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everybody~我是躲过了各种消化酶警察追踪缉拿,而成功潜逃的全机体通缉犯,我的名字早就在人类的医书和各种全球的疑难杂症病例文案上存在三个多世纪了,其实呢,我的祖先们早就以一种古老的生物体形式存在了,甚至早在人类存在以前就已经是这个星球的元老级物种了,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几百个世纪,只不过,在十八世纪的时候,人们才正式认识到我。
说实话,以美利奴绵羊可怕的“羊瘙痒症”这种形式出场,着实让我有些丢面子,我的祖先们世世代代有着这个星球上最顽固而又无比尊贵的血统,可是偏偏十分不凑巧,到了我这里好像出了bug,本来预约好了的要到埃及法老的头颅中搞一波大事情,结果航班遭遇了火山喷发的浓烟,只能被迫降停在了绵羊身上,当时一生气,为了报复它们,就给那群羊施了法术,折磨它们敏感的神经末梢,它们奇痒难忍了就只能对着粗糙的树干和石头拼命摩擦,直到它们身上的毛都被磨得脱落了,我才肯罢休。好在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小到据说很厉害很精密的仪器都看不到我,牧羊人找遍了所有的兽医爷爷没有办法治疗。“——嘘”,其实我是为了摆脱这尴尬的出身,才偷偷藏起来的。
后来,我从那群绵羊的羊圈里偷偷跑了出来,又去了很多新地方,几乎走遍了欧洲和澳洲,我尝试跟水貂,马,鹿和猫做朋友,可是我发现,过一段时间它们就会得很奇怪的病,会失去协调性,走路晃晃悠悠站都站不稳,有的甚至瘫痪了,每过几天就会传来了几个小伙伴死亡的噩耗,大家伙们都开始反感我,他们觉得好像我是“扫把星”,是我的到来才造成了这一切。我觉得我很冤枉,可是我又没有办法说服他们继续跟我做朋友,为了能够让他们记住我,我用分身术变成了无数个小蛋白质颗粒进入了它们的脑子里,我着陆在它们脑子上的时候,起初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过了18-26个月以后,原本健康的它们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抽搐,瘫痪症状,而我也吃惊的发现,原本蛋白颗粒的无数个我,迅速聚集成淀粉状,使神经元发生了海绵状变性,而我当初着陆的脑子最终变成了我最一出生时的海绵体温床。
这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似乎真的是我造成了这一切。其实,我不想伤害的,可是我愈发的控制不住自己,随着发育,也可能因为我本身就是蛋白质的缘故,所以蛋白质家族的成员们对我放松了警惕,人体正常的prp蛋白遇到了我的朊蛋白,就很容易的被我同化掉了,将正常构型的蛋白质变为了变异的分子对我来轻而易举,我似乎有无限的能力将所有体内含有蛋白质的动植物感染,,然后把原本健康的机体吞噬。而我呈几何递增,一天天地壮大,迅速扩张。
过了不久以后,大概是1892年的春天,有个叫伊万诺斯基的人,他开始发觉了我的存在,并且把我描述成一种比当时已知的细菌都要小一些的可感染植物的病原体,1898年的时候有个叫贝杰林克的讨厌家伙开始声援伊万诺斯基,他把我进一步讲述成“可过滤的感染性病原体”并且把我称之为“病毒”,我当时还小,不懂什么叫做病毒,也不懂为什么从那之后,所有人听闻我的讯息都开始掩不住的厌恶,后来的某天夜里,妈妈才跟我说“病毒”在拉丁文里的意思是“黏滑的液体毒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人们眼里已经变成了这么可怕的程度。
在这几年间,我吃惊的发现即使是令我的同类闻风丧胆的蛋白酶也无法将我消化分解,它们无法识别我这个异常蛋白分子,自认为无懈可击的层层的防御机制对我也不起作用,我借用这个bug愈加的无法无天,肆意猖獗。而我本身似乎就是生物进化树上的一个终极bug,很多人猜测我可能就是动物体内某种蛋白质制造过程中出错导致的结构变异,毕竟壮志饥餐一百度的沸水,笑谈渴饮七十五度酒精,我仍旧面不改色,不会发生丝毫的变性反应,这种巅峰的状态很多极强的细菌,病毒都属实难以企及。还记得,之前英国有一个叫阿尔卑斯的生物学家,他用有些刺激的放射线来处理我,将我的DNA和RNA都破坏掉了,可是发现我的组织仍然具有感染性,所以推断我可能是一种奇怪的蛋白质类物质。总之啊,所有关于我的组成和遗传方式的解释似乎都还是处于假说猜测阶段,我始终是近代医学难题史上的一个未解之谜。
