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清扬
周冬雨“翻车”了。
上个月，古装仙侠剧《千古玦尘》开播。作为平台主推的S 级别项目，这部剧一经播出，就收获了不少关注。除了例行的对剧情、CP的讨论外，观众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主演周冬雨的身上。大家纷纷怀疑，“三金影后”周冬雨从电影大银幕上“下凡”演电视剧，能否经得住小荧幕的考验？
而相关平台上一路滑坡的口碑，似乎给了这个问题一个否定的答案。
图/豆瓣
电影咖翻车记
许久以前，章子怡凭借张艺谋《我的父亲母亲》出道，处女作即斩获百花影后；后来又主演了李安的《卧虎藏龙》，拿下奥斯卡奖四项大奖，直接飞升国内国际一线地位，成功封神。
彼时，张艺谋郑重提醒她：要爱惜羽毛，永远不要去演电视剧。
这一善意的提醒，从此使得“电视剧比电影low”的概念，成了人们心照不宣的共识。此后，电影咖但凡出演电视剧，便经常会在网络语境中被称为“下凡”，免不了要被媒体和围观的路人揶揄上几句。
但多年以后，章子怡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开始试水大女主剧。结果同张艺谋所预言的一样，《上阳赋》反响并不佳，豆瓣评分只有5.7，其本人的表现也被观众讥讽为“演技对不起装的程度”。再加上其近年来屡屡在各个综艺节目上现身，“国际章”的高端人设，似乎处在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上阳赋》章子怡
无独有偶，2019年，汤唯出演《大明风华》，也被观众批评演技过于“木然”，缺点暴露无遗。当年于《黄金时代》首映时说出的那句“我真的觉得自己没什么演技，我感受到的，我就能演到，我感受不到的，我真的演不到”，也仿佛从自谦变成了某种事先开脱的预言。
相比在行将过气的危机中不断找寻新出路的70后汤唯、章子怡，90后周冬雨还正处在时代的风口上。在先后凭借电影《山楂树之恋》《七月与安生》《少年的你》站稳脚跟，并接连斩获大奖后，她俨然成为了新生代女演员的代言人之一。
有业内人士发出感叹：目前，几乎所有主流项目的首选女主角都是周冬雨。
但这些荣誉，很快就随着《千古玦尘》的开播，一同卷入了争议。在古装仙侠偶像剧的战场上，周冬雨的“三金影后”的光环，非但没给剧集带来多少加持，反而成了观众开炮的理由。
《千古玦尘》周冬雨
早在预告片刚发布时，关于周冬雨颜值、扮相的种种讨论，就一直是《千古玦尘》最主要的话题来源之一，剧集播出后，网友的质疑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头一次见到主角衬托配角的。”
“女主和其他人都不是一个画风。”
“跟章子怡一样令人尴尬，这部剧也只能吹吹特效了吧”。
……
从这些评价中不难窥见，在不少观众心中，这部剧的最大败笔，恰恰是主演周冬雨本人。
其实这不是周冬雨第一次演电视剧被诟病了，其曾在《幕后之王》《春风十里，不如你》等现实主义题材剧中都有过亮相。在《幕后之王》中，她饰演一名传媒公司的实习生，和罗晋对戏，但却被网友称为“灵气全无”，“演什么都是周冬雨”。
《幕后之王》周冬雨
为什么电影中的演技派开始演电视剧，效果突然就变差了？
为什么不匹配？
对于演员而言，电影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大。不光创作周期长，成本风险高，万一拿到烂剧本，或者导演处理失误，导致市场回报不佳，还会折损掉自己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名誉和声望。
而相比“不成功便成仁”的电影，参演一部电视剧无疑是更好的选择。除了能获得可观的账面收入外，还能积累不少隐形红利：电视剧播出周期往往长于电影，且人群触达度更广，便于演员提升曝光和国民认知度，积累流量。早年的赵薇、姚晨、徐静蕾、刘亦菲等人，都正是靠着一部部经典电视剧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两者之间顺利完成切换。两者难以兼容的背后，是一系列复杂原因的综合体现。
首先，电影和电视剧在表演方法上就存在很大差异，演员倘若没有极为扎实的功底做支撑，绝难同时玩转两者。
《活色生香》陈伟霆
一名主旋律电视剧制片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电视剧背景变化单一，运动镜头少，大多数时候就是静态镜头怼脸，你一句，我一句，比的就是台词和表情管理。面部任何缺陷和瑕疵都会被成倍放大，特别考验演员对表情的控制能力。”
该制片人认为，电影大银幕更强调突出演员身上的“运动”一面。说得玄一点，就是一种所谓“气场”，涉及体态、动作等许多方面。相比起来，电视剧更偏静态，对演员的考验更加微观细致。虽然电视剧可以靠打光、修图、配音等技术手段进行一些后期修饰，但这些修饰充其量只能改善表面形象，并不能对糟糕的演技有所提升。
