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她是卑微马奴之女,怀龙嗣享尽盛宠,却在孕五月时自请离宫

故事:她是卑微马奴之女,怀龙嗣享尽盛宠,却在孕五月时自请离宫

首页角色扮演盛宠难辞更新时间:2024-05-07

这个女子站在我面前,她比我更像皇上书房里常年累月挂着的那副美人画

她穿着艳丽的宫裙,趾高气昂

她说她叫媛君,明天就会成为皇后

她让身边的婢子拿走了我的凤印,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1

“希望陛下应允臣妾出宫。”

我像往常一样跪在周奕阶下,朝他叩头。五月有余的身孕让我的动作笨拙,但我的礼数还是无可指摘。

为了当上周奕的妃子,光是宫规礼仪我就学了足足一月。

久久没有回答,我把额头抵在地板上,腰部酸痛。

“希望陛下应允臣妾出宫。”

“元妃,你还怀着朕的孩子。”语气毫无波澜,让人听不出喜怒。

我的封号是元,一个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的字,我是边疆马奴之女,本来就用不上这么上品的封号,想来还是托了媛君的福,也托了我这张脸的福。

“若臣妾有福生下这个孩子。”我起身再跪,“臣妾请陛下善待此子。”

“朕何时没有善待过你?”

是啊,容我进宫,容我待在他身边,容我一个妃子的名分,容我给他生出一个孩子,容我的爱意悉数倾覆与他,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我是马奴之女,他瞧不上我,我知道,但我从来没想过,他对我这一点仅剩的善待,居然是因为别人。

我从发间拔出那支葫芦金钗,在脸上留下一个横贯左右的伤口。

2

葫芦钗发源于凉州,在宫中很少见,这只发钗是周奕还是太子时,驻守凉州遭遇刺客,我替他挡了一剑,险些丧命,他才赐给我的。

毁容一事过后,周奕下令阖宫上下不许再有葫芦样式的首饰。

我让贴身宫女环风把那金钗埋在了院内桃树下。

周奕禁了我的足,天天派人看管我,防止我想不开自尽。

他未免太把他当一回事了,我已经给了他我的爱,不会再给他我的命了。

鞭炮礼乐声响了一整夜,吵得我睡不着,黎明时分,我撑着身子起来吐的时候,环风告诉我,外面在举行立后大典。

意料之中的事。我捂着嘴呕吐,心肝肚肠都绞在了一起,环风直流眼泪,说已经过了害喜的月份了,为何还是这般难熬。

我让环风去请许太医,请他煎些保胎药。这个孩子是有福气的,凉州大牢苦寒,几乎毁了我半个身子,他却还能托生在我肚子里,坚持到现在。

他有福,我却未必有福,我闭上眼吞咽那些苦得要死的汤药,媛君身边的侍女兰溪来了。

“今日封后大典,元妃娘娘被禁足本是不必去的,可皇上特下旨意,请元妃娘娘去见过皇后娘娘,听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训诫。”

“只是您容貌受损,怕是惊着陛下和娘娘,所以陛下特赐您一张黄金面具。”

我拿起那张面具,摸了摸我脸上狰狞的伤口。

周奕要我成全他们帝后的体面。

凭什么?

3

一路上的宫人都在看我。

周奕看见我的时候,狠狠地皱了皱眉头。

我穿着宫裙,梳着凉州最时兴的发髻,妆面只画了一半,加上狰狞的伤疤,根本不像个宫嫔。

“大胆元妃,竟敢殿前失仪!”媛君还是一贯的娇横,她是护国大将军的嫡女,丞相府的掌上明珠,又有周奕的初始之爱,两小无猜之情,是这满屋子女人里最尊贵的一个。

周奕初登基,除却我,后宫没有召幸过妃嫔,她对我的敌意自然最强烈。

“臣妾来贺帝后之喜。”我跪在前头,就当没听见她这句话,身后十几个姐妹盈盈下跪,她的脸色难看到极致。

“来人,带元妃回千秋殿!”周奕的声音难掩怒气。

“臣妾还有一事禀告。”我说,“臣妾封号不好,犯了皇后娘娘名讳,请陛下褫夺臣妾封号。”

身后的姐妹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陛下若忘了臣妾名讳也无妨,随口起一个封号便是。”

“钟翠!”

“谢陛下记得臣妾名讳!”我起身再跪,余光看见周奕紧绷的脸。

“你执意如此,那便褫夺封号,废去妃位,幽禁千秋殿,非召不得外出!”

媛君勾起一丝笑,脸上浮出得意的神色。

“谢陛下恩典!”我强忍住腹部跳动着的那个小生命带来的不适感,“千秋殿内所有陛下赐予物件,请陛下收回。”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之前的我对他的赏赐总是欢天喜地,现在却弃之不屑,视如敝履。

媛君开口道:“想来钟妹妹在凉州给陛下做马奴的时候是有一份奉银的,如今也好,废妃之身不必享受宫中俸禄,就将马奴奉银还给妹妹罢。”

“她竟然是马奴之女。”

“这样卑贱的身份居然还允许入宫,怀有龙裔...”

...

