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我是赢伊婳,是秦始皇的第七个女儿,被兄长胡亥残害而死

(上)我是赢伊婳,是秦始皇的第七个女儿,被兄长胡亥残害而死

首页角色扮演铁血大秦更新时间:2024-05-09

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绣榻上,窗外阳光正好,几个古装小姑娘在院子里摘花。

她看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道:“001,传输任务内容吧。”

001很兴奋:“宿主大人,这个任务你一定会喜欢。”

七*:“是吗?要是不喜欢,本宿主就揍你。”

没一会儿,任务接收完,七*已经坐直了身子。

001:“呵呵,喜欢吗?”

七*:“闭嘴。”

能不喜欢吗?这是大秦啊!

华夏历史中第一个统一的王朝大秦,秦始皇的大秦!铁血大秦!

咦?这个大秦好像在细节方面有点不太对。

依然有春秋战国,依然有战国七雄,统一六国的也依然是秦国。

诡异的是,本来应该在西汉时期才出现、东汉初期才得到蔡伦改进的纸,竟然在战国时就有了。

发明者是赵国公子平原君赵胜。

赵胜这个人,在华夏历史中本来就很有名,是战国四公子之一。

秦国围攻赵国都城邯郸时,他表现突出,组织敢死队与秦军血战,终于等来了魏国、楚国的救兵,解了邯郸之围。

而在此时的历史中,他更是差点篡了赵国的王位,不但打了邯郸之战,还指挥了邯郸之战前的长平之战。

结果倒是一样的,败了。

要知道,赵国本来是有实力和秦国掰手腕的,就是因为打输了长平之战,才被秦军追到邯郸,险些亡了国,之后就不敢跟秦国叫板了。

但是,华夏历史中的赵胜,并没有指挥长平之战,也万万不会造纸。

001:“所以,这是一个穿越者?”

七*:“不是很明显吗?”

也许是因为这个穿越者的出现,历史有了另一条时空线,成为与华夏历史迥异的架空世界。

每天被打击,001已经习惯了,“呵呵,宿主大人,原身跟你很有缘呀。”

七*:“何出此言?”

001:“你叫七*,她排行第七,这不是缘份是什么?”

七*:“本宿主可不是排行第七。”

001:“但还是有七,你可一定要满足她的心愿呀,太惨了!”

七*:“这还用你说?”

原身名叫赢伊婳,是秦始皇的第七个女儿,被兄长胡亥肢.解而死。

死前怨气冲天,祈求诸天神灵降下神罚,让那篡改父皇诏书、残害兄弟姐妹的胡亥也尝一尝被活生生肢.解的苦痛。

七*表示,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就算原身没有这个想法,她也不会让葬送大秦的胡亥好过。

2.

七*回忆了一下原身嬴伊婳的时间线,她今年刚满15岁,再过半个月,秦始皇就驾崩于他第五次东巡途中的沙丘宫。

这里还有个小误差,华夏历史中,秦始皇39岁统一六国,49岁病逝,约有子女33人。

而在这个世界里,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时间还要更早,35岁就统一了,儿女也没那么多,只有19个,10男9女。

也是当了十年的始皇帝之后遇上死劫。

他一死,嬴伊婳和其他兄弟姐妹们就被胡亥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弄死了。

001:“悲乎哀哉,始皇帝一世英名,万万没料到死后竟被一个死太监算计!如果他泉下有知,只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七*:“胡亥该死,赵高更该死!”

她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一切还来得及。

秦朝承水德,尚黑,咸阳宫整体颜色以黑为主,公主们的寝殿也不例外,处处可见黑色的帷幕和陈设。

但嬴伊婳殿中,却有很多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娇嫩颜色,床.榻上的被褥纱账也是海棠红的。

可见这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死在十五岁,真是可惜了。

“麦穗!”

一个摘花的小姑娘匆忙跑到窗前,口里应着:“七公主,有何吩咐?”

七*:“去跟燕夫人说,本宫要出去。”

此时还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概念,公主出宫游玩也是常有的事。

只需通报给主理后宫的燕姬就是,燕姬自会安排车驾侍卫等等。

麦穗没觉出有什么异常,赶紧去了。

按理来说,执掌三宫六院的当然是皇后,但秦始皇一生未立后,也没对哪位姬妾有特别的宠爱,只从众美人中挑出行事爽利的燕姬,命她打理后宫。

担此重任,燕姬可没觉得有多高兴,整日战战兢兢,不敢得罪众姬,更不敢得罪一众公子公主。

用一句话来形容燕姬的心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与后来不同,先秦时期,公子指的是诸侯之子,秦朝建立后延续旧称,秦始皇的儿子们都称公子而非皇子。

诸侯的女儿也可以称为女公子。

“公主”这个称呼很有意思,原先是指周天子的女儿、姐妹或姑母,她们嫁给诸侯时,由周天子的本家、姬姓公侯主持婚礼,因而称为公主。

礼崩乐坏之后,诸侯的女儿们也称公主了。

所以,在秦朝之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公主”并不是特指周天子的血缘女眷,她们的专属称呼是“王姬”。

001惊叹:“秦始皇恐怖如斯!后宫娘娘们宫斗都不敢玩!就算钮祜禄·甄嬛来了,也得老老实实吧?”

七*:“生前霸气无双,死后窝囊无比。”

跟一堆臭烘烘的鲍鱼做了一路的伴。

七*又叫:“青荇,白菘!伺候本宫更衣。”

这次来的不只两个小姑娘,来了四、五个,有条不紊地给她换出门的衣服。

大约嬴伊婳为人和善,宫女们并不怎么畏惧她,敢跟她说说笑笑。

青荇边给她梳头边笑道:“七公主,今日去哪儿?”

七*:“去得远一些。”

青荇:“要出城么?”

七*:“要。”

白菘正在收拾出门的衣物,闻言又加了一件厚实的浅黄银泥云披,笑道:“是要去看大公主么?”

