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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生一颗圣母玲珑心,我对师门里的师弟师妹们无比爱护。
他们要什么给什么,从来没为自己考虑过。
久而久之,他们都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甚至嫌弃我的好意,觉得我软弱可欺。
魔修抓走小师妹那天,点名要拿我去换。
我被他们毫不犹豫送了出去。
心灰意冷跳入深渊,活生生被兀鹫吃空了心脏。
然而,我并没有死。
我从深渊爬了回去。
1.
作为清月门的大师姐,亦是掌门首座,我修为高深,向来受到同门爱戴。
直到小师妹景纤纤出现后,我所受的「爱戴」逐渐露出了真面目。
原来,他们只是觉得我好利用而已。
什么人美心善大师姐,都是来哄骗我的。
以前的我,或许还会为这事伤心,但自从失去了心之后,我突然对一切都漠然起来。
回去那天,众人见我跟见了鬼一样。
他们眼睁睁看着我跳入深渊,不可能还完好无损地回来。
「谢……谢师姐,你怎么回来了?」
问这话的是我的三师弟张玉泽,在小师妹景纤纤出现前,他作为师父最小的徒儿,我总是格外照顾他。
听到他惊诧,但没有一丝关心的话,我无动于衷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回来了。」
他张了张口,还想再问什么,而我已经朝住处走去,并未多看他一眼。
调息过后,有人踏进了我的院子。
我抬眼一看,竟然是张玉泽找了过来。
见到我,他犹豫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笑脸:「谢师姐,你没事就好了。记得你之前在院里种了一株碧琼花,现在花已经开了吧?」
我瞥了一眼后院,颔首:「嗯。」
张玉泽神情一喜,自顾自往后院走去:「正好,纤纤疗伤还需要一味灵药,谢师姐,花我就拿走了。」
他理所当然地,就想采走我用心血浇灌出的碧琼花。
我淡淡看着他,见他走到后院,正要伸手采摘,就被一道玄雷劈中,猛地吐出一口血。
「咳咳!谢师姐!」他饱含怒火地回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轻描淡写:「后院设了禁制,没我的允许,接近的人都会被雷法所伤。」
张玉泽急道:「纤纤危在旦夕,师姐还不快把禁制打开?」
我疑惑地抬头:「为什么要打开?我并没打算送给你。」
「……谢师姐?」
听到我的话,张玉泽傻住了,像是不敢置信,我居然也有拒绝他的一天。
「师姐,我知道你心地最是善良,难道忍心看纤纤受病痛折磨?」张玉泽皱起眉,「你何时变得这么心狠了?」
心?
我微微一愣,感受着空荡荡的胸膛。
我的心已经没有了。
「张师弟,我也在深渊里受了伤,这株花是准备自己疗伤所用,你去别处寻吧。」
我转身,不再看张玉泽不可置信的脸,挥一挥手,直接把他送出了院子。
2.
等他走后,我取出碧琼花,炼化入腹,磨练金丹。
一直为师弟师妹考虑,我的修为已经止在金丹很久了。
碧琼花入体,很快盈起一团灵气。
我吸收过后,发现院门外站着一名长身玉立的青年。
二师弟——顾临。
他本是人魔之子,是我下山除妖时碰见的。
门内长老意图斩他,而我怜他幼小,于是求长老放他一马,还请师父收他入门下,做了我的师弟。
几十年过去,他长的出类拔萃,清俊秀美。
我喜欢他。
不过他不喜欢我。
见到我,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情不愿地走到我面前。
「听玉泽说,你不肯拿碧琼花给师妹疗伤?」
听到他的质问,我有些莫名其妙:「宗门里那么多东西不够她用么?这株花我用自己的血养了很久,为什么要给她?」
顾临一愣,头一次听我反驳,不禁抿紧了嘴唇,只用一双勾人的凤眼望着我。
要是以前,我就心软了。
但现在看见他这副模样,我一丝波澜都没有。
「二师弟没别的事就请离开吧,我还要闭关修炼。」
准备把二师弟也请出去,结果,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谢无霜,你是在怪我?怪我把你换给魔修?」
顾临眉尖蹙起,「可如果不这样做,纤纤师妹就会被他们折磨至死!现在她还躺在床上,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我感受到手腕上的大力,直接用灵力迫使他松开了手。
「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花我刚才已经吃了。」
送我去跟魔修交换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问过我的意见。
既然从始至终都不在意我,现在又来找我说这些做什么?