我清了清嗓子,那些流言蜚语立刻停下来。

“臣妾自有奉银,不过并非马奴,乃是征夷先锋官的军饷。”我抬起头,不顾避讳直视周奕,“陛下是否还记得,陛下在凉州统兵,亲封臣妾为征夷先锋官,出征战场厮*十余场,军功簿上还有臣妾几笔。”

“带下去!”

周奕拧着眉,他是不敢去面对我说的这些吗?我不知道,没等宫人走上来,我欠身行礼,自请辞去。

4

皇后娘娘第二天就到了千秋殿。

周奕真是宠她,连禁令都可以无视。

她不喝茶,不吃点心,甚至一言不发,只是执着地端详着我的脸,像照镜子一样的宁静浮在诧异之上。

除却疤痕,我们有八成相似。

兰溪上前展开一副画,我一眼就认出来,是周奕寝殿里挂着的那一副,美人穿戴华贵,只手起舞,衣袂飘飘,一袭红妆如同火焰般热烈。

这不是现在的我,或许也不是曾经的我。

我是马奴的女儿,虽是英气坚韧,可极少有这种骄矜的神色,倒是媛君现在看起来更像些,但眉眼处也有细微分别,想是画师手误。

“两年前,陛下亲手做此画。”媛君讥讽道,“陛下与本宫父亲同事征战,与本宫更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这点你不会不知。”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她说,“兰溪,把这幅画拿到她面前,让她细细看一看。”

“不必了,我看了两年,只是现在才知道画中人不是我。”我闭上眼睛,腹部的搅动越发厉害,我强忍住呕吐的*。

“生下孩子,你就出宫吧。”媛君看向别处,“本宫不想对你动手,你也别妄图得到陛下的心。”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

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这画画得不好。”我站起来,挺着肚子拿起那幅画一遍遍地看,看那美人英气的眼睛,飘逸的身形,“这画画得不好。”

它给了我这么多年的希望。

我把它扔进炭盆子里,周围传来人们的惊呼声,我撑着肚子坐下来,火舌一点点舔舐着纸张,火焰彻底吞没了那美人。

室内燥热,我却觉得冷,坐都坐不住,没骨头似的滑到地上。

“姑娘见红了!”

5

这孩子很有福气,牢牢地坐住了胎。我放心不少,凉州有旧俗,说这样的孩子是天赐子,即便生下来,也是夭折不了的。

窗外站着个人影,见我醒过来,晃了一晃就不见了,我找环风来问,她说没有人,外面下了大雪,谁会在外头等着呢。

我叫她扶我去廊上走走,环风不肯,说我身子太虚弱,我问她梅花开了吗,她说一早就开了,红成一片好看得很。

一天三顿汤药,就是个正常人这么喝下去也会精神萎靡,第二天正午时分我披着大氅站在门口看雪景,廊下一抹青绿吸引了我的视线。

“这什么时节,居然寻得到韧性的稻草来编蜻蜓。”环风捡起草蜻蜓给我,我没接,只叫环风丢出去,丢到雪地里去。

后来的每一天,都有一只草蜻蜓插在廊下雪地里。

我于是不再出门,吃了睡睡了吃,精神好些了就靠在椅子上听环风给我讲故事,她也是凉州人,我们总有话聊。

一日,她终于问了出口:“那草蜻蜓手艺精致,姑娘为何叫奴婢扔掉?”

“没什么好稀罕的,你若觉得有趣儿,拿进来玩就是,随手烧了也不碍事。”我望着窗外,“京城少有这样风雪大作的时候,倒是让我想起凉州,我父亲凉州做马奴的时候,就差点冻死在一个这样的傍晚。”

“我那时候才六岁,都抱不动父亲的身体,扯着嗓子喊呢,也没有人来帮,凉州的冬日,大雪铺天盖地,总是照例要冻死几个马奴的。”

“我不能没有父亲了,我的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冻死了,我把仅剩的一点热水放到父亲身边,穿上最厚的鞋跑了出去,我怕我找不到人,就先冻死在雪地里。”

“我就是那么遇见周奕的,他那时候那么小,却威风凛凛,骑在黑色的大马上,裹着皮裘在暴风雪里前行。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知道在风雪里走了多久,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我跪在他的马蹄下,鞋跑丢了一只,整个人都没知觉了。”

“他让我的父亲做了他的马奴,还是在凉州,却不用再担心被冻死了。”

“那姑娘的父亲...”

“还在凉州。”我叹了一口气,“父亲说,他在凉州等我,若有一天我不如意了,尽管回去。”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我让环风把那些草蜻蜓拿进来,每天一只,足足十几只堆满了桌子。

“周奕二十四岁了,十四年弹指一挥间。”我笑了笑,把一只草蜻蜓扔进炭盆里,发出噼啪的声音。

媛君说她和他是青梅竹马,我和他又何曾不是从小一起长大。

“父亲做了他的马奴,我就做了他的随身侍女,说起来是侍女,小成那样连扫把都勉强拿稳,只是寻了个托辞,在他宫中养着,朝中没有跟他年岁相近的皇子,他上完学只能跟我玩,朝着我温习功课,后来教我骑马射箭。”

“姑娘还会骑马射箭!”