虽是夏季,天气炎热,但若是晚归,风也有些凉呢。

七*:“不是,再远一些。”

大公主名叫嬴阴嫚,是秦始皇的长女,此时已经嫁人生子,照样被胡亥抓来肢.解了。

华夏历史中,秦始皇的女儿大多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唯有嬴阴嫚,因墓葬被考古学家发现而为人所知。

秦始皇所有子女里,他最看重的无疑是长公子扶苏,嬴阴嫚因为是第一个女儿,也多得他几分看顾。

胡亥虽得以伴驾东巡,实则没有多少宠爱。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扶苏”的名字来源于《诗经》中的“山有扶苏,隰有荷华”,非常的美好。

而胡亥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的生母是名胡姬,他出生于亥时,便简单的叫胡亥。

别说跟扶苏比,就是跟别的公子比,胡亥也算是出身较差的了。

但是,秦始皇威势太盛,其他子女见到他就如小兽见了大老虎,诚惶诚恐,谨小慎微,父子父女之情有点淡。

而胡亥擅长撒娇卖痴,没脸没皮,秦始皇虽不是典型的慈父,对有意亲近自己的儿子也不算太排斥,便勉强容忍他在左右。

因而把他给显出来了。

不过,虽说大家都挺怕秦始皇这位威严持重的父皇,但兄弟姐妹之间,关系倒还融洽。

嬴伊婳最喜欢的,就是嬴阴嫚这位大姐姐,有事没事就往她家里跑。

现下正是暑中,嬴阴嫚怕热,上个月出城避暑,还邀请嬴伊婳同去,但嬴伊婳想到姐姐姐夫你侬我侬,就没去打扰。

不多时,车驾已备好,七*带着青荇、白菘、麦穗、茱萸,以及一众侍卫,出了咸阳宫,再出了咸阳城。

秦法森严,宫女、车夫、侍卫等虽然不知道七公主的目的地在哪里,却不敢质疑,依她所命,一路向东。

直到天快黑了,七公主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麦穗才忍不住问道:“七公主,您要去哪儿?”

七*:“去找父皇。”

众人:......什么?!

3.

七*一说要去找秦始皇,一行人都惊慌起来。

001:“可怜的人儿,险些被吓尿,哈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护卫此次出行的虎贲甲士云羽,高声喝道:“停!”

“吁!”

两名车夫用力拽住疾驰的骏马,来了个急刹车。

云羽沉声道:“七公主,敢问可有陛下诏令?”

七*:“无。”

云羽:“若无诏令,擅闯銮驾是死罪!”

七*:“本宫知道。放心,父皇若是降罪,本宫自会担着。”

云羽心里苦笑,暗想七公主养在深宫,过于天真了。

陛下若是发了怒,谁能担得住?七公主兴许不会有事,他们这些随扈的却逃不过责罚。

但若不听七公主之命,不等陛下治罪,七公主就能罚他们。

真是进退两难,无法周全。

几名宫女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青荇胆大,急道:“七公主,陛下临行前,命众位公子公主好生读书,不可惹事。”

七*:“本宫没有惹事,只是想念父皇,想去看望他。”

这话青荇不信,白菘、麦穗、茱萸也不信。

她们从小照顾七公主,最是明白她有多惧怕陛下。

陛下都不用说重话,一个眼神过来,七公主已经泪盈于睫了。

大公主一再交代,让她多亲近陛下,她一个劲儿说不敢。

恼得大公主直说她没出息。

陛下每次一离宫,她就像无人管束的小鸟,小翅膀扑棱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知多开心。

现在说想念陛下,还主动往陛下跟前凑,她敢说,她们不敢信啊。

但是,她们是七公主的宫女,首要原则就是听命于七公主。

管教嬷嬷说过,七公主永远不会有错,有错也不该由她们指出,好好服侍就行了,别的不用多管。

往好里想,也许七公主真是转了性子,有意亲近陛下呢。

再想得好一点,也许陛下一高兴,既不罚七公主,也不罚随行众人。

青荇一咬牙,掀开帘子脆声道:“云羽甲士,七公主说了,要去找陛下!你敢违令?”

云羽虽没听过“县官不如现管”这句话,也真没胆子违逆七公主,只得道:“属下不敢!”

喝命车夫:“走!”

同一时间,远在沙丘的秦始皇明确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长生长生,看来他费尽人力物力,惹来一身骂名,还是求不得长生。

就算他是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立下不世伟业的一代雄主,也只能像凡夫俗子那样说死就死。

天命,不可违也。

真的好不甘心啊。他的大秦,他的天下......他舍不得。

还有那么多事情想做,大秦也还没有成为他想像中的样子,怎么能死呢?

而且,他不放心将大秦交给扶苏。

扶苏是个好孩子,至纯至孝,聪颖温厚,友悌兄弟姐妹,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

就是耳根子太软了些,心也软,这样的他,怎么能统御大秦呢?

六国灭亡才几年?心向故国的旧族多得是,若不以雷霆手段强势镇压,死灰复燃也只在须臾之间。

看似坚不可摧的大秦,实则隐藏着许多*机,行差踏错,就有可能分崩离析。

然而扶苏他就是看不明白,老说施仁政。

仁政,是那么好施的吗?

都怪儒家那群人把好好的儿子带坏了!

可是除了扶苏,他也没想过让别的儿子继承大秦。

只盼扶苏能在蒙恬军中锻炼出秦人的铁血,少些儒家的柔肠。

秦始皇在病榻上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赵高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秦始皇叹口气,气若游丝地道:“给扶苏的诏书可发出去了?”

他再不想认命,也只得认命。自知时日无多,就让赵高代拟诏书,命扶苏赶回咸阳主持丧事,随后即位为帝。

赵高心惊肉跳,面上却不显,擦着眼泪道:“陛下放心,昨日就已发出。”

实际上并没有。

他与扶苏、蒙恬、蒙毅那一党是两路人,早已结仇,扶苏若登基,他不但保不住现下的权势地位,只怕小命都难保。

所以他胆大包天地做了个决定,扣压诏书,助胡亥登位。

有这个想法之初,本是为了保命,却越想越妙。

胡亥此人,平生志向就是玩乐,昏庸无能,他若为帝,自己有望得一场泼天的富贵。

秦始皇根本想不到他有这个胆子,又道:“蒙毅可回?”

