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10月,我满15岁,父亲认为我长大了,家庭贫穷,不能在家继续游手好闲,过着寄生生活。
可是,私塾不再去,洋学堂又上不起,形势逼人,看样子,我非走三哥延安的道路不可,去当学徒,去城里谋生,去独立生活。
母亲也为我流过多次眼泪,她不忍再将我送出去,好让我在她身边,干农活时有个帮手。再说,我也是个大人了,农村中的重活、脏活我理应承担,不能再让母亲去操劳。
不过,劳力多,土地少,不出去,在家闲着也不是个办法,真是走投无路,只有外出一条路可走。
于是,我下了决心,一定冲出这个大孙家村,去见见世界,闯荡江湖,谋求发展。但是,看看母亲慈祥而憔悴的面孔,心里难受极了。
我一走,家里只有妹妹一人照料母亲,大劳力全走了,家里农活的担子全压在她一人身上,我有些于心不忍。“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家虽穷,房也破旧不堪,但毕竟是自己的家,穷家难舍,无可奈何。
道我还是要走,临走之前,母亲沉默不语,为我准备行装,心事重重。我从呱呱坠地,16年来从未离开过这个家,不管日子过得如何,家总是温暖的,像是一个港湾,航船靠停在此,就可避免暴风雨的袭击。
家对我来说,是眷恋难舍的,尤其是母亲,她过分操劳,未老先衰,令人痛心。临走的前两天夜里,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件件往事澎湃涌上心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禁不住泪水湿透了枕巾,母亲最知道儿子的心事,她反而安慰我说:“四喜,长大了,不要哭。为了前途,这一步是非走不可的,放心去吧!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回家来。”
古人云:“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宽慰我,壮我的胆,其实,母亲内心的痛苦,是不难推测的,“悲莫悲兮生别离”,再见吧,我的故乡!再见吧,我的母亲!
按照父亲的安排,我去青岛。父亲早在几年前,就到青岛谋生去了,他在长记轮船行里是个老雇员,捎信回家,要我单身赴青岛找他。
村里的同学,邻里伙伴为我送行。他们说:“你的造化比我们强,能乘轮船过海,将看到火车以及我们看不到的大世界。”
他们对我表示极为羡慕,大家都认为:有出息的都远走高飞;没有出息的,才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干活,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就这样,我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离开了故乡,离开了养育我的母亲。
第一次坐轮船赴青岛,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好奇,我坐统舱,在最底层,没有铺位,席地而坐。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轮船在黄海破浪前进,海天一色,一望无涯,海鸥在船尾遨翔,轮机声轰鸣,有时汹涌的浪涛激起水花飞溅拍击船舷,大自然的神奇威力与航行的轮船较量着智慧,但人的意志主宰着海洋,我第一次领略了瓦特发明蒸汽机的威力。
20世纪初,青岛码头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在青岛,父亲在码头接我,帮我拿行李。没有走多久,就来到他的住地。接着,父亲终日托人为我寻找工作。
我想到铁工厂去学手艺,父亲坚决反对,他说:“当工人生活艰苦劳累不说,一年四季穿不上一件干净衣服。”父亲想让我走他的老路,在商业、服务业找个工作,不会下大力。
我为了谋生,一切听其自然,任凭父亲去张罗。父亲上班去后,我一人留在宿舍闲着愁得慌闷得慌,自己出门还顾虑重重,走不远就回头,深怕找不到家。
