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百花洲
过了三天,有人快马送来了一封信,那送信来的人缚蓝色护手,英悍精壮,正是平一君的门人。
平一君的门人,送来的当然是平一君的信。
劫飞劫见是平一君的信,一颗心忐忑狂跳,拆阅后,又读了一遍,谢了来使,送出门后,扶柱哈哈大笑不已。
众人都急于知悉书信内容,劫飞劫尽是大笑不语。此际牛重山、盖胜豪已死,凭青城之力,已未必是劫飞劫等三人之敌,徐虚怀等心中恚怒,却都不敢造次,只得耐心等候。
终于劫飞劫笑说,“你道平一君来函作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只待他说下去。若是盖胜豪在,早已老实不客气地催促,牛重山在,则非捶桌子不可。幸好才顿了片刻,劫飞劫便道出了原委:“平一君来信说我们平青云谱之寇,定庞一霸之乱,大大有功,所以会主推荐我们入‘功术院’,至于‘侠少’之名衔嘛……”
众人一齐伸长了颈,瞪大双眼,劫飞劫笑骂道:“瞧瞧瞧,小小一个侠名,你们就似引颈就宰一般德性儿!”
众人心里也暗骂:若不是你先看了,还不是一样猴急!
幸好劫飞劫也过于兴奋,无心讪骂下去,按着道:“平一君信上说:‘侠少’名头,保我们不难,然平一君有事相求……”
寿英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劫飞劫游目一巡,满脸春风地道:“现在平一君家里,来了位恶客。”
寿英等均莫名其妙。劫飞劫道:“平一君有位客人,忽然发了狂,见色心起,抓住平一君的闺女,说什么也不放;平一君也不让他们走出平家庄一步,两方僵持不下……嘿嘿嘿,往下的,就要靠我们了。”
滕起义不禁喃喃地加问了一句:“什么要靠我们了?”
劫飞劫趋势喝了一声:“这都不懂,蠢材!”
滕起义的脸色,变了一下,但立即垂手应道:“是。”
劫飞劫看在眼里,却佯作不知,道:“那是平一君门下熟客,所以平一君无法救他的宝贝女儿回来……我们去,比较不受怀疑,或许能一击奏效。”
秦焉横问:“是什么人那般厉害,竟制得住平一君的女儿,连平一君都奈何不了他?”
秦焉横的话和他的刀一般有分量,劫飞劫不好不答,便道:“舍长房。”
众人不敢置信地道:“舍长房?!”
饶月半诧问:“‘神经刀’舍长房?!”
劫飞劫点了点头。
徐虚怀皱眉道:“舍长房不就是平家庄的二庄主么……怎会”
劫飞劫一扬手中信柬,道:“这是里面所写的……我也是想不透。”
“哥哥,”徐鹤龄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向徐虚怀道,”其实这也不奇,二庄主暗恋大小姐已久,想染指又碍着老头子,只好用强了,谁料平一君来真的……要不是‘家丑不可外扬’,平一君怎会用到我们一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子’?”
徐虚怀颔首道:“说的有理。”
寿英喜道:“这样的大好时机,不可放过。”
秦焉横却道:“看来这事也不简单……连平一君都要请援手的事儿……还是小心点儿好。”
徐鹤龄和饶月半都感无稽,一个道,“哎呀!连庞一霸都教咱们给掀翻了,还怕个什么劲儿!”
一个说:“不干白不干!”
但秦焉横的话却使劫飞劫心中一醒,他本来不想关贫贱去抢功,但回心一想,平一君武功绝不在庞一霸之下,也要请救兵,只怕舍长房的武功决差不了哪里去,有关贫贱,可替自己打前锋,当下便堆起笑脸,向关贫贱笑笑吟吟地道:“这一趟,关老弟是非去不可了。”
关贫贱心情很郁闷,不知答应是好,还是不答应,只瞥见滕起义不住向他猛颔首示意。徐虚怀见关贫贱犹豫不决,他和劫飞劫一般心思,便道:“舍长房掳劫人家闺女,罪大恶极,关师弟侠骨仁心,自没理由见死不救……何况舍长房是个硬爪子,师弟不去,难道巴巴的由得师兄们去拼命么?”
关贫贱一听,便点了头。劫飞劫:徐虚怀二人对望一眼,皆脸有喜色。他们自庞家堡一役后,已确知关贫贱是他们里面武功最卓绝者,关贫贱若去,他们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时只饶月半笑嘻嘻地自言自语道:“没料到这番战斗下来,哈!哈!名利双收……‘功术院’有了地位,‘侠少’的名头也坐稳了,连平一君都有事求咱们,万一……勇救美人,护花有功,嘿嘿,郎才女貌,达啦哩地达……”最后他唱的是婚礼时的唢呐奏乐。
平一君之女平婉儿,是武林中有数的美女之一。不少武林中的年轻侠士,趋之若骛,但都未受青睐,而今这大好时机,怎可放过?既在官方有功,又占领庞家堡,再成为了平一君的乘龙快婿,天下尚有何事不可作?尚有何取不可为?……此刻劫飞劫、徐虚怀、秦焉横,徐鹤龄,饶月半、滕起义等人所想的,竟都和寿英近乎一样。
百花洲在南昌大湖,是水泽之乡。
太湖又名东湖,广十里二百二十步,湖水清澈,直连赣江,后来湖面淤塞,分成东、南、西、北四湖,湖中洲渚断续,最大的就是百花洲。
走了不久,只见前面有一辆装饰得豪华的马车,车后跟有随从八人,四男四女。跟在车后,脸上露出疲态,满身灰尘。那马车足有房子般大,四个赶马的家丁,也涎着脸并不忙于赶路,车中传来尽是狎笑之声。
众人一看,只见那些随从、婢仆、家丁,都是汉人,而车内剧烈抖荡着,隐约有嬉戏之声,劫飞劫等听得那男声是蒙古语音,便绕过去张望,一个汉人管家模样的人呼道:“贼头贼脑的,看啥看的!”
