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五渣”？十万天兵天将为何降服不了一只猴子

提起《西游记》初始剧情的“大闹天宫”，脑海中常会浮现的画面就是“十万天兵天将”对阵孙悟空的场景——场面之大、反差之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这精彩的战斗吸引。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十万天兵天将，别说是一群神仙了，就是十万只苍蝇压过来，也够孙悟空忙活一阵子的，怎么就是降服不了它呢？

接下来问题又来了，孙悟空的师弟猪八戒，在“大闹天宫”时期，应该还是天蓬元帅，它是否参与了对孙悟空的战事呢？

于是，我们似乎可以从天蓬元帅入手，去看看孙悟空面对的“十万天兵天将”，到底是个什么构成？

孙悟空与天兵天将对望。来源/电影《大圣归来》片段

小说《西游记》中，天蓬元帅只出现过一次。

第七回里，如来降服孙悟空后，正要带着弟子回家。时有天蓬、天佑急出灵霄宝殿道：“请如来少待，我主大驾来也。”意即如来佛祖请留步，玉帝要接见你。此处点明天蓬日常工作地点是灵霄宝殿。

在此之后，这个人物在大部分时间里一直以猪八戒的名称出现，“天蓬元帅”一词则主要出现在八戒的回忆中和其他人对他的尊称里。对于这位昔日天将的武力水平，小说在第8回和第19回分别作了描述。

第8回里，打斗对象是观音的徒弟惠岸，结果不分胜败。但此处观音意在收他给取经人做徒弟，主要是考察为主，不必分出胜负。19回里，猪八戒与悟空了一仗：“他两个自二更时分，直斗到东方发白。那怪不能迎敌，败阵而逃。”此战应该体现出他的真实能力。

考虑到惠岸之前与悟空交手时是“战经五六十合，惠岸臂膊酸麻，不能迎敌”，天蓬的战斗力至少不低于惠岸，但低于悟空。那么，天蓬元帅在天庭的将领中，职位和武力能排在什么位置？天兵天将中，还有多少与他类似？

文 | 番茄汁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国家人文历史”（ID：gjrwls），原文首发于2022年4月12日，原标题为《<西游记>里的十万天兵天将真实战斗力如何？为何降服不了一只猴子？》，不代表瞭望智库观点。

1 人员构成

《西游记》中，明代人吴承恩写的是神魔鬼怪，映射的却是现实世界。

明代的军队编制主要由卫所军、边军和京军三支力量组成。其中京军，又分为京营、亲军两部分。与此相似，天庭的兵力结构同样可以分为三层。

最外一圈，以托塔天王李靖、哪吒率领的天将兵团为代表，二郎真君兵团应该也在同一范畴。其作用与卫所军、边军大体相同，主要负责遇事时下界降妖除魔。事实也是如此。无论是围剿闹天宫的孙悟空，还是后来协助唐僧师徒收拾沿途妖怪，天庭首先想到的，是李天王、哪吒他们率领的常规武装。

天兵天将构成图。来源/作者自制

中间圈层，则以持国、多闻、增长、广目四大天王为代表，包括这四位各自下属的元帅、二十八宿、九曜星官等。

第4回，悟空受太白金星劝说，上天听封，在南天门外遇见值守的增长天王等人。16回，悟空到南天门，找广目天王借避火罩。51回，悟空为太上老君坐骑青牛精所困，到天庭寻帮手，先后在南天门、北天门外遇见巡视的广目天王和多闻天王。可见，这支力量的主要职责是维护日常秩序，保护天庭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小说中，四大天王同时出动，只有一次，就是在第7回，悟空大闹蟠桃会。玉帝可能是真的生气了，派出包括四大天王在内的十万天兵天将下界捉拿。

核心圈层是玉帝办公和休息的地方。其中，在办公的灵霄宝殿，主要护卫力量为天蓬元帅、卷帘大将军和佑圣真君及其手下将领；在休息的斗牛宫，则主要由二十八宿负责值守。这是天兵天将的核心力量，也是天庭最后的防御圈。第7回，悟空蹬倒八卦炉，再次大闹天宫。打到灵霄宝殿外时，碰上的就是执殿的佑圣真君佐使王灵官。

除此以外，天兵天将中还有一支力量同样不可忽视，那就是走技术路线的神仙，如昴日星官、火德星君、水德星君、雷公电母等。这帮神仙一般不到一线，主要为天庭作战行动提供技术支持。