说实话,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乍到青岛,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花缭乱,处处都新鲜有趣。刚来几天,半夜三更在睡梦中常听到恰似牛叫的声音,哞吼且长,不知为何物所鸣,待问明,始知是德国人制造、安装在海底的天气预报警报器,甚觉奇特。
还有,城市的喧嚣声、汽笛声不时传到耳里,那种嘈杂声是农村永远也听不到的。
终于,父亲给我找到了一份差事,那就是在一家商号当学徒。我从小就知道,在城里的商家店铺当学徒,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父亲就是榜样。
因为,在商店当小伙计,出师以前,基本上学不到什么技术,完全是当佣人。其日常工作是为老板提尿壶、扫地、擦桌椅;为老板盛饭、沏茶,剩余时间就是站柜台,晚上要等到关门后大家都睡了,自己才能入睡。
早晨,则要比别人先起床,抢着干活,以博得掌柜的信任与欢心。说白了,阿谀奉迎,看主子脸色,甘当奴才,这是我一生中最恨的,最瞧不起的小人,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混碗饭吃,只好忍气吞声,来充当这个极不顺心的角色。
给人当差,真是“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一切唯唯诺诺,装得既勤劳又任劳任怨的样子,深怕出半点差错,学徒期间,没有工钱,只管饭。年终如果干得好,可获得一点赏钱,用红包包着,给你的时候,要双手接过,再三道谢。
每年腊月二十八日,老板会在晚上摆一桌丰盛的酒席,凡是被邀请坐上席的师傅,就意味着被炒鱿鱼,来年另请高就,这是规矩,谁都怕坐上席。
在青岛当学徒,虽然很累,但伙食确实不错。我这个从农村来的孩子,能天天有肉吃,就算天天过年了。开始几天,狼吞虎咽,恨不得一盘子菜全吃进肚里,但我不能这样做,这是被人瞧不起的。
因此,吃饭的时候要装斯文,细嚼慢咽,只有等师傅们吃完后,我才能多吃几口以解馋,不多久,饭量也少了,似乎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后来,竟和大家没有区别,脸也变白变嫩了,开始融入城市人的圈子里,不再像乡巴佬。
老板给我一辆旧自行车,为的是教我跟着伙计们上街熟悉地形地貌、关系户门牌号码、马路名称及各大银行、邮局、电报局、码头、钱庄、字号、洋行、招商局、海关、火车站、汽车站等单位,以便日后能传送信件、送收货物、报关纳税等业务活动得以独立完成。
几年前,我在家乡学自行车吃过苦头,今天居然能派上用场,着实高兴,老板也很满意。我在大街小巷穿梭前行,技术熟练,很少出事故,而且速度快,办完事就返回。
所以,老板、大师傅都认为我办事利索,从不偷懒,印象是既机灵又老实,是一块好料,将来能打磨成器。
由于我勤快,老板要我跑外勤,比起站柜台当然自由多了,本来不安心这种工作的思想有了转变,觉得我要充分利用这个机会充实人生阅历,广泛接触社会,增加知识与才干,以求进一步发展。
半年后,业务熟悉了,可以独立完成任务了,我就开始在完成公*余暇时间,对青岛的风景名胜观光游览,崂山、栈桥、海水浴场、八大关都去过,就连当年德国人修建的炮台和地下隧道,也没有放过。
夏季炎热,我有时借故偷偷去海水浴场洗澡,明知违规,还是要去。有一次晚饭后,一位比我大的伙伴邀我去理发,理发过后,对我悄声说:“我领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去开开眼界。”
我出于好奇心,很高兴地跟着他信步走去。一进门,就感到像进了世外桃源,楼上楼下,装修得富丽堂皇,无数的彩绸玻璃镜框内是如画的美女照片,房间内,有八仙桌、雕龙镂凤的大床,无数打扮妖艳的女人与男人打情骂俏,公开地拉拉扯扯,像闹市又像旅馆,隔壁传出琴声和狂欢的笑声。
这样男女混杂的地方,我是第一次看到。在小说中,看过的什么青楼,也许就是这样,但我不敢肯定。我的伙伴看来是常客,只顾与那些姑娘们说说笑笑,全然忘了还有我这个毛头孩子的存在。
我被一个女子用那娇嫩的手摸了一下脸蛋,羞得我脸通红,真不知如何是好。我这一举动又引得众姑娘哄堂大笑,我实在羞得无地自容,只得慌慌张张夺路而逃。
事后,我才知道,是被伙伴带入了烟花青楼。这个妓院叫东海楼,初次涉足妓院,在我的人生履历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过去在家乡,经常听说“洋货”。凡带“洋”的如洋火、洋油、洋酒、洋烟、洋车,等等,不一而足,而在青岛市面上,洋货充斥商店。