“我的功夫比他身边的侍从都要高出一大截,在凉州的风中骑马是一件很恣意的事情。”我再次朝窗外望去,朝凉州的方向望去,朱红的宫墙和脊兽阻挡了我的视线。

“姑娘别哭了,迎风流泪的毛病若是落下,可就不能再在凉州的风中骑马了。”

我摆摆手,刚要抽出帕子沾一沾眼泪,有什么人推门而进,我看过去,见周奕浑身是雪出现在我眼前。

这一瞬间被拉得很长,长到融进了十四年的光阴。

我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他走过来,却不敢离我太近,我抚着肚子,把剩下的草蜻蜓扔进炭盆里。

“雪化了,身上凉。”他说,“莫要哭了。”

初见时候,他把我抱在马上,擦干了我的眼泪,说莫要哭了。

我把新沏的七宝茶砸在他脚下,茶水洇湿了那金线绣龙的鞋面。

6

千秋殿是周奕的家产,我不能赶他出去。

他站在炭盆边烘干了衣裳,稻草焚烧的噼啪声回荡在殿内。

我不知道他来做什么,视线静静的描摹着他的眉眼,他的眉骨很漂亮,每一次欢爱过后,我总喜欢抚摸他的眉骨。

他喜欢皱眉,我就守在他身边,把他的眉头展开。

我捂住脸,不能再想下去了。

“给孩子取名字了吗?”他在我旁边坐下来,推过来一只温阳白玉的手炉,我冷冷瞧了一眼,没有去接。

“周辞。”我说,“男孩也好,女孩也好,都叫周辞。”

“哪个辞?”

“辞别的辞。”

他别过脸去,下颌线条越发僵硬,“你就这么想走?”

“不过是回家罢了。”

砰的一声脆响,那只白玉手炉被掷在地上,碎成好几片。

“这就是你的家!你还要去什么地方!”

我轻轻的笑了一声,“凉州才是我的家,京城不是,你的身边也不是。”

“后位于你来说,当真是比我重要千倍万倍吗?不过凤印一事你竟闹到此时还不肯消停!”他拧起眉头,紧抿着嘴角。

“重要二字,居然还能从陛下的嘴里听见。”

“叫我周奕!”

“陛下。”我看着他的眼睛,“陛下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凤印后位由陛下决断,三宫六院诚待陛下临幸,我怎敢直呼陛下名姓?”

“你要气死我吗!?”他的胸口起伏着。

“不敢。”

“我看你倒是敢得很!”他横眉立目,朝环风道,“出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进来!”

环风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点点头,她才放心离开。

“她父亲在夺嫡之争中帮我许多。”他说。

“她要什么,给她就是了。”我淡淡道。

“那你要什么?”他缓和了语气,“你要什么跟我说。”

“我要的,从来不属于我。”我说,“两年前我军遭受围堵,为了陛下安全的破出重围,我率领一支兵马佯装突围,给陛下争取机会和时间,三百人马再英勇,也敌不过两千敌军,那一战仅存二十七人,算上我,一同被俘,押解凉州大牢。”

“我为陛下鞠躬尽瘁,怕陛下因为我而受人要挟,曾在牢中自尽三次,可等来的却是敌方首将领冷笑着嘲讽,说我对您一无所用,您转危为安之后,对我被俘的消息视若无睹,任由他们处置。”

他的眼眶红了,“那种情况下,我若出面回应,你的危险便会大大增加,我表现得越不在乎你,你活下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轻轻的笑,眼泪却蓄满了眼眶,“陛下根本就不在乎我,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你在胡说什么?若我不在乎你,何必...”

“陛下还能解释?”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调,“那副美人画还不能说明什么吗?我只是您皇后娘娘的一个廉价的代替品罢了。”

他不再言语,他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千秋殿。

我听见雪落,还有靴子踩在雪地里,逐渐远去的声音。

7

月份越大,我越睡不安稳,七个月的时候,千秋殿外的侍卫换了一批。

环风说,外面出了乱子,皇后娘娘惩治了一位美人,起因是这美人受宠张狂,皇后娘娘竟将其活活打死。

周奕只说恃宠而骄本该如此。

就在这个当口,我的父亲进宫了,他没来见我,也见不到我,他一进宫门,就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兰溪拉去喝茶了。

而周奕半月前已携文武百官去岐山脚下祈福,不知何时回宫。

他既然禁了我的足,那便不会再宣召我父亲来京都,怕是皇后娘娘所作所为,要拿我父亲做文章。

我穿戴整齐,花了大笔银钱求殿外守卫放我出去拜见皇后娘娘,守卫却不肯,说他们奉皇帝之命看管我,不得我踏出千秋殿一步。

我不再多言,抽了他们腰间刀刃出来,横在颈上作威胁,我这条命对他们不值钱,可肚子里好歹还有周奕的血脉。

守卫急得额头满是汗,却对我越发恭敬,正僵持着,皇后娘娘出现在千秋殿门口。

虽两月不见,她倒像是老了三四岁,更不复美人画上的眉眼风采,摇曳的宫裙华贵无比,她走到我面前,将我父亲从身后拖出来,扔到雪地上。

“是你逼我的。”她说,眸中妒火熊熊,“早就告诉你,要你安分守己!”