「吃了?」顾临一怔,但随即他想到了什么,「除却碧琼花,你还有一颗净灵丹,放在哪里?」
这话俨然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我略一扬眉,眸光有些诧异:「二师弟?」
顾临迎着我惊讶的目光,脸色变了变:「我……我可以跟你交换。」
「那你用我之前给你的那颗金莲子与我换吧,正好我打算闭关。」
「金莲子……」顾临张了张口,为难道,「我已经送给纤纤了。」
这是顾临第一次结丹时,我送给他的奖励。
是我不远万里,去寒山雪岭采摘的。
听闻他送给了景纤纤,我并未生气,只是遗憾道:「那不好意思,你回去吧。」
顾临见我要走,面色几度变化:「阿霜,算我求你……」
他一向高傲,肯这么低声下气,已是极大的退让。
我向来宠他,怜他。
但现在,也确实觉得他有些无聊了。
「二师弟,你可不可以不要死缠烂打?」
我丢下这句话,不管顾临猛然苍白的脸,走进了屋。
3.
设下禁制,我开始闭关突破。
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心,我现在毫无杂念,突破元婴出奇的顺利。
一缕神识从我天灵飞出,向院外展开。
雨清殿的窃窃私语,不断传到我耳里。
张玉泽守在景纤纤床前,见她小脸雪白,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师妹,坚持住,你很快就会好的!」
那群魔修抓了景纤纤后,废了她的手筋脚筋,现在要接好,不知用了多少灵药下去。
景纤纤疼的面色扭曲,泫然欲泣:「大师姐还是不肯赐药吗?」
她用词卑微,显得我极为小气。
张玉泽犹豫了一会儿道:「顾师兄去见她了,依她对顾师兄的喜欢,肯定会答应的……」
原来宗门里的人都看得出我喜欢顾临,难怪张玉泽前脚刚走,后脚顾临就来了。
想必他心里也清楚我以前那些小心翼翼的情意,只是不屑于回应罢了。
景纤纤眼里燃起一丝希望,但等到顾临两手空空地回去,这丝希望破灭了。
「二师兄……师姐她还是不愿意?」景纤纤含着泪,可怜巴巴地望着顾临。
顾临神色有些不好看,安慰景纤纤道:「就算没有碧琼花,我也可以为你寻找其他灵药。」
张玉泽惊讶无比:「二师兄,谢师姐连你都拒绝了?」
这话让顾临的脸色更难看。
他握紧拳头,语气冷冰冰的:「只盼她日后不要后悔。」
我当然不会后悔。
收回神识,我走出了院子,来到雨清殿。
见到我出现,殿内的人都是一惊。
「你怎么来了?」
顾临护在景纤纤身前,生怕我对她不利。
我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师父为了救师妹死于魔掌,清月门现在掌门之位空虚,我准备举行大典,行掌门之权,代掌门之位。」
「什么?」景纤纤惊呼出口,咬了咬唇,「掌门之位……师姐怎么能一个人决定?」
「是啊,师父死前最疼爱小师妹,要说掌门的位置,也该给小师妹才对……」
张玉泽首先就不同意,顾临也是一脸不赞成。
我淡定道:「我是师父首徒,自然该由我继承。若是不同意,可以,向我提出挑战,若是战胜了我,我就拱手相让。」
这话落下,殿中一片寂静。
张玉泽不满道:「纤纤现在身受重伤,你不是趁人之危吗?」
「趁人之危?」我勾起唇角,目光轻飘飘扫过他,「你可以替她出战啊。」
又扫过顾临,「你也可以。我不介意对手是谁。」
4.
