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天下的蒙古铁骑
十三世纪的世界史,几乎就是蒙古铁骑横扫天下的征服史。但是蒙古人的信条,是斩草除根,铁血无痕,所以席卷之处,往往都是惨无人道般的蹂躏,断子绝孙式的屠城。这种玩法,尽管激起了人们奋勇的反抗,但他们还是凭借着强盛的武力,让全世界都在他们扬起的马鞭下*。
他们纵横亚欧大陆,所向披靡,但是在中原,他们却遇到了一块难啃的骨头——金朝。蒙古人在中亚、东欧秋风扫落叶般的旋风在这儿却戛然而止,历史的车轮也在这儿被顽强地迟滞了二十多年。这其中,涌现出了许多勇敢无惧、悍不畏死的英雄好汉,他们的事迹,同样值得我们去称赞和缅怀,而完颜陈和尚,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完颜陈和尚,乍一听这名字,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出家人。其实不然,他非但没有遁入空门,而且,他还是金国皇族的后裔。这一点,从他的姓氏就可以略见一二。只是,到他这辈儿,已经是绝对的皇室远亲,虽然身在武将之家,但是父亲作为一员普通武将战死沙场后,更是家道中落,除了这个高贵的姓氏,和平头百姓无异。
1 被掳南归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陈和尚生活的那个时代,已经是金朝后期。在庸主和一帮奸佞权臣的折腾下,曾经气吞万里如虎的大金早已今非昔比。面对北方逐渐崛起的蒙古草原狼,金朝一味避战,苟且偷生,军事节节败退,经济残破不堪,可谓内外交困,岌岌可危。
对于生活在北方边境线上的金国百姓们来说,蒙古铁骑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灾难就会从天而降。人们心惊胆战,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祈祷,因为谁也没法保证还有没有机会能看到傍晚的夕阳。
可惜,陈和尚的祷告没能感动上苍。贞佑初年(1213年),蒙军攻入中原,劫掠丰州(今呼和浩特东南),二十出头的他毫无意外被蒙军所掳。所幸,自小便深受父亲行伍影响的他掌握了极高的军事素养,不但弓马娴熟,而且勇力超人,机警敏捷。蒙军大将发现他异于常人,便把他留在身边。
正是这段奴役的生活,让陈和尚亲眼看到了蒙古人对待反抗者的残酷和血腥,也让他对这种野蛮的行径愈发地痛恨和鄙夷。煎熬了一年多,陈和尚瞅准机会,借口回乡探亲,和一同蒙难的族兄*掉监兵,夺马狂奔,南逃归金。
金朝末年形势图
历经千辛万苦,渡过黄河回到金国后,由于族兄有世袭官位,加上金廷又正值用人之际,陈和尚便跟随族兄上任,并被朝廷任命为宣差提控,在军前效命。
他出众的军事才华因此逐渐展露,本以为会就此青云直上,不想因为处理军中打架斗殴,被人诬告下狱,眼看要就此沉沦,族兄却因病去世,朝廷念在族兄的份上,将其赦免。赦书上洋洋洒洒,之乎者也了半天,最后总结出了四个字:戴罪立功!
不成想,一代名将就此横空出世!
