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作品:神州奇侠外传血河车之逍遥游·五

温瑞安作品:神州奇侠外传血河车之逍遥游·五

首页角色扮演奇剑破魔诀更新时间:2024-06-04

第十一章:雪峰神尼

  恒山坊是登恒山必经之地,三五人家,山势奇秀,怪石突兀,层叠千里,峰峦攒坟簇、青杉红叶,点缀如荆方歌吟一入恒山坊,意见街坊上有售西瓜。
  这时已近岁晚,约十月间,居然还有西瓜儿售,实属奇事,原来此间习俗是在中秋买西瓜藏之,至十、十一月间取出,剖瓜分食,可免疾病,概此处转冷转暖,一夕之隔、犹如一季。能有谚云:雁门关外野人家,朝穿皮裘午穿纱;包有一件稀奇事,九十月间吃西瓜。
  最后一句或云:“抱火炉吃西瓜”,风俗可见一斑。方歌吟因不知情,初到之际,甚觉稀罕,但心急要见觅桑小娥,也没心停下。
  方歌吟一拐一拐的来到恒山坊前,两个卖瓜的女子,看来是一母一女,缠方歌吟要他买瓜。
  “公子,请买个西瓜呐。”
  “又平又静又凉又爽又好吃。”
  “咬呀,公子怎么有血!”
  “噢,公子爷受伤啦!”
  方歌吟苦笑摇手,说不要紧,一个妇人拿布来要揩抹血迹,小女孩子载竹笙,依旧上前来推售西瓜,方歌吟苦笑推辞:“我要赶路,我不吃了,我买下就是了……请问“往恒山峰女器去,要怎么走?”
  那妇人问:“公子爷要到素女峰去?”
  方歌吟叫道:“我绕了长路,渡阴山来塞北,为的就是上素女峰。”
  那子女孩见方歌吟肯买西瓜,样子很喜欢,禁不住道:“你知道素女峰是不准男子上去的,现刻我们在这儿住的,都是女孩儿家。”
  方歌吟叹道:“我知道。但我要阻止一件事。我一定要上去。”
  熬人沉吟道:“如此上去,乃是送死。”
  方歌吟毅然道:“就算送死,我也要上去,请两位指一条明路。”
  熬人道:“既然你一定要上去,那就没有明路了!”那妇人冷峻地说:“只有一条路。”
  方歌吟部问:“什么路?”
  熬人目光闪动:“死路。”
  她一说完,一手已扣住方歌吟的左手,另一手按住方歌吟的剑鞘。
  方歌吟一栗,他只剩下一条受伤的右手。
  那少女手上的西瓜突然裂了。
  西瓜肉鲜红如血,西瓜籽漆黑如墨。
  西瓜籽都骤然喷射而出,射向方歌吟。
  方歌吟大叫一声,突然他身子一侧,所有的西瓜籽都打射在他右半边身子的要穴上。
  “那小女眼见得手,自是大喜望过,叫道:“师姊……”话未说完,方歌吟肘部一屈,竟在极其约角度下,反手拍中了那妇人。
  那妇人叫了一声,松了手,竹笠一落,原来是女尼,方歌吟怒道:“恒山是名门正派,也施暗算么!”
  那少女惊呼一声,立即改为尖啸,一时四处响应,掠出了十七八名女尼,仗剑就要扑来,这少女反手打掉自己头上的竹蓬,叱道:“堂堂天羽派,也使用东海劫余门不要脸的“腐功”与“反手奇招”,是谁丢了脸!”
  方歌吟刚才在危急中唯以“腐功”,闭去半身经脉,使受少女暗器攻击,而又用“反手奇招”,震退妇人,乃情不得已,少女这么一喝叱,方歌吟却一时无辞以对,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妇人又持双刀扑将上来,忽听一清毅的女音喝止道:“五师妹、七师妹,休得胡来。”
  方歌吟这才知道,这妇人是恒山一脉的重将琼一,外号“十指罗网”,精善擒拿之技,那少女则是恒山派七名雪峰神尼嫡传徒弟之老么,“漫天花雨”瑶一。
  只听那消沉的声音又道:“退下,不要胡来。”众人一听,相顾片刻,都收兵快快退下。
  方软吟知是恒山派的大弟子清一到了,清一一直是恒山雪峰神尼最宠爱的首徒,但在江湖上,清一的身份、武功,一直是一个谜。
  方软吟只觉眼前一亮,出现了一个雪衣女子,头上居然是束发,长长的瀑发披到肩上,白得什么似的,好像山谷中的溪水,这个女子,弱不禁风也弱不胜衣的,居然就是恒山首徒:清一师太。
  方歌吟呆一呆,也不管其他,长揖到地,道:“在下天羽派方歌吟,冒死拜见贵派掌门,恳求勿使长空帮桑姑娘落发,在下愿以死身代。”
  清一怔了一怔,道:“你……你就是方歌……方公子么?……”方歌吟又是一愕,没想到这恒山首徒,竟如此友善,而且全无架势。
  只听清一又问:“你不是已负了心,弃了小娥姊姊的吗……”这时茅屋间忽然跑出一又肥又胖的五六岁扎辫的小孩,抱住清一雪色袍脚,牙牙地说:“姊姊,姊姊,我妈,我妈妈呢……”清一拍了拍小孩子的肩,又抱上来,亲了亲小孩子的脸,她清秀的脸庞,有说不出的茫然。
  “这小孩子的娘……就是给山下的男人害死的……你找娥姊姊,却是为了什么……”方歌吟听得热血冲天。忍不住跃起,大声道;“这位师姊,你给我听住,天下男子,当然有奸恶之辈,但不似你们恒山所认为,全是丧尽天良之士!清一师姊,我只请求你指点迷津,让我上山救得小娥姑娘,你要宰要割,任凭处置,方某人绝不皱一皱眉、哼一哼声!”
  方歌吟一口气说到这里,内心疼极,当觉跟前尽是桑小娥凄然与傲然的身形,宛在天边招手摇曳,心内苦极,忍不装哇”地吐了一口血。
  清一花容失色,脸白得什么似的,两双清零的眸子,也有了怜借,好一会才说:“我要*你割你,做什么来?”
  方歌吟登时一醒,喜叫:“师姊你答允了。”
  清一出然叹了一声:“我答应了,又有什么用?”忽然“呛”地拔出长剑,一剑刺来。
  方歌吟百忙中一剑架过,没料清一竟是如此说打就打,却见清一欺近,并迅速低声向他道:“小娥姊姊并未削发,眼下就要成礼,你得赶快过我这关,闯上西边最高峰去,那就是素女峰所在。”
  方歌吟一听桑小娥并未为尼,欢喜得忘了招架,又听桑小娥即刻要削发,不知能否赶及,一忧一喜,整个人都傻了,竟忘了招架清一的剑势,幸而清一只虚刺三剑,在方歌吟身边险险擦过,清一低叫道:“方少侠!”
  方歌吟尤在梦中。清一叹了一声,挺剑又虚刺,并叫:“方少侠!”
  方歌吟乍见眼前尽是剑光,又闻叫声,猛然一觉,如冷水浇背,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西环山峰直插入云,陵然有钟声传来,清一戚眉、剑走轻灵,急道:“不好,礼即开始,少侠快闯过我道一关,赶上素女峰,迟了恐怕来不及了。”
  方歌吟尤如大梦初醒,急挥金虹,挡过两剑,清一身形急掠而过,乌发如瀑,掠过方歌吟唇角,边抛下一句话:“我师父脸慈心冷,你决不是她对手……她最精强的是剑法,你万万莫与她老人家比剑……”方歌吟神智恍惚,连“是”字都来不及回答,清一忽然错步一跌,同他扑来,扑剑一掠,边低呼:“快!反攻我!”
  方歌吟不及多想,以剑柄反撞,撞开清一剑锋,回剑一捺,清一竟不知闪避,了一下,清呼一声,掩住创口,脸色气得雪白,以剑遥指方歌吟,叱道:“你……你……你就算闯得了我这一关……”一面又向方歌吟使眼色。
  方歌吟登时会意,收剑抱拳一揖故意朗声道:“在下失手误伤师姊……承让了。”
  这几句话,却也是由衷之言,方歌吟不再多留,即刻就走。
  清一捂住臂上伤口,目送方歌吟远去,尤默然不语。她尤拾雪亮的剑,剑光滢滢,剑身上反映她忧艳的清容。
  “为什么。为什么……这难道就是世间所谓的“情”吗?”她想。
  有一天她正式落发时,有没有这样一个男子,为她不惜飞骑,为她不惜冒死,为她不惜一切去阻止……?
  清一不知道。
  瑶一轻灵地跳了出来,见清一臂上鲜红的血,关切地问:“大师姊你受伤了?”
  在阴影里的琼一师太却冷哼忖道:“好像在做戏一样。”
  素女峰,晚霞夕照,钟声悠悠。
  峰耸入雪,方歌吟他宛若走在云端。
  再也无人拦阻。见路,方歌吟则奔去。见庙,方歌吟则步入。最后见一殿堂,数百石级,直通南天门。
  方歌吟一口气奔上去,只见飞檐凌空,“上见绝壁,千临官阶,殿下云级插天,门下弩碑森立”,这时空色惨淡;有一大殿,方歌吟走入,只见日落西山,夕照黯去,大殿甚敞,只有一白衣人。
  白衣人背后,是一所水月门。
  门内背跪一人,正披上法衣,没有回盼,但身裁巧俏,秀发末剪,正是方歌吟梦魂索系的人:桑小娥!