寿英忙走马凑前,赔笑道:“我说老丈啊,里面是哪个官家爷儿,忒也威风的。”
那总管撇起嘴一副妄自尊大的模样儿,不屑地道:“车里是忽图,是市舶司大人之第十九位干侄儿.岂是你识得!”
“市舶司”是元人通商船舶的管理处,至于这第十九位的侄儿-而且还是干侄儿都有抖不完的威风,花不完的财富。在当时,最穷最贱的,还是在中原地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寿英听了。微微一笑,勒马让开,这时里面一人胡嚷着探身出来,正正反反给了那总管七八个耳括子,用蒙古语骂道:“你在外边吵什么?打扰了爷们的兴头,看我不斩了你全家!”
那总管抚着被掴得肿起老大一块的脸皮,苦着脸不敢声张,只狠狠地瞪了寿英他们一眼,样态却恭顺得像夹着尾巴的狗。
这时只见一双涂满凤仙花汁丹蔻的手,咿唔着把蒙古人给拖回去,用生硬的汉语学着蒙语道:“唔,你气个什么嘛,让奴家跟你消消……”狎笑之声又不住传来。
然而就在那蒙古人探身出来的刹那,徐氏兄弟已看见那人未及中年,肚腩大大的,一身缎锦华服,喝得酒气熏人,两腮居然也扑得红粉粉的,在蒙古人黝黑的脸上,红粉加上酒气一冲,也真红得发黑。
徐鹤龄忍竣不住低声笑道:“涂得像马骝的屁股……”
徐虚怀却低声慨叹道:“这些鞑子,一入京城,才几十年光景,就被富贵荣华搓得像个软面条似的,也忘了他们老子是怎么打江山来着……”
徐鹤龄听及此,也脸色一整。这时背后忽响起一阵急遽已极的马蹄声,劫飞劫沉声喝道:“小心”众人耳际只闻蹄声如风卷狂飙而至,宛似数十铁马,但其实只有一骑,劫飞劫才叫了两声,蹄声已奔近他们身后,众人都不禁将手搭上了剑柄。
关贫贱才翻身坐起,那一骑已越过众人,只见白马背上闪几颗灰黑,如泼墨在一白缎子上,马前挂着左右八个铃铛,走起来和着蹄声一清一沉,很是好听,红色皮鞍上竟是一个着蒙古妇女衣饰的老妇,约莫七旬左右,灰发散扬,目如鹰,鼻如隼,身手十分敏捷。人贴在马背上,不管驰得如何颠簸快速,她的身体始终不随着抖动半下。众人却都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这马越过自己等人,显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时老妇人的马长嗥一声,停了下来,原来是截住前面的马车。那妇人一探手,五指如箕,就将布帘内那大肚脯的蒙古青年揪了出来,用蒙古话骂道:“你好学不学,学了玩女人,不好好骑马,却坐在这种软绵绵的东西里,你爹爹当年在你这个年纪,可像你这般软弱无能!他抓弓搭箭射汉人的本领,你还剩下哪样!”
那老妇人看样子像是青年蒙古人的妈妈,青年人只敢点头说是,不敢抗辩,那车里涂胭脂的女人探首出来看,老管家也图相劝,老妇自后飞起一脚,踢倒了篷车,又一个反肘,将那老管家撞得没哼半响,便飞了出去,只听那妇人凶狠狠地骂道:“你们汉人不是好东西,*了我丈夫,还来迷我儿子,使他手软脚轻的,不似人形。”说着以臂弯夹着胖子,飞上马背,单手策马,不管她儿子挣手撑脚的,嘴里吆喝一声:“哟!”马起前蹄,疾驰而去!
众下见那蒙古老妇人这般好身手,直禁不住想高声叫好,但回想她是蒙古人,年迈如此威风,自己等人的骑术,与她仍差上那么老大的一截,心中也觉惭愧。再想深一层,蒙古人如此剽悍,大宋之所以断送江山,以当时朝政日菲,民不聊生的情形,也属无可避免的。只是那蒙古青年,活力身手,反面远远不及其母亲,关贫贱瞧在眼里,心中暗忖:
若是蒙古人个个都纵情声色,荒功废业,大宋江山未必不可恢复……
想到这里,关贫贱又不禁暗骂自己一声,没志气!男儿应自图振作立业自强不息,而不是祈盼他人折堕靡颓,使自己有机可图!