此次东巡的路线是经会稽,取道海上,北走琅琊,再至沙丘。

他过了会稽就生病,疑心是得罪了会稽的山神鬼灵,便命蒙毅回会稽替他祷告山川。

眼下他都到了沙丘,即将一命呜呼,蒙毅却还未回。

赵高:“尚未。”

他敢有此妄念,也是因为蒙毅不在。

蒙恬、蒙毅兄弟俩,是始皇帝的心腹。蒙恬在外统兵,主管军事,蒙毅在内掌政,辅佐始皇帝,都对始皇帝忠心耿耿。

赵高虽也得宠,但和他们比起来,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一个太监,哪个皇帝会真正放在眼里?

秦始皇叹道:“看来今生不能再见,甚憾。”

赵高跪下大哭:“陛下洪福齐天,何至于此啊!”

秦始皇倒笑了,“不必悲伤。”

待他入了黄泉,定打上酆都,问北阴酆都大帝为何不肯多给他几年。

他哪里知道,赵高哭的是他怎么还不死。

蒙毅若在他死前来到,一切算计皆休。

4.

秦始皇又勉力支撑了三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心里只念着远在上郡监军的扶苏。

扶苏我儿,大秦就交给你了,莫辜负了我大秦历代祖先的心血。

怀着种种不甘和思念,秦始皇终是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死,喜坏了赵高,恨不得立即就去游说胡亥,但又觉得时机还未到,暂且忍耐,只是言语之中种种暗示。

丞相李斯也是个神助攻。

他想着皇帝死于宫外,太子又未立,担心六国旧贵族知道后生乱,也担心诸位公子争夺皇位,便封锁了消息,打算回到咸阳再公布。

除了赵高、李斯、胡亥,只有四、五个近身伺候的人知道始皇帝已驾崩。

这就给了赵高操作的空间。

寻得空闲,先去找胡亥,说“如今大权全掌握在你我和丞相手中,希望公子早作打算。”

这种情形下跟皇帝的儿子说“打算”,除了僭越登基也没别的事。

胡亥虽胸无大志,也曾做过继承父皇大位的美梦。只是平日碍于父皇钟爱长兄扶苏,不敢显露出野心。

这时听赵高一说,岂有不应之理?

当即表态,咱们干这一票大的。

赵高又让他先别激动,若想成功,必须拉丞相李斯入伙。

然后赵高就去找了李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动了李斯。

在赵高的计划中,李斯是最难的一环,他若同意,事情基本上就成了。

当下欣喜若狂,开开心心地去篡改遗诏。

同时炮制一份诏书,准备送往上郡,以“不忠不孝”的罪名赐死扶苏和蒙恬。

至于蒙毅,手无兵权不足为虑,可以先关起来,再徐徐图之。

一次赐死两个蒙家人,未免太打眼了,恐惹得群臣议论。

这些事情自有赵高和李斯去办,胡亥并不管,兴冲冲地等着当皇帝。

赵高看他那又蠢又奸的模样,心里又喜又忧,提点道:“公子,老奴与李相虽拥护公子,但宗族若是不许,如之奈何?”

胡亥大惊:“父皇遗诏,他们敢不遵?”

赵高:“......遗诏是假的,陛下属意的是长公子。”

胡亥:“但他们不知道啊,再说你们不是要伪造诏书赐死长兄?”

赵高暗想宗族众老又不像你这么好糊弄,道:“万一宗亲们不信呢?没了长公子,还有公子将闾、公子高等等。说句不敬的话,他们的名声,可都比公子你的好。”

公子们不死绝,帝位落不到胡亥头上,落下了也不把稳。

胡亥发急:“该当如何?请老师教我!”

赵高还真算他的老师。

始皇帝用人不拘一格,赵高虽是阉人,但精通律法,为人又勤奋,便提拔其为中车府令,掌皇帝车舆,还让他教胡亥判案断狱。

当时风气,能吏才做判案断狱的事儿,高门世家的子弟都清高得很,断断不会沾这种事体,可见始皇帝对胡亥的期望有多低。

见胡亥向自己求计,赵高心下熨帖,进一步提示道:“陛下若只有公子一个儿子,那可就无甚争议了。”

胡亥一怔,“老师的意思是,*了他们?”

赵高连忙摇头:“老奴万无此意。”

这个坏人,得让胡亥自己来当。

胡亥只犹豫了数息,就眼露凶光地道:“*!”

阻他大位者,*无赦。

况且,别以为他不知道,将闾、高等兄弟素日看不起他,嘲笑他是胡姬之子,还妄想争夺父皇的宠爱。

那些鄙夷的目光,胡亥这时回想起来,只觉无法忍受,他是要继承帝位的人,怎能受此大辱?

叫道:“碾死,全部碾死!”

忽然又想到,若是*光兄弟,姐妹们肯定哭哭啼啼质问他,而他并没有充分的理由,到时说不定会被她们痛骂。

不如一起*了,落个清静。

于是加了一句话:“公主们也不必留。”

赵高吃惊地道:“可公主并不碍事......”

连公主都*,这就是妥妥的暴君啊,定有朝臣死谏。

胡亥眼神中透出一丝暴戾,“碍事不碍事,我说了算。”

赵高转念一想,公主及其夫家,也是一股强大的势力,若能剪除,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何况,胡亥越是不得人心,不就越有利于自己的大计?

那就随他去作罢,笑着恭维:“还是公子想得周全。”

又请示道:“何种死法?”

胡亥想了想,略带好奇地道:“我曾闻肢.解之法,却未曾亲见。”

姐姐妹妹们个个养尊处优,炊金馔玉,肢.解起来一定很好看。

赵高:......