再后来,就有了1996年那年春天,在英国迅速蔓延的“疯牛病”,一时间人们“谈牛色变“,英国的农场主将病死的牛制成“牛肉骨粉”(动物内脏制成的饲料)饲养原本吃植物的菜牛,我也随着被变异而大范围的传播,而那些食用被疯牛病污染了的牛肉、牛脊髓的人,有可能染上致命的克罗伊茨费尔德—雅各布氏症(简称克-雅氏症),也就是所说的,人患上了“疯牛病”,其典型临床症状为出现痴呆或神经错乱,视觉模糊,平衡障碍,肌肉收缩等,最终病人便会因精神错乱而死亡。其实,致病的原因便是因为我沿着脊椎潜入了大脑中,使脑部出现海绵状空洞,才引发了后来的一切。
其实,比起牛吃牛更可怕的是——人吃人,而且是人吃死尸,那个时候,我们一家跟随先辈们到了大洋洲上,碰巧居住在大洋洲巴布亚新几内亚高原的一个叫Fore的部落还处在原始社会,他们一直沿袭着一种宗教性食尸习惯,所以我们也成功的入侵当地人的机体系统,几年后或者有的更久,食尸者中不少人会便出现了病症,抽搐,关节严重弯曲,后躯萎缩摇摆,而后发展成失语直至完全不能运动,不出一年被染者全部死亡。你可以试图想想一下,一个衣着破烂,头发板结披散的孩子,手里拿着一团棕色的肉细细啃食,那肉上长长的黑色腿毛还依稀可见,除了这些,似乎还能够听到周围苍蝇“嗡——嗡——嗡”的哄抢残渣,脑子一瞬间炸裂,突如其来的胃部抽搐是不是足以让你窒息。妈妈后来说起那一年,似乎是我们家族的盛世光景,Fore部落原有160个村落、35000人,疾病流行期间80%的人皆患此病,整个民族都陷入危亡,后来,人们将由我们而引发的这种神经系统失调的疾病,称为库鲁病。瞧,我们像不像是所向披靡的装甲兵,沦陷和死亡这种习以为常的事情,在我们的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人类世世代代从未停止对我们的探索和研究,于是,强势如我的家族也迎来了衰败的一天,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我们的秘密便再也兜不住了。大概也就是我吃了几颗橡皮糖的时间,就到了1982年,有个叫史坦利·布鲁希纳的奇怪家伙,一下子把我从自认为安全温暖的海绵温床里揪出来了,我揉了揉刚睡醒还尚且迷离的双眼,眨了几下,抬头就望见了他满是欣喜的脸,隔着厚厚的镜片,瞳孔剧烈的收缩,然后手舞足蹈地冲着我比比划划,然后他把我放在小小的培养皿里,每天都会瞅几眼,后来他一本正经的对我说——你叫“prion”,中文名叫“朊(阮)病毒”。后来我才知道,只是那也只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所以称我为病毒,但是实质上我是一类蛋白质,虽然是变异的蛋白质。
接下来的一系列实验证明让我措手不及,越来越多的白胡子爷爷发现了我的兄弟姐妹,关于我们的阐释也越来越明晰——一种具有传染性的可致病的错误折叠蛋白质,这也确实证明了之前的假说。后来,酵母菌模型的偶然创建,让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普通蛋白质是如何错误折叠异构成了我们朊蛋白的。2005年,那一年我永远记得,人类发明了一种叫做PMCA的技术,就是“蛋白质错误折叠循环扩增”的技术,可以在体外大量扩增朊病毒,我们再也没有办法躲藏了,在众目睽睽下,灰溜溜的登上了台面。他们也把我们家族的案例延展到了其他相似原理的疾病上,阿尔茨海默病啊,帕金森病啊,亨廷顿氏舞蹈症啊,与我们也似乎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人们为了消灭我似乎处心积虑,但是似乎前景还不是很明朗,目前而言,只有强的蛋白变性剂可以*灭我,例如苯酚。