这时篷车翻倒在路边,车内那妓女哦哦哎哎的呻作一片,那些奴仆慌忙牵马推车,有些过去搀助摔个半死的那老管家,众人自不理会,继续策马前行,关贫贱对这些人卑屈媚敌,也不予理睬,心中只是记住这一段强烈对比的遭逢,百花洲纵风景再美,关贫贱也无心欣赏,只觉河山景色,腥肿污浊,一日不得以澄清,总是满目疮痍,满目苍凉而已。
关贫贱想着,觉得这时候正是黄帝子孙好好苦学图强,以图日后挣回一席之地的时候。武林里“帮、派、堂、院、墙”中,“院”是“武学功术院”,“墙”是“振眉师墙”,但这二者俱是各派推出代表甄选的,而各大派实力多已由蒙古人控制,所以武林五大主流中,“派、院、墙”是公定的,但也是对元朝最恭顺伏帖的,倒是帮会中的“白莲教”“红巾军”等徒众。而堂口里也有“蓝巾军”、“意思堂”等徒众,都是抵抗蒙古人的暴虐行为的组织。一直在山上的关贫贱,只能算是略有所闻而已,说细情形就不清楚了。
只是,抗元的汉人人数既不够众,又贫乏无武器,加上在蒙古人严密恶毒监视下,消息也无从传递,又如何能予元军迎头痛击呢!
关贫贱想着时.劫飞劫、徐虚怀、徐鹤龄、滕起义、饶月半、秦焉横等六人走在前面,其他十几二十个武功较差、名头不响的跟在后面。一行人策马而行,滚滚沙尘飞扬,大日头下很有一股剽悍豪气。
徐鹤龄不觉在马上张开胸怀,哈哈笑道:“咱们结在一起,也算威风!”
劫飞劫斜扫了一眼:“可不是吗?”两人意气风发,在马上抽了一鞭,当先越去。
徐虚怀等也策马跟上,忽见前面两马,去势减慢,后蹄因急奔勒止而溅起尘沙,将后面的马罩住。徐虚怀等一面暗骂:“兔崽子,忽慢忽快,干什么的!”当下打马越过他们,忽听前面有喧闹声,也就勒马慢行,看个究竟。
原来前面。一大群乡民,跪在地上,不住以头叩地,双手合拜,前面有一间茅屋,不住发出女子的惊呼哀号声,夹带者一种粗涩的淫笑声来。
众人都是一呆,只见有十五六名蒙古兵,守在茅屋前,对那群乡民不住大声呼喝;乡民连头也不敢抬,连连叩头。
这时茅屋里的女子,发出一声凄厉已极,比死还痛苦的尖呼声来,这声音蕴含着莫大的痛苦与屈辱,一个老人这时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全身沾满干硬的泥上,哑声呼叫道:“阿莲!”
一个百夫长装扮的蒙古人,长刀一挥,带起一道血光,那老人人头落地,眼珠沾了泥,还在瞪着,干枯的身子还抽搐了几下!
关贫贱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步,向腾起义道:“四师兄”滕起义脸色也寒了,点了点头,和关贫贱一起站了出来。
那老人身首异处,也没人敢理,只是叩头更加捣蒜泥般,全身发抖,只有一个老婆婆哭着跑出来,哀呼:“阿莲的爹”
那百夫长呼喝一声,挥刀又斩,关贫贱大喝一声:“禽兽,住手!”
那百夫长给他一喝,一失神间刀砍了个空,几乎斩回了自己,其余十多名蒙古兵,都给喝退了半步。
那百夫长原本见这群青年,趾高气扬,鲜衣怒马,怕不好惹,于是也没有去理他们,如今却惹上门来,可谓大胆至极,当下刷地将腰刀指着关贫贱,高声大喊下来,那样子就像一个主人在骂一个极其低贱的奴仆一样!
关贫贱大声道:“鞑子如此残*良民,是大汉男儿的,便该挺身出来!”
腾起义走出来,应了声,“鞑子可恶!”
关贫贱喊了数声,再也没有人走出来,那百夫长犹用刀指着他,意思是要他下跪,滕起义本来一股豪气,要支持关贫贱的,见没有人附和,心中有了计议,静悄悄地退了回去,于是场中只剩下了关贫贱一人。
那百夫长见汉人并不团结,有勇气叫阵的似只有这小子一人,胆子也大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要将关贫贱一刀砍了。
这时老婆婆正抱着老人的头,抱在心口上大哭,又踉跄着走到老人的尸身去,将头驳到断了的脖子上,嚎哭道:“……阿莲爹……你死了……死了干净……阿莲她还在受苦……还有我这个老孤怜仃啊……”
关贫贱听得心头火起,暗里打定主意,只要那百夫长一近来,他就动手,将这一群惨无人道的刽子手*个精光。
这时劫飞劫突地跃在两人之间。关贫贱见劫飞劫出手,心中大感欣慰,那百夫长却眼前一花,忽多了一人,那百夫长也是见过世面的,知对方人多势众又身手不凡,得要小心应付,于是戳指劫飞劫,大声喝骂了起来。
劫飞劫忽掏出了一面铜牌,在那百夫长面前晃了晃,那百夫长瞪着眼睛,退了一步,神情便不那么嚣张了,原来劫飞劫掏亮出来的.便是前破青云谱立功的蒙古人赏牌,那百夫长自然识货,既然是长官赏识的汉人,便是自己人,藉这个势儿气焰倒压下来了。
只见劫飞动用蒙古话问了几句,那百夫长也咕噜呼噜地答了几句,众人都听不懂,寿英是湖北富家之子,早在生意场上已结蒙古人惯了,会听蒙古话,便笑说:“原来是这样。”
徐鹤龄不禁问:“怎样?”
寿英故作讶异道:“也没怎样……啊,你不会蒙古语么?”