  那白衣女尼,慢慢站立起来。
  她玉色的脸,慈祥清静,看不出实际年纪。
  尽避她慈祥淡定,但方歌吟一见之下,却为她的威严所震祝女尼说话了。她站起来,比预想中更形高大,而且圣洁庄严。她比方歌吟足足高了两个头以上。
  “这儿是恒山重地。”
  方歌吟点了点头,长揖到地,恭敬地道:“晚辈天羽门晚进方歌吟,拜见神尼。”
  那白衣女尼缓缓地道:“这儿是素女峰。”
  方歌吟当然知道。而背向他的远处之桑小娥,一直没有回头,像对他闯入之事,浑然未觉。
  白衣女尼定定地说:“我就是雪峰神尼。”
  方歌吟虽恭谨地面向雪峰神尼,但仍不住地往桑小娥倩影那儿探看。
  雪峰神尼静静地问:“这些你都知道了?”
  方歌吟不解。“晚辈知道……”
  雪峰神尼笑了:“你知道就好。知道就不算枉死了。”
  方歌吟一震,对露齿而笑,但脸无表情的雪峰神尼,竟有不寒而冻的感觉。
  雪峰神尼又道:“这儿是有规矩的,你想必也知道。”
  方歌吟颔首。雪峰神尼接道:“闯进峰的男子,自剔当堂,保留全。”她本无表情的笑了笑又道:“若要我动手者,则*了抛落山谷野狼。”
  方软吟慨然道:“前辈,晚辈来此只为一事,虽死不足惜。”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你说说看。”
  方歌吟道:“晚辈是不祥之人,怕无多日之残生,连累小娥姑娘,所以不惜开罪桑姑娘;没料桑姑娘因此来这里落发,晚辈此来乃为制止此憾恨之发生……”只见水月门内的桑小娥,听到这里,纤细的身影抖动,双肩也起伏不已。
  方歌吟长叹一声,继红道:“若能求神尼网开一面,而桑姑娘回心转意,晚辈愿九死不辞!”
  雪峰神尼本是冷如冰铁,此刻端详了方歌吟一阵,哦了一声道:“你中了的是东海劫余门的毒……没几天好活了,是不是?”
  桑小娥跪在那儿,又是一震;雪峰神尼继续道:“桑书云早已遣信鸽过来,跟我说明此事,说你是为救他,而中了严老怪的毒,你年纪轻轻,能亲救得天下第一大帮之帮主,实在不错……”桑小娥一听,猛然回身,泪流满脸,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乍见到方歌吟,又怕自己哭时难看,却给意中人看到,便像个稚真的小孩子一般,呼嚷道:“你……你……你你你你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方软吟心情激动,也不知如何说是好,只能重复又重复的说:“小娥,小娥,你不能落发,你不能落发。”
  桑小娥跪行了几步,掩膝悲哭起来。一切委屈,尽在哭声内消解。
  雪峰神尼却道:“你们此番误会得雪,本是好事,但此处却是恒山派重地素女峰,我是雪峰神尼,我们是有规矩的,我都跟你说明了。”
  方歌吟把心一横,真诚地道:“前辈,只要你肯放小娥落山,在下愿受万狼分。”
  雪峰神尼笑了,摇头。
  方歌吟握紧了拳头,青筋毕露,问道:“为什么?”
  雪峰神尼淡淡地道:“因为我是雪峰神尼。”
  “桑小娥选择了此地出家,就是因为知道我是雪峰神尼,就算天王老子来,或者桑书云亲来,也挽回不了这个局面。”雪峰神尼声若剑削薄冰,冷静无情。
  “此刻你们两人明知故犯,不管你们是谁,有何情彩,都不能坏我清规。男的该死,女的要出家,便是结果,毋庸多说。”
  方歌吟一听,勃然大怒,冲口道:“天下那有这种“清规”!”
  雪峰神尼不怒反笑:“近十年来,你是第一个男人敢对我如此无礼。”
  方歌吟冷笑道:“却不知十年前的英雄好汉是谁?”
  雪峰神尼似听不出他言辞问的挪谦,轻描淡写地道:“十年前么?那是幽冥血奴,已给我*了。”
  方歌吟喝道:“错了,幽冥血奴根本没有死,他就在我往恒山的路上截击我,越了血河车,打了我一掌。”
  雪峰神尼倒是怔住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持续了足足好半刻,因为事情太复杂,又太多了:首先是幽冥血奴,还有血河车……一直到雪峰神尼看到了方歌吟的掌伤,那确是十年前,幽冥血奴的“飞血两掌”……才足堪问道:“……你说你是驾“血河车”……赶上……赶上恒山来。”
  方歌吟昂然道:“是。”
  “你……你又如何从“武林狐子”任狂那儿,夺得血河车呢?”
  “我冲上血河车时,任狂不在,……争夺战的时候,桑帮主都在,前辈若不信,可以查清楚。”
  “我信,我信;”雪峰神尼嘴角依然挂了一个不能置信的笑意。
  “后来……你又与“幽冥血奴”交过手……”“正是。”方歌吟斩钉截铁地答道。
  “瞧你所受的伤,所说的应是真的。”雪峰神尼审慎地道。
  “本来就是真的。”
  “那幽冥血奴果是复活了?”
  雪峰神尼的双眸发出凛人的*气。
  “复活?”方歌吟不解。“十年前,笔架峰上,我、天象、大风三人重创这人,然后把他打下万丈深崖……我当时怕他末死,又来作恶,所以下峰去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他的身,胸骨里边插我的“观澜瀑剑”……”“那首确是萧萧天吗?”
  “这个,”雪峰神尼于此稍为沉吟,“当时那身似已被饿狼吃烂,我也认不清……”说端视向方软吟胸膛,喃喃道:“但这掌伤确是他所为……这狂魔又已出世,贫尼非下山一趟不可了……”方歌吟喜道:“神尼肯下山为救世人,对付狂魔,那实是天下人之福……”雪峰神尼森冷一笑:“只不过无论我要先除掉谁,第一个还是要先收拾你……”方歌吟怒极,愤然道:“好,既然此战在所难免,晚辈只好领教了。”
  雪峰神尼慈祥的脸容上森然一笑即止,宽大的脸上无一丝皱纹,声音里没有抑扬顿挫地说:“既然你先受了伤……而又曾对抗过“幽冥血奴”,我就让你有个机会……要是……”雪峰神尼本来想说:“要是一百招*不死你”,后来一想,还是稳点好,此人竟能从天外第一嗜血狂魔萧萧天手下逃过不死,只怕真不可轻视……于是说:“……你逃得过我两百招,不但放你下山,连桑小娥也可以带走。”说到这里,雪峰神尼自己也几哑然失笑:对付这年轻而又受伤的毛头小子,居然也要自己约两百招实在是太过于稳重了,奇怪的是自己何以变得如此胆小,难道是被青年的奋昂气势所唬?怎会!就算“天羽奇剑”宋自雪来,我也……“呛”地一声,令雪峰神尼眼前赤亮,如火团一般,方歌吟挽起金虹剑,剑朝地,作了个起手式,坚定神决地道:“前辈……请进招!”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桑小娥看看,忽然哭苍哀怨喊道:“你走,你走……不要管我!”
  方歌吟坚决地道:“我怎么不管你。”
  桑小娥脸颊带泪串子,怔了一会,银牙一咬,又跪向神尼,蹭蹭蹭连连跪走几步,扯雪峰神尼的腿哭道:“师父……请您放过他……我愿意剃渡……”雪峰神尼冷峻地道:“我放了他……不是坏了门规?”
  桑小娥哭道:“师父,就请您网开一面,他……他又不是有意触犯的,都是我不好,我代他身死,总……”代他死!雪峰神尼心中暗暗感叹,世间里可真有这等痴情男女。
  这时清一也从侧门里出现,垂泪扶桑小娥,向雪峰神尼求道:“师父……就请您开恩……”“住嘴!不关你的事!”雪峰神尼吆叱道,其实心中略有感动,所以又说:“……你真的要代死?”
  “是!”桑小娥虽满脸泪光,但态度坚决。
  清一忍不住又说话了,她实在无法忍受这一对人乃受冷酷的拆残。
  “从前师祖,不也是破了一次例吗”
  “胡说!”雪峰神尼脸色一沉,喝道。
  “那又是那一个世间高手!”方歌吟心忖:至多不过一死,大丈夫何容女子哀哀为自己的残生而求情。
  “萧,秋,水!”雪峰神尼一字一句地道。五十年前,师父所订下的恒山规矩,的确会被“百无禁忌”的萧秋水所破坏过。问题是以萧秋水武功之高,那有人能捺他何……?但这方歌吟。
  方软吟转了听了豪气顿生,“啸啸啸”舞了三道剑花,道:“师太,请。”
  雪峰神尼一长身,就要扑过去,桑小娥却一把抱住,向方歌吟叫道:“快、快走。”
  雪峰神尼一呆。方歌吟决然道:“我不走,这一走,天大地大,却莫可容身。
  手持金虹剑的人是决不退缩的。小娥,请让我一战,请放手!”
  桑小娥明知这雪峰神尼武功只在爹爹之上,那敢放手?雪峰神尼俯身点了桑小娥穴道,清一只好把她抱退。雪峰神尼双袖一周,置于身后,道:“很好,你没有乘机逃走,如果走得过我两百招。你放心,我心履行我的诺言。”
  方歌吟他不答话,仗剑凝神。
  “你看点!”
  说长身而上,双指并点,叱道:“第一招!”

