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剧大约从琼瑶开始刮起一股迷之风气,男主英俊潇洒,小三知书达理,中间永远夹着一个阻碍他俩修成正果的恶毒正室。此三观的恶毒集中体现在费云帆指责绿萍:
“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紫菱失去的却是爱情啊!”
最近几年,看了太多玛丽苏白莲花的观众幡然醒悟。什么鬼?绿萍明明很优秀啊,紫菱是勾搭姐夫啊,为什么受伤的是绿萍?
观众的思想觉悟高了,编剧却没有。8102年,还在给我们塞《极光之恋》新《流星花园》《甜蜜暴击》这种烂剧看,万万没想到,第一部爆的《延禧攻略》居然是于正的剧?
是曾经被我们钉在抄袭、狗血、辣眼睛耻辱柱上的于正?
1
2010年于正制作并推出《美人心计》。《美人心计》改编自网络作者瞬间倾城的小说《未央沉浮》,在电视剧制作上,剧情、选角、服化道都很精良,故事也不狗血。抛开瞬间倾城本人的抄袭风波不讲,《美人心计》也曾是宫斗爱好者们心中的经典之一。
饰演女主窦漪房的林心如凭借本剧重新翻红,成立工作室后接着制作了《倾世皇妃》、《长歌行》等片。虽然林心如和粉丝并不认为是“重新翻红”,但是林心如在《美人心计》的表现的确很可圈可点,也奠定了她能演宫斗剧大女主的形象。
TVB小生陈键锋在剧中帅出新高度,杨幂何晟铭留下了最令粉丝怀念的好角色之一,素颜女神王丽坤将腹黑女演的令人恨的牙痒痒。
《美人心计》好评如潮,为林心如挣回好几座女主角奖项。
它的成功证明过于正的才华与眼光。
2
2011年,于正的《宫锁心玉》抢跑同题材《步步惊心》在湖南卫视上映。因为都是讲述穿越女撞上康熙九子夺嫡故事,而且《步步惊心》成书在先筹备在先,《宫锁心玉》被《步步惊心》的书迷骂上天。
即使如此,《宫锁心玉》依然成为当年最爆的剧。蹲在电脑前刷微博和人人网骂于正的大学生放寒假回到家看见家里老小津津有味追着他们不齿的抄袭剧,《爱的供养》传遍大街小巷,出道多年的杨幂正式跻身流量小花。
大红大绿的配色、手段低劣的题材抄袭、经不起推敲的狗血拼凑剧情、穿越女在清朝闹出的啼笑皆非,《宫锁心玉》依旧收割了对“原创”不那么敏感的大批受众。这个逻辑和今天“3亿人都在用的拼多多”多少有些巧合。
比起拥有大批原著粉丝基础、制作与剧情格调双高的《步步惊心》,《宫锁心玉》大咧活泼的女主性格在21世纪似乎也更讨大众欢心。
琼瑶小说横空出世的80年代,祖国大陆是恋爱结婚都需要单位知晓并打介绍信的年代。琼瑶小说的引入可以说是一场压抑许久的感情解放。
书中细腻充沛的感情突然击中年轻人的内心,那种不顾身份悬殊、社会地位差距的直白的、百转千回的、充满挫折阻拦的爱情,简直像黑暗中炸开的一束烟花。多少年轻女孩沉迷于琼瑶小说里,一会儿憧憬幻想,一会儿泪流满面。
情感表达与时代背景的合拍,跟今天人们喜欢看这样那样风格的小说一本同源。
随着社会的自由度越来越高,精神与物质双双丰富的21世纪的人们,已经越来越不爱看荧幕上哭唧唧的心事重重的女主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儿呢?如果有,吃顿火锅就好了。还不行?再来一顿串串香。
3
《宫锁心玉》成功后,于正乘胜追击开启宫系列。
虽然之后讲述雍正与熹妃爱情故事的《宫锁珠帘》依然是2012年最火爆的剧,但是第三部《宫锁连城》已经难以恢复当年火爆。
比起晴川、怜儿这两个女主名字耳熟能详,大部分人对《宫锁连城》的剧情印象可能都不如它身上的一起官司印象深。
20世纪末的电视荧屏统治者,柔弱女主的造物主琼瑶阿姨亲自下场状告于正抄袭《梅花烙》。
于正被罚抄袭成立,《宫锁连城》人物关系及情节来源于《梅花烙》。
被罚抄袭的《宫锁连城》是宫系列第三部,播放于2014年。
2011年初《宫锁心玉》成功后,于正显然一边继续制作宫系列剧集,一边选择两条腿走路,在2013年推出《陆贞传奇》。
《陆贞传奇》搭载北齐的历史背景,讲述一个宫廷小人物步步升职,成为女相的故事。这部剧横空出世,再次引发全民观剧热潮,捧红了当今电视小花赵丽颖,以及男主陈晓。
比起《美人心计》的纯宫斗故事,宫系列女主没什么特别的才华就莫名有群皇阿哥没见过女人似的爱她爱得要死的不可理喻,《陆贞传奇》特别之处在于鲜明打出了“古装版杜拉拉”的旗号。
女主从过去的幕后人物走到台前,成为凭借自身勤奋、善良、努力、智慧、才华,得以辅佐男人并且予以“女相”称呼肯定的人物。
其实这已经有后来“大女主”剧的影子了。
且不说是真独立还是伪独立,于正又一次把握住了观众心中的热望。
4
在我童年,好的古装剧有很多,比如《武则天》《大宅门》《康熙王朝》,塑造的大女主形象都骨肉丰满、智勇双全、令人尊敬。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故,21世纪的古装剧门槛忽然降低。
古代背景成为集体意淫的场地,基本法都不管了。
