次亲家才好呢!”
徐侯夫人立马就接过话茬,嗔笑道,“怎么就没可能了?我今儿过来,一则是为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来赔罪,二则便就是……”
说着,徐侯夫人就停顿了下,又看向了赵青菱。
5
“菱姐儿,你既觉得我儿子一表人才,若是让你做我儿媳,你可愿意?”徐侯夫人面上带着和善笑容,语调也很温柔。
小宋氏就朝徐侯夫人嗔笑道,“我还道你今儿亲自上门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敢情是想来和我抢菱姐儿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分外融洽。
赵青菱就在边上怯生生地说了句,“徐五公子确实很好,可青菱配不上的。”
一听,徐侯夫人立马就说了,“菱姐儿聪慧伶俐,我瞧着甚为欢喜,如何就配不上了?该是我儿配不上你才是!”
呵!
赵青菱就在心中冷笑,微咬下唇,抬眸看了眼小宋氏。
直觉告诉小宋氏,赵青菱必定要耍花招!
可惜,小宋氏还没来得及开口,赵青菱就开口了。
“侯夫人有所不知,青菱从小体弱,乃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毒。”
“这便就罢了,青菱今日见侯夫人格外亲切,不忍隐瞒侯夫人,青菱命格与旁人略有不同,我娘也是因此才……”
说到最后,赵青菱便就止住了没再往下说,但意思却是早已明了。
大宋氏是难产而亡!
徐侯夫人脸色顿时大变,双眸充斥着浓浓怒火,看向小宋氏。
她险些就给忘了,赵青菱从一出生就没了生母,这不是克母又是什么!
好一个小宋氏,竟敢和她耍阴招!
“侯夫人息怒,这原是母亲为了青菱好,侯夫人要怪就怪青菱吧,母亲许是忘了也未必。”赵青菱适时地添了把火。
“菱姐儿你住嘴!”小宋氏怒不可遏,只得连忙去安抚徐侯夫人,低声赔罪道,“这事说来也确实怨我,原是我一时忘了。”
忘了?
徐侯夫人哂笑一声,“贵人多忘事,想来赵二夫人便是如此!”
小宋氏看了眼赵青菱,眸光凌厉,心头怒火压了又压,赔罪个不停。
可惜,徐侯夫人最是厌恶别人欺骗,余光瞥见赵青菱,脸色缓和了几分。
“可怜的孩子,既然做不成婆媳,往后便就多来武安侯府走动走动,有我在,旁人休想动你分毫!”徐侯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不过是客套话,赵青菱自不会在意,乖巧地点点头,“多谢侯夫人,不过公府里并无人会欺负我,青菱自有母亲护着。”
赵青菱仰着小脸,双眸水灵水灵的,看得徐侯夫人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
多好的一个姑娘,可惜命格太硬。
此刻见她竟然还这般信任小宋氏,徐侯夫人就在心里摇了摇头,心道:那小宋氏怎么可能是个好的?
小宋氏一听,面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菱姐儿说得是。”
小宋氏就又看向了徐侯夫人,还没开口,就见徐侯夫人冷了脸色。
“今日就不叨扰赵二夫人了,不必相送!”
说完,徐侯夫人便就领着丫鬟走了。
一脸怒色。
反观赵青菱,在徐侯夫人走后,还颇为淡定地朝小宋氏行了个礼,“母亲若无他事,女儿就先告退了。”
赵青菱今日破坏了小宋氏的好事,小宋氏焉能有放过她的道理?
此刻没了外人,见她转身就想走,小宋氏眸色一暗,淡然张口,“站住。”
赵青菱侧过头,小脸上写满了无辜,“母亲可是还有别的事要吩咐?”
装!还装!
小宋氏眼眸微眯,目中透着凉意,张口问道,“菱姐儿,我怎不记得你还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
赵青菱身虚体弱是真,体内带毒却是假的,今日竟是她小瞧了这丫头!
原本她早已计划好了的,将这丫头嫁过去,换来徐侯夫人提携她女儿,往后便能谋得一门好亲事。
可谁想竟被这丫头钻了空子!
“母亲平日里庶务繁忙,自然不知,”赵青菱言笑晏晏,唇角微弯,“女儿这也是为母亲好,倘若女儿当真嫁了徐五公子,才是害了母亲。”
小宋氏就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巧言令色”,抬眼看着她,“哦?我竟然不知,你这还能是为了我好。”
才说完,小宋氏就见她轻叹一声,点头说道,“女儿一出生便没了生母,这不是什么秘密,徐侯夫人不过是一时没想起。”
顿了顿,赵青菱又道,“倘若事后徐侯夫人想了起来,可那时为时已晚,徐侯夫人心中不快,必定会将怒气撒到母亲头上。”
说着,赵青菱面容就带了委屈,抬眸看着小宋氏,“女儿心中不忍,一时多了句嘴,母亲素来疼女儿,必不会因这点小事责怪女儿的。”
“……”小宋氏深吸一口气,笑了笑,“不过才隔了一夜未见,菱姐儿这口才却是越发好了。”
赵青菱就羞涩一笑,仿若没听出她话里的怒意,说了句,“这都是母亲教得好。”
“呵……”小宋氏轻扯唇角,摆了摆手,“我虽是你嫡母,但你从小就养在老夫人膝下,哪里谈得上是我教得好。”
赵青菱就没接话,果然又听小宋氏说道,“菱姐儿,我知道你心中怨我,可那徐侯夫人明摆着属意你,你二人原就定过亲。”
“如今被你这般一闹,往后我却是没脸见人了。”
说到最后,小宋氏面上还带了些许难过之色,朝赵青菱说了一句,“今日老夫人回府,一会儿我领你过去请安,你该知道怎么说吧!”
徐五公子上门退亲时,老夫人正好不在府里,和萧氏一道去了寺里祈福。
老夫人最是偏疼赵青菱,但那都是以前,如今还疼不疼,不好说。
赵青菱乖巧点头,圆溜溜的杏眼眨了眨,“母亲放心,女儿自然知道要怎么说。”
【妃常嚣张,冷情世子宠妻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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