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侠居
参考资料/《聊斋》
县里都在传,秀才疯了。
秀才是谁?自然是谭晋玄。老人们都说,清河县风水不好,五百年了,就出了这么一个秀才,谁曾想,还疯了!
“怎么疯的?”有人好奇问。
“嗨!还不是读书给读的!”
住在秀才隔壁的王大牛最近可是茶楼的常客,秀才疯了的消息,最早便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
“读书还能把人给读疯?”
“可不是!”王大牛喝了口茶,道:
“那秀才从河边捡了本破经书,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练,头俩月还好,到后来的时候,我就常听他一个人在家里自言自语!”
“都说了些什么?”
“疯子说的话,谁听的懂说些什么!”
众人纷纷叹息,都在说,清水县真的风水不好,读不得书!
秀才并没有疯。
谭晋玄盘腿坐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认真的练习着《太清导引养生经》。
“怎么还不来?”
晋玄有些着急了。在他认真练习太清经俩个月后,昨日,他便听到耳中传出很细微的声音。
“可以见了吗?”
他连忙睁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可他并不气馁,好歹也有声音了不是?
半响后,正当谭晋玄打算放弃时,耳中又传来了那个声音。
“可以见了吗?”
晋玄稳住情绪,试探着回道:“可以见了。”
一小会后,便感耳中似有东西爬出,晋玄悄悄睁开眼偷看,却是吓了一跳。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三寸左右的小人,长的却是极为丑恶。
“好丑的小东西!”晋玄脱口而出。
小人似已听懂,气鼓鼓的双收叉腰,把脑袋扭到一边去。
“喂?”晋玄试探的用手指戳了下它,把小人戳的翻了几个跟头。
“你是神仙吗?”
“不是!”
“你会说话?!”晋玄把小人捏在手中,开心的不行。
“那你是什么?”
“我就是你。”
“瞎说!”晋玄敲了一下小人,道:“我哪有如此之丑!”
小人痛的咧了咧嘴,露出一排尖牙,看着甚是凶恶。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不要!”
“长的这么丑着实少见,可担一奇字。就叫你小奇了!”
“难听死了!”
“小奇!”
晋玄就这样在家与小奇玩闹了几日,却不知外面早已传开了他疯的消息。
县令大人近来也有些坐不住了。
秀才疯了也就疯了,可现在偏偏县里又在传,秀才疯的原因是清河县风水不好,容不下读书人。
群情激愤,闹的州府衙门也知道了这件事,下令让县令想办法宽慰民众。
“要不,请群和尚办场法事?”师爷道。
“那请的起!这清水县穷的真不是一星半点!”
“那要不请山上那个道士?便宜的好,包顿吃,给钱就来!”
县令摸摸胡子,考虑着此事的可行性。
这一天,王大牛决定去看望一下他的邻居,以便获得很多的消息成为他茶桌上的谈资。
伏耳在秀才门外听了会,又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却又怎么也听不清。
不甘就此离去,王大牛敲了敲门,喊道:
“晋玄在家吗?我来借点盐!”
门内,小奇听到叩门声,慌张的躲进了晋玄耳朵里,晋玄整理一下情绪,开了门。
“是大牛啊!盐在那边罐子里,你去拿吧。”
王大牛去倒着盐,偷偷观察着秀才,却感觉他与常人无异,并没有疯痴的迹象。
“听说县里请来了道士要办场法事,晋玄你要去看看吗?”
“什么时候?在哪里?”晋玄眼睛一亮,他正想找个道士请教一些小奇的问题。
“明日,在清河桥。”
清河桥早早的聚集了一群人,等着看道士施法改动清河县的风水。
晋玄找了处高地,既能看到法场,又不用和人群拥挤。
正午的时候,随着三声铜锣,县令和师爷领着一名道士便出现了。
道士手中还牵着一名六七岁的孩童。
晋玄一看,忍不住狂笑道:
“这不是住在山神庙里那个混吃混喝的秃头老道士吗?他能有什么本事?”
秃头老道士果然没让晋玄失望。
一会念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会又念着南无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
不管念着的什么,木剑上的符咒却始终没能燃起来。
晋玄大笑着回了家。
“小奇,出来吧,今天那个老道士,可笑死我了!”
小奇从耳中爬出,面色沉重的道:
“那个道士,有仙人之根!”
“啥?”
“我说今天的那个道士,是个有仙途的人,本事通天!”
晋玄又是一阵嘲笑。
“一个秃头老道士,本事能高到哪去?”
“他改了清水县风水,等着看吧,清水县,会出一个大人物!”
“大人物?能大到哪里去?”
“大到天子与他共食!”
晋玄弹了一下小奇脑袋,笑道:
“吹吧你就!”
张员外一定是被鬼附身,不然怎么会想起一张二十年前的婚约,非得把自家那貌美如花的女儿嫁给那个穷酸秀才。
晋玄门外聚集了很多人,探着头看着本县最大的财主,张员外。
“贤婿啊,我与你父亲乃是多年知己,这桩婚事也是当初就定好的,本是早到了婚约的日子,却迟迟不见贤婿上门提亲,我这小老头,也只好厚着脸皮来代小女问声了,莫不是贤婿看不上小女?”
晋玄此时也是懵的。
他之前拿着婚约去了张府三次,三次连个主人的面都没见到,还每次都被门口的下人给暴揍了一顿。
“呸!穷酸秀才,赖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秀才本不该是穷酸秀才的,如果没有那件事,晋玄也可成为一个万人崇敬的官老爷。
那一年,晋玄刚中秀才,有幸结识了几名富家子弟,众人常常携手游玩,自是少不了互相吹捧。
“谭公子才高八斗,登科之日,可莫忘了我们这群闲庸之人啊!”
