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角｜樱桃王家峪原创 /赵峰东岳客（青云传之招摇传说手游）

文学角 | 樱桃王家峪

原创赵峰东岳客

每年一进五月中旬前后，不少济南人就呼朋唤友，携家带口，蜂拥到王家峪摘樱桃。于是整个通往跑马岭的山道被挤个水泄不通。游客们则需要拿出市区高峰期的耐心，慢慢地蠕动，半天才能通过这一乡村版的交通梗阻。满山密密麻麻地挤满人，山谷里到处此起彼伏的笑声，平素寂寞的山村开了锅一般。

王家峪在跑马岭山脚下，从李家塘往上爬两个崖头就是。村子不大，二百多口人。早些时候，别说王家峪了，山清水秀的柳埠都少有人知。地里除了种点干鲜果，再就是五谷杂粮。庄稼糊弄着随便长，果子出不去，卖不成钱。年轻人多数都去城里打工了，村里留下来的大半是老人，冬天蹲墙根，其它几季在村里闲逛。挤在大山褶皱里的王家峪，有些寥落。

从王家峪再往上，紧挨着的是峪水村，半山腰是涝洼，他们过着差不多一个模样的日子。山顶的村子刘家门前、野鸡坡、藏主庵更甚，那些年连下趟山成了奢侈，赶趟集算是见了世面，镇上就是孩子们心中的城里。早先路不好走，全是山脊上的羊肠小道，来李家塘一趟得一整天。看去葱郁的大山，和它们都好像没有多少关系。陶令勾画的诗情画意近乎乌托邦，和现实没法对照。没有丰厚日子的支撑，百姓也没法“黄发垂髫皆怡然自乐”。穷，无法益坚，再宏大的青云之志，也会落地坠毁。

跑马岭野生动物世界建成后，一条水泥路依山傍坡，蜿蜒曲折地盘了一山，开车也就十分钟。人，一窝蜂涌进来，峪水村的大玉杏、桃和山楂率先打出名声。果子成熟的时候，村里就成了大集市。山顶上那些村子的高光效苹果，还有个头不大的红嘎啦好吃得要命，山高也挡不住馋嘴的驱使，不几天果树就光了头。最火的还要数王家峪，这里的樱桃济南人最为钟情。整个五月，城里人疯了一般往这里扎堆。这些年都成了惯例，成了城里人自发的采摘节。

王家峪支书王洪和，眯着眼乐呵呵地迎来送往客人。过去村里不行，去镇上开个会，见了那些财大气粗的同行，自觉矮人家一大截儿。从这里往南拐过几个弯，翻过两道山梁的一个小村，村里好几个工厂。支书老早就开着本田，没几年又换了三菱越野。王洪和出门骑嘉陵“电驴子”。那村的支书跟人说话用喷口，牛哄哄的，嘴里天天冒着浓浓酒气。

樱桃名声鹊起后，王家峪的路就显得窄了。到了秋冬季，村里都要请了人来整修道路，可还是经不住潮水一样的人流。路越修越宽，摘樱桃的队伍也跟着庞大，好像是在飙劲。一过李家塘，就能看见卖樱桃的摊位，在路两侧一字排开，密密麻麻地排成长长的一列。篮子里、箱子里盛满了成熟的诱惑。如果不想动手摘，可以在这个小市上挑些自己可意的樱桃，直接带走。

我经常陪客人去采摘樱桃，也经常被搁浅在不透风的人流和车流里。但心情少了焦躁，出乎意外地耐住性子，拥堵好像是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就像早年赶乡下年集，不前呼后拥，不熙熙攘攘，就没有了年味一样。果林飘香时节，要是冷冷清清，那就太不应景了。

这个季节，被千亩的樱桃装扮起来的王家峪，简直就是一个彩灯笼的世界。路边、山坡，地堰的树上挂满了樱桃，红的，黄的，还有紫的，像节日的彩灯。晶莹剔透能将你的嗅觉、味觉、还有视觉一起调动起来，毫无二致地倾心。挂满樱桃的树，仅看看也是尚好享受，樱桃观感不错，适合入画。

过去樱桃生得金贵，一般人享用不上，和名贵的荔枝、龙眼一样，是寻常百姓的梦。我只是到了二十几岁才见过，也只能可望而不可即。这些好吃的东西都长在贵人私家园林，而今进村入户，栽植在百姓田间地头，这一步很长却又很短。现在不管谁，想吃就随便吃，不费一点劲。樱桃季快结束时，便宜到一两块钱，每年还都要毁掉不少。

在王家峪后山，最大的樱桃林就藏身于此。刚才路边看到的几片小树林，不过毛毛雨。山谷里层层堤堰上全是樱桃树，树上树下全是采摘的男男女女。家家户户全员出动，村中无一闲人。但主人不需要动手，悠闲地坐在马扎上看着，不耽搁手头的其它活。嘴却不闲着，不时地告诫着采摘者不要弄坏树枝，还有这个季节什么樱桃最好吃，像个很称职的导游。等着客人篮子装不下了，包鼓得不能再鼓，他们就把樱桃一一过秤，然后收起一叠票子，心满意足地等着下一波采摘客。

王洪和眯着一双不大的眼睛，站在村委会的大院里，陆续招待来此的客人。他喝的茶很浓，生怕不停地说话哑了嗓子，没法照应客人。院里大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樱桃，来人可以自由品尝，买不买都无所谓。这个季节不管认识不认识，老王一律热情相迎，来者都是客，相逢开口笑。好多人都冲着老王来，一星半点的他不大计较。现在来了客人，没时间“设酒*鸡作食”，但樱桃绝对管够。

老王种了十几亩樱桃，算是大户。去年天太旱，樱桃减产了，老王说：今年得亏十来万。说得却一口的轻松，没事人一般，并不大在意一时的盈亏。十来万在城里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啊！

车马在这里喧闹一个月，王家峪出够了风头。当随着樱桃渐渐稀少的时候，打点完收成心满意足。从沉浸在过年一样的心情中走出，洗一把晒黑的脸，穿上橱柜中新衣服，赶集，进城，秋后报个团去外地。王家峪越走越远，他们更愿意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这几年，不少人到过新马泰。打开门，山村不再“藏在深闺”，路畅通，乡亲和外面互通有无。这片土地会更丰腴、富足。打开了门就再也关不上，王家峪索性敞开怀抱，迎接八方客人。

早年流传在济南一个段子，历城四个最穷乡镇，蚂蚱般被一条顺口溜拴了：仲宫、柳埠、八里洼、土屋。八里洼和土屋早早地被城市吞噬了，现在已无半点乡村痕迹，完全城市化了。而被另眼相看的仲宫、柳埠，则成了济南的后花园，一年到头，人流不断。早年的印象，一点影子也没有。时下山凹里的王家峪名声大得骇人，如雷贯耳，明星一般地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