“皇后娘娘此话差矣。”我让环风扶起我父亲,随后直视她的眼睛,“皇后娘娘为何扣下我父亲,又这般对待?”

“你还说不知道?圣上为了保全你,偏宠沈美人,让她与整个后宫树敌,若不是她死前哀求说自己从未得到圣上宠幸,本宫现在还蒙在鼓里。”

她几乎要发疯,初见时候的那一点明艳,此时也被狰狞的面目撕碎的半点不剩了。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周奕身为天子,为我一个马奴之女守身如玉,是我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少跟本宫装了,本宫说过,本宫不会*你,你却一再触及本宫的底线。”她抬起手,一个耳光落了下来,我仓皇躲避。

“还敢躲!?你这个勾引圣上的贱人!”她反手拽住我,又是近在咫尺的一巴掌,我身怀有孕,一时挣不开。

“请皇后娘娘自重。”

是那守卫统领的声音,他站在我们中间,一手拿刀,一手钳制住媛君的手。

媛君怒不可遏,大声斥骂:“你敢忤逆本宫!?”

“臣不敢忤逆皇后,但臣奉陛下之命保护千秋殿娘娘,此乃皇命,皇后娘娘不得违抗。”

“大胆!”媛君挣开统领的手,“本宫父亲乃是朝中大将军,若无本宫父亲,圣上何以有今日?!本宫父亲乃是朝中栋梁,是肱骨之臣!本宫今日不过是处置一个勾引圣上的马奴之女,你们谁胆敢阻拦本宫!?”

她说完,又要朝我扑来,那队侍卫纷纷拔出佩刀,挡在我面前。

“陛下叮嘱臣等,若千秋殿娘娘损伤分毫,臣等以死谢罪,所以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媛君当然不肯,她那样的身家,那样的傲气,怎可轻易折在我面前,她兀自闹着,竟被一队侍卫举刀,活活将其逼出宫门外,我则搀扶父亲进殿,他早已受伤昏迷,环风灌下一碗参汤,直到傍晚才幽幽转醒。

父亲抚摸着我的脸,老泪纵横:“翠儿,我来带你离开。”

“父亲,我很是想你,很想回家。”我甫一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咚的一声闷响,什么人跌在雪地里,在环风惊呼陛下的声音中,周奕被侍卫抬进了千秋殿。

8

环风告诉我,皇后娘娘没有任何处罚,封赏恩赐依旧,周奕仍是宠着她,任她为所欲为,责骂宫嫔,后宫乱成了一团,只有千秋殿是个清净地方。

环风告诉我,其实周奕每天都来看我,只是不进屋,站在院子里的梅树林里悄悄张望,每天总有一两个时辰在千秋殿。

我看了看榻上安眠的周奕,没回答,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我心头一酸,轻轻抚开他的眉眼,被他滚烫的体温烧出泪来。

太医说他得了很严重的风寒,高烧不退。

“陛下怎么忽然回来了?问殿外的侍卫统领。

“回娘娘的话,臣等擅作主张,怕皇后娘娘再次危及娘娘性命,所以立刻飞鸽传书于陛下,陛下跑死一匹马,这才兼程赶来。”

“危及性命?”

“娘娘有所不知,皇后娘娘母家势大,娘娘怀有龙裔,又是陛下唯一宠幸之人,皇后一早便视娘娘为眼中钉,肉中刺,陛下不得已去了娘娘凤印,禁足千秋殿,又派臣等看守,乃是不得已之下的万全之策。”

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我背过身去干呕不止,环风在我跟前伺候着。

“陛下何至于此?”环风问。

“皇后母家确为陛下登基劳心劳力,背地里却早就有了不臣之心,眼见陛下不好操控,已在边疆驻扎兵力,娘娘身居千秋殿而不知,京城内外早就人心惶惶,朝野震动...”

“出去。”周奕满是威严的声音响起,我遮去眼角的泪花,下一刻,就被他拉住肩膀,圈在怀里,他捂住我的耳朵,朝我孩子气一样的笑。

“没有那么严重的事,别听他胡说。”他的手往下移,温柔的抚在我的腹部,“无论如何,千秋殿这块地方,我还守得住,也并未让旁人伤你分毫。”

我想起少年时候,周奕发疹子,烧的迷迷糊糊,我坐在他床边整夜整夜的守着他,等他一醒过来就叫我的名字,希望他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那时候夜多长,我都觉得短,短到一眨眼就能看见他,现在却时时刻刻难见,更不要提相守。

“你此时有孕,你父亲住着不方便,我安排他回凉州护他周全,京城总不安全。”

“陛下...”