以他的为人,都觉得胡亥实在太狠。

001更是在七*识海里抱紧自己,“呜呜呜,好可怕,这小子肯定是个变.态!宿主大人,不要让他死得轻松!”

七*:“放心。”

*人不过头点地,可这般虐.*自己的兄弟姐妹,这还是人吗?

5.

这日,一行人正赶着路,忽闻七公主前来迎驾。

赵高疑惑不解,七公主怎么突然来了?

李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七公主名叫赢伊婳,生母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宫人,早已过世。

又想自己是外官,对公子公主们不如赵高了解,不由问道:“赵大人,七公主性情如何?”

赵高:“天真无邪,胆小如鼠,见了陛下头都不敢抬。”

说到此处,突然记起李斯昔日为小吏时,曾观鼠有感,发出了“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的名言,意为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就如同老鼠一样,是由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

便笑道:“此处之鼠,非李相当年所观之鼠。”

李斯也是呵呵一笑,心想你这阉人正是只狡诈阴毒的老鼠,只因为恰逢其会,竟然做下这桩大事。

不提这一茬,道:“依赵大人之见,七公主所为何事?”

赵高悠然道:“一见便知。”

命人去请七公主。

大局已定,无论七公主因何而来,都于事无补。

再说还有个胡亥,一门心思想着残害兄弟姐妹们,七公主自己送上门,只怕有来无回。

没一会儿,忽听放置始皇帝棺木的辒辌车那边传来一阵喧闹。

两人担心事情有变,赶紧跑过去,才发现原来七公主不想见他们,直接跑来见陛下。

守卫辒辌车的甲士自然不许,七公主的人又护着她,双方发生冲突。

赵高叹道:“七公主还是孩子心性,冲撞了陛下,可怎么得了。”

说着就命一队心腹甲士去捉拿七公主,“冲撞陛下”,现成的理由。

这时胡亥也过来了,望着娇柔动人的七公主,忽然有个想法,制止了甲士,笑道:“七妹妹思父心切,何罪之有,让她进去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七妹一向胆小,看见死猫死狗都怕,进了辒辌车,猛然见到死的父皇,怕不是要吓晕,真好笑,哈哈。

等她醒了,定要嚎啕大哭,他便先让她上路。

李斯皱眉:“公子,这不妥。”

胡亥:“李相太过小心了。只要守好辒辌车,便不会有什么事。”

李斯还是不想让七公主进去,但是,若为这等小事与新君交恶,显然不值得。

便也不说话了。

赵高更是纵着胡亥的性子,只暗暗交代甲士,七公主若敢乱说,便迅速拿下,不要顾及她的身份。

就这样,因着胡亥的恶趣味,七*还没来得及展示神力就踏进辒辌车,看见冰棺中的秦始皇。

此时距他死亡已过了七日,赵高李斯已命人献上许多腥臭的海鲜,只等尸体腐烂,便以海鲜掩盖尸.腐之味。

但让他们奇怪的是,虽然天气极热,始皇帝的遗体却无异味。

李斯甚至猜测,这兴许就是传说中的真龙之体,死而不腐。对于和赵高同流合污一事,也有所后悔。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一条道走下去。

七*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先是惊愕,后是悲伤,扑过去叫道:“父皇,父皇您怎么了?你醒醒啊!”

001鼓励道:“宿主演技棒棒哒,晚上给你加鸡腿!”

按照原定的剧本,七*应该哭的,眼泪落到秦始皇脸上,将他唤回了阳世。

可她干哭半天,眼泪就是流不下来,只好放弃,改为摇。

“父皇,您不能死啊,婳儿不能没有您!”

七*摇啊摇,秦始皇就被她摇醒了,缓缓睁开眼睛。

幽深如海的目光里,蕴藏着无尽的*机和悲痛。

6.

七*此时才赶到,当然不是因为路途遥远,而是有意为之。

要不要任由秦始皇死去?这个问题她考虑了大约半个小时,最后还是决定救他。

秦始皇若死,就得由她来收拾赵高、胡亥、李斯等人,倒也不是收拾不了,只是觉得由秦始皇亲自来更带感。

而且当年学习华夏历史时,她就对秦始皇印象深刻,总觉得华夏对秦始皇的评价还是偏低了。

穿梭过那么多的世界,秦始皇这样的帝王独一无二,乃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他认为自己“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看似狂妄,细想却是事实。

大秦是建立在历代秦君的努力之上,但为什么偏偏在他这一代完成统一?

只因为运气吗?不,更因为实力。

且不说他统一六国的丰功伟业,且不说他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修筑万里长城的不世功勋。

只说他对内的一些政策,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统一度量衡,并在中央实行三公九卿,在地方上废除分封制,代以郡县制。

每一项举措,说来简单,却都对后世有着深远的影响。

可以这么说,秦朝是后世所有封建王朝的样板,后来的帝王们在此基础上增增减减,统治国家。

不管再怎么变化,都是万变不离其宗,也都在秦朝的大框架之内。

换言之,秦始皇的统一,不仅仅是地域上的粗暴统一,更是文化上的统一。由他开始,华夏才真正有了大一统的概念。

西方大陆为什么有这么多小国家?正是因为他们缺乏一个像秦始皇这样的人。

若无秦始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有可能是句虚言。

此等人物,不该壮年而亡,他应该有更长的时间书写辉煌。

但如果早早治好他的病,他就看不清赵高一伙的真面目,七*可不耐烦跟他们斗。

所以,她看着秦始皇死去,然后拘住他的魂魄,让他轮流跟在赵高、胡亥、李斯三人身边,亲耳听到了他们的阴谋。

又暗自调理秦始皇的躯体,让他可以还魂复活。

这种逆天之举,自然引来了此方天道的震怒,神雷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但七*不怕,这种由主线世界衍生出来的架空世界,天道弱得飞起,就像个小辣鸡。

神雷砸下来,七*金光闪一闪,皮都没掉一层。

001看得目瞪口呆,直呼这是个假天道。

个中内情,秦始皇自是不知。

他死后有灵,本以为会被黑白无常拘押到酆都鬼蜮,不想魂魄未曾远去,看到了赵高等人一切所为。

心中之愤怒伤痛,实在难以形容。

赵高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阉奴!若不是朕破格提拔,死在秦宫中就像死条狗。

胡亥又算什么?区区胡女之子!居然还想执掌大秦,他也不想想,他配么?

