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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春秋战国史的朋友,一定知道赵国名将马服君赵奢。此人早期在赵国并不怎么出名,原本只是掌管税赋的文官,并非典型的军事将领,和当世赵国名将廉颇、乐乘相比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直到秦赵爆发“阏与之战”,他才得以一战扬名天下,因功受封马服君,并与廉颇、蔺相如平起平坐,被后世尊为战国时期东方六国八大名将之一。
九州配图:马服君赵奢
一说到“阏与之战”,人们立刻就会想到著名的“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典故,认定此战就是“遭遇战”的经典战例,甚至有人将它与“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等战例等同,其实是读史不细,被赵奢谈兵之“勇”的表象所“蒙蔽”了。
笔者看来,“阏与之战”确实有“勇”的成分,不过不是字面意义上“狭路相逢”的匹夫之“勇”,而是战略层面的“大勇”。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赵奢在“勇战”的表象下实际上演绎出了一系列“谋战”的精妙。后人对赵奢本人以及“阏与之战”的研究,无论是王立群等史学家、著名学者,亦或是对其添油加醋、铺陈描述的小说家们,其实都没有提炼总结出此战背后的精妙之处。而如果把“阙与之战”定义为“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战例,未免显得过于认识简单和低阶了。因此,我把阏与之战隐藏在背后的“谋战”精妙总结为如下三点:
在分析这三点之前,我们来先回顾一下此战发生的前情背景和基本过程。
秦伐韩,军于阏与。韩求救于赵,赵王召廉颇而问曰:“可救不?”对曰:“道远险狭,难救。”又召乐乘而问焉,乐乘对如廉颇言。又召问赵奢,奢对曰:“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王乃令赵奢将,救之。——《史记· 廉颇、蔺相如列传》
秦昭襄王时期,秦国采用范雎的“远交近攻”的策略,准备先对身处中原腹地且又国力最弱的“软柿子”韩国下手。公元前 269年,秦王以赵国不履行交换城邑为由,派中更胡阳率兵占领了赵国军事要碍阏与(今山西和顺),计划从阙与再沿着太行山脉南下直插韩国腹地。
九州配图:阙与之战示意图
面对秦军的嚣张气焰,赵惠文王分别询问名将廉颇和乐乘,两位都认为此战关键在于阙与这一要塞,但必须远道奔袭作战,因道远险狭,胜算较低,战意不足。当惠文王问赵奢时,赵奢却持相反的观点,认为此种兵势犹如“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于是受命为将率军救阏与。
赵奢率军西出邯郸三十里的马服山一带后便滞留不进,下令军队就地筑垒,造成不敢与秦军交战的假象,并借秦军探营间谍之口,使秦军主帅胡阳难料赵军意图,反以为赵军怯弱,以消极姿态成功麻痹了对手。导致秦军主将率领主力南下,屯兵武安(今河北武安一带),离开了阙与这一险要之地。
随即赵奢出其不意、卷甲疾行二日一夜赶至距阏与50里地,严阵以待秦军,并抢先攻占北山高地。胡阳知道后大喊不妙,率主力赶回阏与,下令急攻北山赵奢守军而不克。赵奢随即以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发动反攻,打的秦军不要不要的,最终斩首八万人,成功解了阏与之围。
从上述的战场复盘来看,我们应该也能清晰的看出,阏与之战的整个过程中,处处体现的不是“狭路相逢”之“勇”,而是一系列无比精妙的“兵谋”,这一点贯穿了战前的形势分析、敌我双方心理和特点的拿捏、敌我形势变化中对稍纵即逝的机会的果断把握以及最终奋而一击的战术应用。
巧论“兵势”,获得兵权赵奢虽然只是赵国的财政大臣,原本不曾带兵打战,但他在收税过程中早已展现出“智”“勇”双全的特点。平原君家臣抗缴田税,赵奢怒斩平原君家九个家臣,平原君大怒想宰了他,但是他一番大是大非的慷慨陈辞不仅消除了*身之祸,反而让平原君敬佩不已并举荐给赵王。由此看出,赵奢确实是个有勇有谋、敢想敢干且明白大是大非之人。回顾赵惠文王与赵奢的对话过程,有必要解读以下三个疑问:
阙与、武安、邯郸的相对地理位置
从上图可以看出,阏与在地理上处在太行山脉上的一个非常险要的位置,东西、南北走向的多条路径最终都交汇于这一隘口,可以说是兵家必争之地。在当时,阏与已经被秦国占领。可以想见,秦军如果固守险要地形、高筑壁垒而居高临下时,赵军从狭窄的山路由下向上进攻,无异于白白送死。