第十二章:二百回合

  雪峰尼双指并点,别看是随随便便的一击,但不知多少武林人,因而丧失了一双“招子”。
  方歌吟一转剑,一招“倒挂金廉”就反撩了过去!就在这刹那间,雪峰神尼双指猝然加快,方歌吟猛甩首,两络前发,落了下来,方歌吟心忖:“侥幸!”
  雪峰神尼及时收指,也觉得指节一阵热辣,险被削去,心里也道:“好险!”
  这下两人一齐猛省,加倍小心。
  雪峰神尼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的“天羽奇剑”练的不错。”
  方歌吟却恭然道:“却数在下见识了恒山派的绝妙武功!”
  雪峰神尼冷笑道:“还早呢。”
  猛喝道:“第二招!”
  手张若大鸟,飞掠过去。势急,但无风。这等飞袭方式,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回击是好。就在雪峰神尼身子即要撞上方歌吟刹那间,顿佳,五指并仲,飞疾插过来。
  这每一招都是必*的打法。
  方歌吟大喝一声,伸剑一栏,正是“长天一剑”,反切过去。
  雪峰神尼眼见招式用老,忽然滴溜溜一转,人已到了方歌吟背后,叱道:“第三招了!”
  十指箕张,向方歌吟背心四道要穴便抓。
  方歌吟百忙中闻风辩影,一招“天羽奇剑”的*招“血踪万里”就回扫了过去!