果不其然,我要做掌门的消息一传出去,师门上上下下都是反对声。
尽管我平时对他们很好,但在他们看来,都比不上天资聪颖又会撒娇的小师妹。
我站在雨清殿前的擂台上,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前来挑战的弟子。
当我的剑指在顾临喉咙一寸的位置时,他睁大了眼看我,仿佛没想到自己会败下阵来。
「以前都是让你的。」
我轻轻道了一句,接着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踢下了擂台。
直到最后一个弟子输给我,满门再无可战之人,我才缓缓收剑,走进雨清殿中。
景纤纤已经能下床了,惊惧地看着我。
「让开。」
我并未多给她眼神,走到正殿,从高台的椅子上,拿起了掌门信物。
随后,我靠着扶手,坐了下来。
望着殿下的景纤纤,以及殿外的一群人,我微微扬眉,声音带着灵力传遍山门:
「新掌门在此,还不跪拜?」
众人一震,面面相觑,有人已经跪了下来,而有一些,仍然站着。
我看了看站着那几个人,里面有景纤纤,有顾临,还有张玉泽。
明明他们都是我最亲的师弟师妹,却偏偏是最不认同我的人。
我看着他们:「不跪掌门,可是不服?」
景纤纤红了眼眶,仿佛一心为我着想:「大师姐,你就算用法力打败了我们,也得不到真心的拥护……堂下这么多师兄师姐,心里想必都是不服的……」
「不服就滚。」我反正无所谓,「清月门如今是我做掌门,如有不服,可自请离开,省的我亲自清理门户。」
景纤纤愣住,似是没想到我居然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顾临和张玉泽对视一眼,眼里都充满了震惊。
张玉泽嘴唇颤抖道:「谢师姐,你莫不是疯了?」
我当然没疯,见他仍是不肯跪拜,我一指白芒射出,刹那击碎了他腰间悬挂的弟子令牌。
张玉泽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听我道:
「紫阳一脉张玉泽,逐出门去,此后,不再是我清月门弟子。」
他大惊,伸出手颤抖地捡起地上碎片,望向我的眼里充满愤恨:「你有什么资格逐我出去?我是师父亲收的徒弟!你这样做,对得起师父在天之灵吗?」
「师父想必是不会怪我的。张师弟莫不是忘了,当初师父并无收你为徒的心思,是你求我,而我心软,瞒着师父为你取来了通过试炼的东西,你才得以进入清月门。不然以你的天资,怎会被掌门收入门下?」
我淡淡揭开了当年的往事,张玉泽的脸色瞬间惨白,掌心碎片重新摔得粉碎。
这些话,恰好也提醒了顾临。
他当初是怎么进门的。
在看见张玉泽的下场后,顾临眸光猩红,最终还是跪了下来。
在他之后,还在站着的弟子,以及景纤纤,全都缓缓跪地,整齐的声音响彻雨清殿:
「拜见掌门!」
5.
张玉泽无助地看向周围,最后慌乱地望着我。
「不……师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发现自己真的要被逐出门派,张玉泽惊慌失措,甚至流出了眼泪。
我看着他的泪水无动于衷。
「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师姐。」
说完这句话,我长袖一展,招来一股风,直接把张玉泽送到了山门外。
其他人见此,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到我说退下,才纷纷散去。
顾临没有走。
他来到我面前,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谢无霜,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现在应该叫我掌门师姐。」我提醒道。
「掌门师姐……」他苦笑一声,「你落入深渊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那里回来后,我的性情就大变了。
顾临产生了怀疑。
然而,我不打算回答他。
「这跟你无关。」
「无关?」顾临仿佛被刺痛,紧紧盯着我,「是我亲手把你送到无间崖,也是我亲身将你交给魔修,你要恨就恨我,不要为难其他人。」
「我没有为难其他人。」
蹙了蹙眉,我觉得顾临搞错了情况。
「如果我真要为难他们,你猜清月门现在还有几个人活着?」
我逐张玉泽出门,不过是为了*鸡儆猴,说对他发泄私仇,却是没有。
现在的我,没有了善良和怜悯,也没有了愤怒和爱恨。
顾临以为我在报复他们,但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而已。
从始至终,不曾有过偏颇。
顾临盯着我淡漠的眼,忽然伸出了手,抚过我的脸颊。
「不……不该是这样的……你,你是这天下最善良的女子……」
最善良的女子,就该被他们抛弃利用吗?