水德星君。来源/2000版《西游记》截图

以上即为天兵天将的大体构成情况。同时也能理解，悟空大闹天宫时，天蓬元帅、卷帘大将军为何没有出现，因为孙悟空只闹到了灵霄宝殿外。

作为玉帝眼前的神仙，天蓬、卷帘的位置自不必说。那么，他们的职级如何呢？

2 位阶高低

天兵天将中，有关职位高低的描写很少，比较明确的有三处。

一是小说第4回。悟空因嫌官小反出天庭，玉帝派人来剿。这是天兵天将在小说中的首次亮相。因为不清楚对方实力，这支队伍中仅包含了托塔天王李靖、哪吒、巨灵神以及鱼肚将、药叉将5位有名有姓的将领。这5名天将的职务高低与出场顺序一致。

十万天兵下界围剿孙悟空。来源/电视剧86版《西游记》截图

二是第7回，悟空大闹蟠桃会，天庭第二次围剿。这次队伍较上次壮大很多，包括：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吴承恩在此虽然列了这么多神仙，但用词是很审慎的。

比如，在“四大天王”与“李天王”之间，他用的是“协同”。一般来说，这是平级之间的用语。因此，这5个天王在级别上应该是一样的，不存在谁大谁小的问题。“点”动作后面的天将，则基本上越靠前职务越高。像“五方揭谛、四值功曹”这样级别的，应该是级别较低的天将，所以后来被观音借去暗地里保护唐僧取经，是很辛苦的任务。

第三次还是在第七回。孙悟空打到灵霄殿外，碰到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此处明示：真君级别高于灵官。

除此以外，一些细节也能看出官阶大小。

比如住所。第4回，悟空头回上天庭，看到是这番景象——

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花药宫、……一宫宫脊吞金稳兽；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

宫是住所，殿用来办公。太上老君所住的兜率宫，位于三十三天之上。老君作为道教始祖，连玉帝对他都十分客气，从他的住所即可看出其在天庭的位置极高。

天兵天将至少十万，天宫却只有33座，所以能在天庭有宫的，职位自是不一般。小说中，明确提到住所是宫且给出具体名称的天将有2位，分别是昴日星官的光明宫和火德星君的彤华宫。

火德星君。来源/2000版《西游记》截图

如果说“星君”们是走技术路线，不在同一序列，不具备比较价值，单纯在武将序列里看，托塔李天王首次领命去花果山前，“径至本宫，点起三军”。16回里，悟空到广目天王处归还避火罩，广目天王道：“许久不面，请到宫少坐一时何如？”可见，天王级别的将领也是有宫的。而天蓬元帅的住所则叫“天河水府”，双方差距很大。

悟空向广目天王借避火罩，来源/86版《西游记》截图

天庭里，与天王平行级别的应该是“真君”。第7回，王灵官与悟空交上手后，佑圣真君，差将佐发文到雷府，调三十六员雷将齐来，把大圣围在垓心。能一下子调动如此多天将，说明佑圣真君的权力相当大。再联系到二郎真君手下的4太尉、2将军，这等气势与规模，与天王已不相上下。

至于元帅，像天蓬这样级别的不在少数。第4回，悟空在南天门看到：

两边摆数十员镇天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

这些元帅，应该是日常跟随天王巡视的天将，比如51回，悟空在南天门外碰见马赵温关四大元帅，就正跟着广目天王巡视。

元帅之后，才是将军。这一点，从升天后玉帝对待八戒和沙僧的态度以及加入取经团队后的排序，都可以看出来。八戒成仙后的待遇是“玉皇设宴会群仙，各分品级排班列。敕封元帅管天河，总督水兵称宪节”，而沙僧则比较简单，“玉皇大帝便加升，亲口封为卷帘将”。

3 作战水平

作战水平，当然是要放在战斗中体现。

总体上，天庭派出作战的天兵天将，遵循的是先武力、后法术、再技术的顺序。这一点，在围剿孙悟空以及协助取经师徒下界降妖的多次军事行动中，都得到印证。

围剿孙悟空的过程中，无论是最初的李天王、哪吒还是后来的十万天兵天将，都是以武力打斗为主。到二郎真君来了之后，才展开变化比拼。之后，天将的职责转变为协助唐僧师徒取经。因为大多数妖精在武力上大多胜不了悟空，更多的凭借某些技术含量较高的“器物”才形成战场优势，所以天庭派出更多的是技术性质的“特种部队”。

