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文化怎么了(中)——从圣人之死到上帝死了

西方文化怎么了(中)——从圣人之死到上帝死了

首页角色扮演神法奇迹更新时间:2024-05-09

刘刚/文

复活苏格拉底

审判苏格拉底,陪审团500人,第一轮投票,280票对220票,法庭判他有罪,经他一番申辩,求死得死,遂以360票对140票被判死刑。

他没违法,却违背了“民意”,雅典要法律,还是要“民意”?

论法律,他不但罪不至死,且根本就无罪,甚至城邦还应当对他给予奖励,因为他是那么热爱这个城邦,为了使城邦获得真理,他那么尽心,且已竭力。

“民意”何等神圣!为何只要以“民意”就能控告一个公民?由三位雅典公民出面控告他“不敬神”,还搞个陪审团来公审。

在柏拉图看来,雅典用“民意”打造的民主,就是个“洞穴”。在“洞穴”里,形成了“囚徒世界观”,尔曰,洞穴外有天地,便危及囚徒共识——民意,洞穴民主制,是囚徒民治,乃民意统治的城邦,非法治之国。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都反对这样的民主,欲以理想国取代被假象误导的洞穴,用人的理性为自然立法的知识王国的“哲学王”,取代基于囚徒共识的民意。

哲学,从苏格拉底起,就有着伟大的抱负,它参与政治,要造就“哲学王”。苏格拉底之死,是哲学的第一次受难。在这次受难中,哲学没有显示奇迹——诞生王者,他没有孔子幸运,孔子没有受难,在专制制度下成为了王者——“素王”。

苏格拉底的哲学追求与民主制冲突,究竟是他的哲学有问题,还是民主制出了问题?在哲学与民主制的冲突中,他视死如归,捍卫了哲学的尊严和价值。可民主制呢?似乎比苏格拉底的生命还要脆弱,在真正的毫不妥协的言论自由面前,它表现出了神经质的冲动,对一个无所畏惧的言论自由者,作出了最后的判决——饮一杯毒酒。

群众扼*个体,可制度却未能战胜哲学。苏格拉底不惜一死,意义何在?不能简单指责他反对民主,实际上,他对民主制的基础,提出了一个异常尖锐的问题:坚持个体性,还是服从群众?在行政方面,他也提出异议:应采用精英代议制,取消群众评议制。智者行政,专家治国,这一套公务员制的管理思想,也在他的抗议中萌芽。

现在,我们才懂得,检验民主制的试金石,应当是个体性。

群体性,是一切制度的基础。惟有民主,要以个体性为基础。真正考验民主制的,不是所谓全民投票,少数服从多数,而是对自由个体的容忍程度。雅典民主制,没能经受住个体性的考验,它以人民的名义,*死了苏格拉底,同时,它也就为自己敲响了丧钟。而苏格拉底,这位当年的人民公敌,如今,已是自由之父和民主的尺度。

苏格拉底好死了,可雅典还得赖活着,活在苟延的衰亡里。不管帝制,还是民治,当衰亡来临时,该死的都得死,这是无可奈何的,但那文明却令人惋惜,何以文明被野蛮打败,文艺之邦多受制于蒙昧军国呢?

总之,雅典败于斯巴达,留下个“修昔底德陷阱”,直到现在,西方人还深陷其中,成为地缘政治和国际政治的一个定式,而中国人却另有说法,叫做“圣人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这一套,是圣人观里的话语,用的是天下观,而非国家观。

马其顿人,文明程度更低,冠以“野蛮”二字,亦当之无愧。但“野蛮”却统一了希腊,还出了一位“哲人王”,可见“野蛮”之于文明,能够后来居上。

按照理性人观点,文明战胜野蛮,公理战胜强权,乃势所必然,为信念所至,大势所趋也,但那大势,乃天下势,非一国之势,那信念,亦是人类信念,而非一族之念,故真思想者,非为一国思,而为人类之思,非持一族念,而立普世信念。

乱世出哲人,苏格拉底是雅典最伟大的哲人,也是雅典公民,值雅典衰落时,他横空出世,却无益于雅典富国强兵。由此可见,他的价值,不在雅典,而在人类,雅典兴衰,与他无关,但人类文明的进步,却被他以“苏格拉底之死”所撬动。

如果我们像阿基米德那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文明”,那么支点已经有了,他留给人类的一个至尊遗产,那就是“苏格拉底之死”——他自己的生命,如同献祭一般,献给了即将来临的新神,以此,做了一个撬动人类文明的支点。

他的神,不同于神话里的神,是哲学神,理念神,代表了道德律,代表了法的精神,也代表了科学理性,为后来“上帝死了”埋下了一个深远的伏笔。

他死后,做圣人之于古希腊,存在两条路线:一条线,从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再到亚历山大,是一条从《理想国》到“哲人王”的路线;接下来,另一条线,从古希腊通往古罗马,从芝诺到西塞罗再到马克·奥勒留,也结了一个“哲人王”的果。