两人攻守间,已过二十招,居然还是平分秋色。
  雪峰神尼始甚轻蔑,以为能轻取,眼见如今二十招未下,不禁有些顾虑起来万一给这小子逃过了两百招,自己岂不丧尽威名!她一想到这点,就“刷”地在旋身之中,拔出了如雪长剑。
  方歌吟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剑尖一点,往雪峰神尼的如雪光圈刺去!雪峰神尼微笑,一挽手,格过一剑“刷刷刷”,借势连攻了三剑!三剑迅极!萧秋水连避过三剑,额顶已见汗!雪峰神尼白衣如雪,剑气潇潇,剑走中锋,快、迅、急、攻,根本不容方歌吟有瞬刻喘息,已连攻了一十七剑!方歌吟连招架了这一十七剑,只觉眼花了乱,手酸臂麻,雪峰神尼见自己所创的“连城一十七诀”对方居然消受得了,也十分惊讶,展开“雪花剑法”,如雪光飞酒,铺卷过去。
  方歌吟开始施展“天羽廿四招”,还勉强抵挡得过去,他的剑法,显然凌厉绝对可以压得装雪花剑法”的飘忽,但剑术却还不如雪峰神尼老到,六十招一过,气喘嘘嘘,有几度险险中剑,岌岌可危。
  方歌吟道才知道,这名列“三正”之中,而且最难惹的恒山雪峰神尼,是何等精湛的剑手!剑风潇潇,方歌吟边打边退,偌大的厅堂,两人飘飞来去,剑意游走,已战了数十招,方歌吟竟被疾迅的剑招迫到了墙角。
  背后是坚石的墙。
  已无路可退。
  方歌吟心下一沉。就在这时,雪峰峰尼的剑下慢得一慢,这只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功夫。
  但方歌吟长剑一屈,弹出了“怒屈金虹”!雪峰神尼闪身一侧,方歌吟以“开天辟地”剑招,硬闯了出去,是位互易,变成雪峰神尼背向石墙,方歌吟的背后又有大片空阔。
  原来那一缓之间,是雪峰神尼“雪花神剑七七四十九式”用尽之时,这只是稍为一剑之间,第二套“素女剑法”未曾施展,方歌吟藉此破除逆境,时刻机绪之把握,实是胆大心细。
  方歌吟虽闯出了绝境,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雪峰神尼脸若寒霜,回身一拧,又源源剑招攻到。
  方歌吟以“天羽廿四剑”对拆,不一会只觉天地无情,剑气森然,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抵抗。
  原来此刻雪峰神尼所使出之“素女剑法”,乃极冷毒、无情,自极坚极纯极静极顿悟出来的剑招,无一不是逼人于绝路,方歌吟一面以华山、天山、点苍、雪山、昆仑等派剑法招架,一而以各种小巧身法游走,闹得二十来招,已来回大厅七八遭。
  雪峰神尼冷然道:“好,你所学倒是挺杂的。”
  剑招一紧,左穿右插,竟令方歌吟闯不过去。这时剑法充分发挥出压力,方歌吟知道如不再振作,恐怕即刻就要横当堂,于是借剑一挑,顺势一搭。
  雪峰神尼见方歌吟居然要与自己比剑力,心中暗笑,因她剑术老练,对运力于剑上,已到“无碍”的地步,方歌吟剑法再辣,武功再杂,论到功力,绝对不可拟比,现下见方歌吟如此不知死活,以剑压剑,当下暗送内劲,直袭方歌吟。
  岂知自己所送入剑身的力道,被对方剑身所透过来的两道劲力所阻,余力再进时,又被另两股劲道抵消,等到自己功力消灭后,又有两道暗劲迫返,破解了自己的防线,心下不禁暗凛。
  这时又有三道内劲,直逼而来。雪峰神尼乍想起曾听武林中傅说的宋自雪所创之奇技:“九弧震日”这招的名字来。
  “九弧震日”是以九道内劲,透过剑意,击散对方一切防范……雪峰神尼一念及此,猝然弃剑。
  她毕竟是一代大师,说弃就弃,同时间双指一弹,弹在剑锷上,变得将剑借势疾弹,戮向方歌吟。
  方歌吟正想发挥“九弧震日”的最后三招,但觉臂腕骤然一空,鹄的尽失,而对方的剑却突地弹跳刺来!这一下变化,快到不可思议,明明是自己制住了先机,剧然变为奇险!方歌吟百忙中一弹指,以双指使出“怒屈神指”势,“叮”地将剑弹飞了出去!飞剑折射向雪峰神尼,神尼不慌不忙,横手一提,又拿住剑柄,剑光一盎,又罩向方歌吟。
  方歌吟情知如此战下去,实在无法抵受,对方剑法简直如神似鬼,不可捉摸,他暗运力于剑内,每一剑都使尽真力,直斩横斩,反击回去。
  雪峰神尼本就内力精湛,但见对方所运使的也并非蛮力,而且真力犹胜自己,心中暗暗惊诧: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机智反应,相当过人,而且身怀宋自雷的“天羽奇剑”绝技,又兼通各种剑法、身法,居然还有这一身骇人的内力。
  惊讶归惊讶:雪峰神尼的剑法,可一点也不含糊,也运起深湛的内力,两人的剑风每出一剑,即如星击鼓,“咚”地一声,拼搏了七八剑,两人俱汗透背衫,方歌吟则气喘如牛。
  雪峰神尼见久战未下,内心颇急,剑意又一转,每招却用“带”、“滞”、“迟”、“祛”的剑诀,方歌吟每一剑蓄力猝发的内劲,全被她剑意上的“黏”、“送”、“起”、“去”间宛若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方歌吟更处于大不利的地位之中,等于一个人使力,另一人借力,方歌吟拼搏了几招,如长期下去,不是办法,仅死路一条,但又为雪峰神尼剑法所引,无法收劲,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如电,“嗖”地冲面划来!方歌吟危急之间,猛想起东海劫余门中有一绝招,即“移影遁道”,他急忙敛神再分,“刷”地一声,雪峰神尼以为刺中,忽而影子消散,方歌吟已至背后,抖起神威,祛去强劲,始能换过一口气来,使雪峰神尼无法再藉其力而耗荆就在这时,清一女尼喊道:“一百招了。”
  雪峰神尼心头一惊,下手更不容情。方歌吟挥剑招架挡拦,又使小巧身法腾挪逃避,不肯再为剑网逼困,未几又二十招,方歌吟又在偌大厅中被迫走了二、三个圈圈,终于逼到了门口。
  雪峰神尼脸上煞气大现,一路飞斩疾刺,方歌吟一面挡一面疾退,一迫一逃中,又走了廿余招。
  两人战得正酣,陡听清一叉恤道:“第一百二十五招!”
  雪峰神尼一听,心下一凛,怎么已过这许多招了,万一对方能走得过两百招于是将心一横,将自己在这十年来独创的剑法,亦即是本来要用来作“三正四奇”下届争霸战的压轴剑法:“天河”使了出来。
  两人一迫一逃,但依然搏剑,雪峰神尼只定下两百招之约,并未规定以何种形式,故方歌吟人边战边退的消耗战,仍然不能算是犯规。
  这时两人已越过恒山“悬空寺”。悬空寺在兀异的山壁上建立,系建史上的奇迹。这时刚过第一百五十招。
  方歌吟运用智谋,退退避避,雪峰神尼在追逐中,无充分把握,亦不轻易出手。
  而清一却解了桑小娥之穴道,一路上跟了过去,除了算出招数,也不敢乱喊,怕影响方歌吟全神作战之心。
  这时打到一处突兀的巨崖下,方歌吟已没了退路,背后一道长瀑,冲泻而下,白烟缭绕,十分激越。
  这时已战到第一百五十五招。
  雪峰神尼森然抱剑,“啸”地斜指右方,剑尖斜翘,道:“你没路可走了罢。”
  方歌吟没有回答,肃然仗剑而立,一副万山崩而不乱于色,一心接战的意态。
  雪峰神尼冷哼一声:她看不出这年轻人还有什么可以让他还有勇气争战下去的勇气,就算有,她也决定要摧毁之。
  她的“天河”剑法*了出来,真似天河一般壮丽的气势,方歌吟想要招架,已力不从心,仅过了七招,“叮”地一声,金虹剑已被打飞。