徐鹤龄被他一窒,登时出不了声。饶月半笑道:“问你老大去吧。”
徐鹤龄望向徐虚怀,徐虚怀怕面子挂不下来,装着听懂,假装不耐烦地向弟弟摇手道:“也没怎样……没什么好问的。”
劫飞劫这时微笑看走回来,那百大长也威风凛凛地大步走回去了。
关贫贱走上前去,第一句就问:“他们在干什么?”
劫飞劫一绷脸孔,道:“你不要管。”
关贫贱再也忍不住,大吼道:“什么不要管?!人家*我们汉人,高兴*就*,喜欢辱就辱,我们不管这些,管什么?”
劫飞劫知关贫贱绝不吃硬,便倒:“刚才我跟那蒙古人说情了,他们只是借个农家女子乐一乐,这些农家人便呼天抢地的,所以罚他们跪着听,等玩完了,一开心,定必把他们都给放了,也没什么事儿!”
关贫贱听得好似有一盘烛水在心里滚滚燃烧,握拳怒道:“这叫没什么事儿!……”下面的话,气得一时说不出来,楞在那儿,那百夫长及蒙古兵以为这群汉人在互骂纠葛,都哈哈谑笑起来,齐往这边看,耳边听着屋内的哀号*,看他们样子都甚为快乐。
这时跪地的人堆里,有一人呼道:“呜呼,狼无狈不立,狈无狼不行,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关贫贱循声看去,兄见一人生得白净,颔有长须,原来长相十分清秀,但遍身沾满了泥污,也知他言词中的意思是骂自己等人跟蒙古人狼狈为奸,心中大是惭愧。
那班蒙古人大部分不谙汉语。就算懂得也是粗通而已,自然听不懂那人在说什么,听那汉人跟这干青年说话,因对劫飞劫手中持有功铜牌顾忌,只喝了一声,踹了那人一脚,不准他说话。
劫飞劫冷笑道:“你们读书人,蒙古兵来了之后,只排到第九,连娼妓都不如,只比乞丐好一些,而今放到这儿来耕田,还掉什么书袋!”
那白净书生一脸悲愤之色,“呸”了一声道:“眼下刘大将军义军四起,看鞑子还能横行到几时!”
原来蒙古人以武功立国,对专门读书讲道理的儒家、书生,认为如同废物无疑,所以将人民分为十等:即是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读书人或道学家比娼妓都不知,地位仅在乞丐之上,可谓是对读书人极大的污辱。
那书生说到这里,劫飞劫脸色陡变,忽扬声说了几句蒙古语,那百夫长虎目一瞪,上前去一刀将那儒生*了。
关贫贱初以为劫飞劫要百夫长释放那书生。却没料到是这般下场,欲救无及,大吼一声,就要掠出,劫飞劫作势一拦,道:“救不得!”
关贫贱再也不信他的话,劫飞劫冷笑道:“你可知屋里干那玩意的人是谁?”
关贫贱一听更遏不住怒:“我管他是谁!”
劫飞劫向关贫贱背后点了点头,道:“是巴楞喇嘛,红袍活佛,巴楞喇嘛。”
关贫贱稍稍一怔,他也听过这些所谓以慈悲为怀的法王活佛,侵占田农,逐*农民,任田地荒芜,长草畜牧,所过之处,仆从如云。强占屋宅妇女,甚至屠城,滥用私刑如割舌剜目,而且武功都相当不错。其中一个叫巴楞的喇嘛,数十年前已有“红袍老怪”之称,后来在中原武林吃了亏,回去苦练一番,这次在蒙古统治下君临,被尊称为“国师”,对汉人更尽残戾恶毒的手段,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这时屋内的女子呼叫声,骤然全寂,关贫贱怒呼:“巴楞喇嘛,滚出来”忽然后脑“新建”、“环中”穴惧是一麻,砰然倒地,知是遭了暗算,而站在他背后,便是滕起义,滕起义这样下手暗算他,是他所意料不到的,当下痛心疾首。
只见劫飞劫向那百夫长咕噜几句,似是道歉,回来向关贫贱骂道:“巴楞喇麻,武功盖世,你得罪他,不想活了?我们这是救了你!”
说着一扬手,滕起义将他放在马背上,催马便行,竟要绕道而去。劫飞劫扬起了手,向着茅屋挥动,徐氏兄弟也跟着效法,状甚亲密,好似茅屋内是他们爹娘一般地恭敬。那些蒙古武士见状,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忽听笑声甫落,紧接着鼓也似的马蹄声,飞卷而来,只见三匹黑马,马上三个全身黑衣蒙面人,贴在马背上,完全跟马背连在一起,就像三支箭一舰,自水田处溅泥而近!
蒙古人中闪出个颌有灰须的瘦汉子,大呼道:“肽!来看何人,还不下马,巴楞活佛在这里!”这人敢情是汉奸走狗之类,是这些蒙古人中的通译。
只见马上三人也不打话,说时迟,那时快,三骑越过匍伏的民众,闯入蒙古军中,刷地三人同时抽出一柄又弯又长的腰刀,一刀一个,直如砍瓜切莱,转眼间已干倒了八九个蒙古人。
饶月半一晃身,趋上前去问:“老大。咱们要不要……”
劫飞劫神色疑重,摇首道:“咱们先看看对方来路再说。”饶月半只有退下。
这时茅屋里一人怪声怪气地道:“哪里的小兔崽子,佛爷我正乐得成仙,你们来坏我的道行,真活不耐烦了?!”那阴阳怪气,但在日头下空荡荡地传出去,教人心慌惶,浑是没了着落儿。
中间那匹雄健黑马上的人,熊背蜂腰、双目有神,扬声道:“红袍老怪冒大飙,你充什么法王活佛的,十八年前我门中原武林人物赶跑了你,而今你变了个阎王的爷爷回来,咱们也一样把你给摆平!”