《陆贞传奇》的“大女主”比起经典古装剧的确差得远,但是与时代结合却近得多。互联网、社交网络的普及,独生子女一代的成年,高等教育进一步普及,21世纪的女性受众比起20年前更为活跃、更需要被尊重。
既然时代给我们这些作品,那我们也只能这些作品里面挑自己爱看的。
赚取妈妈们眼泪的绿茶婊紫菱、白吟霜,人物性格与命运走向,和时代发展与社会心理变化明显脱节。
古装剧开始纷纷走上大女主时,现代剧还在天天婆婆妈妈的催婚。
2017年《我的前半生》和《那年花开月正圆》起势极好。观众原本期待看见中年失婚女性凭借自我能力翻身吊打前夫,晚清首富青年守寡继承家业叱咤商场,满怀期待的追剧,逐渐撕开的却是包在“大女主”宣传糖衣里的玛丽苏内核。
罗子君前半生靠前夫,后半生靠闺蜜的男人;周莹更厉害了,至少四个男人为她肝脑涂地。反而是前半生的女二唐晶,凭借职业干练、独立洒脱的潇洒形象,成为不少人心中真正的女主。
收视不俗,口碑滑落。原本预定的剧王,在年轻人市场上的风头却被下半年的网剧《白夜追凶》给洗的干干净净。
5
《陆贞传奇》后,于正工作室密集推出了《神雕侠侣》《美人制造》《云中歌》《班淑传奇》《凤求凰》等十多部片子。这些片子有的玩IP有的走原创,全民观剧的高峰再也没回来过,反而扑了几部。
直到《延禧攻略》。
说到《延禧攻略》难免让人想起《如懿传》。《如懿传》承自宫斗剧大山《甄嬛传》,讲述甄嬛登上太后之位后,其子乾隆皇帝与娴妃如懿一生的爱恨情仇。《如懿传》自打传出要拍的消息后就备受关注,电视剧比《延禧攻略》早一年开机,却在制作完毕后各种原因迟迟不能上映。
相同历史背景的宫斗长剧,都主打典雅考究的服化道,《延禧攻略》抢跑《如懿传》上映,令记性好的观众不得不想起8年前《宫锁心玉》的爆红与争议。
然而复盘过去,会发现其实于正的本事不仅是擅(wu)于(chi)借(gen)力(feng)。
他真正的本事是能够精确把握市场喜好,认真出手时即能收割大把收视率。
《延禧攻略》的爆火除了卡位《如懿传》之外,还在2个精准的把握上。
第一是审美把握。《延禧攻略》里的清宫场景还原、服饰、刺绣、摄影角度、道具、昆曲、树花等等场面都是花了功夫的。看腻了红配绿古装剧的观众们看到这部剧时犹如雾霾天猛地吸入一口纯氧,视觉上刹那回到看《甄嬛传》的享受感;虽然不知道剧情怎么样,但是眼睛愿意在这部剧里多停留停留,各历史、家居爱好者们也蜂拥而上。
第二是心理把握。如同上文讲述琼瑶、宫、陆贞传奇的演变一样,社会心理与观众期待是随着社会发展变化而变化的。
电视剧的观赏风向标其实可以从流行网文里面找方向。2011年我混晋江文学城的时候,电视剧里清穿正火,网文圈的流行却是那三四年之前。那个时候,最火的网文类目是霸道总裁、玄幻、修仙。果然,赵丽颖从13年陆贞传奇走出国民度后,之后接的《杉杉来吃》《花千骨》就沿着这条路子一路爆红走向一线位置。后来,玛丽苏、白莲花、多愁善感的故事被看腻了,晋江文学城中开始出现大量的“快穿”“乱穿”“反套路”小说。
这些网文的读者就是物质生活越发充裕,精神世界更加自由的90后、00后。
女性不再是被动的、不能直抒胸臆、非要躲在幕后的角色了,大家希望看到的反套路,其实就是社会对于各种生活态度的包容性。
《如懿传》虽然备受期待,但是女主如履薄冰的人生故事,怕是没有反套路的魏璎珞更让广大观众买单和喜欢。
更何况《延禧攻略》不只女主反套路,所有的角色几乎都反套路。在自媒体全面茂盛的时代,吸引关注就是吸引流量,《延禧攻略》中的任意一处反套路都能让号主们抓住,形成流量与口碑的双传播。
6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是套路呢?
于正的作品表让我一度感到惊诧。他在制作《宫》之前的画风明显感觉不同,曾经编剧或者出版了《荆轲传奇》《我爱河东狮》《大丫鬟》《大清后宫》《最后的格格》《胭脂雪》《贤妻良母》等作品。
作品众多,风格不一,有几部也是好剧。
如果那之前,他还是一个创作者的话,宫之后的他变得愈发像一个擅长营销的商人。他精确嗅着市场注意力的方向,输出他对市场喜好的判断,成功概率高得惊人;也跳出一般文人最大的局限,擅长炒作、造势,把自己和艺人炒得黑红,还越炒越红。
话题几乎不断。
这个商人在2011年到13年间,以前所未有的能量爆红,后来几年也尝过失落,还几度向网友露出无耻嘴脸。
2018年回归的商人于正,不缺爆剧,缺的是口碑与收视双爆的经典。百度上《延禧攻略》超越《甄嬛传》的文章title已见端倪。
只恐怕,出此判断过早。
《延禧攻略》里不合逻辑的老梗与拼凑当真不少,夹杂在整体观剧的爽感中尚不碍观瞻。
现今观众最买单的是反套路的黑莲花魏璎珞,琴瑟和谐的乾隆富察,初见美好,之后魏璎珞要上位令妃,且看剧情怎么转。
反套路外表下包着的是锦缎还是烂棉絮,商人于正的野心能否成真,可以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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