  方歌吟继续苦战。又过五招,已背临深崖,雪峰神尼一招:“雪花点点”攻了过去,叱道:“下去!”
  方歌吟一个大仰身,居然头项悬在半空,避过了这一剑,雪峰神尼倒转剑柄,“刷”地又刺了下去!这次方歌吟理应避无可避!在这一刹那方歌吟脑里却闪过了求生甚至求胜的意旨,昔年大侠萧秋水也在此种艰难情况之下,创出了“擎天一剑”,他也可以施只听“丝丝”之声,“长空神指”直弹袭雪峰神尼。雪峰神尼没料到方歌吟在此等情形之下,居然还可以反守为攻,骇然跳避,怒叱道:“你……你究竟跟桑书云有什么关系?”
  方歌吟拼红了眼,“长空神指”挥酒而出,雪峰神尼初甚惊异,但又过五、六招,见方歌吟只得“长空神指”之皮毛,长剑一放,天河剑法中之一招:“千水一流”,“啸”地一剑,破指风而入,方歌吟只来得及侧一侧身,剑已刺中左臂,直入骨骼。
  方歌吟痛入心脾,却猝然反身反肘,在雪峰神尼完全意象不到的角度下,“碎”地一掌,居然击中了雪峰神尼。
  雪峰神尼久经阵战,临危不乱,借力飞退,卸去大部份掌力,与其说受伤,不如说惊愕,嘎声道:“你……怎会……劫余门……的怪招!”
  方歌吟趁此猛拔出地上长剑。
  雪峰神尼知不能再容方歌吟稍有喘息,自己被对方打中一掌,伤势虽然不重,但若不除之,今后岂有颜面?当然又展开“天河剑法”,拼*过去!又七、八招后,方歌吟已不支。
  他一手以“天羽奇剑”剑招以对,左手还不断使出“长空神指”、“大漠仙掌”以及少林绝招,使雪峰神尼要十分警惕小心。
  这样又撑过了五、六招。雪峰神尼袖袍一扬,闪电般罩住了方歌吟的头,“刷”地一剑,直刺心窝。
  这一下,方歌吟再精灵,也躲不过去了罢。雪峰神尼如释重负,作如是想。
  但却未料到方歌吟把剑一横,宛若海天一线,自己的剑尖,无疑等于自动送到对方的剑身上,“叮”地一声,星花四溅!雪峰神尼不知这一剑招乃一代奇侠萧秋水所创的“海天一线”,那里攻得下去。
  方歌吟这时急甩开袖袍,就在这一甩之间,剑势有了移动,雪峰神尼抢先纵身,剑往上挑,“嗤”地一声,剑刺中方歌吟的脾骨!随桑小娥的惊呼,鲜血飞绽,方歌吟却哼也不哼一声,依然摆“海天一线”的守势。
  雪峰神尼怒啸一声,左刺右刺,前刺后刺,左刺右刺,这是“雪花太山”,即封死了方歌吟的退路,又分五虚六实,分袭方歌吟。
  方歌吟不动,依然“海天一线”之势。
  所有的剑尖,到了“海天一线”上,部委落了下来。雪峰神尼脸色一变,使出“天河剑法”中极端凌厉的一剑:“天河飞遁”,剑势斜撩而上,准备光斩挫方歌吟运剑的手指再说。
  但是方歌吟依然“海天一线”未变势。
  雪峰神尼的剑势,又被一股无形的劲力所滞塞;雪峰神尼暴跳如雷,连攻七剑,全都给这“天下第一守招”拦截了下来。
  还是“海天一线”!仍是“海天一线”……在方歌吟心里,如狂魔在意念之外,不断*扰,他要把持修行的心。
  就在这时,雪峰神尼如一片云,冉冉升起,“刷”地剑切入瀑中。
  然后向方歌吟出剑。
  剑在带起晶莹的水花。
  方歌吟稍微被眩目的水珠所动摇,剑势一乱,雪峰神尼欺剑而上,“刷”地又在方歌吟右肋切了一记半尺来长的剑痕。
  雪峰神尼准备第二剑就要把方歌吟斩之于剑下。
  就在同时,方歌吟猝然攻出一剑!这剑就是昔年燕狂徒常用的绝招:“玉石俱焚”!雪峰神尼一招攻到一半,忽然感觉到对方要出剑的气势,竟无可匹拟。
  未出剑时的气势已无可御,出剑时定必可怕!雪峰神尼是何许人物,久经世故,饱历恶战,当机立断,一招使至一半,便立即翻了出去。
  她就在方歌吟出剑之前翻了出去,以她对剑法精深的了解与自觉,使得方歌吟那一招击空。
  要不然“玉石俱焚”真的已出手,就连雪峰神尼,也招架不下这“天下第一攻招”。
  雪峰神尼的身子才飞出去,又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一抽,雪峰神尼又陡掠了回来,发了一剑。
  方歌吟一剑不中,回剑已来不及,“玉石俱焚”须要极大的心力,就在这时,方歌吟闪电发出一招!这就是天下第一快招:“闪电惊虹”!这剑后发而先至,眼看可以斩*雪峰神尼,但雪峰神尼的身形又似风筝一样,陡地升去,又花另一角度,飞了回来,发出一剑。
  方歌吟一剑落空,回过身来,又发出“闪电惊虹”!雪峰神尼的剑尖又是不及这一招快,只怕剑未刺方方歌吟,眉心已被洞穿,所以只发了半招,又如被抽离似的,掠了回去。
  如此一来一回,又打了七八招,雪峰神尼发狠又急,心里自忖:不行,这样子打下去,不行!但每次自己发剑,对方神奇也似的剑招,却必可比自己剑锋先至……雪峰神尼豁出去了,剑脱手掷出!这一下,人未到,剑先到,方歌吟的“闪电惊虹”再快,因距离太远,刺不人,也没有用。
  这一剑十分狠准,竟穿过方歌吟脾骨,自背对穿出来,在场臂战的桑小娥与清一,都不禁尖叫起来。
  方歌吟摇摇欲坠,他依然紧咬牙龈,雪峰神尼眼见一剑得手,心中大喜,却见方歌吟连受三道重创,加上前面的两道掌伤,居然不倒,不禁赫然。
  她知道这青年确有别人不及之处,所以发狠了心,一不做,二不休,猛冲上前,掌影漫天,向方歌吟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就在这时,雪峰神尼突然发觉一切都变了!这世界像颠倒过来一般,一切都很不一样地,缓慢了,连倒泻下来的瀑布,都像一寸一寸往下挂一般,慢了拍子,她正在疑虑间,却发觉自己的出手,也慢了下来。
  这时方歌吟手中的金虹剑,已慢慢斩了下来。
  雪峰神尼只觉自己身形、衣袂、飘飘欲仙,她虽不知道这就是所梢“天下第一慢招”:“老牛破车”,但也知不觉,凭数十年应敌经验,竭尽所能,向左一移。
  本来往她头顶斩落的金虹剑,偏落斩于她的琵琶骨上!她只觉一慢刺疼,立刻清醒过来,又变得出手如电,“砰”地双掌拍中方歌吟,并随势抽回“观澜瀑剑”。
  方歌吟“哇”地一声,和激喷之鲜血,倒翻出去,吐了一大口血,将金虹剑往地一插,屹立不倒。
  原来天下最佳慢招:老牛破车,本是无法可破,但方歌吟负伤实太重,所以施使时不能全神贯注,所以当剑一嵌入雪峰神尼肉中时,反令雪峰神尼神智清醒,及时反击出去,解了“老牛破车”,又重创了方歌吟。
  这时方歌吟就算是铁铸的,意志力百张,也无法再战,于是把心一横:这的确是不世之才,可是非死不可!自己与之拼斗,居然还中了他一掌一剑,那那有脸目在江湖上混。
  她当然不知道,就算天象大师、严苍茫等曾与方歌吟交过手,亦都几乎不敌,如不容易才险险胜之,但也没曾如此重创过方歌吟。方歌吟此刻的武功,与“三正四奇”相差无几,其意志力与斗志则尤有过之。
  雪峰神尼叱喝,“天河剑法”中绝招:“星摇斗晃”,在摇拨中,猝然出剑。
  方歌吟的气力,已不能自土中拔剑,他在此刻,只有一个意念:方歌吟你不能死。撑下去!他居然一张口,以牙齿咬住了剑锋。
  这一下之胆大,令雪峰神尼也为之色变。这等以齿御剑的技俩,充其量只可以用在两者武功极其悬殊的情况之下,而在对方无甚可观自己却艺高胆大,才敢如此凌人。
  而今雪峰神尼武功犹在方歌吟之上,而且还是当今武林中,可谓第一用剑大师,方歌吟居然敢如此,雪峰神尼也不禁为之一怔。
  她只要把剑尖一送,方歌吟立即就要穿喉破腹而死。
  她惊疑地再看了这青年男子一眼。
  这是最后的一眼;她当然是要*死他的。
  就在这时,乍听清一叫道:“住手!二百招了!”