参加围剿青牛精的诸位天兵天将，来源/2000版《西游记》截图

51回，唐僧师徒被青牛精所困。悟空上天求助，玉帝派出的第一波部队还是李天王兵团，在孙悟空的建议下，加派了两个雷公这类技术型助手。在李天王等失败后，又先后得到了火德星君、水德星君的协助。55回，悟空遭遇蝎子精，又请来昴日星官协助。

与青牛精作战时，雷公协助打雷。来源/电视剧2000版《西游记》截图

因此，除开技术不谈，武力和变化对大多数天将来说，都很重要。在这方面，天蓬元帅的水平如何？

首先，从武力值上看，天蓬元帅曾在第22回与昔日的卷帘大将军有过一次直接交锋。书中写道：

那八戒放下担子，掣出铁钯，望妖精便筑，那怪使宝杖架住。他两个在流沙河岸，各逞英雄。……两个来来往往，战经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之后，二人又在水里打斗，八戒恼怒沙僧说他“粗糙”，二人又打了两个时辰，不分胜败。

按说两人当年同在灵霄殿当差，应该是互相认识的，吴承恩也写了他们是“昔年曾会在灵霄”，也许是天蓬元帅变成猪后容貌外形变化太大的缘故，沙僧没认出来。

从这次交锋可以看出，论武力，天蓬与卷帘不分伯仲。天蓬有一点要比沙僧强，那就是三十六般变化。八戒在29回的宝象国、47回的陈家庄和72回的戏弄蜘蛛精中，都有过精彩变化。反观沙僧，只在第44回里，变过一次灵宝道君。

天蓬的另一大优势是水下作战能力强，这一点连悟空都自叹不如。在流沙河面对沙僧时，孙悟空说得很明白，“水里勾当，老孙不大十分熟。若是空走，还要捻诀，又念念避水咒，方才走得”；而八戒则是“跃浪翻波，撞将进去，径至水底之下”。

显然，作为掌管天河的元帅，天蓬在专业上还算过硬。不过，他当差的地点却在灵霄殿内，这说明他这个天蓬元帅并没有实际到位。

同为玉帝身边的护卫力量，比起二十八星宿，天蓬就要差点。

29回，八戒与沙僧为救宝象国公主百花羞，与奎木狼下凡的黄袍怪相斗，结果两人合力“战经八九个回合，八戒渐渐不济将来，钉钯难举，气力不加”。此前，八戒已在师父和宝象国王面前夸下捉妖海口，此战不可谓不尽力。因此，单以武艺论，天蓬元帅在二十八星宿之下。卷帘大将军就更不用说了。八戒气力不支时，找了个“出恭”的借口躲了起来，剩下沙僧没两下就被黄袍怪抓住捆了起来。

黄袍怪与百花羞公主。来源/86版《西游记》剧照

二十八星宿作为拱卫斗牛宫的主要力量，有这样的实力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小说当中，天兵天将的表现前后矛盾。

比如，31回，悟空与黄袍怪交手时，双方“战有五六十合，不分胜负”。而在7回，悟空在灵霄殿外被王灵官以及三十六员雷围在当中，算是打了个平手。如此看，天兵天将的战斗力并不弱。

不过，同样在第7回，天庭派出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共十万天兵，加上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捉拿孙悟空。奎木狼作为二十八宿之一，参加了当时的战斗。结果却出人意料，不仅二十八宿毫无存在感，就连李天王连同四大天王、哪吒太子，被孙悟空一条棒抵住。最后，“大圣见天色将晚，即拉毫毛一把，丢在口中，嚼将出去，叫声‘变！’就变了千百个大圣，都使的是金箍棒，打退了哪吒太子，战败了五个天王”。

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来源/86版《西游记》剧照

这问题就来了，仅仅是王灵官和二十八星宿之一这样的中下层将领就能与悟空打得难解难分，为何他们加上五大天王、哪吒反而败了呢？难道是天王级别的将领武力比星宿弱？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种前后矛盾的表现，涉及到天兵天将在不同时期面对不同对手的态度问题。

4 态度差异

第4回，李天王首次带队下界捉拿悟空。哪吒战败后对天王道：“他洞门外竖一竿，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字，亲口夸称，教玉帝就封他做齐天大圣，万事俱休；若还不是此号，定要打上灵霄宝殿哩！”