在我的印象中,这些“洋货”都是外国人弄来赚中国人的钱的。青岛市从一个小小的渔港发展成一个城市,海滨有德国人、日本人修建的欧式别墅;外国人修建的海港、铁路、码头、无轨电车、发电厂、纱厂,几乎控制了中国的经济命脉。
洋人在青岛有别墅、汽车,他们高人一等,横行霸道,而中国人多半从事苦力劳动,码头上的搬运工,纱厂的女工,都是起早贪黑,为生活而奔忙,反而吃不饱,住的是窝棚似的小房子。
而外国人和那些达官贵人、奸商劣绅,则出入有车,每天在茶楼酒肆吃喝玩乐。不但吃山珍海味,而且还逛妓院抽鸦片烟,住的公馆深楼大院,门卫森严,正如杜甫的诗中所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的家在日照农村,我从小就与贫穷结了缘。初来乍到这个繁华的都市,被眼前的光怪陆离的景色弄得眼花缭乱。当我熟悉了这个城市之后,我开始深思:
人间有贫富两个阶级的人,我当然是穷人,自然站在富人的对立面,我不再羡慕老板的纸醉金迷的生活,而是滋生了敌对意识,仇视外国人,更恨中国的达官显贵。
曾我亲眼看见一个日本人用皮鞭抽打一个人力车夫,周围有人围观,敢怒不敢言。人力车夫不但不反抗,反而百般求饶,中国人的国民性到哪里去了?我心中愤愤不平,又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一次,我骑自行车顺坡道急速下行,有个日本小女孩背着书包横行马路,我确实躲闪不及,连人带车撞得她四脚朝天,滚出几尺远。我慌慌张张扶起车骑上就溜了,头也不敢回,这女孩伤势如何,我不得而知。
日本女孩不是日本侵略者,如把对侵略者的愤懑发泄在无辜的孩子身上显然不妥,但在当时年轻偏激的思维下,心里没有太多的内疚。
1936年春,二哥延德(仲懿)由北平返日照探亲路过青岛,专程来商家看我。
仲懿兄当时在第29军中服役。一见面,就给我一个良好而令人崇敬的印象。只见他身着灰色戎装,披武装带,悬挂佩剑,脚蹬马靴,明晃晃的马刺,领章金光闪闪,白手套,威风凛凛,神气十足。
老板见来贵客,十分殷勤招待,使我也脸上增光;师傅们都以我有这么一位当官的哥哥引以为荣,认为我在这里决不会干长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将来定会被兄长提携,去升官发财,岂能在这里当店员伙计。
二哥是从父亲那里过来的,他知道我们父子在青岛谋生不容易,但也没有什么办法改变我们家的生活环境,只是好言相劝,将来等机会,一定把我救出牢笼,另谋出路。
我一宿未眠,第二天一早,二哥返日照老家去了。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内心起伏的波浪经久不息,本来就不安于现状的我,被二哥这一来改变了人生轨迹,从此下决心脱离这个苦海,对学做生意,当店员不感兴趣。
因此,我一心想从军,千方百计找门路改变我的生活。一年来,我没有真正学到什么技艺,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这种想法不敢流露,更不敢让父亲知道,即便求父亲,他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父亲一辈子干店员,深感找份像样的工作不容易,他的观点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吃粮当兵,顾不了家口,还要冒生命危险,干这个不划算。
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我对老板和师傅不再那么毕恭毕敬,工作也不那么积极认真,终日借口跑业务外出,一玩就是一天。
终于,1936年的农历腊月二十八日,老板炒了我的鱿鱼,我既不够资格在这天的盛宴上坐上席,也没有领到红包,而是打着铺盖卷走人,一年的辛苦付之东流,我不后悔。
父亲得知后,怒气冲冲,认为我学坏了,不可救药,不想再为我去找份工作,而是让我回老家种地当农民。在父亲眼里,我是彻底完了,处境不亚于当年他赌博输得卖田地还赌债。
可是,我并不认为自己不争气,暗自庆幸脱离了这个伺候人的鬼差事。一年来,我开阔了眼界,增长了知识,懂得世间有富人穷人的差别,也知道金钱的诱惑力和洋鬼子的霸道,这些都是我在六年的私塾中没有学到的知识。