第十三章:迎宾

  这时只听悬空寺中,传来咚咚钟声。
  “两百招了?”
  这时落日的余晖,黄澄澄地,像照过无数汉家陵关,古道西风的斜阳,照在方歌吟那凛无惧,披血全身的躯干上,以及背景苍宏古幽的悬空寺。
  “两百招了吗?”
  其实雪峰神尼可以不承认。
  而且把剑尖一送,也不能算是一招,或者可以算是上一招的余势。
  虽然雪峰神尼明知不是,她那一招没有这种余势。因为不必。她相信没有人居然敢用牙齿咬住她的剑锋。
  “二百招了么?”
  时间好似在那晖黄的斜夕下凝住了。
  雪峰神尼右臂的袍袖,又无风自鼓,突然“兵”地一声,剑锋自方歌吟齿缝自折,雪峰神尼又回复了她的慈和,把剑“嗖”地飞扔于飞瀑之中。
  她合什道:“阿弥陀佛,二百招已过,方少侠可随桑姑娘下山去也。”
  一刹那,愕住的桑小娥、清一,都哭出声来,飞奔过去,搂住血人似的方歌吟,放声大哭起来。
  方歌吟却“咄”地跪地,向雪峰神尼道:“晚辈叩谢师太……”雪峰神尼望长天落日,衣袂飘然:“阿陀弥佛,善哉,善哉……”如此孓然远去。
  落日将沉。
  “观澜瀑剑”永埋瀑底。
  雪峰神尼其实可以耍赖。但雪峰神尼并没有这么做。
  方歌吟确实已握过了两百招,而且还反伤了她一掌一剑。
  虽然方歌吟他遍身浴血。
  方歌吟一直到雪峰神尼的身于远去,他才倒下去,*道:“……小娥……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桑小娥忍悲道:“……是……”方歌吟挣扎把沾血的手,放在桑小娥纤弱的手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后方歌吟平静地闭上了眼,好似死去一般平静。
  夕阳静静地照在恒山上。悬空寺上。夕阳静静地照在他们三人身上。方歌吟、桑小娥、以及清一。夕阳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方歌吟紧的眼盖上、浓眉上。
  神迹似的,方歌吟却未死。
  雪峰神尼默许方歌吟寄存于恒山上,桑小娥、清一,日以继夜,照顾他汤药。
  然后在第三天方歌吟奇迹般地醒过来。
  他苏醒过来时,说了一句话:“生命真好。”
  外面阳光也好。
  鸟声欢唱,蝶旋花开。
  生命虽好,但却是短促的。
  桑小娥心里这样想可是爱情呢?
  她准备万一方歌吟不幸,地也不要独自活。
  清一却在一旁垂泪。
  她在木条窗子透过来一格一格的阳光中,看到仰卧在床上方歌吟那伟岸的轮廓,坐在床沿那纤巧的桑小娥之侧面……她只觉得只要这样看这天降下来的一对人儿,她就是最幸福的了。
  她但愿永远也不要离散。
  但她是唯一送走这一对人儿的人。
  方歌吟在两天后再度醒来时,知道这里是恒山,他便要带未曾痊愈的伤,离开了这地方。
  桑小娥扶持他离去:清一远远望他俩自苍宏古意的山径上慢慢地走下去,仿佛看到这历史上的两个人物,渐渐跟自己隔得远了,而且毫无相干了,而且自己还在超脱的尘俗之外,未能跟去……她却为此点淌下了两行泪……让风吹去。
  方歌吟的日子,只剩下了二十天不到。
  江湖上仿佛消失了这一对人间侠侣;但武林中也不时听闻他们仗义过的传奇。
  他们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呢?
  桑书云时目送长空归雁,目光萧索。
  好小子,居然能自素女峰闯下山来!车占风忍不住逢人便说。
  这小子居然未死!天象大师虽是出家人,也如此懊恼。
  虽然未死在恒山,但也活不长了。
  严苍茫却如此阴毒地想。
  不知与方歌吟交手两百回合的雪峰神尼,又是何想法?
  且不知方歌吟、桑小娥这一对人间仙侣,去了那里,但是江湖土、武林中,却在这一段日子里,发生了惊天动地,胆裂心惊,哄哄动动的大事。
  只不知方歌吟、桑小娥知不知道?
  “不知爹怎么了?”桑小娥向重伤未痊愈的方歌吟,幽怨地说。
  他们两人,已到了甘肃古酒泉一带。
  酒泉是通往西域的古道,据说有泉水味如醇酒,故名酒泉。
  笆肃兰州,扼内地西北黄河之咽喉,锁内陆,并握外西北安危机危。东出湮关,得鲁豫燕赵之健儿,两入巴蜀,挹财富于天府;西倚康藏高原,有天然屏障,北穿草原,可雄据蒙疆边睡。甘肃西有凉川、甘州、肃州。肃州酒泉南有祁连山(蒙语即是天山),终年积雪,如倒插银屏;西北扼嘉峪关,横断以马鬃、祁连两山,形势险要;北临讨来河,东接高台荒漠之黄泥堡,是为关西要塞。
  “怀念爹爹是吗?”方歌吟轻抚他那伤痛末愈的胸口之伤。雪峰神尼那脱手一剑,并未伤及要害,但是雪峰神尼在那闪电般劈掌后藉隙抽拔,剑脱出体内时反而割伤了要脉,较为严重。
  这时正是春节近时,瑞雪纷飞,真是“一夜北风寒,尽澳江山旧”,山脉高原,一片银满。
  “也不。”桑小娥眼睛幻起了晶花,彷佛小时见到了小花园什么珍奇似的,亮稚气而幸福若小烛:“小时我在花园,牡丹花开得好大,有八、九十一朵,我好喜欢,爹回来就跟我讲外面的故事……他……他帮里事情忙,很少回来了,只有在我娘死后,他更刻意照顾我……”“所以宠成你的脾性!”方歌吟温柔怜惜地笑道。
  桑小娥知他指的是以前在长安太白楼上的凌傲,赦然笑啐:“你又来了,人家那时不知道嘛……”“人家是谁?”方歌吟笑调侃。
  “人家不就是……”桑小娥无限娇羞,道:“人家讲正经事嘛。”
  “你讲、你讲。”到最后方歌吟还是得让她。
  “……爹常给我讲故事,也有说到兰州这里,说水从天上来,水从云里过,一点也没错,只是“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远上白云间”……又说自望河楼望南北山与东川,俯视黄河滚滚,万马奔腾。某伟人有机联:“万山不隔中秋月,百年复见黄河清”……爹说气派好大,有丹心一片,万古流芳之志,我今日来这里,才是见识了。”
  “我也是。”方歌吟道,“昨日到五泉山,五泉由石缝涌出,飞花喷雪,宛若长瀑,尤其东龙口与西龙口,西泉由高泻下,势骤声宏。那里也正是霍去病大将军自临洮追逐匈奴,越泉兰山顶,因无水饮,霍将军手扶策马杖五击,得五泉,虽然是类似神话,但人在这百年前的历史舞台上,真是苍颜斑剥,令人策马回思时,数不尽的苍落叹息。”
  “可是我原不喜欢这些。男儿家纵横天下,方歌吟迎风,决战天下,原是好事。
  我小时最爱无所事事无所思,赤足到小溪水边,浸得足踝凉沁沁,石河边的小野花绿油油青背葱然的草儿,像吃了冰般纯洁,哼哼我喜爱的心歌,远处有鹅在唱歌……”“难怪你叫小娥!”方歌吟虽伤口隐痛,但精神却很好,微笑又调侃道:“原来有公鹅叫小娥,哦嘎哥!”方歌吟引头学叫玩。
  “难听死了!”桑小娥吃吃地笑,笑弯了腰:“那是这样叫。”
  “不然怎样叫,”方歌吟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然,你叫来听听。”
  “这样叫的,”桑小娥一面忍唆一面叫:“哦咿呵……”声言悠扬,很是遥远好听。方歌吟不由随那清清细细的歌声望去,抑见一个苍白的人,骑马在雪花纷飞中,往这儿走来。
  其实隔得相当遥远,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看,就觉得对方“非常苍白”。
  至于为什么有这种“非常苍白”的感觉,方歌吟却不知道。
  方歌吟不由自主脸色一绷,抓住了怀中的金虹剑。
  他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而昔年大侠萧秋水,也是同样有这一种彷佛预知危机的直觉判断。
  “什么事?”桑小娥见方歌吟攸变的脸色,心田里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她多不愿意有任何事故来*扰到她和方歌吟这段娴静、幸福,但无多的岁月。
  马得得得得……渐渐走近。
  已经很近很近了……得得,得得,依然走来。
  马已经极近极近了,马上的人却并没有勒止。
  方歌吟扶桑小娥,戒备的站了起来。
  “来者何人?”
  马上的人没有回答。
  马蹄依旧前行。
  “停步!”
  方歌吟断喝:不祥的念头闪过,他飞掠而起,一抄手,那人落了下来:是个死人。
  死人没有伤口,却五官溢血,显然是中毒而殁的。
  死人脸色全白,显然是已死了很久。
  桑小娥不禁掩脸微呼了一声。
  方歌吟抚伤口,俯身探察,见体背后有几个字:血字敬邀足下及桑姑娘移尊至嘉峪关一会,伏请垂眷。金衣会掌门。
  “金衣会……?”桑小娥脸色透白,就在这时,风雪声外,又闻蹄声!酢酢跆闵夯骸?
  马上又是一人,不动不言。
  方歌吟抄起,那人跌落,死状、血书,皆是一样。
  这人怀中有日月双笔,看来还是使奇门兵刃的武林高手。
  方歌吟凝注远方,道:“第二条首!”
  桑小娥骇然道:“是金衣会!”
  方歌吟疾问道:“金衣会是什么……”
  桑小娥忽然抬头,遥望远处,脸色愈变愈白,忽然叫道:“是“九迎宾”!九迎宾!”
  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
  第三具首。
  这死者连萧秋水都认得,是河北名钩手卢亦飞。
  “究竟金衣会是什么?”方歌吟沉地问:““九迎宾”又是什么?”
  桑小娥好一会才能恢复镇定,她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女,识见过人,思索了一会,婉静地娓娓道来:“金衣会在中原武林听来,比较陌生,而在塞外,甘肃、青海、新疆一带,却以“金衣会”为最盛大……他们金衣,拜火、血祭、仪式频繁,但教徒甚众,其中金衣长老,武林都十分诡秘高明……他们迎接敌人,越是厉害的角色,所*的人愈多,便是如此骑马前来,附上血书相约……”只听又一阵“得得”声响,又一人一马前来。
  第四具首。
  “他们奉为最高的礼仪,为“九迎宾”,但甚至如此阵仗过,他们曾扬言是要留给大侠萧秋水的……,他们也自视甚高,昔年击*绥远“青龙偃月”慕长天时,也不过只用了“三迎宾”……”慕长天是绥远一带武林枭雄,使的是“青龙偃月刀”,侠名甚着……而金衣会只对他用了“三”而已。……桑小娥道:“这帮人极是厉害,而且为非作歹,利用宗教,使到人们献奇珍异宝,甚至奉上人身祭品,少女壮男不等……我爹的势力,也因他们存在,无法延伸到此处……”忽又叫道:“你看,你看,又一具屁体……”第五具首。
  “看来金衣会倒蛮看得起我;”方歌吟耸了耸肩,道:“我值五具骸?”
  “第六具又来了!”桑小娥轻声呼道。
  丙然又一具首,伏在马上,自雪景中走来。
  “好家伙!”方歌吟恨忿地道:“单止这一点:滥*无辜,就该先灭之而后快!”
  “这一段日子,你也快意恩仇,歼灭了不少胡作非为的帮派。”桑小娥已经比较镇定,用冰冰凉凉的心手触摸方歌吟手腕道:“要小心身体。”
  “唉,”方歌吟叹气:“第七具体!”
  再没有首了。
  “是七迎宾!”桑小娥呼道:“他们待你为“三正四奇”同样隆重。”
  “金衣会”曾扬言日后要入侵中原,以“七迎宾”里格*“三正四奇”。
  “他们只不过要我死罢了。”方歌吟摸摸伤口道:“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们的礼遇,……何况……”方歌吟的声音里忽也布满了*机:“滥*那么多人,为了我方歌吟,我倒要去会会,他是什么东西,敢判人之生死!”
  桑小娥默默收拾起火堆旁的东西,幽幽地道:“金衣会的会主燕行凶,外号“金笛蛇剑”,是个非常的人物……”忽然“当郎”一声,一物落下,是桑小娥自己的玉镯子,不小心敲断了,桑小娥忽然扑在方歌吟怀里,哭道:“这般只有我们俩人的日子……我多不愿意它过去……”