我想到过去自己的付出,以及被送出去时的绝望,眼前又浮现出无间崖上的画面。
深不见底的悬崖上,一边站着不怀好意的魔修,另一边则是我亲爱的师弟师妹。
顾临绑住了我的手脚以防我逃跑,在把我交给魔修后,就接过了景纤纤,清月门弟子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我离悬崖越来越近,最后,一跃而下。
与其落到魔修手里生不如死,还不如我自己了却残生。
我怀着死志坠落崖底,意外的是,我居然没有立刻死去。
只是手脚折断,如一滩烂肉躺在污泥里,听见兀鹫扑簌簌飞来,趴在我的胸膛啃食。
第一次,我看见了自己的心长什么样。
那是一颗透明无暇的心,在尖利的鹫嘴中一点点被吞食。
强烈的疼痛席卷了我全身,我几乎以为自己会这样活活痛死。
然而在心被吃空后,我居然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原来让我感到痛苦的,不是我的身体,是我的心。
当心消失后,痛苦也消失了。
我感受着空洞的胸膛,没有一丝的不适应,像这才该是我原本的样子。
我爬呀爬,从污泥里爬出来,穿过妖兽洞穴,一边走,一边用灵力修补破破烂烂的自己。
等到了清月门,我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无人关心我,担忧我。
不管是顾临还是张玉泽,都只想从我这里拿到好处,去献给景纤纤。
6.
「你到底是真认可我善良,还是把我当成冤种,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都不想戳穿顾临了。
可他总是与我一副亲近又了解我的样子。
痛心疾首,宛如是我辜负了他。
「顾师弟,我不欠你们什么。」
我站起身,甩开他的手。
救命之恩,授业之恩,解惑之恩……身为大师姐,我未曾向他们索取过什么。
反倒是他们,承了我数不尽的好处。
顾临身躯僵了僵,被挥开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去。
我在他的目光中化作流光飞走,离开雨清殿时,瞧见景纤纤的衣角一闪而过。
7.
她表面福气,内心还是不服。
三日后,景纤纤带着一干弟子跪在殿外,请我为死去的先师报仇。
「掌门师姐,师父他尸骨未寒,你既然担任了新的掌门,就该替师父他报仇雪恨,请掌门师姐出山!」
众多弟子齐声道:「请掌门师姐出山!」
我看着他们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眯了眯眼睛。
*死师父的魔修乃是苍寂魔宗的化神修士。
以我如今的元婴之境,去了无异于送死。
景纤纤这是想逼我出战,借刀*人。
我垂下眸子,慢条斯理道:「你怎么不去?」
景纤纤一愣,理所当然道:「师妹有伤在身,无法出战。而且掌门是师姐你,这个重担,当然是师姐承担。」
「可师父是为了救你才死的。」我随意地靠在椅子上,单手撑着头,「如果不是师妹随意闯入魔宗地界,也不会被人所捉,让师父枉送了性命。要报仇,应该也是师妹最合适吧。」
「我……」景纤纤咬了咬牙,「掌门师姐难道是怕了那魔修?」
「你不怕你去。」我稳坐不动,「要不要我送师妹一程?」
「这……」
景纤纤慌了神。
「师姐,你不是最敬爱师父的吗?居然因为害怕,就不顾*师之仇?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我们清月门?」
她义正言辞,底下的人也纷纷附和,集体将我推到风口浪尖。
看来,他们都巴不得我去死。
我微微勾了勾唇角。
「别人的目光,我不在意。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若急着去送死,我不拦你。」
说罢,我的眼神扫过殿外一群人。
他们纷纷站起来,指责我懦弱无能,眼里的怒火,仿佛我才是那个害死先师的人。
我不禁有些失望。
这样的宗门,真的有继承的必要吗?
先师毕竟待我有恩,所以我才想重整清月门。
然而如今的他们,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致。
被景纤纤一挑动,就没了脑子。
这样的人,何曾值得我为他们费一丝心神?