往日看他虽惫赖,也有几分活泼可喜之态,万没想到,那张人皮里装的却是个畜、生。

生父离世,他没有半分悲戚,只有自己能上位的喜悦。

赐死扶苏,勉强算是不得不为的手段,但其余诸子,对他并无大的威胁,公主们更是动摇不了他的根基,可他丝毫不顾骨肉之情,兴致勃勃地想对他们用酷刑。

这小畜、生若继位为帝,大秦危在旦夕。

有子如此,秦始皇深以为耻。

还有李斯,朕哪里对不起他?朕不在意他出身楚国小吏,又曾为吕不韦舍人,重用于他,他的回报却是与赵高狼狈为奸,坑害大秦!

这些魑魅魍魉,朕若放过他们,不配为大秦之君!

朕能重新活过来,想必也是上天不忍大秦就此灭亡。

上天的这番好意,朕不会辜负!

秦始皇一手推开棺材盖子(七*方才只打开了一半),一手扶着七女儿迈出棺材,沉声道:“婳儿莫怕,父皇在!”

七*眼圈微红,俯身下拜,“父皇,请恕儿臣擅闯之罪!”

001热心地提建议:“宿主大人,这时候你应该扑到陛下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效果才佳!”

七*:“闭嘴。”

理论上来说,001说得对,但七*有点做不出来。

秦始皇扶起她,感慨道:“婳儿无罪。”

刚经历过胡亥的冷血无情,看到七女儿全然信赖的面容,心里很是柔软。

别说她只是擅闯,就是做了再大的错事,他也不会责备。

顿了一顿,又道:“婳儿,为何突然来此?”

他记得这个女儿胆子极小,很不情愿到他跟前。

七*迟疑了一下,道:“儿臣不敢说。”

秦始皇:“但说无妨,不管是何原因,为父都不怪你。”

七*低头,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父皇,儿臣前几日偶得恶梦,梦到,梦到父皇龙驭宾天,儿臣惶恐不安,又不敢告诉别人,便想来看看父皇是否安然无恙。”

秦始皇半晌没说话。

暗想婳儿能做此梦,定是上天的预示。没想到她平日胆小,对朕却是一片孺慕之情。

上天让自己重生,也有可能是被婳儿感动了。

好孩子,朕的好女儿。

秦始皇碎成渣渣的心,被孝顺的七女儿黏起来了一点。

7.

胡亥看着辒辌车,笑道:“七妹妹怎么不哭了?莫不是晕了?赵高,你去看看。”

辒辌车如同古代版房车,可坐可卧,车厢极大,一关上门,如果不大声说话,外面是听不到的。

死人晦气,哪怕死的是父皇,那也晦气,胡亥不想多看。

而且他做了那么多违背父皇意愿的事,有点心虚,担心父皇入梦骂他。

赵高恭恭敬敬地道:“诺!”

心里暗骂小兔崽子真不像话,用得着的时候叫老师,用不着就直呼其名,半点面子也不给。

好在他对胡亥也不是真心,否则真得气死。

只走了两步,忽见车门打开,站出来一个人。

身着玄色衮服,头戴珠玉冕旒,神情睥睨,气势无双,正是秦始皇!

东巡之前,谁也想不到秦始皇会突然丧命,是以没准备丧服。

他死之后,李斯为了保密,也没让人去找丧服,因而此时身上穿的就是平日的帝王服饰。

刚一出现,随行护驾的虎贲甲士、大小官员皆山呼“陛下长乐无极,万寿无疆!”

而知道真相的几个人,惊骇异常,一动也不能动。

死了七日的人,还能活过来么?

不能!

李斯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始皇帝的鬼魂,民间有“头七”之说,人死七日,放心不下儿孙,会回家看看。

但那是在夜间,谁人的鬼魂敢在白日出现?

这一瞬间,李斯阴谋论了,觉得始皇帝之死本就是一个引蛇出洞的毒计。

他们做下错事,始皇帝收集了足够的证据。

完了,这下全完了。

李斯瘫软在地,下意识看向赵高、胡亥这两个同谋,发现他们比自己还不如。

赵高一脸的惊恐,而胡亥身上传来一阵臭味,竟是吓失禁了。

秦始皇发出复活后的第一道指令,“速回咸阳!”

“陛下有令,速回咸阳!”

“陛下有令,速回咸阳!”

命令一层层传下去,整个车队像一台高效的机器,迅速动了起来。

此前李斯也曾下令速回咸阳,但丞相之令与始皇帝亲口之令,显然是不同的。

虎贲们会暗自埋怨丞相行军太急,但同样的话由始皇帝说出来,效果完全不同,大家只觉全身都是力气,连夜赶路都不累。

秦始皇,就是有这般神奇的力量。

秦军对他的敬仰,可用狂热来形容。

他就等于是秦军的天。

七*站在秦始皇身后,看着这个震古烁今的男人,明白了为什么汉高祖刘邦初见秦始皇出巡,就发出了“大丈夫当如此也”的感叹。

项羽胆子更大一点,说“彼可取而代也。”

两人说的话不一样,野心倒类似。他们看到的不只是秦始皇这个人,更是他所代表的意义。

秦始皇回过头来,将手递给七女儿,道:“此车已污,我们换一乘。”

规格一致的鸾车,车队中还有三十多辆,全是秦始皇的座驾。

这可不是为了炫耀,而是出于安保的目的。

想要复国的六国旧贵族很多,时有刺*之举,秦始皇出行时便分外小心,时常换乘,以误导刺客。

办法虽土,却很有用。

上次东巡时,张良找了个大力士埋伏在博浪沙,掷出120斤的大铁锤,若非他弄错了秦始皇所在车辆,只怕秦始皇当时就得丧命。

七*握住秦始皇的手,随他往另一乘走去,前头自有侍者引路。

却不是知道秦始皇已死的那些,他们兀自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001捂住脸叫道:“哦哦哦,这可是秦始皇的手呀,宿主大人,您这只手一个月都不用洗了!”