我们在这里,重点要介绍的,便是这第二条线——“廊下派的苏格拉底”路线。为什么称“廊下派”?这跟学派创立的地点有关,该派创始人芝诺,在雅典广场柱廊下讲学,故时人以“廊下派”称之,廊下,又称“斯多亚”或称为“斯多葛”。

这位芝诺,当然不是与苏格拉底同时的那一位,那一位,出生于意大利半岛南部,而这一位,则出生于塞浦路斯岛;那一位活在公元前五世纪,这一位则活在公元前二世纪。过了三百多年,希腊已然转衰,连亚历山大帝国都解体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那“飞矢不动”的哲学定力也不见了,希腊化在变动中,城邦衰落后,帝国也崩了。

廊下派,从公元前二世纪到公元三世纪,活跃了五百来年。

对于希腊化世界而言,它已是理性的强弩之末,虽然闪耀着末世的回春之光,却已然不入其命运塌陷的膏肓,可它对于罗马来说,堪称一片文明的曙光。

苏格拉底死了,可哪能让他就这样死去?不是还有灵魂么?灵魂不死,必须复活!就像耶稣复活在十字架上一样,苏格拉底必须复活在哲学里,不但要复活在柏拉图的著述里,还要复活在廊下派的传承里。复活苏格拉底,成为哲学的首要问题。

廊下派的努力

在《廊下派的苏格拉底》一书中,有一篇维尔德特撰,徐健译,题为《芝诺与自然法起源》的文章,其中就提到:近来的学术研究表明,希腊化时期的哲学运动,大都围绕着阐述苏格拉底的哲学遗产而展开,每一种运动,都追尊苏格拉底为祖,并宣称自己解读了苏格拉底的真实版本。在这方面,廊下派也是不遗余力,为自己建立了这样的一个哲学谱系:苏格拉底-安提斯特涅斯-第欧根尼-克拉特斯-芝诺。

安提斯特涅斯同柏拉图一样,都是苏格拉底的弟子,苏格拉底临终前,他和柏拉图都在苏格拉底身边,后来,他与柏拉图分道而行,各走一路,柏拉图走的是纯粹理性之路,往形而上学去了,他走的是实践理性一路,走出了一条犬儒主义道路。关于犬儒主义的来历,据说是在一个名叫居诺萨格(Kunosarges)的体育场中讲学而得名,因为“Kuno”在希腊语中就是“狗”的意思,还有他的哲学实践,也主张活得像野狗一样。

在这方面,最著名的是他的弟子第欧根尼,他这位弟子,曾经懒洋洋的躺在街头,冲着亚历山大大帝就喊:别挡着我的阳光!还曾脏兮兮地来到有洁癖的柏拉图家中,一边踩着地毯,一边得意洋洋的说道:看我怎样踩在了柏拉图的虚荣心上。

芝诺跟这条线接上头,是通过第欧根尼的弟子克拉特斯,据说芝诺在一家书店里,读了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第二卷,便开始打听像苏格拉底这样的人在哪里可以找到?书店老板就要他跟克拉特斯走,就这样他成了苏格拉底遗产的传人。

就如同第欧根尼老是讽刺柏拉图一样,廊下派亦同学园派展开论争,作为学园派掌门的柏拉图传人阿尔克西拉俄斯与伊璧鸠鲁、芝诺同时,据说有人问他:为何有那么多的人离开别的哲学家而投奔伊璧鸠鲁派,而从未听到一个人离开伊璧鸠鲁派去投奔另一个哲学家?他的回答是:男人诚然可以变成太监,但太监再也不会变成男人。

在他看来,被偏移了一下的原子,就如同被阉割的太监,再也不能回到原来的状态——“男人”了,由此可见,他对“伊壁鸠鲁主义”是多么的厌恶。

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里,也提到他与廊下派的论争,说他的哲学之所以特别为我们所熟知,就在于他反对斯多葛派。那么,他反对的是什么呢?

黑格尔认为,阿尔克西拉俄斯反对的,正是廊下派的真理观,因为廊下派主张,真理之所以存在,就在于思维对某一存在物表示赞同,或者把这个存在物变成一个被思维的东西,其原则就是:真理是思维表示同意的一个观念、一个内容,有思维性的想象就是内容与思维的结合,思维宣布这个内容是它自己的东西,于是,真理出现了。

阿尔克西拉俄斯针对的即此具体思维,具体思维产生具体真理,而真理的本质,要有普遍性,如何从一个个具体思维里,产生具有普遍性的真理呢?