只听“哦呀”一声,木门打开,一人笑道,“好!有种!只是十八年前多少武林高手围攻我冒大飙,老夫还是照样逍遥自在,现在来的是哪座山头哪根葱,乳臭未*家伙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来了?!”
只见那“活佛”人甚枯瘦,脸貌慈祥,赤精上身,什么也没穿。下身只围了块黄巾,浑身肌肉软垂,甚是难看。
当中那黑衣蒙面人道:“冒大飙,你恶贯满盈,要不是当年七大高手饶你*,你早就死了二十年了,而今尚不知悔改!”
巴愣活佛哈哈大笑道:“你怎么这般罗嗦!我冒大飙当了活佛,第一件事,便是要这七个人死干死净,鸡犬不留!”
三人齐声大喝,怒马齐嘶!
左边一人,当先策马冲向茅屋,马首直向巴楞撞去,左足在马上闪电踢出,无论巴楞喇嘛左闪右避,这一脚居高临下,算准了踢出去!
他原本之意,先向这喇嘛揣倒,再生擒回去处置。
巴楞笑眯眯的,对马首冲来,稍稍一让,然后“呼”地一声,也不知怎的,马上的人那一脚,竟然会踢中自己的后脑,“波”的一响,脑浆迸溅,如遭石砸,人也自马背上晃跌了下来。
这一招间死了一名高手,而巴楞喇嘛看来只不过稍稍避让了一下而已,不但马上两人大惊,连徐虚怀等都为之变色。
巴楞喇嘛摊了摊手,笑道:“年纪轻轻的,死了也真有点可惜。”
马上另一人虎吼一声,一阵急蹄,冲至巴楞喇嘛身前,遽然弯身,一刀劈下,弯刀划一个半弧型,发出一声极锐厉的刀风,一道极淬厉的刀芒!
骤然之间,巴楞喇嘛的袖口似扬了扬,那马下的人,咕哆一声,摔下马来,弩刀完全嵌进自己的腰腹间,几乎将自己斩为两戳。
巴楞喇嘛摊摊手,笑道:“没办法,你们是雕花匠的行头儿,动手就错。”
剩下的大汉一呆,倏然一扬手,“嚓”地射出一道白光,直打巴楞喇嘛胸膛,他自己也不看是否命中,打马转身,狠命地逃!
那汉子跟巴楞喇相隔甚远,可是汉子腕力甚强,那白芒闪电般已到了巴愣喇嘛胸前,众人眼前一花,蓦见白芒一折,打入那汉子背后部!
关贫贱虽穴遭受制,仍禁不住叫了一声:“小心!”
劫飞劫脸色一变,喝道:“别惹他,走!!”也打马飞驰,往另一条路上撤走,怕给巴楞喇嘛找上自己似的,别的人自然也都限上。
在调马飞骋之际,关贫贱的马是被滕起义牵着疾驰的,在这刹那间,关贫贱还及时看见那白芒仍追上那马上的汉子,只是汉子及时一低头,白芒射空,但那汉子也骇得打马急驱,伏在马上,拼命遁去。
关贫贱因穴道受制,只能急却无能为力。
众人策马飞奔时还听见巴楞喇嘛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拿下青云谱的‘侠少’是自家人,活佛爷我才不追。”
这半死不活的声音可把徐鹤龄等吓得半死不活,更奔驰了好大一段路,才勉强歇会儿,这时劫飞劫才暗示滕起义把关贫贱的穴道给拍开了。
第十五章:青黑色的箭
劫飞劫率大伙儿走了一段路,道:“前边不远,有座‘孺子亭’,听说东汉时徐稚就隐居在那儿。”
寿英读过几年书,便追问了一句:“是那个以恭俭义让闻名于世,称南州高士的徐稚?”
劫飞劫点了点头。
徐鹤龄哈哈笑道:“恭俭义让?那是老掉牙的玩意了,现时的人,所谓‘有*错,无放过’,有机会不抓住,说什么谦恭让贤,倒你个狂犬吠日,枉费心机!”
众人皆附和冷笑。滕起义缓缓策马,贴近关贫贱身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关贫贱不去理他。滕起义又道;“你正在计划着要不要回去救人,是不是?”关贫贱仍是不作声,但执辔缰的手背已泛起了青筋。
滕起义道:“我点你穴道,阻止你这样做,是为了救你,我心中不难过么?你要是冒冒然冲出去,难道敌得过巴楞喇嘛?如果万一敌不过,你自己死了,算是壮烈牺牲吧,那些庄稼汉岂不都为了你这行侠仗义的一救,全部变成了死尸,这冤枉往哪儿申诉去?”
关贫贱怔了怔,不禁向滕起义望去。这时两人策马后行,已落在众人之后,所以滕起义虽然说话声音稍大,他们也难以听到。
“好,他们*人,你以为我心中,不想像那些英雄一般作为么?当一个问心无愧,行侠仗义,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中的人,谁不想做?”滕起义单眼皮的双目,如自浅薄的眼皮里凸露出来一般,沙哑着嗓子道:“只是,我们出身低微,稍有异动,老父怎么办?”