他捂住我的嘴,借着我的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他绝口不提外面的事,这皇位于他,此刻更像是身外之物。

“我高挂金榜,遍寻名医,有了一剂调理身体的方子,我先喝了试试,再与你相尝。”他瞌着眼睛,半梦半醒,热气吞吐在我颈上,我心里酸的很,多少恨也推不开他了。

“岐山道观大却荒,我求了一张平安符,是寻常人家式样,我想你喜欢,也就没叫嵌金做银,戴在身上罢。”

我朝他摇摇头,从床榻上爬下来跪在地上,辞谢圣恩。

“陛下若是病好了,便离开罢。”

短暂的怔愣之后,他压低了嗓音发出一声暴喝,药碗摔在我身旁,残存的清苦气味在炭盆热气的蒸腾下蔓延开。

“钟翠!”

他对我再好,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看我这副容貌,看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倘若媛君母家叛变被株连,那么我这张酷似她的脸,便足以慰藉他后半辈子了。

真让我恶心。

9

周奕当晚就离开了千秋殿,他的脚步踉跄,烧都没退就走进雪地里,大雪茫茫,我歪在榻上看他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那群守卫涌了上来,朝中内外祸患并起,得有一段时日,我不会再见他。

他说的那千金方,隔了一天便端了来,我半分不疑心,囫囵喝了,晚上睡得就安稳了很多。

环风时常同我说笑,她身上的凉州习气尤其重,我问她是如何过选宫规成为宫婢的,她便爽口一笑,说多使了些银子,托生到我身边伺候。

我面上无波澜,却一语道破玄机,问她是不是陛下钦点来的,她被我说的一顿,手里捧得盏子掉在地上,碎的满地都是。

她跪下来,求我不要撵她走。

看,无论怎么聪明伶俐的人,都是要被他周奕玩弄在鼓掌里的。

我笑了笑,亲搀她起来,说无妨,不碍事,这个人即便不是她,也会是个别人。

一个月之后,宫内乱起来了。

环风总是挂着担忧的神色进进出出,所言不过还是几个宫嫔遭了皇后娘娘处置,周奕娇纵她,让她无法无天,这样的事情听到我耳朵里也习以为常。

一日天还没亮,千秋殿的门便被人拆下来了,一群人浩浩荡荡,明火执仗闯进我院中,我从榻上惊醒,梦里周奕死在千军之前,刀剑加身,现在一睁眼窗外就是这副热闹场景,守卫拔刀出鞘,两方僵持着。

我脑袋里嗡嗡响个不停,一颗心猛地下坠,若我这里出了事,想必周奕那边已然凶多吉少。

“给本宫*进去!拽那个贱人出来!”

“本宫父亲的军队破城在即,抵抗下去便是死路一条!”

“臣等誓死保卫千秋殿娘娘!”

环风来不及收拾细软,打开侧门馋我往外逃,院内已经打*起来,厮*声一浪高过一浪,我脚步一顿,听见媛君娇纵跋扈的声音。

“尔等皇帝早已兵败被俘,身首异处,还是早早投降,本宫宽恕尔等一条出路!”

她说周奕死了。

不可能。

他那么惜命的人,怎么会死。

“那边的人!干什么的!站住!”

一队人马发现了我,他们追上来,环风不知道从何处套了一辆马车,我立刻上去,发了疯似的朝宫门的方向飞驰。

宫内乱成了一团,仆婢宫人们哭嚎奔走,多少金银玉器被抢劫一空,那些行凶的兵匪面目凶悍,出手便是*招,一看就知是沙场上*人的老手。

“抓住那个贱人,生死不论,一概重赏!”

几队人马聚拢在我们身后,而且越发靠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环风!车内可有弩箭?!”

“有的姑娘!”

我左右寻找,车内不止有弩,还有弓,各类暗器袖箭,甚至还有可供维持半月的干粮和水,我深觉有异,再一翻找,一个绣有金凤牡丹的荷包映入眼帘。

这是周奕的东西。

他一早就预备下来这些,以备不时之需。

是啊,在这宫内,除却他知道我骑射的精巧技术,再无旁人了。

他这样算无遗策的人,怎么会死呢?

我把荷包系在腰带上,朝马车后窗射出一箭。

一个追兵从马上倒下,剩下的人惊恐过后溢出浓郁的兴奋,在这些*红了眼的追兵看来,我微弱的反抗让他们觉得更有趣儿了。

“环风!周奕在哪儿?”

“回姑娘的话,陛下失踪,不知身在何处。”

“你胡说!”

一开口,我才发现我的声音抖得不像话。

“陛下要我保护姑娘周全,护送姑娘回凉州。”她的声音融在风里,“姑娘且做坚持,出宫以后自有死士接应。”

“一路坦荡!姑娘务必放心!”

放心?我的心该放到什么地方?

10

我总是隐约觉得,战局不会像现在看起来的这样倾覆。

越往凉州的方向走,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环风不敢停,总是深夜走小路潜行,野狼虽多,但也好过追兵堵截,马车上蓄着千金方药草,环风每日熬给我喝。

“这不是去凉州的路。”我问环风,“你特地绕远路,是为了带我去什么地方?”

环风没说话,她半仰着头,在灰而冷的天空里找寻着什么。

直到一只老鹰在林中落了下来,它停在马车棱角上,朝我扑棱着翅膀。

我认出它,是周奕豢养的宠物,在凉州驻兵的时候,我还喂过它一段日子。

“周奕呢?”我盯着它澄黄的瞳孔,我一定是疯了才会问一只鸟的话,“你的主人呢?”