离开青岛,心中不是滋味;一想到要见母亲,心里又高兴,归心似箭。回到阔别一年的故乡,心潮起伏,感慨万端。
我不是衣锦还乡,而是被老板炒鱿鱼而失业回家,当然没有什么光彩。但母亲还是那么热情地欢迎游子归来,邻里乡亲父老、同学、伙伴们川流不息地登门造访,打听外面世界的新闻,都说我变得像城里人一样了,细皮嫩肉的,亲昵地称我为“青岛客”,这是一种尊称。
我在家闲来无事,翻阅一些从祖父那一代就留下来的线装书和我在私塾里读过的《四书》、《五经》,在《论语》一书中,忽然发现一个书签。上面有秀才老师写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10个字。
老师书法流畅,刚劲苍遒,确实是令人敬佩的。这书签的来历,让我回忆起那是我十二岁时,放年假前,老师为鼓励学生们学习,自费买红纸裁成短小纸条,根据学生情况,赠送的格言警句,每个学生都有份,我把它当“座右铭”时刻记住,以起到警钟激励的作用。
今天翻了出来,又勾起了我的反思。我都16岁了,我已成人,我有什么收获?我能自食其力吗?我能养活父母吗?我学习上有进步吗?
孔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我第一次睡在温暖的床上,彻夜难眠,开始自省。《千字文》中有“女慕贞洁,男效才良”,我应该有个奋斗目标,应该确立远大的理想,向英雄伟人学习。
当时,在我心目中的英雄就是二哥王仲懿,伟人当然是孙中山、蒋介石、斯大林、*这些巨人了。
我瞒着父母,偷偷给远在北平的二哥写信,强烈要求他帮我找出路,当兵也行。为了这个目的,我甚至找伯父从旁帮忙,千方百计请他在信中美言几句,施加压力。
回家后,我不再找童年的伙伴们去玩耍,俨然是大人,除了帮助母亲种菜园、干农活外,其余时间全部用在学习上。我找洋学堂的老师补习国文、算术、外语、历史,并借来课文逐一学习,做试题,记笔记。
这些知识,在私塾时没有学过,仅仅能背诵“子曰诗云”,现在想来,太偏了太枯燥无味了,怪不得洋学堂时兴了,私塾里的学生也越来越少了。
而且,我们邻近一个村的私塾先生,放弃教书,跑到广州考黄埔军校去了,都认为这位私塾先生是到南方参加“革命”去了,他的父母和妻子则认为儿子读圣贤书,知书达理,为什么还去“犯上作乱”呢?
“犯上”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有朝一日,儿子会株连他父母和妻子的,因此,这一家人都为他提心吊胆。不过,“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日照的丁惟汾原来被北洋政府通缉在案,如今是同盟会山东省的召集人。
北伐成功后,丁惟汾是国民党中央委员,官比省长还大。袁世凯当皇帝83天,不也垮台了么。今日政治变幻无常,谁知道今后的局势如何发展。反正,上北平去找王仲懿,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没有等多久,二哥终于来信了。信中说,第29军准备招收一部分学生,见信速来云云。
我拿着伯父转给我的这封信,心里真是高兴极了。我奔走相告,让乡亲和同学分享我的喜悦,许多相处极好的同学在喜悦之后,希望我到了北平,不要忘记家乡的伙伴们,给他们也找一条出路。有的甚至托父母登门求情,帮助他们的孩子在外面找份工作。我则积极准备行装,恨不得插翅飞到北平。
母亲知道后,反而愁上加愁。几天来默默无语,流着眼泪为我再一次准备出门的衣物与行李。母亲认为,儿子长大了,翅膀长硬了,留是怎么也留不住了,只好让他去吧。
到青岛下船时,父亲没有来接我,我上北平当兵之事父亲已知道。好在旧地重游,没有第一次来青岛时的那种紧张与陌生。我硬着头皮去见父亲,他仍余怒未消,脸拉得很长。
俗话说:“猛虎不食子”,表面上很平和,实际上是压着火不能发作,将一肚子气憋在心头。
他交给我预先买好去天津的船票,送我上轮船码头,临别时叮嘱道:“天津是个极其复杂的港口城市,处处要加小心。”并且,还给我两块现大洋。
我心想,父亲是恨铁不成钢,对我不抱什么希望,既然不安心当学徒,在家又没有出路,只好勉强同意我的意见,去北平当兵,至于前途如何,他也没有把握,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当兵打仗,为人家卖命,有什么出息?