问到这里,关贫贱想到辛苦无依老爹爹佝偻的身影,心中忍不住一酸。
滕起义又低声道:“你看看,这些人,要是你动手,他们会帮谁?几个打一个,你又怎是他们的对手?你没忘记牛大师兄、盖二师兄的怎样死的吧?”
滕起义长叹一声又道:“他们不*你,也许是因为你还有可用之处;他们不*我……只是因为我似乎很听话。”说到这里,滕起义笑了一下,那笑容就像吞了一只辣椒之后挤出来的笑容。
关贫贱不禁冲口问出:“那……可以离开他们呀!”
滕起义冷笑一下,道,“离开他们?谈何容易!我们苦练十载,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功名,图的是‘侠少’,什么名儿都没捞一个,天下偌大,哪有你立足之地?回到青城,怎容你立身?在老父面前,如何交代?何况……你也不是蠢人,该看得出来,姓劫的那些人,不会让咱们说走就走的。总之一句活:‘谋而后动’。”
关贫贱听至最后一句话,变了脸色。这时忽听前面的“孺子亭”有人扬声问道:“来者可是近日武林后起之俊‘横贯诸豪’?”
只见劫飞劫等纷纷下马拜见,持礼甚恭,“正是晚辈‘横贯八杰’及各路朋友,前来百花洲拜会武林祭酒平老前辈。”
只听一人哈哈笑着,语音和蔼:“客气,客气,免礼,免礼。”
原来真是平一君来接,待上到“平家庄”后,平一君的儿子也已备酒宴恭候,众人在席上寒暄一会,平一君便直接切入话题:“……这事说来教人笑话……不过也情非得已,要请诸位少侠相助。”说者脸有难色。
徐虚怀说话最识大体,道:“我们此番来闯荡江湖,作的是替天行道,图的是为民除害,只要义所当为,理之所趋的事,都万死不辞,……但这些微末技俩,在前辈面前,实在不足一哂,若前辈觉得我等有帮得上忙之处,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下来就是,我们无不赴汤蹈火,就算两肋插刀,也都全力以赴。”
其实徐虚怀是富豪之家出身,一入平家庄,便知道不但气派非凡,而且从属如云,高手甚众,财力实力都十分宏厚,而今请到自己帮忙,是件功上添功的好事,但只怕也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平一君貌似妇人,眼角稍有鱼尾纹,略为肥硕,十分慈和,说话阴声细气,毫无火气但又有一种令人毫不敢稍有不敬之威严。
“诸位一路上所作的事,老夫亦略有听闻……近日来“十八子’、‘金重’、‘川真’三大镖局被劫的镖银,好像就是诸位取回来,保住了三大镖局的声誉颜面,真是了不起,英雄出少年!……还有‘青云谱’的盗匪猖獗,‘蓝巾贼’横行霸道,也给诸位少侠破了,替官府立了个不小的功劳,着实可喜可贺……”
劫飞劫笑着道:“这都不算得什么,只是路见不平,锄强扶弱,除暴安良,理所当然,不值得老前辈如此夸奖。”话题一转,说:“譬如石钟山庞一霸之役,庞一霸人多势众,按理说我们几个后生小子,是捋不过他的,但我们基于理义,明知不可为而为,虽死无怨,所以皇天有眼,教我们铲平了勾结流寇,穷凶极恶的庞一霸,也算是‘任他雪山高万丈,太阳一出化长江’,侥幸,侥幸之至!”
劫飞劫一番话,听似谦虚,实则惟恐平一君不知他们荡平石钟山一事,而且石钟山之役,就与平一君独霸两湖武林来说,是功不可没的,平一君既不便提起,劫飞劫就自己先提,领了这个功再说。
果然平一君道:“凭你们几个,年纪轻轻,能把庞一霸加以搏*:实在不简单……听说你们有位姓关的朋友,还以一个之力,打败了庞一霸,着实是武功卓绝,却不知是哪一位?……”
众人向关贫贱望去,目光却各有不同。
关贫贱红了脸,讷讷道:“我……我不是……不是故意……”
徐鹤龄抢着道:“这位关兄弟是说,也不只是他一人之力,能打败庞一霸的……是大家同心协力……”
寿英紧接着道:“是是,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齐将庞一霸消灭的。”
滕起义、饶月半也笑道:“是呀,齐心合力。”
平一君恍然笑道:“是你们同心齐力,将庞一霸打倒的?好,好,现下小女的事,也要麻烦诸位少侠通力相助。”
劫飞劫知连平一君都要请人来帮忙的事,决不好办,便问:“坦白说,凭我们这几手三脚猫功夫,跟前辈相比,还差得远……我们能帮得上什么忙,无不全力以赴,只不过怕是桥孔里插扁担,担不起来,丢了颜面还不打紧,只怕坏了平前辈的大事。”
“唉,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平一君跺足叹道:“只是小女给舍长房这浑球掳了。真……他也逃不出去,困守在后院的拱壁岩小阁里,要我们日日送饭进去,他……他神经有些儿……那个的,如果我们硬闯,他会对小女不利的……只有趁送饭的时候……”
劫飞劫的眼睛亮了:“前辈是说,咱们冒充送饭的,进去偷袭?”