当然了,如果用酒精喷灯一千摄氏度直接烧的话,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在这种温度下,任何有机物都难以生存。除非你是为了彻底销毁被我们侵占的感染物,否则如果只是想*灭我而保留机体的其他正常部分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办法能做到。进化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同归于尽大概才比较符合我穷凶极恶的本来面貌,既然注定是异端,那只有冷血残酷一些才可以保全自己了。
其实,人类并不用那么害怕我们家族,每个物种在表现极强势的一方面时也必然会存在漏洞,很遗憾,我们的传播速度和成病能力极度有限,感染过程非常缓慢。一个人需要长期食用病牛肉或者等很长时间(几十年)才会出现显著的临床症状,如果我们真的没有天敌,那么地球生物早就死光了,我们最大的天敌恰恰使我们自己。
另一方面,迄今为止发现,并不是所有的朊蛋白都是危险的。事实上,我们家族的千千万万族人们存在于很多植物和动物中。正因为如此,科学家认为实际上我们可能会为寄主带来了一些好处。这个假设在对一种特定的藓类植物进行研究的时候被证实。当一个地方的藓与另一个地方的藓长得足够它们的外层细胞相互接触时,病毒会从一个受感染的藓的部分传播到另一个没有受感染的藓的部分。虽然同为病毒,但是我们家族行走的路径着实有些不同寻常,会绕到被感染的藓的边缘部分,如此一来便会引起藓边缘部分的细胞死亡,从而形成一个屏障,阻止病毒穿过,使藓避免受到污染。其实我们本义并不是如此良善地保护藓类,只不过是因为长期尊贵的血统使我们有高度的洁癖和领域归属意识,既然是我们侵占的领土怎么可以有外敌在此苟活瓜分呢?
我心里是有些惧怕的,因为随着科学技术的一步步发展飞跃,我们家族已经无处遁形,我一直想不明白在最一开始看起来对我们家族束手无策之时,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白胡子的奇怪博士选择坚持下来,选择世世代代传承探寻我们家族的秘密,我在寄主的脑海绵体温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似乎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后来者围绕在我的周围,他们腥红着双眼,操作着复杂精密的仪器,带着厚厚的镜片,我不懂他们脸上的为难挫败从何而来也不懂他们为什么突然狂喜,身边的人类换了一波又一波,可仍有人不死心地想要一探究竟。后来的某一天夜里,我看到一个白胡子博士和一个年轻人站在培养皿旁,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他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但是只有两个字我听得分外清楚,因为这两个字他反反复复跟年轻人念叨了好多遍,这两个字是什么呢?——传承。
好了,我的自传结束了,但是其实我的生命仍在延续,我要承认我曾为了家族愈发膨胀的*和强烈的报复心理造成了很多无辜的伙伴们的死亡,我希望的子孙拥有与我截然不同的一生,我希望他们能够去造福,去庇佑一方安宁,当然他们体内的血液藏有了太多家族暴戾的因子,实现自我约束控制和自我突破似乎对他们而言有些困难,所以,我更加希望拥有超强智慧的人类可以帮他们走上正轨,借以弥补我们家族这一代肆意猖獗所造成的伤害,为此,我将深怀感激。
题外话:我所理解的科学这一领域的匠心,怎么说呢,应当是对于科技发展过程中的阻碍和难题所具有的创造性的构想,并且这种构想来源或许看起来怪异荒诞,最终却一步步被实验证据证明,为人所知。同时,这更应当是一种追求,一种长久不懈的追求,跨度几个世纪仍然在坚持,仍然有后来者接替前人的事业孜孜以求。对我来说,匠心的另一个名字便是——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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