2 打造忠孝军
当时的金军,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毫不过分。兵源匮乏不说,面对蒙古铁骑,他们连像样的战马都凑不够数。狡猾的蒙古人在战争初期,就在降蒙契丹人的引导下,先下手为强,袭击了金朝的群牧监,一招釜底抽薪,把金军数十万的优良战马全部给掳走了,打蛇打七寸,逼得曾经横行天下的金军只能步战,面对冲击力极强的骑兵时,战斗力自然只能是小儿科级别的了。
不过,蒙古人也是作孽,经常屠城的他们因为严苛的*戮政策和焦土战略,把被征服地区活活变成了人间炼狱,相比之下,黄河以南的金国则成了天堂。虽然金国也是民生凋敝,但再凋敝,也比活得猪狗不如强得多。所以,饱经战乱的亡国奴和俘虏们怀着对蒙古人的强烈仇恨,用脚进行了投票,纷纷南逃。
这些归顺的难民,为了生的*来到金国,他们一无所有,为了活下去,只能以死相拼。再加上强烈的复仇怒火,让他们成为了嗜血的战争机器。狼狈不堪的金廷很快便发现了他们的价值,于是,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不惜一切力量,把他们捏合起来,组建成军,起名忠孝军。
忠孝成军
陈和尚,因为类似的出身,被朝廷任命为这支千余人的忠孝军的统领。虽然忠孝军是由在蒙军铁蹄下九死一生逃归的回纥、乃蛮、羌等少数民族以及中原汉人组成,成分非常复杂,但是,陈和尚充分发挥自己的组织和管理才能,对内,训练有方,行规立矩;对外,在朝廷资源和粮饷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为忠孝军争取到了一人双骑、三倍军俸的待遇,一切装备更是按重骑兵的标准予以配备;此外,从一开始就制定严明的军纪,"所过州邑,秋毫无犯,街曲间不复喧杂",这支绝对意义上的金军特种部队,业已成军,獠牙毕露。
大金好不容易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些宝贵资源,喂出来的这支狼兵,承载着众人巨大的希望,陈和尚作为头狼,将带领他们走向残酷嗜血的战场。
3 初露锋芒
正大五年(1228年),第一个猎物出现了。
蒙古开国四骏之一的赤老温率军南下,围攻金国重镇庆阳,先锋部队8000人直抵大昌原(今甘肃宁县东南)。
金哀宗急令权枢密院副使移剌蒲阿引兵来救,移剌蒲阿升帐部署,问谁可领兵出战,挫其锐气。
话音未落,陈和尚主动出列,自请为先锋。移剌蒲阿问他需要多少人,陈和尚双手一抱拳:就我忠孝军 400 人足矣!
就在众将惊讶地张大的嘴巴还没合拢的时候,陈和尚已经大步流星走出帐外,他不慌不忙,沐浴更衣,穿戴整齐后披甲点兵,领着400精骑像风一样呼啸着直取敌营。
身先士卒,直捣敌营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充满自信的陈和尚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在他的带领下,忠孝军400骑像一把利刃,迅速插进了蒙古前锋队伍里。
这8000 蒙古先锋还从来没遇到过战斗力如此强悍的金兵队伍,他们为自己的松懈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忠孝军来回穿插,对胜利无比饥渴的他们爆发出了骇人的战力。蒙军被切割成一股一股,任由忠孝军摁在地板上摩擦。
最终,忠孝军400骑大败8000 蒙古兵,陈和尚不但创造了历史上又一个以少胜多的辉煌胜利,更是创下了金国与蒙古交战二十年来前所未有之大捷。
忠孝军一战成名,虽然人数不多,却以其特种部队般的战力逐渐成为金军的中流砥柱,王牌中的王牌。陈和尚也因功升定远大将军,平凉府判官,世袭谋克。
紧接着,陈和尚又率领忠孝军,在大昌原二次击败了不死心的蒙军。然后,作为主力,大败蒙古万户史天泽带领的蒙汉联军,成功解卫州之围。
几场大仗打下来,陈和尚和他的忠孝军名震天下,蒙古人这才意识到,他们遇到了真正可怕的对手。
4 大战倒回谷
正大八年(1231年),蒙古大汗窝阔台为了突破金国的关河防线(依托黄河、潼关、秦岭一线进行防御),集重兵围攻陕西凤翔。为了充分调动金军,使之无法集中精力抵抗,便派当年横扫中亚、东欧的大将速不台,领大军数万,作为偏师主动进攻金国腹地,以期发挥机动性,搅乱金军的布防,吸引金军主力寻找他们决战。
久经战阵的金军统帅完颜合达一眼便识破了窝阔台的阴谋,但是主力与窝阔台对峙,不可轻易调动,速不台又是有名的宿将,自然不可等闲视之,该如何应对呢?
一筹莫展之际,完颜合达突然一拍脑门:对,只有他们可担此重任!
没错,他们正是陈和尚的忠孝军。
只是,这担子沉重如山,只许胜,不许败!
陈和尚和忠孝军就这样被推上了历史的风口浪尖。接到命令的陈和尚抬头望了望天,斜阳躲在密布的乌云后面,正以诡异的笑容俯视着苍茫大地。血战,一触即发!