平一君点点头,“那舍长房……对庄里的人,都认识,什么人武功如何,都有戒心,……诸位去,比较便利一些。”
寿英不禁问:“若然还是教他看破了呢?”
平一君叹道:“那家伙……他脑里的东西也真邪门,曾告诉我只要见老夫或老夫几位在江湖上响当当的朋友前来一步,他就要立刻对小女下毒手……如果是年轻小伙子来喂他的箭,他就求之不得……”
徐鹤龄蹙眉道:“他的箭术很好么?”
劫飞劫即道:“徐老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神经刀’舍长房的箭术,犹在他刀法之上,他的绰号全名是‘神箭大保,神经刀客’舍长房,箭术大大有名,别人嫌他外号大烦长,所以只叫‘神经刀’。”又向平一君间:“前辈,舍长房原本不是前辈庄里的总管吗?”
平一君叹了一声,颇觉脸上无光,“何止总管,他还是我义弟。我平日待他也不错,他武功蛮高,就是人神神经经的,随时发作……诸位想想,他开口跟我言及对小女颇有意思,但,他这一把年纪了,居然看上小女,那,那叫我怎么承得下啊?他就居然掳劫小女,来威吓我,哼!”
劫飞劫本故意问到正题上来,好让平一君感觉到他是真正关心平婉儿之安危,听得平一君生气,便待劝慰几句,话中也顺势巴结几句,但寿英抢先道:“这人忘恩负义,简直禽兽不如!叫我给逮着了,定必将之剐心剖肺,令他身魂俱灭,为前辈出这口气!”
平一君点点头道:“小女年已及笄,薄有姿色,正待物色如意郎君,没料发生了这般事儿……唉!”
众人都随着叹息,心中却想:平一君这样胖,只怕女儿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老爸男人女相,怕女儿不女人男相?而且平婉儿被舍长房所掳,现下也不知是不是处子之身了?
这般猜测时,只听平一君继续说下去:“……小女若平安,乃仗蒙诸位救她出虎口,老夫不但重重有赏,而且……”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一顿,正似劫飞劫说话每到精彩处便停了下来,让人更焦切集神地听下去一般。
“……平家庄也正需要一个年轻人来继承大业……”众人听到“继承大业”,就算戴了绿帽子也不打紧,何况平婉儿还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天姿国色,就算千只百只死猫,这一干人也照样一口吞得下去,了无苦色。
徐虚怀抢先说话:“为平老前辈办事,在所不辞,这等小事,是天经地义的,大凡英雄好汉,莫不龙潭虎穴也要一闯,怎谈得上酬谢?前辈此言,真当是瞧不起后辈了……”
平一君抚髯呵呵地笑。劫飞劫给徐虚怀抢了话头,白了徐虚怀一眼,凑前道:“这事情……我看嘛……”
平一君见劫飞劫欲言又止,以为他不肯承担,便坦然道:“这等卖命事儿,若这位劫少侠认为不得当,便千万不要勉强。”
劫飞劫假装踌躇,令平一君对他注意起来,见计得逞,当下一拍胸膛,道:“咱们江湖儿女,义字为先,俗语有道:临财毋苟免。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别说是前辈爱女,就算是普通人家平常人,我劫某人也一样虽千万人吾往矣……只是,我是在顾虑,这事,事关于姑娘一生清誉,却万万不能张扬出去……否则……”
平一君听劫飞劫掉书袋,蛮有学问的样子,又关心自己女儿名誉,自对他是大有好感,符合道:“是,是,此事宣扬不得。”
劫飞劫凛然大义似的说:“所以在场者为示清白起见,都应立下重誓,不可对江湖中人泄露一字。”
平一君觉得未免太重,便道:“这也不必……”但劫飞劫率先立誓,人人自是怕平一君相疑,也纷纷起而矢誓,慷慨激昂,真有壮士本色。另一方面,心中却想,若能在此次立功,定心让平一君瞧得起,以平一君在“振眉师墙”和“武学功术院”的势力,何愁不得平步青云?众人心中都暗自乐乎。
关贫贱本就不愿说人是非,也立了誓。
劫飞劫见众人起誓完毕,便加了一句说:“既然如此,此趟凶险,交手难保没有死伤……死伤的是自己,在下当无怨悔,但若不小心将对方给*了,也不是诸位的错,更不是平老前辈的意思!”
这几句话说得非常得体,诸人拯救行动时既可放手的干,同时也可以让武林中人不说平一君唆使外人*义弟的恶名。
这句话自是大得平一君之心,平一君抚髯眯眯笑道:“你是谁人的弟子!聪明能干,罕见之才。”
劫飞劫一揖到地,笑道:“前辈过奖。”却把平一君相问师尊之事,避开不答,另外说:“事不宜迟,如何相救令嫒的事,烦请前辈指示。”
平一君颔首:“我叫犬子守硕来跟诸位说一说地点的大致情形。”
平守硕伟岸俊秀,只是一只眼睛似尚未睡饱,睁不开来,他以冷静坚定的声音,一一详尽地道明了舍长房困守之地。
原来舍长房劫持平婉儿,*了几人,退到“琴心馆”,那“琴心馆”只是一间小阁,背后是山壁,峭峻陡直,就算猿猴蛀虫,也无从攀爬。四周亦尽是山壁,惟有一条叫“一线天”的栈道,直通“琴心馆”。可谓既无路可退,但又易守难攻,因为通道只是狭容一人而已,真是天险,舍长房退到该处,便固守起来,一个送饭过去的丫鬟小初,也给他截住了,不放出来。未到“一线天”前,有几张石桌石椅,平守硕就在那儿停下来讲解。
劫飞劫冷笑道,“舍长房能退此处,也真够走运,这地方天造地设,就似专给他来死守城池一般。”
平守硕同意道:”这地方原是家父练功处,亦因该地不可能有偷窥,只有一条出路,又位于平家庄栈道保护之中,所以设‘琴心馆’在该处。”
众人都不禁想了一下,人道是“石钟庞一霸,百花平一君”,庞一霸的“豹神手”威力,众人已见识过了,但不知平一君的成名武功是什么?众人心里想归想,却并不敢相询。
关贫贱对救人的兴趣最大,问:“既已知晓地点,此时不去,尚待何时?”