它抖了抖翅膀,朝我叫了一声,拿脑袋蹭我的手背。

“它带来的这封信,信上写着我们的目的地。”环风说,“姑娘身子大了,不方便赶路,当下找个地方,等生了孩子再走,也妥当些。”

我看着那只鹰,翻出那个金凤牡丹荷包,里面除却一些熏香药草外,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

“吾妻勿念,珍重自身。”

是周奕的笔迹,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也不知道是写给谁的。

“外头的乱,什么时候会停?”我问。

“不知道,奴婢对战局一无所知,不过陛下失踪一事属实,残余几部已收敛起来,一时半会儿盘踞在暗,想是得有一段日子。”环风看了看我的腹部,“姑娘生产之前,怕是不会再起大规模的兵戈。”

我点点头,托着肚子上车,这几日我总是做梦,无一例外,梦里全是周奕。

他活着,他死了,他小时候抱着我上马,教我开弓搭箭,他长大了带我出门,派我做事,让我在凉州带兵...

唯独没有进宫之后的日子,连初时的欢爱都记不得了,好像完全没发生一样。

但我知道,我们的感情,或许可以称之为感情吧,其中总有一个女子的影子,或者我才是这个影子。

我们到了一座小村庄,隐在山林野地里,着实难寻。

“陛下记不得了。”环风一边收拾一边说,“陛下有时候忙着忙着,就乱了,看人迷迷茫茫的,可一见到姑娘,眼底就清明起来了。”

我应了一声,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姑娘困了?”

“我知道,他什么样子我都知道,就是太知道了,才觉得心寒。”我说,“我知道我人卑贱,对他的喜欢也就卑贱,可再卑贱,再微不足道,却也是独一份的,是我和他的,而现在不是了。”

我抚着肚子,想起那副美人画,它是我或者不是我,此时此刻都没那么重要了。

周奕生死未卜,这让我对他的恨都黯淡下来了。

“姑娘何以说卑贱二字?”环风端来汤药,“陛下待姑娘,陛下待自己...”

我吞下汤药,那枚金凤牡丹的荷包正放在窗户下头,天晴了,阳光照在金线上,刺眼的很。

一阵坠痛从下腹传开,我咬住牙,听见外头乱哄哄的有人吵嚷。

“山匪?!”环风脸色苍白,“姑娘,山匪来了!”

11

我哪里顾得上这么多,我根本动弹不得。

山匪为的是搜刮财产,掠夺粮食,我才安顿下来没几天,他们就找上来了,细想之下未免太过巧合。

我在阵痛中挣扎,咬住牙不发出声音,让环风紧闭门户,装作屋内无人,我跌坐在地上,听着外面越发清晰的*乱声。

时间过的很慢。

我听见有人敲打门窗,灰尘腾空,弄得到处都是。

“里面有人吗?!”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哪儿来的老鹰?这地方还真是穷乡僻壤。”

“挨家挨户搜一遍,一个不留!”

脚步声靠近,窗棱土坯那样脆弱,根本挡不住多少时候,我急促的呼吸着,温热的生命正在下坠,他挣扎着,我似乎能听到他的哭闹声。

他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砰——

门被踹开,阳光照射进来,半把刀锋挡在我面前。

“女人?”为首的人笑了笑,“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让我看看,这女人怎么这么熟悉...”

“老大,这不是悬赏令上的那个女人吗?”

悬赏?

我急促的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缓缓抬起袖子。

“这样被人一路追的破日子,我一早就过够了!”

嗖——

袖剑飞了出去,打穿了为首那人的脑袋。

一只挥舞的手臂打在我的腿上,那个崭新的,名叫周辞的生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12

等我坐完月子之后就离开了山村,我要环风送我回凉州。

周辞平均每天都会哭上四五场,他是有福气,但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这次露面是除夕过后了,天还是冷,雪也断断续续下过几场,那只叫疾风的老鹰停在马车里,它很听话,再没有一次起飞过。

这就代表没有周奕的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传,说战事将起,京城久攻不下,媛君的父亲便在京城相邻的献州称帝,操练兵马等待时机。我托环风去打听消息,问何人守卫京城,说是周奕的殿前军师和几位将军。

“陛下不会死的,姑娘。”环风总是这么说,半月后我们到达了凉州,我住进了父亲的宅邸,父亲告诉我,周奕派人送他回来,凉州还是周奕的地盘。

我自然知道,周奕为最末皇子,封地凉州最是偏僻,可他却不畏辛苦,在此地牢牢扎根,凉州于他,甚至要比京城更加安全。

这也是我为什么执着回凉州的原因。

他的儿子需要他和他旧部手下的庇佑。

但我半夜时分还是会惊醒,在我的老家凉州,在我最熟悉最渴望的地方秉烛枯坐,彻夜无眠。

我想起千秋殿那些年月,他在殿外悄悄守着我,如今雪落换风沙,人亦是许久不见了。

“姑娘别哭了,若是留下迎风流泪的毛病,一辈子都难好了。”环风擦拭着我的眼角,我露出一丝苦笑,窗外的疾风忽然抖了抖翅膀,发出一声低鸣。

“什么人在外面!”环风警惕起来,“姑娘你听,是人拖沓的脚步声...”

