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细说红楼梦:倾世红楼
想必《红楼梦》影响深远不单单是因为曹公用一个大家由兴盛到没落的故事映射一代王朝的衰败,这只是大的方面,曹公在叙事手法,人物塑造上也有很大的造诣。在他的笔下,我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女子,或凄美温婉、敏感善良,或精明能干、玩弄权术,或世故圆滑、明哲保身,有很多很多性格迥异的女子,也有各有特色的男子,或不通世务、伯读文章,或挥金如土、蛮横霸道,或纨绔好色、单纯愚钝等等,仅凭这一本书来说,我认为最打动我的,还是宝玉与黛玉之间的倾世之恋。
红楼梦中有提: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一株绛珠草,因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始得久延岁月,受天地精华,雨露滋养,脱却草胎木质,修成仙女。得知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绛珠仙子为报灌溉之德,甘露之惠,下世为人,愿把一生所有的眼泪偿还于神瑛侍者。故宝玉出生便有宝玉,为人不拘世俗礼节,黛玉出生便体弱多病,爱哭成性。初见黛玉,是“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似姣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那是一瞬间心灵的相通,一见如故,久别重逢,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黛玉心想“好生奇怪,倒象是在那里见过的,何等眼熟!”,宝玉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原谅我的小女孩心性,我在想象,梦里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你一见倾心,再见似曾相识,即使有时并不相信缘分,还是惊讶于心灵精神上的高度一致。那时的黛玉和宝玉才几岁的光景,十一二三,孩子的话语永远是淳朴的、稚嫩的、不假思索的,调皮也好,玩笑也罢,这是他们在冥冥之中的共鸣,是心照不宣的写照,是心悦诚服的誓言。
之后的宝黛相处完全是孩子心性,黛玉是任性的、爱哭的、斤斤计较的,可是并不妨碍宝玉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在这里我说得有些不恰当,黛玉不是事物,但是无疑黛玉是美的,是有才情的,在那个时代,才华横溢的她并没有掩藏自己的锋芒,有些人对她的评价并不是很高,说她孤傲自持、小心眼、说话不留分寸,可是这样的黛玉何尝不是对整个大家族中阴暗面的反抗,是因为她的直爽、锋利还有面对事情的决绝,一个美到骨子里的女子。宝玉与黛玉在一起的时光是快乐的,没有被逼着学习四书五经、吟诗作对。曹公在书中描写他的两段话“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
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事人诽谤。”“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笑此儿形状。”的确,宝玉不愿读书,总是厌烦这些诗文,心里烦闷却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一心都是想要他考取功名的人。在黛玉这里就不一样了,黛玉并没有要求他去学习他不想学的,反而和他一起度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不是黛玉没有才情,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才只沉浸在与宝玉的儿女情长中,之前已经陈述过,黛玉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她是在这样的社会中比较成功的例子,而她却不想或者说不愿意逼宝玉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人就是随性的嘛。