七*:“错,这不是本宿主的手,这是嬴伊婳的手。”

当然了,如果是她自己的手,也不可能一个月不洗。

最多保留一日,不,两日或三日,反正手又不脏。

胡亥抖如筛糠,不知哪来的力气,尖叫道:“父皇,父皇,都是赵高和李斯的主意,儿臣什么都没做,儿臣被他们蒙骗了!”

赵高也叫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秦始皇淡淡道:“噤声。”

此言一出,靠近胡亥和赵高的几名甲士便堵了他们的嘴,不许他们惊扰圣驾。

对于他们来说,胡亥虽是公子,但陛下的口谕更是重如泰山。

当晚在太原行宫留宿,秦始皇处理完公务,找七女儿一起用膳。

父女俩各用一席,交谈不多,却也其乐融融。

“食不语,寝不言”是儒家的理论,先秦时期并不吃香,秦始皇就不管那一套。

胡亥跪在殿外哭爹喊娘地认错,秦始皇不为所动,七*也置若罔闻。

秦始皇倒有点奇了,问道:“婳儿,你不为胡亥求情?”

七*放下银箸,道:“父皇,儿臣不知五兄犯下何罪,不敢妄言。况且,父皇明察秋毫,五兄若无错,父皇绝不会冤枉他,也用不着儿臣求情。”

秦始皇:“为父若是错了呢?”

七*坚定地道:“不,父皇永远不会错。”

秦始皇失笑,心里极是受用,道:“婳儿胆子变大了,敢看着为父的眼睛说话了。”

糟糕,差点忘了嬴伊婳的胆小人设!

七*:“......儿臣只要一想到有可能跟父皇天人永隔,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多看父皇几眼。”

秦始皇被感动了,但他不惯此等真情流露,侧一侧头,等恢复平静后才道:“婳儿,陪为父审一审胡亥,如何?”

七*:“诺。”

秦始皇却又有点后悔了,担心吓着她,道:“若是不敢,便不要勉强。”

七*:“有父皇在,儿臣什么都不怕。”

001:“啧啧,宿主大人,你不觉得肉麻吗?”

七*:“秦始皇的事儿,能叫肉麻?”

8.

一时饭毕,秦始皇令宣胡亥。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什么都不知道,父皇,您饶了儿臣!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不敢了!”

胡亥屁滚尿流地爬进来,想去抓秦始皇的衣袍,被几个侍者押住。

“呜呜呜,父皇,都是赵高和李斯胁迫儿臣,儿臣若不答应,他们立时就要打*了儿臣,儿臣贪生怕死,儿臣有罪!”

他哭得满脸是泪,就像真被胁迫一样。

贪生怕死虽也是罪,总比蓄谋夺位罪轻一等。

他和李斯想到一处了,觉得死而复生绝无可能,秦始皇定是假死,目的是为了找出谁心怀不轨。

只恨自己太蠢,未确定父皇是否真死,就听了赵高的撺掇。

抵赖是抵赖不了的,父皇肯定什么都查清了,为今之计,只能将大罪推到别人身上。

“父皇,赵高说,长兄若是继位,儿臣永无出头之日,甚至有可能性命难保。儿臣不信,赵高又说,儿臣知道了他的计谋,若是不从,他就要儿臣的命!”

胡亥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他若不听赵高的,真有可能被赵高害了。

所以,父皇不应该怪他,因为他也是受害者啊!

赵高、李斯才是坏人。

“父皇,儿臣一时鬼迷了心窍,上了赵高李斯的当,万望恕罪!”

秦始皇居高临下,不说话,静静看他表演。

胡亥继续大哭:“父皇,儿臣是您的亲生儿子,求您为儿臣做主!”

001:“这小子真能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秦始皇真有可能被他迷惑!”

七*:“不可能,秦始皇又不傻。”

曾有史学家认为,秦始皇偏爱胡亥,才会于诸子中只带他东巡。

其实这是一个误解。

只带胡亥,是因为只有他提出想要跟随。如果别的儿女提了,秦始皇一样会同意。

秦始皇嬴政的人生经历很复杂,家庭环境很糟糕。

出生于赵国邯郸,其父是在赵国为质的秦国公子嬴异人,母亲是吕不韦家的侍妾赵姬。

吕不韦视嬴异人为“奇货”,想要“囤积居奇,高价售出”,在他身上发一笔大财,便刻意交好。

有一天,吕不韦宴请嬴异人,当时流行以侍妾待客,赵姬出来跳舞,就被嬴异人看上了,向吕不韦索要。

吕不韦虽不舍,但想到已经在嬴异人身上投资了那么多,不差一个美人,就将赵姬送给了他。

有民间流言说赵姬服侍嬴异人时已有身孕,嬴政是吕不韦的孩子,七*认为这是胡扯。

先秦时期男女关系虽然混乱,子嗣血统还是很看重的,嬴政的身世若有一丝疑点,嬴异人不会认他。

嬴政出生前后,正值秦、赵两国交恶,连番大战,嬴异人、嬴政父子俩随时有可能被拉出去祭旗。

秦军攻打到赵国王都邯郸城下时,赵国决定处死嬴政一家,吕不韦赶紧贿赂了看守的官吏,带着嬴异人逃到城外秦军中,被安全护送到秦国。

嬴政和母亲赵姬,等于被他们舍弃了。

母子俩九死一生,艰难度日,后又被赵国王室软禁,生命安全没有半点保障。

直到嬴政的曾祖父秦昭襄王嬴稷去世,祖父安国君嬴柱即位,嬴异人做了王太子,秦赵关系有所缓和,赵国为表诚意,才将赵姬、嬴政母子送回秦国。

嬴柱只当了三天的秦王就去世,嬴异人继位为秦庄襄王,立赵姬为王后。

又过了三年,嬴异人也死了,13岁的嬴政继位为秦王。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随心所欲,因为朝中有个吕不韦,宫中有个赵姬。