而在一部电影中，演员本人倘若确实能力不足，也可以通过其它方面，比如导演、美术等来进行弥补。即便是一个以演技糟糕著称的流量明星，在合适的导演手下，也能扬长避短，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众所周知，华人导演中，李安、王家卫、张艺谋等都以善于调教演员著称，在他们的掌控下，汤唯、章子怡、周冬雨等人的表演很难出现大的偏差。
《老炮儿》吴亦凡
此外，还要考虑资金体量的差异。
一部时长90分钟左右的电影，成本动辄数千万甚至上亿。而一部电视剧即便经费再足，平均到每集每分钟，资金消耗量也无法同电影相提并论，自然难以追求和电影同等的细节和氛围感，也没有时间供导演去细细发掘每一个演员的性格特质。
“电影明星跑去演电视剧，等于是让一个足球先生把鞋脱了，然后拉去和一群短跑选手比跑步。除非功底确实过硬，不然真的扛不住。”前述制片人打了个比方。
只能说，艺术体裁不同，决定了表现手法的不同，很难说谁比谁“low”，“下凡”更谈不上。
对此，一名豆瓣网友的评论相当精辟，虽然用词略微有些刻薄：
“被告诫不要去演电视剧，或许并不是告诉你不要自降身价，而是没有大导演的镜头去成全你，自以为能在电视剧明星里鹤立鸡群，实际上是自扮小丑。”
能兼容吗？
但其实业内也不乏影视两栖皆成功的案例。女明星中，姚晨、周迅、白百何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男明星中，近年来则无疑以张译和秦昊的表现最为抢眼。
白百何因电影《失恋33天》被观众熟知后，此后便开始两栖发展，电影代表作有《捉妖记》《滚蛋吧！肿瘤君》《妈阁是座城》等，电视剧则有《南方有乔木》《外科风云》等。但两相比较下来，其在电影上取得的成就远远超过电视剧。
姚晨则相反，其早年以情景喜剧《都市男女》《武林外传》《炊事班的故事》走红后，逐步往电影方向进发，参演过《风暴》《九层妖塔》《西游伏妖篇》等，但从未真正跻身“扛票房演员”的行列。近年来，她似乎找到了一条“女性现实主义文艺片”的路子，接连推出了《找到你》和《送我上青云》，在“叫好不叫座”的方向上一路走了下去。
张译的发展路径同姚晨相似，但在电影领域更为成功。早年以《士兵突击》《我的团长我的团》等军旅题材剧出名，自身又确有军旅生涯，这些经历使得他成了各大主旋律影片中的常客。2020年，他在《八佰》《金刚川》《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中频频亮相，观众们还一度发出疑问：“怎么每部电影都有张译”？
梳理下来，不难发现，上述演员要么先在电视剧中积累观众缘，再逐步向大银幕进发，而非相反，在电影剧本的选择上也尽量不会偏离原先在电视剧时期定下的人设轨道；要么只选择一个领域为主场，另一边只是偶尔为之。
只有秦昊相对特殊，其早年大多参演的是娄烨、王小帅等第六代导演的文艺片，一直徘徊在小众影迷视野中。直到2020年，才以一部《隐秘的角落》成功打开局面，火出了圈。
《隐秘的角落》秦昊
有评论者认为，秦昊的成功转型，乃是因为悬疑剧本身具有题材优势，其拍摄手法与电影更接近，让观众体会不到太多违和感。
但事实上，秦昊并没有把自己绑死在悬疑这一条船上。继《隐秘的角落》后，他的电视剧片约一直不断，如盗猎题材的《猎狼者》，古装剧《锦绣南歌》，都市剧《学区房》，主旋律历史片《革命者》等，戏路极为宽广，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并且观众缘一直颇佳，似乎无论什么类型的角色都能驾驭得住。
当然，还有周迅。其和汤唯、章子怡、周冬雨一样，在2018年电视剧《如懿传》中的少女造型也饱受诟病，主演的翻拍剧《不完美的她》也没有掀起多少水花。但毕竟她的成就早已足够高，影视两栖都具备相当的粉丝基础。如今的选择，与其说是“下凡”，倒不如说只是由于年纪大了，戏路和市场收窄，走得稍微有点磕绊罢了。
但我们当然不能指望每个演员都是秦昊和周迅。个人天分再高，也无法塑造一个行业。想要从根本上将两者兼容，避免尴尬，甚至抹掉“下凡”这个概念，或许答案不在某个演员，而在作品本身上。
在美国，美剧和好莱坞之间并非泾渭分明。由于许多剧集的单季制作预算已经同电影十分接近，如《权力的游戏》《斯巴达克斯》《大西洋帝国》等都塑造出了不输电影的质感。对于演员来说，由于片酬可观，只要有好剧本，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都完全可以出演。如《西部世界》中的安东尼·霍普金斯，《真探》中的马修·麦康纳，《纸牌屋》中的凯文·史派西等。
《真探》
近年来，我国的影视从业者也慢慢开始朝该方向进发。《隐秘的角落》《长安十二时辰》等作品大获成功，都表明了将剧集集数缩短，提升单集质量这一模式的可行性。
而原本的电影导演们纷纷选择与平台合作，转战电视剧，或许意味着行业生态迎来了更深刻的变革。根据相关媒体报道，张艺谋、王家卫等知名导演都开始同平台方合作，以严肃文学为基础来执导剧集。陈彦的《主角》，金宇澄的《繁花》，都将会在未来不远的时间里被搬上小荧幕。
导演水平提升了，资金和制作周期上去了，也许在不远的未来，电影和电视剧之间的界限会越来越模糊，“下凡”这种天然带有鄙视链意味的词语，再也不会被人提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