我几乎是瞬间起身,端着油灯冲出门去。

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

当初在茫茫风雪里,此时是寂寂夜色中,环风在我身后拎着明晃晃的剑,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周奕。”

我叫他,看他艰难的撑起身子朝我走来,看那些深色的鲜血印刻他来时的痕迹。

“我来凉州见你了。”他扬起嘴角,没有一点狼狈的神色,瞳孔都在发光,“我身上脏,别过来。”

“你...”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让你等了很久。”

我扶住他的手,他紧紧地回扣我,身上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外面不会再乱下去了。”他靠坐在椅子上,我让环风去打热水,在灯下检查他身上的伤口,血濡湿了衣裳,我不得已用剪刀剪碎衣服。

“你的手在发抖。”他说,“你替我包扎过很多次伤口。”

我嗯了一声,昏暗的灯烛下,我细数着他身上的伤口。

刀伤,剑伤,砍划留下的痕迹,青紫鞭痕...热水很快就染红了一盆又一盆。

“我这一路,算得上坎坷。”他淡淡开口,一只手在清水盆子里游了游,覆上我的面来轻轻,“去岐山之前,媛君家中便有了动作,我假意不知,纵容媛君在后宫跋扈,反过来在京中安插眼线,布局良久,我想着,总是要打一场的,时间拖得越久,我的胜算便越大,尤其等你生产完。”

他顿了顿,似乎恍然大悟般左右张望,直到瞧见榻上囫囵睡着的婴儿,方才咧嘴一笑。

“不承想我已然将你冷落至此,婉君却仍不放弃打你的主意,我不让她进千秋殿,派了那一队侍卫守着,谁知婉君越发疯魔,我亦是无法再忍。”

我把面巾帕子扔进盆里,侧脸躲开他的抚摸。

“先是大打了一场,京城勉强守住了,我怕闹将起来你吃亏,便叫环风准备马车带你出去,一路逃来凉州,好在有惊无险。”

“你不是不想我回凉州吗?”我定定的站住。

“随便我说、我想,凉州是你的老家,也是我的根本,到了凉州,我便有十足十的把握护你周全了。”

我眨眨眼,扭头去寻止血伤药,半夜三更寻不到郎中,可常备的方子不少,都叫环风拿下去煎了。

他猛地攥住我的手,捻着手腕细细摩挲着。

“找些药。”我挣了挣,却挣不开。

“何必着急。”他拉我过去,抱我在他腿上坐着,他身上的血腥气淡淡的,却并不难闻,“辞儿如何?何时的生辰?”

“一月十三正午所生。”

“是个像你的女儿吗?”他压着嗓音低笑,烛火下都瞧不见眼睛。

我的心口一跳,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像我还是像媛君?”

“媛君?”他默了默,笑容冷了下来,“还在置气?”

“怎么能叫置气!?”我挣开他去伺候喝药,胸口那股恨意复又涌了上来,一浪又一浪,几乎要把我吞没。

“陛下轻贱我便罢,我不得说什么,若因我而轻贱了孩子,该是万万不值了。”

“这什么话?”他拔高了音调,“我与你这一切安排,只值得轻贱二字?”

我知道他发怒,于是不做声,挖了药膏药粉敷在伤口上,灯影绰绰,我的指尖在他胸腹之间游走。

“你何时见我如此对待别的女子?”

只有灯烛燃烧的噼啪声。

13

他见我不言,拿帕子擦了擦手,上前将我揽住,额头抵着额头,眼睛看着眼睛,他的手扣了我的后脑,我挣不开,半步未动,却陷进他如潭水般幽深的眸子里。

“分开这些时日,你可曾想过我?”

“不曾。”我躲开他的视线。

“不曾?”他凑过来,往我唇上啄了一下,又笑着问,“曾不曾?”

我叫他弄得越发烦躁,又怕闹起来吵醒周辞,便依着他动手动脚。

“京城与凉州互为犄角,我冒着千万刀剑追*来找你,该是让天下翻身的时候了。”他说,“你在凉州待上一段日子,还要劳烦你等一等,不过战局如此,至多夏至之前便能结束了。”

他什么都算的精巧。我扯开绷带缠在他身上,他倒是配合,嘴上徐徐说着,话锋一转又落到我身上。

“此事一过,我便替你扫清了道路,再不需要你忍气吞声。”

“与我何干?”

“什么?”他似乎没听清,微歪着头又问了一遍。

“我在凉州住着便很好。”我寻出几件衣服和被褥,“等你回京...便回京吧。”

他死死盯住我。

“早前时候听婉君说,你因为怨妒她,烧了书房里那副美人画。”

“是,那画骗了我许久,我一时愤恨。”

“为什么愤恨?”

