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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物君语:
阅遍人间五味,还得两袖清风。
听闻,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豆腐。
它诞生于淮南王求长生的炼丹房,从一个失败品一跃成为餐桌上可咸可甜,可酸可辣的常客。
在中国人的味觉记忆上留存了两千多年,豆腐给人们的印象总还如一个满腔赤诚的少年,白且嫩,软而滑。
它固然软,却不懦弱,即使被切成指甲大小,仍每一块都留有豆香;它固然滑,却不见风使舵,它更像调和五味的润滑剂,在各种风味间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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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有道名菜唤做“朱砂豆腐”,拿多油的高邮咸鸭蛋碾碎了与豆腐同炒,芳香分子在高温的推动下,四散而出。玉片一样的豆腐吸收了鸭蛋的咸和油,积着明亮的橙红色,拌得两碗白饭。若只吃鸭蛋,则只好吃两三口,再多,便过咸过腻。
豆腐配上咸蛋,便恰如一身是胆的将军,身边总要有一个红袖添香的知己。
山东黄岛临海,海水和海草都好。沿海地区的人家舍了卤水,反而拿海水给豆腐点浆,这样创新出的海水豆腐,天生怀有盐的基因,自带一点咸鲜,竟比用石膏卤水点出的豆腐更加鲜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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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海边搂一把海草,曝晒后烧成灰,洒在豆腐上,给豆腐兜一重灰衣。灰扑扑的咸豆腐,避光放入坛中,想吃的时候取一块出来,用油煎香了,或炖粉丝,或煮白菜,豆腐本身的咸味会慢慢渗入炖煮的汤汁中,入口先是微咸,再有豆类的清香把口腔填得不留一丝缝隙。
咸味总让人想到“瘦”,例如收缩的肉,干瘪的菜,但豆腐却有另外的一面,它的外表或许也被盐分掠取了水分,但内心仍然是软嫩的,从从容容地行在世间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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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惹怒一个四川人,可以分两步走,第一,说四川的熊猫不可爱;第二,说四川的麻婆豆腐不好吃。
再温和的四川人都要和你好好论一下道。
麻辣烫香,酥嫩鲜活。
麻婆豆腐,可以说是四川人给世界的一份礼物,也是四川人为米面等碳水找来的绝佳配对。
豆瓣酱里的辣椒占了辣味的重心,红油滚烫,明亮诱人;而祖籍四川的花椒则给舌尖带来了麻的体验,两种风味组合痛快地刺激着味觉,让食客直吃得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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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是刚,豆腐是软嫩的柔。
汆烫后的豆腐,唯有一点植物的微甜本味。软嫩的口感在辣味的冲击之下显得更加柔和。花椒和辣椒搅起的一场味觉风暴,终于是靠着豆腐这一味定海神针得以平息。
它辣由它辣,我自岿然不动。
清风拂冈,朗月照海,豆腐在红酱辣汤里沉浮过,却仍怀清白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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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块豆腐交给时间,它可能还你一块腐乳。或青或红,或白或黄,它们似艺术品一样端方地立正,借着酸软的口感走南闯北。
在物资欠丰的年代,就着一块腐乳,便能吸溜吸溜地喝下一整碗白粥 。帮助当家主妇暂解菜肴稀少的困境。
广东的腐乳是白的,如果在豆腐发酵过程中,加入红酒曲,做出来的便不是腐乳,而是南乳。
白的腐乳,碾碎成膏,炒一碟通菜,要香得整栋楼宇都闻到。而南乳用途更广,在广东地区甚至于已经是一种菜系的代名词。入点心,它可以是潮汕的南乳饼,广州的鸡仔饼;入主菜,南乳烧肉微酸微甜,酥而不烂,肥而不腻;单做蘸料,它能化解清水羊肉的油腻,减除羊肉的腥膻,让肉香更加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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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乳,很像是中国人的乳酪,本味都是平平无奇,但都由时间催出了另类的滋味。
有善品腐乳的人就说过,一块蒸过的白腐乳,远闻有茉莉花香,细尝有奶酪微酸。
但腐乳又和奶酪不同,奶酪在发酵的过程中逐渐变硬,而腐乳始终保留着豆腐的一份软,一如仁者,见过世间风霜,不改心底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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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水,可让豆腐味酸,也可让豆腐沾惹“臭”味。
臭豆腐,很有几分“一口定终身”的味道。嗅觉第一次接触到这一种风味,指使大脑抗拒下口,但只要尝过一口,才知道这样的豆腐内里藏着黄豆带有甜味的灵魂。
在《浮生六记》里,沈复一开始也是对臭豆腐避之不及,一口不肯轻尝。但芸娘强喂他一口之后,他立马态度大变,甚至于把臭腐乳和卤瓜称作“双鲜酱”,一顿也离不开。惹得芸娘直笑称,这是“情之所钟,虽丑不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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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人做出了双鲜酱,而云南人则喜欢把怀有异香的灰白色臭豆腐切成小块,用炭火烤至金黄,蘸上蒜泥辣椒、卤腐汁和薄荷叶做成的酱汁,刚好一口一个,舒爽从喉腔直通天灵。
对异香的喜欢,南北皆同。
老北京人就爱极了把青灰的臭腐乳捣烂成泥,抹入白馒头之中,再洒少许青葱,一把炒得喷香的白芝麻,吃得浑身舒坦,津津有味。早餐摊上,老者们都笑称,这是中国版的“黄油抹面包”。
甲之臭不可闻,乙之异香扑鼻。在争议之中,豆腐仍是无愧于心的,它始终会残留着一丝一缕的本味,或许微弱,但始终不可动摇。它或在碟中,或在坛中,静看世间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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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豆腐还是豆花的时候,便已经卷入了咸甜之争。两广地区的人爱甜,一碗豆花里,要浇上微黄的蜂蜜,绵软成沙的红豆。用勺子舀起来,嫩得颤颤巍巍,放入嘴里,还未等细尝呢,就已经滑溜下胃了。
台湾人改良了点卤的配方,让豆腐口感更嫩。其中最细滑的豆腐,被他们称作绢豆腐,很美妙的一个称呼,蚕丝成绢,触手轻柔。用在豆腐身上,一字就写出了豆腐的嫩滑平整。
浸入奶茶之中的绢豆腐,是台湾人随手可得的快乐。而四川人则喜欢用酒糟搭配绢豆腐,先把绢豆腐蒸熟捣烂,与酒糟同煮,略加几粒枸杞点缀,使颜色红白相间,讨人欢喜。
这一款甜品被四川人命名为“冰醉豆花”。甘醇的酒酿和嫩滑的豆腐同眠于一碗,舌尖先有醇香酒气,再是嫩滑微甜。回味起来,还有隐约的清淡豆香。酒糟熏人醉,而豆腐身在此间,却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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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不仅可容五味,在肉类资源不丰富的古代,它甚至还是平民灶间的“小羊羔”,直至近代,孙中山先生还说,“夫豆腐者,实植物中之肉料也。此物有肉料之功,而无肉料之毒。”
脱胎于黄豆的豆腐,不仅满足了我们的口腹之欲,还在炉头灶间写下了君子遗风。
豆腐走进了世间五味,却还有清香的本性。
活在人间,我们很难一帆风顺,难免遇到一些嘈杂的争议,难免遇到一些偏颇的指责。我们要当个火药桶,立马就张牙舞爪地争辩一番吗?
我们也可以学着当一个豆腐一样的人,保持独立,软和而不懦弱。
即使不争辩,也有力量;即使行走在纷扰的世事之中,也保持清白柔软的本心,和而不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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