嬴异人感念吕不韦的帮助,以他为丞相,还封为文信侯,食邑洛阳十万户。

吕不韦也因此成为史上最会投资的商人。

而且,嬴异人死后,王太后赵姬深宫寂寞,又跟吕不韦再续前缘,搅合到了一起。

虽然当时民风开放,寡妇再嫁、贵妇偷.情很寻常,但赵姬毕竟是一国之母,身为儿子的嬴政心情能好才怪。

更严重的是,吕不韦把持着朝政,嬴政这个秦王当得不怎么痛快。

不过,吕不韦非常有眼光,随着嬴政慢慢长大,看出此子非池中之物,不愿与他结仇。

再加上赵姬已不复当年的青春娇美,对吕不韦吸引力有限,他不想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与之私.通,便渐渐淡了。

但他又担心遭到赵姬的报复,神来一笔,找来了身负异禀的门客嫪毐,伪装成太监,进献给赵姬。

随后,赵姬就被嫪毐彻底征服了,史书上的记载是“绝爱之”,扶持嫪毐成为朝中仅次于吕不韦的势力,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

9.

那时的秦国,从朝中到民间大体分成两派,一派站嫪毐,一派站吕不韦,身为秦王的嬴政反而排在后面。

但嫪毐和吕不韦又不一样,吕不韦位极人臣,权势、地位、富贵都得到了,年纪也大了,只想保住现有的一切。

嫪毐却仗着赵姬的宠爱,竟然妄想弄死嬴政,让自己的儿子为秦王。

谁也不知道他怎敢这么想,就算害死嬴政,秦国也有别的公子,怎么能轮到他嫪毐的儿子呢?

001:“呵呵,也许是赵姬给他的自信。”

七*:“赵姬这样的母亲,天下少有。”

嬴政21岁时,在雍城蕲年宫行冠礼,嫪毐动用秦王御玺及太后玺,举兵叛乱,攻向蕲年宫。

他从哪里得来的秦王御玺?自然是赵姬给他的。

谁知嬴政早有准备,埋伏了三千精兵,轻而易举打败叛军,车裂嫪毐,曝尸示众。

又将赵姬关进雍城的萯阳宫,摔死她生的两个野孩子。

并顺势收拾了吕不韦,撤了他的丞相之位,赶到河南封地。

然而,吕不韦心有不甘,与各国使臣密切来往,嬴政担心他借外国之势颠覆秦国,给他写了封信,问了两个问题。

“君何功於秦?”竟受封河南,食十万户。

“君何亲於秦?”竟敢号称仲父。

命他全家迁到蜀地。

吕不韦担惊受怕,以为嬴政要对自己动刀,喝毒酒自*了。

自此,嬴政才算是真正掌握了秦国的朝政,开始了他叱咤风云的一生。

001两眼冒星星:“如果没有嫪毐和吕不韦这两个绊脚石,也没有赵姬这个母亲,秦始皇统一天下的进程还会更快吧?”

七*:“谁知道呢。”

001握紧小拳头:“这个男人,本系统决定粉了!大丈夫当如是!”

七*:“你并不是大丈夫,你只是个智、障系统。”

001:“......宿主坏坏!”

七*抖了抖鸡皮疙瘩,“滚!”

经过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秦始皇早已练就钢铁般的意志,怎会被胡亥的花言巧语左右?

他甚至不怎么相信亲情。

如果亲情真的存在,他的父亲不会丢下他自己逃命。

如果亲情真的存在,他的母亲不会伙同男宠篡他的位,要他的命。

他跟儿女们情分淡薄,除了太忙没时间相处,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心里虽然爱重长子扶苏,也没有多少亲昵的时光,更没说过太多推心置腹的话。

胡亥就更没有了,秦始皇只是不拒绝他的亲近而已。

换成别的子女,也是一样的情形,胡亥在他心中并不特殊。

眼下,胡亥唱作俱佳,哭干了眼泪,七*就像在看戏,秦始皇,嗯,也像在看戏。

观众反应不佳,胡亥也有点演不下去了,看向七*,哀求道:“七妹妹,帮为兄说句话。”

七*:“不帮。”

胡亥嘶声道:“七妹妹,为兄往日对你不薄!你如此无情,岂不让人心寒?”

不薄?呵,胡亥最是捧高踩低,嬴伊婳没少受他的气。

七*:“五兄莫不是忘了,以前是怎么捉弄妹妹的?”

若是往常,秦始皇不会动容,只会觉得七女儿不争气,才会被胡亥欺负。

此时却心生怜惜,想着以后要对七女儿好一点。

皱眉道:“孽子,不许攀扯婳儿。”

父皇终于跟我说话了!

胡亥又开始哭:“父皇,父皇,儿臣错了!求父皇原谅儿臣!”

秦始皇:“孽子,你们的勾当,朕已尽知,无需多问。让你来,只是想知道一件事情。”

他的语气很平静,目光也不怎么严厉,胡亥却遍体生寒,简直比刚见他从辒辌车里出来还要恐惧,怕得说不出话。

秦始皇:“朕想知道,你说要碾.死兄弟、肢.解姐妹,是真心话,还是一时失言?”

胡亥全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尖声道:“父皇明鉴,一时失言,儿臣只是一时失言!”

秦始皇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森然一笑,“朕知道了,你是真有此意。胡亥,你是真有此意啊!”

胡亥本能的知道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否则会有极为可怕的后果,慌忙道:“父皇,儿臣不敢做那等事,只是随口胡说!”

秦始皇已有定论,哪还听他狡辩,道:“带下去,好生关押。”

侍者拖着胡亥往外走。

胡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蒙混过关了,心中大喜。

却听秦始皇又道:“你不是好奇肢.解之法么?待回了咸阳,便让你亲身尝试。”

“不!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啊......”