赵军从下往上攀登,容易体力不支,自然缓慢而难以持久;而且山路狭窄,即使兵力数倍于秦军,也是有劲使不上无法蜂拥而上;占据地利的秦军以俯角往下实施箭弩射*,赵军便成了活靶子了,同时就地取材采取木石顺山而下滚砸,赵军避无可避。秦军从容不迫,以逸待劳,赵军纵有万丈豪气,也是死路一条。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如此看来,在秦军已经占领阙与要隘的情形之下,身为当世名将的廉颇和乐乘都不约而同的做出“道远险狭,难救!”的战局判断,所言非虚,确实是真实的战前形势。
赵奢虽然和赵惠文王谈论“兵势”之时表达了“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但在整个战役的展开过程中,他却完全没有按照这个“套路”来实施,而是采取了类似于稳扎稳守、待机而动的主体策略,从三点可以佐证。
九州配图:赵奢影视剧照
一是赵奢率领军队西出邯郸三十里左右(在武安和邯郸之间),便下令修建营垒驻扎坚守,这一守就是二十八天。
二是赵奢在部队驻扎之后,当即下令说“有以军事谏者死。”他为什么要下这样的严令?绝对不会是因为他刚愎自用或者是借此显摆一下主帅权威,而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迁延时日,军中一定会有人进谏甚至质问他:将军你不是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吗”?为何不一鼓作气直捣秦营,反而要筑营防守、高挂免战牌?为了维护这一军令,“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赵奢立斩之。”赵奢此举主要就是为了堵住众人之口和稳定军心。
三是赵奢直到占据了有利地形之后才纵兵与秦军一战,并没有一上来就傻乎乎的与秦军死磕。
也就说,从上述三点我们得出结论,赵奢能取得最终的胜利,靠的不是他和赵王“表态”时所说的“勇猛”,而是知己知彼的“诡道谋战”智慧。
既然这样,那赵奢为什么要说“勇者胜”呢?最主要的在于要获得一样东西,那就是“兵权”。但是赵奢绝不是为了拥兵自重的私利而骗取兵权,而是出去家国大爱的公心。笔者以为此举原因有三:
一是为君王分忧。赵王既然三番五次地问完廉颇又问乐乘,在他们都表示看衰战局的情况下又来问赵奢这个掌管税赋的文官,说明了赵王内心无比渴望能打击气焰嚣张的秦国并收回阙与要隘。而德高望重的将军廉颇和乐乘都犹豫不决、不愿出手的情况下,赵奢自然感念君王的器重,勇挑重担。
二是家国情怀使然。赵奢心里和赵王心有灵犀,都看清了秦军军事行动的意图,矛头是指向赵国的。且在阏与之战前十数年内,秦军所向披靡,六国军队在对阵秦军时败多胜少,都认为秦军不可战胜。在这样的形势下,赵国如若不早做准备或者给予不可一世的秦军当头一棒,那在不久的将来,秦国的兵锋必然会直指邯郸。当此之时,赵奢唯有冒死向前,为国排忧解难。
三是胸有成竹。赵奢虽然带兵实战经验不足,但对兵法却是有深厚研究,和他的儿子赵括不同的是,得益他丰富的阅历,他可不是死读兵书,而是务实而活用。赵奢之所以敢于承担重任,其实是他早已成竹在胸,脑海中已然浮现破敌之策,不和赵惠文王明说,只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罢了。
基于上述三个因素的考虑,赵奢用“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干云豪言壮语成功说服了赵王并得到了兵权。因为他明白,和君王只要表达十足的信心即可无需赘言细节,况且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行军打仗之时,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兵行“诡道”,将秦军骗下山“用兵之首,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六韬.武略.发启》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孙子兵法.始计篇》
如前文所述,赵奢率军西出邯郸三十里后便滞留不进,下令军队就地筑垒,并没有和秦军比狠斗勇,而是开始比耐性。这就制造了一个赵军不敢与秦军交战的假象,让秦军认为“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阏与非赵地也”。秦军从阏与派出部分兵力沿东南方向屯兵在武安(今河北武安一带),与赵奢驻扎的马服山一带相距约二十里,距离邯郸约八十里。《史记》中记载的“秦军军武安西,秦军鼓噪勒兵,武安屋瓦尽振。”就是这个时候的情况。秦军天天在赵奢营地外鼓噪挑衅,然而赵奢却是置若罔闻、坚壁不出,不仅如此,更是下令军士加高、加固营寨,继续摆出赵军怯懦不敢一战的姿态,这大概和诸葛亮北伐时碰到司马懿时所碰到的情况相似。
九州配图:赵军坚壁不出
秦军主将胡阳虽然不是名将,但也算比较谨慎。为了进一步确定赵军的真实意图,于是派出了细作潜入赵军驻扎地探营。早有准备的赵奢在发现后不仅未加阻拦,还好酒好菜盛情款待了一番再安然送走,俨然一副不想得罪秦军的样子。等到秦军间谍回去向胡阳一报告,胡阳算是彻彻底底的相信了,赵国已然放弃了阙与,只要秦军不进逼邯郸便不会力战。于是乎,欢天喜地的下令将驻守阙与的几万主力部队全部撤离到了武安寻机一战,而只有极为微弱的兵力留守阏与。