李天王的态度也很奇怪，之前巨灵神仅仅是说了句“弼马温果是神通广大”就差点被问斩，面对哪吒这种在动摇军心程度上比巨灵神更严重的话语，竟然道：“既然如此，且不要与他相持，且去上界，将此言回奏，再多遣天兵，围捉这厮，未为迟也。”玉帝是派他来抓人的，他仅仅因为吃了两个败仗，自己作为主将还没上阵厮*，就先怯了。这在情理上说不通。

第5回，李天王第二次率队来花果山，这次队伍中包括了四大天王、二十八宿在内共十万天兵天将。第一场仗下来，众神报功：有拿住虎豹的，有拿住狮象的，有拿住狼虫狐骆的，更不曾捉着一个猴精。

当时是混战，这帮天将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接着第6回，惠岸前来助阵，与大圣打了五六十回合，败阵而走。此时，李天王又写表求助，差大力鬼王与木叉太子上天启奏。这些表现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李天王等人不是不能打，而是不想打。

之所以如此，有以下三点原因。

其一，自从孙悟空惹事引起天庭注意后，太白金星先后两次奏表，建议将孙悟空招安，玉帝也都同意了。李天王等人深谙官场之道，自然明白孙悟空早晚要被天庭招安，何苦死战树敌？况且他们都与太白金星同殿为官，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其二，孙悟空当上齐天大圣后，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由此看，双方私人关系处得不错，之后在战场上相见，自然留有余地。

其三，战场主要在下界，不在天庭，对天将们的切身利益不构成威胁。当大圣打到灵霄宝殿时，王灵官们爆发出的战斗力也是惊人的，因为此处已属天庭的核心位置，退无可退了

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心直口快的孙悟空自然不懂。51回，因青牛精阻拦，他上天庭寻求帮助。

玉帝下旨：“着孙悟空挑选几员天将，下界擒魔去也。”

悟空对此不以为然，暗想道：“天上将不如老孙者多，胜似老孙者少。想我闹天宫时，玉帝遣十万天兵，布天罗地网，更不曾有一将敢与我比手。向后来，调了小圣二郎，方是我的对手。如今那怪物手段又强似老孙，却怎么得能彀取胜？”

许旌阳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此一时，彼一时，大不同也。”意思说，当时拿你和现在下界降妖，时势和对象都不同，天将们的表现也会不一样。

悟空上天求玉帝派人收服青牛精。来源/电视剧2000版《西游记》截图

事实也正如许旌阳所说，悟空此行借去的李天王、哪吒、火德星君，包括之后又借来河伯，虽然没起到实质作用，但表现得十分卖力，屡败屡战，毫不退缩，哪吒的六件兵器、火德星君的火弓火箭等两次被妖怪收走，又再次投入战斗，最后连李天王的天刀都被收走了。这与当年在花果山的表现截然不同。

而观音对此是清楚的。惠岸与大力鬼王向她汇报战况时，她“低头思忖”。当玉帝说“叵耐这个猴精，能有多大手段，就敢敌过十万天兵！李天王又来求助，却将那路神兵助之”时，观音马上答话，保举二郎真君。

二郎真君住在偏远的灌洲灌江口，与天庭诸将往来不多，且“听调不听宣”，不用考虑那么多的官场规矩。果然，他来了之后，战况马上激化，而且效果很明显。他与悟空先斗了“三百馀合，不知胜负”，接着双方又开始比拼七十二般变化，最后依靠老君的“金钢琢”和哮天犬，终于把孙悟空给抓住。某种程度上说，这场战斗才代表了天兵天将真正的实力水平。

二郎真君在完成任务后，对他的部下说：“我同天王等上届回旨。你们率众在此搜山，搜净之后，仍回灌口。待我请了赏，讨了功，回来同乐。”

换句话说，二郎真君这次出山抓人不是无条件的。这可能也是玉帝一直没有征调他的原因之一。

可以看出，天兵天将大都具备各自位置所需的过人之处，天蓬虽然实力和地位都一般，但也不是浪得虚名。天庭对他们的使用，主要根据事态类型和紧急程度而选择不同的力量。只不过，从过程看，天将们在执行任务时拥有过大的选择自由度，这从侧面说明，天庭本身就是一个松散组织。

参考资料：

吴承恩：《西游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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