第十四章:关前一战

  方歌吟缓缓推开桑小娥,双手扶在她肩前。雪光下,桑小娥犹自搐泣。方歌吟抹掉她脸上的泪光,又有雪花飘到她脸上,方歌吟又把它抹去,轻捧,用一种不忍惊扰的声音道:“战斗来的时候,只要是必须的,我们都不该去逃避它。”
  方歌吟轻轻但坚决地道:“何况,我背负金虹剑,而且是你的丈夫!”
  方歌吟双目直视桑小娥道:“我虽生命无多,但你丈夫不是个在他生命里退缩不前的人。”
  “是……”桑小娥不住点头,却悲不自胜,伏在方歌吟肩上哭了起来。
  方歌吟轻拍她抽搐的肩,柔声道:“我们……”“到酒泉去。”
  如此斩钉截铁,无法挽回。
  如人决定了他的行程。
  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悠。
  只要能无憾;死,又算得了什么!
  过了酒泉到嘉峪关。
  万里长城第一关。
  苍山雄拔,这,这莽然的山色里,有多少的青史,在这里写成。有多少逐敌的飞骑,在这里埋骨?
  蜿蜒起伏,气势浩壮,万里长城的沧源历史,在此始或在此终,为面北枢纽,雄关耸峙,气势磅礴。黄河万里,苍茫无根,历史的长廊在此焕发幽古的光华。
  嘉峪关。
  这时的嘉峪关,虽并非后朝的辉煌,但别有一番古意悲凉。
  方歌吟与桑小娥慢马到了关前,天色已黯……方歌吟策马在关前,遥望关上城楼,道:“既约在下前来,又何苦匿伏一隅,而不现身相见……”雪兀自纷纷落。城墙上忽现出四个金衫的人,戴彩制脸谱,木然立在墙头。
  桑小娥在昏暮里见此,不禁微微有些抖哆。方歌吟拍拍她冰凉的手背,朗声道:“诸位既没有话说,又隐去真实脸孔不相见,在下亦无久留之意,就此了……”说居然回僵就得得远去。
  城楼上四人,互对一眼,脸上虽看不到表情,但似乎大是愣然。
  “呔!留步!”一金衣喝道:
  “哦?有什么指教。”方歌吟勒辔回身,攸然问。
  “金衣会既邀你以“七迎宾”之礼,便留下人头再走!”另一金衣人叱道。
  “没有了头怎么回去。”方歌吟笑道:“这路,我不很熟。”
  “先砍下你的头,走走看,不就得了。”第三个金衣人咛笑道。
  “你砍砍看。”方歌吟含笑目注对方。
  “那你就死罢。”又一个金衣人叱道。
  然后在宛若无声的雪隆中,四人宛若无声地悄然落下来。
  桑小娥低呼了一声,这才看清楚了四个金衣人的脸谱,如国剧中的脸谱,都是大花脸,但都有一双森冷,比雪还冷酷的眼睛。
  方歌吟伸手握住桑小娥的心手,紧了一紧,犹如一股暖流,通布全身。
  然后方歌吟酒然下马。
  迎四个金衣人萧然走去。
  “为什么要我的命?”方歌吟微笑问。
  “哈哈哈!”一金衣人笑道:“如果你还能回到中原,就会发现天下武林同道都没有命了……”“住口!”另一金衣人拔出一双短戟,叱喝道。
  先前那名使链子枪的金衣人,好像情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垂手喋声。
  另一名腰插青锋刀的金衣人喝道:“你漏了底!命你先去取他头颅!”
  “是!”那使链子枪的金衣人如释重负,“暧”地抽出子枪,呼呼地晃荡起来,等认准目的,把握时机,要一击而中。
  “要速战速决!”方歌吟看清情势,心下暗忖;他已经在这些日子里训练了各种战斗的能耐,判断形势的眼光:“只怕要下*手,以免小娥受累。”
  那使链子枪的人才一转动链子,其他三人已形成包抄圈。一看便知道是搏斗经验极丰的*手。
  方歌吟双目紧盯住挥动链子枪的金衣人。
  就在这时,后面的一名金衣人,骤然拔出双头枪枪套叫尖喝了一声。
  方歌吟猛然回头。
  就在这时,链子枪闪电般飞出,急刺方歌吟后颈!方歌吟虽回过头,但神智却仍在链子枪上。
  这是宋自雪在石洞中的苦心栽培,石洞中根本没有光亮,而宋自雪也没有了眼珠,所以仅凭感儿出剑!这比用眼睛看还准确,还要可靠。
  直觉的传达比眼睛的传达应该更快而且范围更广,而无阻碍。他反手一剑,削断了链子枪的链子。
  就在这时,青锋刀已到!方歌吟一旋身,“闪电惊虹”,后发而先至,剑已刺住那青锋刀大汉之咽喉,不过并没有刺下去。
  对方利用使双头枪的金衣人,吸住方歌吟注意力,再以链子枪出手暗袭,但其实主力攻击,是在于这使青锋刀的金衣人一击中。
  但方歌吟以“速战速决,将计就计”的方法,用他武功里的绝妙处,先行将三人击败,以震吓对方围袭声势。
  但就在此时,使双短戟的大汉已扑出,果然扑向桑小娥!方歌吟一见大惊,收剑回身,欲往抢救,但那使青锋刀的居然对方歌吟的饶而不*,毫不感动,就在方歌吟一轻身刹那,大刀砍下!方歌吟百忙中一回剑,“天羽剑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血踪万里”,拦腰斩*了对方。
  可是此时使短戟的已迫住了桑小娥,桑小娥仅凭“长空神指”,勉强与之周旋。
  这时使双头枪的大汉又拦在身前,以图拦方歌吟片刻,只要夥伴能制住桑小娥,便能要胁方歌吟,稳操胜卷。
  方歌吟一见情势,涉弯长剑,“铮”地一声,弹射出去,只见一道剑气,“啸”地射出,这下是“怒屈金虹”绝招,隔空射中使短戟的后脑,那金衣人惨呼倒下。
  使双头枪的见方歌吟居然在自己拦截下,隔空*人,叱喝一声,双枪齐出!其实这些人的武功,跟四人合击,武功已不在“铁狼银狐”联手之下,但方歌吟并非昔日吴下阿蒙,武功已臻“三正四奇”之境界火候,这些人那是对手。
  那使双头枪连攻七八招,那被方歌吟轻描淡写的化解的过去,这时四人中已死其三,另一同伴只剩下没有枪的链子,缠战桑小娥未成熟的“长空神指”,如凶多吉少,突然划了两道枪花,高呼:“扯呼!”

