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眼里,镜子的世界是一个神秘的世界,因此利用镜子编了许多故事,在这些故事里,镜子里许多法器里不可缺的宝物。例如众所周知,照妖镜,其实在《抱朴子》里,葛洪说万物变老成精就能幻化来迷惑人,只有在镜子里不能改变其原来的形状。所以入山的道士后面都背一面九寸镜子,妖魅就不敢靠近。
根据他这个理论,镜子不必什么大神炼制的法宝,只要是一面镜子就可以,不过在尺寸上有要求。
我们来看看,各种故事里镜子作为法宝的三大用处。
当然这些只是故事,古人的想象,当不得真。
一是圆光术。
当人们丢了东西,就利用一面镜子来显现出这东西在那里。具体操作过程,可以参看《清稗类钞》里的这个故事。
一个妇女突发癫狂,家里请了一个法师。法师先将一屋打扫干净,在桌子下放一个小瓶,上面摆放一具栲栳,盛满米麦,米上摆着一面镜子,镜前点一灯。
让三个小孩看着镜子里,发现什么立刻告诉法师。儿童说先看见一个大圆门,门里面有个白发老头,这老头像是一个领路人,走到哪里,他们就看到哪里,走着走着,突然蹦出一个四条腿长着毛猪羊大小的动物,老头抓住它,扔到一个缸里。
法师听到这里,一把抓起桌下的小瓶,封住瓶口说就是这个东西在捣乱。后来这妇女的病很快就好了。家人给法师送钱表示感谢,法师分文不收,说收了钱以后法术就再也不灵了。
《聊斋志异》也有一个类似的故事。
岳于九家有一只狐狸精捣乱,每天把他们家的东西扔得乱七八糟,有时候还往他们饭锅里扔死老鼠什么的,全家不得安宁。后来忍无可忍请了法师李成文来降妖。
李成文第一步就是要找出妖怪所在,他画了符咒,把一面镜子绑在棍子上, 举着镜子在家里走,让一个小孩跟着自己,看到镜子里有可疑的立刻告诉他。走到一个地方,小孩说这镜子里这墙好像一只狗爬在那里。
李成文就在此贴上符,在院子里迈开禹歩,一会家里的猪狗一起来了,俯首帖耳,似听教诲。讲了一会,李成文手一挥说:“去!”猪狗皆去,家里鸭子来了,听了一会也让走了。
随后鸡又来,李成文忽然指着一只鸡痛加斥责,其余鸡纷纷散去,这只鸡伏在地上不动弹,李成文说这是你们家当年扎的一个纸人在作祟。找出纸人烧了之后,他把妖魅装到一只瓶子里,从此以后这家就太平了。
不过李成文收费很高,而且表演性这么强,作者蒲松龄就说,这些妖怪都是李成文自己养的,他故意放这些妖怪出去捣乱,然后再以降妖的名义来挣钱。这么说来真正的妖怪不是别的,正是这位法师。
二是镜听,又名响卜。
《月令萃编》说,大年初一晚上,祭拜灶神,将勺子放入盛满水的锅中,祷拜后拨勺旋转,然后按勺柄所指方向,抱镜出门,从听到的别人说的第一句话中,就能找到征兆。
读书人考试完之后,最爱玩这个,宋朝朱弁在《曲洧旧闻》里说有两个人镜听,出门遇见一个人在大声朗读苏东坡的《谢量移汝州表》,第一个人来得早一点,刚好听到了“弹冠结绶,共欣千载之逢”。第二人晚来一步,听到下一句:“掩面向隅,不忍一夫之泣。”。这征兆就很明显了,结果自然是第一人高中,第二人落第。
科举考试
有时候谐音也很重要,《两般秋雨盦随笔》里说有个叫黄机的人考完之后出门镜听,出门看见妇女在犹豫过年宰白鸡,还是宰黄鸡,最后说宰黄鸡。黄鸡倒了霉,黄机却是大喜,皇榜放出,果然高中。
同样在这本书里,有哥仨一起占卜自己是否能及第,一起在除夕这天镜听,老父亲听说了,就躲藏在门外,这三人一出门,父亲就说:“恭喜哥三个高中。”这明显就是舞弊了。哥仨不听父亲的,继续往外走,走到门口,迎面过来两个醉汉,一个拍着另一个的肩膀说:“痴儿子,你老子的话是不错的!”结果真的三子登科。
不光男子,独守空房的妇女也用这个占卜丈夫的归期。
唐朝诗人王建还专门就镜听写过一首诗
重重摩挲嫁时镜,夫婿远行凭镜听。
回身不遣别人知,人意丁宁镜神圣。
怀中收拾双锦带,恐畏街头见惊怪。
嗟嗟祭祭下堂阶,独自灶前来跪拜:
‘出门愿不闻悲哀,郎在任郎回不回。’
月明地上人过尽,好语多同皆道来。
卷帷上床喜不定,与郎裁衣失翻正。
可中三日得相见,重绣锦囊磨镜面。
这个妇女先是拿了镜子揣入怀中,灶前祈祷,她盼着丈夫回,却更担心丈夫安全,默默许愿只要丈夫安全,回不回都可以。出得门外,听到了好话,回到家中上床高兴得衣服都不知道反正了,不知道她听见了什么,预料丈夫三日能回来,许愿只要成真,就重绣锦囊磨镜面。
成不成真不得而知,但我想多半会落空,因为急切之中,他们多半会把许多话都往自己愿望上靠,所以占卜出来的都是好消息。
三是定情信物。
破镜重圆的故事非常有名,南朝陈末年,当隋朝的大军快要打到健康时候,陈后主的妹妹乐昌公主没有像哥哥一样井中藏身,她和丈夫徐德言分别,徐德言说你这么漂亮,将来一定会被权豪之家看上,估计咱们这次就是永别了,如果咱们情缘未断,还有希望相见,不妨各拿信物。他破开一面镜子,各拿一半,约定以后在市场里卖这半面镜子,借以相见。
后来果然乐昌公主被杨素看上,收入府中。乐昌公主暗暗使人在市场高价卖那半面镜子,自然不会有人来买。徐德言颠沛流离赶到长安后,见到镜子,写了一首诗让卖镜子的仆人带回去,诗说:“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公主见诗后伤心不已。杨素虽然战功赫赫,但也是个诗人,有恻隐之心,了解情况后,就让公主回到徐德言身边。还请他们吃饭,在席间,公主也做了一首诗“令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作人难”这句诗说得十分伤感,杨素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他们二人回江南。
这个故事很感人,但可惜不是真的。
隋朝之前的《神异经》(据说是东方朔写的)也提到破镜的故事,故事说一对夫妻将要分别,丈夫就像徐德言那样将一面镜子一分为二,但是妻子却背叛丈夫有了新欢,镜子背后雕刻的喜鹊就飞回到丈夫那里。这镜子虽然没有重圆,但看故事,至少说徐德言夫妇用铜镜做信物并不是首创,在其之前已经有人这么做了。
现代考古发现,许多人汉墓里夫妻都各执半面镜子,生死是最大的分别,再恩爱的夫妻都逃不过这一关,夫妻两人各拿半面镜子想必就是为了害怕在另一个世界里走散,他们要用这半面铜镜作为信物来重圆夫妻之情。
《诗经》上说:“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里已经不再是与子偕老,而是与子生生世世做夫妻。
这不仅仅是猜测,从出土的许多镜铭上可以证明这一点,“见日之光,长毋相忘。”“长毋相忘,长乐未央”,“愿长相思,久毋见忘”都是这样词句,显然这是夫妻两个在嘱咐彼此不要忘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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