再来一次,不过也是重蹈覆辙罢了。
我决定满足他们。
「好,既然各位这么想为先师报仇,那我即刻就下战书,送去那苍寂魔宗。不过,不是我一人挑战他们,而是整个清月门。这是门派与门派之间的清算!谁都不会置身事外!」
我站起身,话语传到殿外所有人耳中,刚才还群情激愤的广场忽然一下子噤了声。
顾临赶来,刚好听见这一句,脱口而出道:「你要让所有人陪葬吗?」
我望着他们呆愣的眼神,轻轻一笑:「不过是应诸位的要求罢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死之后,他们这群人失了我的庇护,只会更惨。
可惜,他们看不明白。
总以为没了我,清月门还能安然无恙。
8.
战书即刻发到了苍寂魔宗。
回应我的,是他们的宗主。
地点定在无间崖,下月初一,决一死战。
若清月门不出,魔宗宗主便会派人攻山。
我把魔宗回的帖子挂在了雨清殿前,来来往往的弟子,一抬头就能看到。
那上面的文字,仿佛藏着无尽*意,让弟子们看一眼,就吓得面色苍白,落荒而逃。
人人都怨怼我,责怪我,这些日子逃出清月门的更是不在少数。
就在大战之日快要到临的前三天,我在山脚下抓住了准备逃跑的景纤纤。
她小脸仓惶,跪在地上,抓住我的衣角求我:「师姐……掌门师姐……你放我一马吧……我不要死呜呜……」
她亲历过魔修的残忍,绝不想再回去。
我一根根扳开她的手指,绝了她的妄想:「师妹,你以前不是说,为了师父什么都肯做吗?」
那是她为了排挤我在师父心中的地位,特意在师父面前撒娇说的话。
日复一日下,师父信了,果真把她看的比我更重要。
甚至为了救她,失了性命。
我把景纤纤抓回去,清月门的人很快就都知道了她逃跑的事。
储物袋里,全是她装走的宝贝。
他们看着瑟瑟发抖的景纤纤,一下子点燃了心中的怒火:
「是你挑唆我们,要给先掌门报仇的,为什么你要逃走?」
「是啊,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想抛下我们!」
愤怒的弟子围着景纤纤,口诛笔伐,将多日来的压抑全发泄在她身上。
甚至有人忍不住,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啪!」
「贱.人!」
顾临在旁边看见这一幕,张了张嘴。
我本以为他会上前维护,结果他什么都没有说。
面对众人指责,景纤纤捂住脸,先是红了眼眶,后来意识到哭也没用,便干脆挑起眉梢,指着台下骂她的人。
「你们有什么资格骂我?要怪就怪你们太蠢,太没用!三言两语就受了挑拨!」
「你们敢说你们心中没有对谢无霜不满?没有嫉妒她当了掌门?呵,一群敢做不敢当的懦夫,活该去死!」
景纤纤乖巧可怜的外表撕开,恶毒地咒骂着周围的人。
顾临实在听不下去,上前一步:「纤纤,别说了……」
「还有你。」景纤纤矛头一转,指着顾临,「本以为你能有点用,结果在谢无霜面前屁都不敢多放一个,还以为你自己多了不起啊?」
顾临对上景纤纤不屑的眼神,身躯一颤,屈辱和震惊来回在眼底浮现。
「纤纤!」
见殿外吵成一锅粥,我拍了拍手,让他们安静下来。
「别吵了,三天后就要出发了,看好她。」
我转身,将喧嚣隔绝在门外。
捂着胸膛空洞的地方,许多陌生的记忆一一在脑海闪过。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我失去了心,却不会死了。
9.
决战前一天,顾临来雨清殿找我。
他希望我能放剩余的清月门弟子离开,只由他和我,以及景纤纤前去。
「阿霜,他们都是无辜的,放他们走吧。」
顾临好像忘了,当初把我换给魔修,是师门上下一致通过的结果。
我看着他,淡淡道:「其余人若想逃,我也没拦着。」
事实上,清月门每天消失几个人我都知道,不然也不会刚好在山脚逮到景纤纤。
顾临接着道:「私自离开,就是叛逃。但如果你主动提出让他们走,就是掌门之令,他们定然会感激于你……」
原来是找我要一个正当的逃兵理由。
我靠在椅子上,散漫道:「说了,去留随意。我不需要他们的感激。」
顾临望着我毫无感情的眼,神色里有几分复杂。
以前他总不爱看着我的。
他的心里没我,眼里也没我。
但现在,反而处处是我。
见实在改变不了我的心意,顾临孤身离开了雨清殿。
第二天,到了出发的日子,雨清殿前站着的只有我,他,以及被绑住的景纤纤。
那些清月门弟子,一个也没出现。
我看着顾临,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
他瞬间懂了什么,脸色低沉如水,捏紧了拳头。
何须他求情……那些人从始至终就没打算真的陪我去死。
难道顾临以为,那群自私的人,会讲什么信义不成?