说到宝黛之恋,不得不说一个大家闺秀,她几乎符合这个封建社会所有的要求,对没错,就是薛宝钗。宝钗是一个有才情的女子,却甘心隐藏自己的锋芒,只求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就像之后与她的对话和交流一样,端庄、优雅、还有浑然天成的大气。在当时乃至现代人的心中,宝钗可能是最理想的妻子,顾家细心、贤淑善良,很优秀,很棒的居家型女人。只是没有黛玉的小性子,总觉得还差了一些什么。不知道宝钗心里是不是真的喜欢宝玉,还是仅仅因为在大势所趋下,嫁给宝玉是最好的选择,的确,在封建社会的浸透下,宝钗是会生活得很好的,因为小心翼翼,因为隐藏锋芒,她的出现让宝黛二人的爱情直面封建制度的弊端,黛玉很聪明,很直率,可也无能无力,开始的期望,最后的绝望,宝钗是无辜的,却也间接参与,导致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怎么说呢,可能就像歌词中说的那样“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有奇缘,今生又偏遇到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渐渐清晰,宝黛二人也一起度过很多美好的日子,在局外人勾心斗角的时候,在周围人拼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宝黛二人可以躺在一起交心聊天,可以坐在一起共读西厢,可以肩并肩共读诗词,不再是小孩子心性,更像是可以在疲惫孤独时相互依靠的臂膀,风雨飘摇时相互扶持的树苗。黛玉用自尊掩饰的自卑,宝玉用玩世不恭遮盖的一丝才华,在惺惺相惜中找到了最好的良药。好景毕竟不长,两厢情愿的有情人走到最后真的好难,一丝丝的潇洒自我、任性张扬还是输给了优雅大方、善良端庄,就算是贾母最喜爱的孙子又如何,就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怎样?终是无法改变自己被安排的命运,两大家族的联姻好处多多,单单从这一点来看,黛玉就差了好多,即使是芳心暗许,却难掩聪明的思维告诉自己这样的反抗是没有效果的,最后的绝望更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开在冰冷的雪地上绽放的刹那芳华。
“宝玉!宝玉!你好······”是你好狠心,还是你好样的?总是包含一种怨恨,一种失望,可能还有对自己太痴情的嘲笑吧,这样的黛玉是我没有见过的,病态的她在凄凉的境地还是美好的,就像一支悲壮的歌,无所依赖,无所畏惧。
宝黛的爱情让人回味无穷,凄美、无奈、滴着血的心在流泪。爱而不得,我觉得这是对他们的爱情最好的诠释,最好的时光莫过于一起,嬉笑打骂也好,谈天说地也好,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内心的愉悦,在精神层面达到共识,久久的平静和深厚的感情在日复一日的积累中越发醇厚。我不禁想到了“温水煮青蛙”这个典故,慢慢升温,最后却是致命的一击,无力承受。
我们总是说最后的结局一定是美好的,不管男主还是女主,经历多少年再重逢,都会在一起,毫无悬念可言,但是这是在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里,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沉溺于傻白甜的日子里无法自拔,现实生活中的多少错过就真的是错过了,就像宝黛二人的爱情悲剧,以黛玉的去世,宝玉的间歇性痴傻而告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在面对现实时显得无可奈何,无能为力,有太多的因素会干扰,比如各个家族内部的小利益,当权者心里的小心思,没有什么不能牺牲,更何况是一个没有后台支撑的外孙女。
孰是孰非谁也说不清楚,就像一个蝴蝶效应,一个小物件的改动,可能会导致最后的大事件。本以为宝钗会幸福的人,千算万算还是不如天算,孤单凄凉的日子,即使她没有做错什么,即使她努力的迎合他人,即使她很善良、很好,依旧抵抗不过命运。站在宝钗的角度来说,也是爱而不得吧,人生就是这样矛盾,好像陷入一个死循环,没有人出的来,一圈又一圈,可悲又可叹。
倾世之恋,因为爱得用力,爱得痛彻心扉,轰轰烈烈,我愿陪你去死,我愿和你共赴黄泉路,因为爱,做到这样决绝,认定了就不愿放手,认定了就死心塌地,不管结局如何,剩下的路我情愿陪你走,接下来的旅程我情愿陪你经历,只是再美好的誓言,再富丽堂皇的话在帮凶的面前变得不堪一击,我们被瞒着好久好久,久到再也没有机会去实现曾经的海誓山盟。宝黛二人的爱情不曾经过变质,依旧是淳朴、朴素,只是中间的重重误会,让黛玉含恨而终,不免有些遗憾,可能这就是戏剧的人生,无奈的生活。
最后的最后,凄美也好,爱而不得也好,宝黛爱情终是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场倾世之恋,这一场千古爱情,落下了帷幕,却久久不曾散去,因为《红楼梦》的流芳百世,因为曾经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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