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有一个很遥远、很蛮荒、很美丽的地方,隐藏着一道神秘的山谷、一条神奇的小溪。那山谷里,每一块山石都刻满了繁复的经书;那溪流里每一处水流都徜徉着美丽的梵文。
这无疑像某个古老民族的传说神话,却确实充满了诱惑:这会是真的吗?是谁、又为什么要耗费如此巨大精力去雕凿这莫名的工程?
像是被神明昭示,我们为诱惑而苦苦寻找。几番寒暑,还终于找到了这一处神秘的圣地——那就是青海藏区玉树州的犁芭沟。
追寻的路诱人而艰难。
汽车在海拔4000多米的青藏高原稀薄的空气中喘息行进。人和车都显得疲惫和无助。但窗外的景色令人怦然心动:无垠的草原,天特别蓝特别高远;炊烟、帐篷和散淡的羊群像竹笛吹奏的牧歌,绵长悠远;玛呢堆随处可见,彩色的经幡招摇在太阳下点染着草原亘古的神秘。绕过黄河源头烟波浩淼的扎林湖、攀越海拔4824米的巴彦喀拉山口,汽车在三江源的腹地弯曲盘旋。就在山穷水复疑无路的时候,转过山坳,一条大江陡然出现,那就是伟大长江的源头——浩荡湍急的通天河。
犁芭沟中清澈的小溪是它不起眼的一条小小支流。走进犁芭沟便像是在翻阅一段远古的美丽传奇。
在峡谷的入口,也就是小溪跌入通天河的高坎上立着一座灰褐残旧的古塔。据传满山满沟都是嘛呢石的犁芭沟就深邃地藏在它的身后。所谓嘛呢石就是那种刻着佛经或六字真言的石头。这六字真言是“啊嘛呢叭咪哞”,古藏语意即“啊!莲座上圣佛,奥!”,是一种祈祷和祝福。
入谷口小桥流水很是怡人,但我们在水中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嘛呢石,不免有些失望。倒是有一处被经幡围绕的摩崖石刻,斑驳模糊、年代久远,令人慨叹。
再往里走,则景象渐奇:溪流边堆砌和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嘛呢石,有的年代久远,有的为后人新添;有的形大如斗,有的小巧精奇。它们散落在溪流边、灌木下、草丛间,如点点繁星,圣洁璀璨。入谷越深,景象越奇:小桥流水间,野花烂漫处,嘛呢石的体积及密度都骤然增加,令人目不暇接;更有那几处绝壁摩崖石刻,圆润的佛像、繁复的经文,令人恍若隔世,不知今夕是何年!
正当我们在流连慨叹,发思古之幽情之时,前方突起一阵惊叫。我们急切赶去时,知道是犁芭沟的“华彩乐段”出现了。那是在深入峡谷约7公里的地方,两山夹路,石壁高耸,水流百转,鸟鸣溪涧。那溪涧中,无数巨大的嘛尼石交错重叠;那溪流边的绝壁上,每一处显露的石头都齐声吟哦着“啊嘛呢叭咪哞”。这是一幅无声胜有声的壮丽祈祷图,那里响彻的是千年不绝的天籁之音。我们虽然完全不明白那些诡秘梵文所昭示的意义,但我们的疲劳被穿越山谷的清风一扫而尽,我们莫名的烦恼被绕过嘛尼石的清流梳爬洗涤,我们浮躁的心在这天籁之音中变得安妥澄明。我们模糊地想,也许这就是信仰的意义。
奇迹让我们重新回到最初的探究:是谁、又为什么要耗费如此巨大精力去雕凿这莫名的工程?