平一君见关贫贱急人之难如同己难,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劫飞劫嘴角牵动一下,算是笑了,道:“待会儿正需要关老弟勇救佳人,大展身手。”
众人到得了“一线天”栈道,只见两块巨岩,一自上而下倾斜,一自下而上凹落,刚好豁出二十来丈一地,供人直入,尽处便是铁一般岩石凹隆处、有一座雕栏玉砌般的阁楼。
徐鹤龄道:“这就是‘琴心馆’了?”
徐虚怀道:“真是鬼斧神工!”
关贫贱问:“舍长房就在里面?”
平守硕用下巴扬了扬,“你看前边地上。”
众人望去,只见前面地上有七八滩血迹,有的还鲜红色,似染上未久,有些已成赤赭色,还有一滩已干涸成黑色块了。平守硕道:“这就是要冲过去的庄丁和武林朋友,都给他射*在这里。”
关贫贱听得勃然大怒,寿英等却听得心头一寒。
平守硕淡淡地道:“舍二叔的箭法,真是非同小可,刀法也有独到之处,不是省油的灯。”
劫飞劫忽然问道:“这通道上的尸首呢?”
平守硕道:“叫人给移走了。”
劫飞劫眼睛闪亮一下:“他叫人进去搬走遗骸么?”
平守硕摇首:“到了半夜,他肯定外面没有埋伏时,把中箭死的人都踢飞出来,说是怕尸体发臭,他受不了。”
众人都觉这平守硕年纪虽轻,但处事淡定有度,一副足可担当大事模样,如果平一君真将基业交于女婿之手,这平守硕难道不会有异议吗?
这时只听平一君反问劫飞劫:“劫少侠是想乘他出来踢掉尸首时动手吗?”
劫飞劫点点头,“或者装成死尸也不妨。”
平一君颔首表示嘉许,又摇头道;“舍长房脑筋虽然乱了,但机警未失,这等伎俩,瞒不过他的。万一给他瞧破了,那时小女就……”
关贫贱毅然分开众人道:“我去试试”话未说完,两条人影,已迅疾无伦地掠了出去!
第一个掠出去的是秦焉横,他哪里容得关贫贱屡建奇功?便想独自先去把平婉儿救出来,在平一君面前显显威风;徐鹤龄却是同他一般想法,怎容秦焉横独占鳌头,也紧跟而出!
徐虚怀叫了半声:“小心”不敢再叫下去,怕惊动了阁楼中的人。
两人身法何等之快,一前一后,已掠出六八尺,偏西的太阳下静悄悄无半丝声息,两人正在狭岩中央,互望一眼,待再窜身,就在这时,阁楼里卷出一阵铺天盖地的笑声来。
这一阵笑声如大浪惊涛,一层层卷涌而来,在岩壁上发出极大的回响,震得各人心血贲动,劫飞劫沉声喝道:“快”
这一声“快”字,可以说是“快进”,也可以说是“快退”因为人塞在岩缝中,是极险之地,一定要闯出去,不然宁可退回来。
两人稍稍一呆,迟疑一下子。
这一下子也不过瞬间。
这时“啸”地一声,一支青黑色的箭,破窗出!
就在同时,秦焉横已决定进,徐鹤龄已决定退!
秦焉横横刀挥舞扑起,徐鹤龄单掌护体身返!
说时迟,那时快,那一箭已射到,“当”地一声,秦焉横的刀,也格住了箭。
徐鹤龄舒了一口气,正要停止飞退之步时,忽“噗”地一声,一物自秦焉横背后,带着血泉,飞射而至!
徐鹤龄这时已离秦焉横两丈之遥,但那事物来得极快,徐鹤龄一呆之下,只来得及出手一捉!
那是一支箭!
他及时捉住了箭身!
只是那箭所挟带的威力,确是不可思议,“哧”地一声,竟震裂了他的虎口,余劲将他手腕带得往内一插,箭镞刺入左腹,深达三寸三分!
随着众人的失声惊叫,秦焉横仰天而倒,他仍然横刀在胸,但刀身上,竟崩裂了一个缺口,他胸前心口,多了一个血洞。
秦焉横瞪大了眼,已然气绝。但他至死都不能相信,那一箭之力,竟能将他大刀震裂缺口,穿出刀身,射中了他,再自背门穿了出去,飞射第二人。正如徐鹤龄也不敢相信,自己明明已抓住了那箭,仍然被那一箭之力所伤。
那青黑色的箭,自那阁楼中射来,竟有如斯威力!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