至此,赵奢通过二十八天的耐心坚守,以消极姿态麻痹了对手,成功将赵军主力部队骗下了山,让秦军原有的山势险要、道路崎岖的防守优势变得荡然无存。赵奢所应用的其实就是兵法所说的“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罢了,只怪胡阳太傻太天真,未能识破赵奢的真正意图。假如赵奢碰到的对手是白起或者王翦,想必这一招不见得凑效了。所以,赵奢抓住了秦将胡阳急功近利的弱点,摆出一副不求进取的架势,你如果不求有功,我也就但求无过。你要撤军,我也回家。
其实,如果秦军真的止步阏与而不前,那赵奢就压力山大了。试想想,他回去如何向赵王交代?你不说两鼠斗穴勇者胜吗?为什么不主动进攻?我想要阏与,你为什么没拿回来?廉颇和乐乘一定也会批评赵奢欺君罔上,劳师无功。所以,真正耗不起的是赵奢,只不过秦将愚笨而且立功心切,为假象蒙蔽,未能看清其中的厉害。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占取地利迫阙与“......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孙子兵法.始计篇》
赵奢通过一系列的痹敌假象实现了“示形动敌”的战略目的,成功将秦军骗下了太行山,造成阙与一时间守备虚弱的有利形势。这是他苦苦等待和所希望的战略转机,在苦守一个月后突然出现了。面对这样稍纵即逝的机会,赵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秦军虽然已经悉数下山来到开阔地武安,原本说的“道远险狭,难救”的情况发生了改变,秦赵双方成了均势,如果说要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思路的话,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趁着秦军立足未稳*他个措手不及。但是赵奢并没有这么干,他并不满足于双方的均势,他想要必胜的把握。于是他趁秦军刚下山的当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军卷甲北上,疾行二日一夜,直至阙与城外五十里地构筑营垒,抢占北山险要制高点并部署箭弩手防守入位。
九州配图:居高临下
如此一来,两军的战场形势发生了完全的逆转,现在轮到秦军被动了。赵奢料定亲手葬送有利形势而又孤军深入的胡阳一定会回军反攻,因为向前推进,秦军没有攻下邯郸的实力,驻守武安,粮草援兵被切断难以为继,以秦法之严酷,秦军唯有回身阏与一战方有生机。
果不其然,“军垒成,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发现自己上了天大的“当”之后,胡阳率领八万秦军回身向阏与方向疾行而来。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了,赵军已经插到了秦军的背后,并占领了山地险要,居高临下,尽得优势。而万般无奈的秦军,不得不转头像当初的赵军那样,攀登在太行山的崎岖山路中,向居高临下驻守在阏与附近的赵军发起“找死般”的强攻。结果不言而喻:
“秦兵后至,争山不得上,赵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秦军解而走,遂解阏与之围而归。”——《史记· 廉颇、蔺相如列传》
赵奢凯旋而归,赵王只看结果不管过程,没有责备赵奢为什么没有立刻发起进攻和秦军比勇,而是封赵奢为马服君。
结语春秋战国长长500年的历史长河中,著名战役不胜枚举,阏与之战不过其一而已,但实际上它的过程远比“围魏救赵”、“马陵之战”等要跌宕起伏、精彩得多。“阏与之战”确实有“勇”的成分,不过不是字面意义上“狭路相逢”的匹夫之“勇”,而是战略层面的“大勇”。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赵奢在“勇战”的表象下实际上演绎出了一系列“谋战”的精妙,只不过太史公没有把其中的精妙之处写出来,后人未加以思考,极易被忽略了。
阏与之战,让秦昭襄王在接下来的数年间不敢让秦军铁骑踏过黄河一步,这是马服君赵奢的胜利,是赵国的胜利,更是山东六国共同期盼的胜利。
徐钧:“北山据险最能兵,中外俱闻马服名。满谓将门还出将,不知有子误长平。”
有子赵括,长平饮恨,成也赵奢,败也赵奢。这是后话了,此处不再赘述。
九州配图
1、司马迁《史记· 廉颇、蔺相如列传》;
2、孙武《孙子兵法》;
3、《战国策.赵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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