“朱公子一表人才,聪明绝顶,又何来闲庸之说?”
第二天晋玄便接到了取消任命的通知,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是那位朱公子从中作乱。
“呸!戴着个帽子,我能知道你是秃头?”
就这样,晋玄绝了仕途,不得已又回了清河县。
晋玄看着满脸堆笑的张员外,正不知如何回答,耳中便传来一声:
“答应他!”
“小生父母早亡,礼节不全还请员外海涵,员外所说婚约一事,不知是真是假?”
“真!贤婿若是不信,今日随我回府,明日就完婚,如何?”
整个清河县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都来了张府。
大家都夸着这对新人,男才女貌。
张小姐确实貌美的很,晋玄揭来婚盖时,就感觉此生有此一妻,余生足矣。
一年后,张小姐生了一对龙凤胎,极为可爱。
“夫君,今日不出去游玩?”
“不去,没意思。”
晋玄趴在桌上,食指转着茶杯。
“那我唤人去请莺姑娘来,为夫君唱几首小曲儿解解闷?”
“不要,没心情。”
打了个哈欠,晋玄独自回房躺下,却又睡不着,只好睁着眼发呆。
“去考功名。”
小奇从耳朵里爬出来,说道:“大丈夫,应该名利双收!”
晋玄精神一振,很快又萎了下去。
“一年不曾读书,考不上了。”
“放心去考,我自会帮你!”
于是晋玄骑着白马,带着书童,上了州府,一举中了进士!
整个清河县沸腾了,县令大人集资盖了孔庙,庙门口,更是塑了尊晋玄的铜像。
人们都在传,晋玄就是文曲星下凡,张家小姐能嫁给他,是修了几辈子的善缘才能有此福分。
更有人说:“谭进士还会中状元!”
“我要考状元!”
晋玄捏着小奇的脑袋,第一百次说道:“你能不能帮我考上状元?”
“不能!”
“为什么?”
“福祸相倚,福满必溢祸!”
“那历届状元,不是都有大祸相倚?”
小奇争论不过,只得答应。
临走那天,张小姐凝噎难言,张员外脸上挤满了笑:“预祝贤婿拔得头筹,衣锦归来!”
晋玄厌恶的看了员外一眼,应了声好,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一月后,京中传来消息:谭晋玄,高中状元!
县令大人推了孔庙,在原址上盖起了状元庙,顺带还把清河桥改了名,叫状元桥。
整个清河县的人都在等状元爷回来,可状元爷,一直没有回来。
京中,天子设宴招待新科状元。
“谭卿,你那篇《平寇策》朕已细读,写的着实好啊!”
晋玄内心一笑,那可是他磨了小奇三天三夜,小奇才答应帮他写出来了。
“微臣拙笔,能得陛下赏识,实是汗颜。”
“爱卿谦虚了,对了,爱卿可成家室?”
晋玄思考一下,道:“未曾成家。”
天子大笑,唤人赐了酒。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新科状元做了驸马爷后,更是被天子委以大任,不日即将前往江浙平定寇乱。
一日夜里,兵部尚书只身前往状元府,晋玄与之彻夜长谈。
“不知驸马江浙一行,心中有几分胜算?”
“小小寇乱,平之何难?”
兵部尚书一笑,道:“驸马才比诸葛,平寇自是不在话下,只是驸马可曾想过,这么多年,偌大的朝廷为何始终没能灭掉这小小的寇乱?”
“这是何故?”
“寇平了,平寇银就没了,自朝廷到地方的层层官员也就没了这笔收入,驸马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得道多助的道理。”
晋玄细细思考一番,点了点头。
“平寇之行,到底应该胜,还是该败?”
晋玄逼问着小奇,小奇近来被折磨的越发虚弱。
“只能败。”
“为何?”
“胜,满朝文武皆会与你为敌。败,不过天子一顿呵斥。”
晋玄果然大败。
回京之日,诸多大臣私下给状元府送了礼物,晋玄看着一叠叠礼单,冷笑不已。
天子也果然呵斥了驸马,只是令晋玄想不到的是,为了一表平寇决心,天子打算*一儆百,而那个一,正是驸马爷。
晋玄被压上刑场的那天,大呼是兵部尚书及一个三寸小人劝他打了败仗。
于是整个京师都知道了一件事:
驸马爷,疯了。
“听说了吗?秀才疯了!”王大牛又在茶楼说着这事。
“现在谁不知道他疯了?”
“那你知道秀才天天在家疯叫什么吗?”
“这倒是不知道,你给说说?”有人搭话,王大牛讲的更起劲了。
“秀才说他娶了张家小姐,还生了对龙凤胎!”
“张家小姐年前不是就嫁给邻县的张公子了吗?”
“可不是!他还说他中了状元,还和天子一起吃饭,还娶了公主做了驸马爷!”
众人大笑,道:
“看来秀才是真的疯了!”
附文《聊斋•耳中人》篇,供诸君同赏:
谭晋玄,邑诸生也。笃信导引之术,寒暑不辍。行之数月,若有所得。
一日方趺坐,闻耳中小语如蝇,曰:“可以见矣。”开目即不复闻;合眸定息,又闻如故。谓是丹将成,窃喜。自是每坐辄闻。因俟其再言,当应以觇之。一日又言。乃微应曰:“可以见矣。”俄觉耳中习习然似有物出。微睨之,小人长三寸许,貌狞恶,如夜叉状,旋转地上。心窃异之,姑凝神以观其变。忽有邻人假物,扣门而呼。小人闻之,意甚张皇,绕屋而转,如鼠失窟。
谭觉神魂俱失,复不知小人何所之矣。遂得颠疾,号叫不休,医药半年,始渐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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