我深吸一口气,说:“画上之人不是我,是媛君,我只是她的一个替身而已,所得一切都是仰仗她,仰仗你。”

他又不说话了,坐在床上朝我摆摆手,我稍作犹豫,还是靠了过去。

他狠狠的咬住了我的嘴唇。

思念如冰,在情暖之中彻底化开,让我饱尝其味。

他像一头温柔的野兽,动作和态度都不容置疑,却让我觉得有些商榷的地位,不必我刻意迎合他,倒是他费尽了心思来迎合我。

“我会*了媛君。”他的声音嘶哑,热气吐在我的耳边,“半月前京城便开始动手,说是活捉了送来。”

他眯起的眼睛透露着危险和*气。我心里一惊,想说什么却被他堵住嘴,酥麻袭上来,他却陡然放了我一口气。

“媛君给你*,如何?”他摸着我的后脊,“你说你是她的替身,我便,我便让你动手*她。”

“我?”

“她父亲乱臣贼子,她就是罪臣之女,全族人人得而诛之。”他说,“我不愿让你觉得我恶毒,可要她媛君当你的护身符,借机除掉她一家,确实是我的初心。”

“嗯?!”我拄着他的胸口,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

“我晓得你怨我,这些话说出口,你也未必可信。可究竟要媛君死,你不*她,我也要*。”

他看着我,*意消散,他吻着我脸上的伤疤,喃喃道:“*她来证道,不知道足不足够...”

“那那幅画...”

“你们长得是相像,那幅画是我刻意所为,烧了也就烧了,你我都还在,随时随地可以再画一副。”

我觉得自己在做梦,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屋子里的炭盆还烧着,热气氤氲,我瞧不见自己,也瞧不见周奕。

“想什么呢?”他抬起我的腿,有点恼,“竟不专心。”

“没有。”我望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泪从眼角划过,我哑然,短暂的错愕过后,便再也止不住,我几乎嚎啕大哭。

14

周奕养伤的第二天,他在凉州的将领就得到了消息。

他们在我耳边商议,周奕一边靠在床上逗孩子,一边询问军队的大致细节,我本想低头出去,他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叫住。

“钟将军留下来听听罢。”他说,“我兵法学的不好,还要你指点一二。”

将领们有八成都与我相熟,可我曾任宫妃,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多有不便,我白周奕一眼,他这人铁定安排好了一切,这个当口又非得扯幌子叫我留下来。

“我听环风说了,当初你们一路逃亡出宫,弓弩是百发百中,威名赫赫传到敌方耳朵里,再次吹响了钟将军的名声。”

周奕说完,将领们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他淡淡的打量着我,朝身旁的座位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于内是管的我,于外又比我强,让她蜷在后宫操管那些女人自然是浪费。”他攥住我的手笑了笑,“不过往后也不浪费了。”

我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一个侍卫小跑进来,噗通跪下道:“回陛下,媛家女已然押解到此。”

媛君?我侧头看周奕,他脸上的笑消失了,摆摆手叫把人带上来。

“可用媛家女劝降反贼,毕竟是亲生女儿。”我说。

“劝降?行至此路,我便没有想过劝降二字。”他站起来,眼中寒芒闪过,一个身形消瘦狼狈的女子被架进门来,她甫一放下,便破口大骂。

“贱人!钟翠你不过是个马奴之女,凭什么同我争高低?!”

我瞧着那张脸,许久不见,她变了很多,身上一股疯让我害怕。

“还有你!周奕!你厚颜无耻,阴险狡诈,我父亲为你鞠躬尽瘁,却换来你如此对待,想当初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能有今日,你还记得你仗的谁的势吗?”

周奕冷笑,“你父亲扶持我,为的就是谋到今日,本就是利益,你又何必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是高贵不少,为难你瞧上我这个不得势的皇子。又让我借了你们的手,走到今日。只是你们没眼力,不懂得收敛锋芒,皇位之争自古以来便是这样。”

我愣了一愣,见周奕提着一把大刀往外走,媛君被人堵住了嘴,跟着拉在后头。

“成王败寇!”

手起刀落,血溅三尺。

“来人,把人头摘下来,给她父亲送过去,他安逸的够久了,叫他也精神精神。”

15

一年之后,我抱着周辞,坐着十六人抬的大轿,从正大门被抬进了千秋殿。

前路是坦途一片,我却多少厌倦。

可辞儿毕竟是皇家血脉,我望着那些朱门琉璃瓦,晓得这是躲不开的事情。

周奕这人,看着有多良善,心机就有多深沉,自媛君死后,他缠着我画了一副美人画挂在书房,除却上朝,剩下的时候都在千秋殿,凤印的事他不提,我也就不问,一日日这么过着,直到环风有一次跟我说起,说朝中有位老宰相告老还乡了。

我当是常事,环风又说,这位老宰相身强力壮,告老前一日上奏要陛下广开后宫选秀,这才被下放回乡。

“说出去要怪我了。”

正碰上周奕推门而进,他笑道:“他们什么事都要指摘,趁早放走,省了不少事。”

“简直乱来!”

“随你如何说。”他从奶妈怀里抱起周辞哄着,“我只要你一个。”

“你说什么?”

他侧我一眼,抱着周辞在我身边坐下,又是一年冬天,窗外纷纷扬扬下了雪,院子里的那棵桃花,今年开春也要开了。(原标题:《一本古早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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