这显然不太可能,对具体思维的“采纳”——有选择的兼收并蓄,或许能获得一个好的根据、一个好的见识,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产生那普遍性的真理。

而芝诺的回应则是冲着柏拉图《理想国》去的,在《芝诺与自然法起源》一文中,《理想国》又被译作《王制》,在柏拉图那里,《理想国》是一个哲学的国度,而非神话的国度,是哲人的国度,而非诗人的国度,但其国度,仍以城邦为原型,以民族为根本。而芝诺的视野,已越出城邦与民族的藩篱,展望着一个人类共和国。

在芝诺看来,城邦也好,帝国也罢,都是失败的国家。就城邦而言,不但文艺之邦的雅典失败了,军国之邦的斯巴达同样失败了。帝国也如此,不但波斯帝国,还有亚历山大帝国,也都失败了,这些国家,都是以民族性为本位的,他要转变一下。

怎么变?从理想国向理性国,从民族性向人类性,从国家公民向世界公民,这一变化,被古罗马的普鲁塔克看出来了,在他看来,芝诺《政制》的要旨告诫我们,勿苟安于那些民族城邦,因其以各自的正义原则,划定彼此界线,以致分裂,且纷争不已,这是国家的非理性的不幸,是国家失败的根本原因,那么理性的国度又如何呢?

普鲁塔克告诉我们,芝诺是这样说的:正相反,我们应该把所有人都视为我们的民众同胞和公民同胞,只应存在一种生活方式和一种秩序,就如同牧群同牧一处,受共同法培育。对此,普鲁塔克作了这样的评价,说:芝诺写到这儿,仿佛是一位哲人,正在将那已经安排好的政制开启,一展其如梦似幻而又富于理性之美的心灵的愿景。

这样说来,芝诺所思,很有点中国人的“大一统”的味道,只是说法有所不同。中国人说的是“天下为公,人类大同”,把它说成了“尧舜之道”;而芝诺的说法,则是人类城邦和世界公民,这是康德《历史理性批判》中的一个提法,可芝诺说得更早,早了两千多年,也可以说是,由芝诺开了个头,从雅典说到罗马,从哲学说到神学,从西塞罗说到康德,使苏格拉底复活,不但复活在柏拉图的理想国里,也在他的理性国里。

他的理性国,是柏拉图的《理想国》与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的一个结合,不是纯以理念,而是基于自然法。纯以理念,只能产生理想国,基于自然法,才能形成一个将最高理想同普遍理性相结合的国家,尽管在自然法方面亦以苏格拉底为榜样,但其思想所接过的那一棒,是从亚里士多德来的,他以自然法接力成就了一个理性国家。

程志敏在《古典自然法概览》一文中,称亚氏为“自然法之父”,于《修辞术》中,率先把“自然法”作为普适于所有民族的不变之法,形成“共同法律”,亦即后世所谓“万民法”或“永恒法”,一如也是廊下派的罗马哲人西塞罗所言:自然法,乃最高法律,它适用于所有时代,产生于任何成文法之前,产生于任何国家形成之前。这样就为国家起源,找到了一个逻辑的起点,芝诺的《政制》,就建立在这个逻辑起点上。

这是芝诺的一大贡献,他提供的那个自然法的逻辑起点,可通古今之变,不仅前承苏格拉底,并使之复活,而且后启洛克,使古希腊在近代欧洲复活。他为苏格拉底之神,建立了自然法的支撑,因而特别青睐自然法的神性,声称“自然法是神圣的”,可以等同于“神法”,也可以说是“自然中的理性”。

芝诺认识苏格拉底,是通过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书中提到了苏格拉底令人信服其神的论证方法,也就是证明从“人类的理性”中可以推导出“自然的理性”,以此确认,“自然”就是“神”,或“神的实体”——那散布着恒星的苍穹。

还有一论证,也通往苏格拉底,那就是确认道德理性神圣,从星空转到心中,由自然法转入道德律,表现为“天意决定论”,表现出“天赋人权”原则。

“天赋人权”是从自然法里来的,最早由芝诺提出,记得洛克在《中国笔记》里曾经说过“天是中国人的上帝”,对于廊下诸子来说,这句话同样适用。“天赋人权”之于古典时期与近代欧洲有所不同,若以洛克的说法,以“天”为无神论的标志,那么近代以来的“天赋人权”就应该改改了,改成“神赋人权”才对,否则便如中国,有无神论的嫌疑。若在古典时期,未经基督教洗礼,“天”便有着自然神和理性神的属性,这就如同莱布尼茨谈到中国人的“天”时所认为的那样了。