老辣的速不台曾跟随成吉思汗横行战场多年,屡立军功,虽然忠孝军已经声名在外,但他打心眼里还是没看得上。由于从没和陈和尚交手过,他不免有些大意。
蒙军排成一条长龙进入到倒回谷——一个绝佳的伏击地点。惯于在大草原上驰骋的他们对于山间崎岖的谷地明显不太适应,阵型也因此变得有些散乱。早已将地形摸透的陈和尚率军隐蔽在山间茂密的树林里,待蒙军前进到一处盆地中时,一声尖利的哨响,忠孝重骑兵排山倒海般向蒙军倾泻而来,转瞬间,蒙军就被冲开了花。
速不台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骇然之余马上镇定下来,他观察局势后立即下令,队伍四散分开,骑射接敌,化解重骑兵海啸般的驰突。
但是,他没想到,陈和尚的忠孝军同样精于骑射,而且个个射术一流。一阵箭雨下来,蒙古兵纷纷落马。陈和尚一马当先,在蒙军的阵中左冲右突,翻江倒海一般,挑动着速不台抓狂的神经。
大战倒回谷
在精锐的忠孝骑兵的疯狂搅动下,蒙军大乱。速不台大惊失色之余,立即调整策略,利用人数优势,将陈和尚的忠孝军逐渐合围在垓心,不断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
陈和尚见状,大喝一声,洪荒之力尽出,带领着忠孝男儿奋勇抗击,*红了眼,鲜血都浸染满了征袍。僵持之际,完颜合达派来的援军赶到,将蒙军反包围。
忠孝军一看,更是热血高涨,人人振奋,喊*声震天撼地。蒙军被内外夹击,丢下如山的尸体和海量的军马辎重,夺路而逃。若非速不台指挥有方,恐怕就全军覆没了。
陈和尚三战三捷,成了蒙古人闻之色变的战神,撼山易,撼忠孝军难!
5 浴血三峰山
大昌原、卫州、倒回谷之败,让窝阔台意识到正面强取金国,实在困难。万般无奈之下,重新启动了成吉思汗死前定下的策略:借道南宋,迂回破金!
于是,四太子拖雷(窝阔台四弟)率大军绕道南宋汉中,顺流而下,从侧面邀击金军。大金的补锅匠完颜合达只能率领包括忠孝军在内的金军主力四处奔驰,寻找蒙军决战。
最终,1232年正月,两只军队在钧州三峰山(今河南禹县西南)相遇了,一场决定北中国命运的大决战在漫天飞雪中拉开了帷幕。
虽然金军勇敢无畏,但是却天时地利都不占优。尽管一开始还占据上风,但随着气温骤降,金军的刀枪剑槊、斧钺勾叉全部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加之常日奔波劳累,后勤又跟不上,饿着肚子的金军很快就被在天寒地冻中呆惯了的蒙军包围。战斗力骤减的他们拼尽全力,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悲惨地倒在了蒙军雪亮的弯刀下!
浴血三峰山
激战中,蒙军特意在包围圈留了一条缺口,通往钧州。陈和尚带领着残存的忠孝将士和绝望的金军,护着主帅完颜合达突围北走。蒙军趁势夹攻,等进到钧州城下时,陈和尚和完颜合达周围仅剩下区区百骑。
蒙军蜂拥而入,惨烈的巷战中,陈和尚咬牙怒战,逐渐力有不支,眼见回天乏术,他心头一横,对着围上来的蒙军说:"我是金国大将,要见你们的主将。",见到蒙军大将后,他慷慨陈词:"我就是忠孝军总领陈和尚,大昌原是我打胜的,卫州也是,倒回谷还是!如果死在乱军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负国家,既然这样,死也要死的光明正大,让天下人都知道!"
蒙古人想招降他,看看他骨头到底有多硬,就对他用刑。先砍脚断腿,见他宁死不屈,又从口到耳割开他的脸部,陈和尚始终不肯低头,就这样壮烈殉国,时年四十一岁。
虽然没能挡住历史滚滚前进的洪流,但陈和尚如此忠义不屈,视死如归,岂能不令人动容?
壮哉!明朝大学士李东阳有感于此,特意赞曰:好男子,明白死,生金人,死金鬼。胫可折,吻可裂,七尺身躯一腔血。金人愤泣元人夸,争愿再生来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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