犁芭沟有一处唯一的小小村落,十数户人家散落在高山下。我们在村外小溪边见到了一位石刻老艺人。他雕刻得那样娴熟那样精心,似乎围观的我们根本不存在。只有当我们多次提问,他才抬起头,微微一笑。他的身边围绕着大小不等的红色石头。他说他给别人刻了大半辈子嘛尼石,今年已经58岁了,该给自己好好刻一套石头经书了。每一套经书有144章,以他那样娴熟的技艺也得花3个多月的时间,刻成后会有大小嘛尼石数千块,体积大约两个立方。他说,他的石刻技艺是祖辈传下来的,这里的石刻世家远祖大约可以追溯到唐太宗贞观年间。
犁芭沟从地理位置上说是青海与西藏的交合处,史称唐蕃古道,是当年入藏的三大通道之一。当年文成公主和亲远嫁,松赞岗布亲往相迎,到玉树见此地景色优美,便命休整月余。当时大唐佛教盛行,而藏地无佛,为弘扬大唐文化,弘扬佛法精义,文成公主随身带了佛像、佛经、佛塔。休整期间,她让随同工匠们在即将穿越的峡谷犁芭沟两山的石壁上镌刻佛像及经书,这里从此成为了藏民们心中的圣地。
这里曾是唐僧西天取经返回途中晾晒经书的地方,当地的藏民也许是最早亲睹佛经的族类,他们在山石上不断镂刻下佛经里的六字真言,镂刻下自己的虔诚。山崖是那么的高那么的陡峭,先辈们就用牛粪冰结成的天梯攀上绝壁镌刻。一年又一年,山岩上刻满了,就刻进了溪流里。一代又一代,这“山嘛呢,水嘛呢”的伟大神秘壮观便在绵绵无尽的电火石光中诞生了。
关于为什么要为自己刻一套经书,老人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是说,你们去玉树看看新寨嘛尼城也许就不会问我为什么了,那是一座由25亿块嘛尼石堆砌成的巨大城池。
我们赶到新寨,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人震撼。
这是一座像足球场般大小的城池,城高两三米,面积不算大,但它全部是由一块块嘛尼石围着一座寺院堆叠而成。这些石块,也许确实有25亿之多;也许应该比这更多,因为我们看到人们还在不停歇地往上堆砌。新寨村的村民几乎家家以打刻嘛尼石为生,包括外来石刻匠,如今已超过500人日夜雕凿,仍然供不应求。
据传自从第一世嘉那活佛晚年定居新寨在这里叠起第一个小小嘛尼堆起,300年间藏民和信众们就从未停歇过他们的添加堆砌。他们把自己的祝愿、虔诚、希望,一个一个地堆砌,经年累月,从不停息。阳光下的金顶每天都那样辉煌,寺庙里酥油灯如繁星闪亮,嘛尼城外转经的人流心怀虔诚,如鲫鱼过江……
生活在高原上的藏民生活简朴,脸上却永远挂着自得的笑容。如今这些以牧业为主的康巴人有些也很富有了:家家百十头牦牛和羊,许多都成了“百万富翁”,身上佩戴的玛瑙一颗就值三、四千块。但他们乐天知命,不显摆、不挥霍、不骄奢。他们并不把幸福构筑在金钱之上。只要生命不息,他们就永远在高原上策马飞驰;只要喉咙不破,他们就永远在綠茵间劲舞酣歌。他们有虔诚的信仰:转动一次经轮便是诵读过一遍经书;绕着嘛尼城走三圈,你就会吉祥、幸福、平安。他们还借清风翻动经卷,借来流水诵读经文,借山石镌刻心愿——每一形式的诵读都倾注着他们的虔诚。在嘛尼堆边长大的孩子,信仰从小便根植在他们的心灵。老阿爸老阿妈的转经,清晨第一缕阳光之前就开始了,他们就这么在佛光中从容地走过一辈子。
关于藏民族的信仰,有这样一首歌,每次听到都很感动。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
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据传这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最传世的一首情歌,他深信逝去的恋人会重生,靠自己的挚情和虔诚便能与她相逢。其情其音宛如西藏雪山的泉水,纯净透明、千廻百转……
对久居喧嚣尘世的人来说,这歌真的就象雪山上的泉水潺潺流进我们的心田,沁人心脾。信仰令人执着、从容。不管外界多么纷繁复杂,内心始终平静如砥,爱情始终明澈快意——这是仓央嘉措给予我们的启示,也是我们爱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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