我目送父亲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十分惆怅。夜幕降临,轮船启航。青岛城市的灯光渐渐向后退去。
轮船在波涛中破浪前进,我坐在五等舱内,思绪起伏不定,回想起在青岛当学徒的日子,又想起父母那苍老慈祥的面容,心里就难过。
这次远行,何年何月再返故乡,很难预料。轮机有节奏的轰鸣声慢慢使我进入梦乡。
第二天下午,船在天津大沽口靠码头。我背着行李从人群中走上岸,城市的喧嚣声不绝于耳,我一路打听问火车站怎么走,总算来到了火车站,人来人往,比肩接踵,拥挤不堪。
随身的东西怕丢失,我不敢放手,弄得汗流浃背,想顺利买到北平的火车票谈何容易?我急中生智,不妨试试,向警察求救。警察见我初出远门,人地生疏,非常热情地帮助我买好了车票,送我上车。
我在车上来回走了一遍,没有一个座位,连走廊上也挤满了乘客。我第一次坐火车,虽然站着,也心满意足,两眼不停地望着窗外飞驰过去的田野风景画面,和一根根向后倒去的电线杆子,觉得这个像一节节厢房的长龙,竟乘载着上千人向前奔驰,科学的力量真是令人佩服。
晚上10点左右,火车到达北平。古城北平曾是明清王朝的故都,文化氛围浓厚,古代建筑雄伟壮观。夜晚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车站前人山人海,熙熙攘攘,非常热闹。
我一下车,就被人强拉到大磨场一家旅店住下,疲劳已极,转瞬进入梦乡。我久仰天安门、故宫的大名,第二天起床,先去了那里,登上前门城楼,看了一场无声电影;下午逛了天桥,见到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表演,有大鼓、相声、摔跤、拉洋片、舞狮子等,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的传说,也得到了印证。
第三天,我进故宫参观,对金銮殿上的所谓“龙墩宝座”的秘密仍抱不解之谜。
小时候听祖父说,真龙天子,也就是皇帝的龙椅底下是深不可测而波浪滔天的海眼。井口乃是真龙盘踞、猛虎把守。每逢上朝,龙虎发出吟啸声惊天动地,骇人之声除皇帝独坐无恙外,其他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会头昏眼花,鼻口出血,坠入无底深渊。
这当然是传说,渲染皇帝至高无上。今天有机会亲眼看见龙椅,没有见到周围有什么陷阱,只用红绳圈起,另有告示“禁止入内”,红绳外有警察站岗放哨。
我不知怎地,一时心血来潮,非想登上龙椅坐坐不可。我见警察远去,迅速穿越红绳,急登阶梯,绕过“龙书案”,坐上黄绫绸包装的皇帝宝座,可是没有感觉头昏眼花,如果谈感觉的话,龙椅还赶不上现在时髦的沙发那样柔软有弹性,硬邦邦的,只是宽大,但不舒适。
我的越轨行为终于未逃过警察的眼睛,他严厉地训斥了我几句,就让走开。事后一想,总算值得,千古一帝,能坐上龙椅者毕竟是凤毛麟角啊!
来北平游玩了三天,长城还未去,但囊中羞涩,只好给二哥打电话,要他来旅店会面。兄弟相见,除谈了家乡、家庭情况外,还谈了个人的经历,得到二哥的同情和嘉许。
随后,我俩雇车去了他的军营,不到半个月,我被二哥保送到学兵营接受入伍训练。不久,学兵营扩大为第29军军事训练团。
我穿上军装,从此成为一名国民革命军的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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