带着仅剩这两个人,我去了无间崖。
景纤纤一路上都在咒骂我和顾临,到了崖前,又忍不住哭着求饶。
顾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一眼也没有再看过景纤纤。
毕竟见识过她的泼妇模样,再柔软的疼惜也变了味儿。
我走到崖前,望着底下的深渊,迎面,就是苍寂魔宗的队伍。
宗主一袭黑衣,坐在轿子里,瞧见我,不禁长笑一声。
「清月掌门果然遵守承诺,只是你们才三个人,其余人都去哪儿了?」
听到他的讽刺,我淡然道:「他们都跑了。」
「呵呵,那你这个掌门,做的可真窝囊啊。」
魔宗宗主收起笑意,盯着我道:「其实,你若能答应本座一个条件,本座也不是不能放你们离开。」
这话燃起了景纤纤的希望,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条件?」
魔宗宗主眯眼瞧着我,悠悠道:「传闻这世上,有一颗至纯至善的玲珑心。怀此心者,往往怜悯世人,不求回报。本座在修真界里,只寻到一个人与此话相符,那就是你——谢无霜。」
这才是他的目的。
之前抓走景纤纤,点名要我去换,也是为了这颗心。
我瞬间明白了一切,顾临也反应过来:「你要阿霜的心?不行!」
「为什么不行?只要谢无霜把心挖给他,我们就能得救了!」
景纤纤尖声惊叫,在地上挪动,如果不是双手被缚,灵力被封,她肯定亲自上来挖。
我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恐怕要让宗主失望了。」
他扬了扬眉:「你不愿意?」
「不,这颗心本来就不属于我。但是——它已经被底下的兀鹫吃了。」
我取出长剑,剖开了自己的胸膛。
那本来该存放心脏的地方,如今一片空空荡荡。
10.
顾临怔在原地,望着我空洞的胸膛,脸上血色尽褪,白的骇人。
「阿霜……你的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眼底满是惊惶,倒让我有些奇怪。
「不是说了吗?让底下的兀鹫吃了。我当初跳入深渊,底下都是凶猛的妖兽。不过还好,它们只是吃干净了我的心,没有吃完我其他的地方。不然,我就回不来了。」
我收起剑,说的轻描淡写,顾临却仿佛心痛至极,红了眼眶。
景纤纤希望破灭,颓废地喃喃自语:「不,怎么会这样……」
顾临抓住我的肩膀,嘴唇颤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知道?」
「因为没必要啊,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挑了挑眉,「你从来不在乎这颗心,不是吗?」
顾临神情一僵,无尽的懊悔出现在他脸上。
景纤纤猛地抬头:「不对,你既然没有心,又为何还活着?」
「因为我是天生的无心之人。」
说完这句,我的目光落在顾临身上,他浑身一震,眼神依稀想起了什么。
「顾宴神君,这场赌约,是你输了。」
我附在顾临耳边,轻声说完这句话,接着,就推开了他。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剑拔出,刺向对面的魔宗宗主。
一股强大的魔气震开我的剑,紧接着,我的身躯像破开的口袋,无数鲜血溅了出来。
顾临伸手接住了我下坠的身体,在他怀里,我吐血不止。
「阿霜……不,你不能死……」
顾临惊慌失措地想为我止血,我却只是轻轻笑了笑。
抬头看着他悲痛哀伤的脸,我脑海浮现出一个七八岁的少年。
他满身鞭痕,一看就吃了很多苦头,长老拿剑指着他,说要*了这个人魔孽子。
不知为何,我见了他就觉得熟悉可怜,于是拦在了长老剑前。
「长老,幼子何辜,不如放他一条生路……」
我肩膀生生受了长老一剑,坚定地保下了他,还让他做了我的师弟。
眼见他一天天长大成人,出落得俊美无双,我也不知道哪天起,就喜欢上了他。
可他不仅不喜欢我,还亲自把我交到魔修手里。
其实,哪怕他多哄哄我呢?