如果说“天意决定论”看起来好像中国人的天命观,那么“天赋人权”就有点“天听自我民听”的意思了,不同之处在于,近代以来的“天赋人权”多了个基督教的神学背景,人必须面对哲学上的最高存在和神学里的唯一神——上帝,在上帝面前,人的个体性与人类性统一起来,统一为“人权”,而廊下派的“人权”里面,就没有那些基督教的宗教因素,有的只是从赫拉克利特到苏格拉底的自然神和理性神的哲学背景。

而中国人的天命观,则是“上帝死了”的替代,也可以说是周人以“天命”革了殷人“上帝”的命,由此看来,同样是“天赋人权”,中国人的天命观同廊下派的自然法更为接近,都有那么点自然神与理性神的味道,背景里都没有那位人格神。

中国传统里,有天命、天道、天理,就是没有天主,耶稣会传教士来到中国,想在中国文化里加上一位天主,结果受到罗马教皇和中国皇帝的两面夹击,终于失败了,可惜的是,他们起错了话头,若起个自然法的话头,彼此间或能会心一笑。

自然法在欧洲,兴起于古希腊,流行于古罗马,收获于近代。

有人做过这样的比较,例如清人徐继畬,在其《瀛环志略》里,称希腊为“泰西之邹鲁”。“邹鲁”为孔孟故乡,乃古典文艺之邦。又说“罗马像周朝”,就大体而言,其历史的时空相似,它们在历史上寿命都很长,而且都由西至东,分为东、西两时期,西周和西罗马相似,东周和东罗马相似。而罗马之东都君士但丁,则比于东周洛邑。

不但寿命长,而且地盘大,罗马帝国到底有多大:往北拓土于日耳曼诸部,至波罗的海;向南征服阿非利加北部的北非各国;西并佛郎西即法兰西、西班牙、葡萄牙,至大西洋,跨海至英吉利三岛;东辟希腊诸部以及希腊化世界的西亚,纵横千万里,跨越欧罗巴、亚细亚、阿非利加。西、东罗马帝国,适于汉、唐帝国同时,却与汉、唐不同,它没有形成君主专制和中央集权的国家,而是“建都城于罗马,诸国仰之如周京”,可罗马并未像周朝那样分封,也没像汉、唐那样中央集权。治理如此大帝国,靠什么?靠法。

自然法的精神国家化,就诞生了一个自由的共和国家罗马。因此,罗马对于文明的贡献,不是征服世界,而是罗马法。

廊下派自然法之于罗马,分为两个时期,一个是共和国时期,代表人物为西塞罗,另一个是帝国时期,代表人物是罗马皇帝奥勒留,一位帝王哲学家。

如果说亚历山大为古希腊哲人王,那么奥勒留也是,但属于古罗马,两人的气质不太一样,亚历山大的气质是史诗性的,类似阿喀琉斯,一往无前,青春无敌。而奥勒留的气质则是哲学化的,奔驰于帝国征途,已然所向披靡,但其深谋远虑中有一种忧郁,神似哈姆雷特,留下一本《沉思录》,仿佛在说:生还是死,是个问题。

亚历山大怀着一种世界主义的理想,向东,向东,再向东,来到世界屋脊下,他也许认为自己到了世界的尽头,不知前面还有个中国,便掉头而归;奥勒留也被世界主义鼓舞着,但他同亚历山大不一样,亚历山大还有大一统的梦想,还想做个希腊化世界的帝王,而他更愿意做的,则是从帝国退隐,去做一个世界公民,他已知世界的尽头有个中国,于是,步亚历山大后尘,一路向东,陆路受阻于帕提亚,便改走海路,公元166年,罗马使团抵达洛阳,东西方握手了,这是第一次。

这两个伟大的帝国是那么相像,它们彼此神往,互相欣赏。

日本人高山岩男,在其《文化类型学》中指出:中国文化和罗马文化相似,二者都把国家的政治建设作为文化活动的终极目标,都使文化从属于政治;在罗马有水道,在中国则有大运河和万里长城;罗马有以自然法为基础的法律,在中国则有以天道为基础的律令,天道就是自然法;在罗马有斯多葛派克己禁欲,听天由命的处世哲学,在中国则有儒教的克己复礼的处世哲学;中国、罗马都是现世的、合理的和世界主义的。

放眼世界,他还确认,在古代西方世界,有希腊和罗马两种类型的文化;在古代东方世界,则有印度和中国两种类型的文化。相比之下,印度与希腊相似,都崇尚思辨,具有哲学的性格;而中国则与罗马相似,都注重实际,具有政治的性格。

只可惜,这两个帝国都好景不长,处于衰落之中。不久,奥勒留便染疫而亡,他在《沉思录》里留下了自己的心声,从那心声中,我们仿佛耳闻苏格拉底的回音:啊!我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神的命令。那声音,我们中国人把它叫做天命。

(作者近著《文化的江山》1-7卷,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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