  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见此人,回鞘的宝剑忽然质起;方歌吟心中暗暗吃惊,忙回手制祝但使双头枪的大汉未曾往意到,逃到城下,稍微一蹲,想跃上城墙,落荒而逃。
  就在他跃至一半,忽然望见那青年道人俯瞰的眼。
  只听那金衣人发生一声极之惊恐的惨呼;方歌吟没有看见金衣人此时的脸,不过也可以想像他惊心裂胆的样子。
  然后青年道士如一只灰鸽子般降了下来。
  剑光一闪,在与金衣人擦过间掠过。
  然后金衣人上跃的身体,自额顶分成左右二半。
  血雨纷飞,惨呼逆止,两行身兀往上跃,到半途化作血雨下。
  左右手中的断截的双头枪,也分两处连手钉插入土中。
  青年道士落下,森冷脸,脚步不动,人已如鬼魅一般,到了只剩下一条链子没有枪的金衣人身侧。
  那金衣骇极,狂呼:“不,不,我,我……”青年道士的脸容,忽然有一种很阴狠的表情,一低身,剑光一闪,惨嚎声中,金衣人被拦腰斩为两段。
  也是血光中,青年道士阴森,徐徐站起。
  这等*人的手法,真移叫人悚目惊心。
  “你究竟是谁?”方歌吟直觉到这人才是真正的敌手。前先的四个金衣人,比起来似乎只是探阵。
  这人现在斩*了两人的位置,却正奸在他与桑小娥之间,一下子击破了两人首尾相顾的契机,而且随时可以把桑小娥的安危转成了方歌吟的弱点。
  所以方歌吟丝毫不敢冒然迫击,何况仍不确知对方是敌是友?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骄傲的抬起头。
  这人看似中土人氏,而武功这么高,剑法那么好,而且又是道士,昆仑、峨嵋等道教派系,就算如掌门出马,也未必有那么好的身手。
  那道士走前来两步,方歌吟腰间的金虹剑竟又脱销而出。方歌吟趁机抄剑在手。
  那道士阴冷地瞥了一眼,脱口道:“好剑!”
  桑小娥却撇嘴道:“怪人!”
  道士一返身,狠毒的眼神令桑小娥吓退了两步,那道士嘴角裂了一丝歹绝的笑意。
  “我*了他,你就是我的。”
  桑小娥气白了脸,跺着脚骂道:“你……”就在这刹那间,道士倒飞出去,长剑呛然出手,猝刺方歌吟!

  剑尖已刺到了方歇吟胸前的衣襟。
  方歌吟的“玉石俱焚”已送了出去。
  这时天下第一攻招,就算道人能*得了方歌吟,白已也断无可能避得开去。
  所以他只得撒剑退走。
  方歌吟险死还生,却大是惊诧:
  若是“三正四奇”中的高手,有此身手,不足惊奇,但对方只是一个比自己长三、五岁的道人,却有这等武功,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因此方歌吟决意要试出他武功来历。
  方歌吟因习“武学秘岌”,故对天下各种武术,都有涉猎,如今决心要探出对方底细,理应不难。
  但对方似乎有意不使出看家本领,歹辣剑法即都是中土所未见。
  包令人疑惑的是,他绝毒的剑法中,邻又隐隐流露出一种原先的正气,似是名门正派的剑术。才有这等气派。
  方歌吟已经与之搏剑三次,却是胜负页未分。
  一个弟子武功已属如此,师父还得了!两人交手二十一招。
  道人目中的局傲,开始因疑虑而融化了。
  他眼色里带了丝微的惊惧,但出手依然狠辣!方歌吟自恃艺高胆大,好奇心强,所以一直没有施“天下四大绝招”,以图查出对方根底。
  但就在此时,方歌吟身上有两处伤口因激斗而绷裂。
  方歌吟白了脸,忍痛挥剑而战。
  可是那道士也看得出来,就在这时,发挥了绵绵、精密、周圆、无缺的剑法!方歌吟勉力而战,挡了七八招,伤口渗出血水来!那道人忽然右剑朝左一圈,藉力带走方歌吟的剑诀,右剑朝右,弧形飞削方歌吟左手!方歌吟因强忍疼痛,实在难以避开,终于一交坐倒,猛叫一声:“是“武当阴柔剑法”!”
  那道人一惊,脸色忽变,眉心红光一现,*性火起,竟满脸紫气,拍出一股紫气!方歌吟避无可避,居然运起东海劫余门的“腐功”,硬受了一记,呼问道:““武当先天无上罡气”兄台跟大风道长怎么称呼?”
  那道人一听方歌吟这般叫,仍然不答,但却有些忙了手脚,不知是因为诧异方歌吟捱受一掌,竟然还能叫嚷,还是因方歌吟的呼嚷,叫破了他的来历,因而心慌意乱,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一般的,脸上红光隐隐。
  方歇吟一见,心头大惊。这等运功情境,似曾相识,就在这时,红茫茫的掌劲,已然压到!方歌吟忙用少林“金刚掌”硬接,一面骇道:“你……你究竟是谁?”
  “砰”地一声,晓是方歌吟得“百日十龙丸”之助,功力大进,也被震飞出去!桑小娥这时听方歌吟叫出武当派的“先天无上罡气”及“阴柔绵剑”,突然想起,这人身、打扮,举止,与江湖上一个名人相近,当然叫道:“尊驾是不是长风道人?”
  那青年道士猛回头,一咬牙,就在这时,方歌吟攸地站起,“闪电惊虹”就在这瞬间刺了出去!那道士一声长嚎,如灰鹰一般,掠上城楼,在灰云骄涌间,消失不见。
  嘉峪关依然雄峙。
  方歌吟剑尖有血,一滴一滴向土上滴落,剑身又恢复金光盎然。
  方歌吟依然怔怔地望城楼上消失了的鬼魅般身影,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桑小娥却走过来探看方歌吟伤势,把头枕在方歌吟肩上,在天地变色,云卷苍穹之际,两人相依相俱。
  “这人究竟是谁?”
  “如是长风道人,那“三正四奇”中的大风道长,简直不可思议了……”长风道人是大风道长的高足。大风道长乃武当派掌门,亦就是“一正”之一。如果长风道人的武功与方歌吟如此相近的话,那大风道长的武功,不是远超桑书云、雪峰神尼等人。
  “而且这的武功……”方歌吟脸有郁色。
  “怎么了?”桑小娥这样关怀地问。
  “……没什么。”方歌吟没有答,挑起地下身一人的面具:瞧那人的相貌,却并不像是中土中人。
  方歌吟又仔细搜索其他几人的身,“金衣会找我来干什么?……”“他们还说什么中原武林大劫*的……后来又被制止说下去。”桑小娥接道,却不意从那使青锋刀金衣人的首中摸出了一张字条,当郎呼道:“埃”方歌跨过去,贴桑小娥蹲下,仗桑小娥鬓发上一颗明珠的微茫映亮,原来是血书。
  血书上歪歪斜斜几个字,似在极危急中写下,又骤然而断,似书者已遭毒手:“……被……困……七寒谷……”“被困七寒谷?”方歌吟、桑小娥一齐抬头,两人眼睛里都充渔了不解的疑虑。
  “是谁被困?”桑小娥茫然。
  “七寒谷在那里?”方歌吟问。
  桑小娥戚起眉尖,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像听辛大叔说过……有这样的地方……啊,对了,就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辛大叔”就是“长空帮”的大堂主“全足孙膑”辛深巷。桑小娥幼时,与辛深巷最好,辛深巷也爱惜这侄女如珠如宝。
  “……素女峰本也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方歌吟问。
  “是呀,”桑小娥莞然一笑。“可是给你闯过了。”
  方歌吟浓眉深皱,又俯看血书:“究竟被困的人是谁?”
  “是一个人,还是很多的人……”
  “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桑小娥念及与方歌吟日子已无多,很不愿在此时还要管别人的事,所以期期艾艾的道:“我们……”桑小娥深情款款,目注方歌吟,道:“不管不就得了。”
  方歌吟深深地望桑小娥,望得是那么专注,那么深情,好一会才道:“我每次作战,都是为了和你还可以相处,那怕片刻,也要争取,所以才攻无不克!”
  桑小娥听,啊,他竟是对我那么好……不觉眼眶湿了。方歌吟徐徐站起,立于天下第一关之前,苍茫天地,方歌吟背负双手,风起劲吹,如将飞去。
  “可是这血书让我们给见了……也许这血书有很多生命,等援手,待拯救,越过了千山万山,落在别人手上,又阴差阳错,叫我们给见了!”方歌吟缓缓回身,目光有一稀深沉的热忱:“小娥,你说,我们怎能不理呢?”
  桑小娥盈盈站起,笑挨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娓娓道:“你说的,我都听你!”
  她甜甜一笑,无限依存的俏脸在方歌吟怀中:“你去那里,我都跟你。”

  稿于民国六十九年三月十二日神州诗社解散并改组为正式出版社成立之日。

  ── 温瑞安“血河车”第二部分《逍遥游》完,请看第三部分《养生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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