依照我之前那不忍拒绝的性子,他卖弄两句可怜,说不定我都答应他了。
可是他一句都不曾问我。
仿佛我只是一粒微尘。
11.
「阿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顾临不断祈求着我,然而我的手却越来越冷,眼前也逐渐变得模糊。
我好像回到了雪山。
天地一片银白,我拖着风雪,穿过云层。
一名红衣神君乘坐青鸾经过,无意见到了我,从此天天都来雪山遇我。
终有一天,我停下脚步,问他何事。
他说他名顾宴,对我一见钟情,希望我能和他离去,共结永世之好。
我告诉他,我乃天生无心之人。
生来就没有感情。
顾宴于是去寻世间种种灵心,最后找到了一颗至纯至善的玲珑心。
他捧到我面前,对我说:「雪山神姬,不若你我打一个赌吧。若来世,这颗心能让你我相爱,那你就和我离开雪山。」
我从未体会过世间感情,因此答应了顾宴的赌约。
在一起进入轮回后,我忘记了一切。
直到后面,才逐渐回想起来。
谢无霜的这一世,原只是我的一场劫。
我爱上了顾宴的转世,但他却让我失去了玲珑心。
所以我说,他输了。
12.
顾临紧紧抱着我,轻轻吻在我额头。
魔宗宗主见得不到玲珑心,挥了挥手,身后众多魔修涌了上来。
顾临仍然一动不动,任由那些人撕碎了他的肢体。
而景纤纤,更是被吃的渣都不剩。
我的意识漂浮到空中,俯视着这混乱的一切,想着都结束了。
从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雪山神姬那刻起,我便打算结束谢无霜这一世。
因为失去玲珑心之时,赌约就有了结果。
于是,我顺着景纤纤的提议,决定为先师,讨伐苍寂魔宗。
尽管他偏心于景纤纤,但前期对我的栽培,也算是尽心尽力。
为报师仇而死,对于这一世的我而言,未必不是个好结局。
我问心无愧,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余下的,就不是我回到雪山,该想的事了。
13.
我的意识冲入沉入黄泉,再睁眼,已经回到了原本的身体。
寒冷的冰晶如同花朵在我指尖绽放,我拖着白裙,走到洞外,看见绵延的雪山,泛着莹莹的光。
这看了千万年的光景,从未让我觉得这么怀念。
没有一丝污垢,纯洁无暇。
就当我像往常那样巡逻的时候,一声凤鸣自天际传来。
青鸾拉着宝驾从云端出现,来到了我面前。
我看见马车里的顾宴,他一袭红衣,像雪地里燃烧的焰火。
见了我,神色难掩激动:「阿霜!」
我静静看着他,冷淡地摇了摇头:「顾宴神君,前尘往事,不必多提。」
「对不起,是我伤你太深,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若我早知自己的心意,绝不会负你。」
他神情痛苦,哀伤地望着我,然而我面对他,还是起不了一丝波澜。
「这世间的感情,我已经体会过了,望神君不要纠缠。」
我转身化作风雪,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顾宴愣愣地站在青鸾上,一直驻足了很久,始终没有离开。
当我巡逻的时候,他就默默在身后跟着我。
当我消失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守候在雪山中。
若我有心的话,或许会被他感动吧。
但我现在经过了谢无霜那一世,还是觉得无心更适合我。
生来就是神姬的我,本就不该沾染世间感情。
想清楚这些,我再没有理会顾宴。
每十年,便出来巡一次山。
一万年过后,顾宴依然留在这里。
神的寿命太过漫长,我不知道他要跟我耗到什么时候。
于是,我化成了万千大雪里的一粒。
每十年,天降一次大雪。
我混在无数的雪尘里,连神仙也找不到。
顾宴也是一样的。
他乘着青鸾四处寻找,掌心接了一粒又一粒的雪。
「这粒不是……这粒也不是……」
他伸着手,从天亮找到天黑,从天黑找到天亮。
任他找十年,也找不到我。
因为我落在他的头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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