胡亥挣扎着回头。

但秦始皇没有发话,侍者不敢停下,将胡亥一路拖走。

10.

胡亥始终是自己的儿子,秦始皇怅然数息,对七*道:“婳儿,可觉得为父残暴不仁?”

七*眼中含泪,愤然道:“五兄想要碾.死兄弟、肢.解姐妹,父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何来残暴之说?”

这话很对秦始皇的胃口,暗想此女有我嬴家的血性,胆子虽小,却是非分明。

“传李斯!”

大约一盏茶功夫,李斯被两名甲士押进大殿,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看秦始皇。

秦始皇俯视他,声音甚至有几分温和,“李相,朕以为,你与朕也算君臣相得。却没想到,朕一死,李相就弃了君臣情义。”

李斯以袖遮脸,颤声道:“臣无颜见陛下!”

秦始皇叹道:“李相于秦有大功啊!当年,是你跟朕说应对六国施以离间之计,朕依计而行,收效甚大。”

“朕欲东进,六国各派奸细事秦,秦国旧臣唯恐生乱,议论纷纷,朕也担心他们居心叵测,下了逐客令,也是李相劝朕兼收并蓄,广纳天下英才。”

“平定六国之后,朕不喜分封之法,李相提出以郡县制代之,朕深以为然,分诸国为三十六郡,天下遂安。”

“朕的大业,多得李相相助!朕也未负李相,予李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上之高位!李相所献之策,无有不依。李相家族,一跃为大秦显贵!”

“李相,朕对得起你!”

秦始皇越说,李斯越是惭愧,“臣罪孽深重,愧对陛下!”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但秦始皇知道,李斯的后悔,只是因为自己活过来了。

“李相之大才,朕向来佩服。敢问李相,胡亥是否有人君之能?”

秦始皇的声音中不含一丝怒气。

李斯硬着头皮道:“胡亥公子虽脱跳,也有可取之处。”

秦始皇幽幽叹道:“李相这是搪塞朕啊。也是,有些话李相不好说,那便由朕来替你说罢!”

“李相伙同赵高矫旨,欲立胡亥为帝,并非被赵高说动,也非受赵高胁迫,乃是因了心中的妄念!”

“扶苏若即位,李相只能是李相,即位的若是胡亥,呵呵,李相有望将胡亥玩于股掌之间,权倾天下,成为真正的大秦之主!若再有几分运道,以李代秦也不是不可能。”

“再不济,也能做另一个吕不韦!”

李斯内心最隐秘的念头被秦始皇说中,冷汗直流,叫道:“陛下,臣万万不敢有这些妄想!”

秦始皇微笑:“哦,是么?那请李相告诉朕,赵高找你密谋时,你为何不喝令甲士立时拿下他?你是丞相,制服赵高并不难。后来也有无数次斩*赵高的机会,但你没有动他。”

李斯:“......臣一时想岔了。”

他想再找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然而,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能解释他的行为,除了图谋大秦。

秦始皇悠然道:“朕不急,你慢慢想借口。”

说完这句话,果真不逼问李斯了,与七女儿喝茶聊天,闲适自在。

001:“始皇陛下威武,不但*人,还要诛心啊!”

七*也道:“李斯只要还知一丝廉耻,就不会再狡辩。”

因为那不但是对秦始皇的侮辱,也是对他自己的。

李斯呆了许久,颓然道:“臣认罪,伏诛。”

秦始皇:“李相深谙秦法,讨教李相,以你所犯之罪,该如何处置?”

李斯:“......具五刑,腰斩于市,夷三族。”

秦始皇:“准!”

李斯被拖下去时,精神已经崩溃了,目光涣散,嘴角抽搐。

秦始皇笑问七女儿:“累么?”

此时在场的若是扶苏,必然为胡亥和李斯求情,婳儿什么都没说,很好。

他确实喜爱扶苏,但扶苏说起仁政就没个完,老是指责他这里不对那里不对,说实话,他有些伤心,还有些厌烦。

七*:“不累。”

吃瓜吃得很激动,一点都不觉得疲惫呢。

001:“......大哥,你是元婴剑修啊,本来就不容易疲惫。”

七*:“闭嘴!”

李斯的结局,跟华夏历史中的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那一世他被赵高诬陷,这一世是他自己给自己定了罪。

秦始皇,真的很厉害。

11.

稍事休息,秦始皇令传赵高。

001:“这是一个有着远大志向的太监,本系统对他很好奇。”

七*:“不想当皇帝的太监不是个好枭雄?”

001:“精辟!”

赵高五体投地,抖得像中风。

胡亥和李斯猜测秦始皇假死施计,但赵高是近身服侍的人,他可以确定,始皇陛下真的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他亲手试过,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体温!

而且,他曾听说过民间有假死之事,担心始皇帝也是这种状况,连着三日守在始皇帝身旁,始皇帝都未有复活的迹象,老老实实躺在棺木中。

后为防尸首腐烂,又在棺木夹层放入大量冰块。

那种寒冷,活人根本无法忍受。

如果这还不算死透,那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了。

秦始皇笑道:“见到朕重回阳世,赵令不欢喜么?”

赵高颤声道:“欢喜,欢喜,欢喜之至!恭贺陛下长生有术!”

如果始皇不是假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确实已经死去,但魂魄未散,看到了自己做下的不法事体,一怒之下又活过来了!

普通人,自然不可能做到这种事,别说死后无灵,就算有灵,也无法说活过来就活过来。

但秦始皇是普通人么?

亘古至今,未有此等人物!

普通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他做不到。

何况,始皇求长生,找了好些方士炼不死之药,之前一直说药未炼成,兴许已经炼成了,只是死后才生效。

赵高对秦始皇的了解,还在李斯和胡亥之上,自知这次难逃一死,只不知是何种死法。

来的路上,他想过自*,但千古艰难惟一死,想是这么想,却下不了手,簪子横在脖子上,就是刺不下去。

当然了,他不知道有个元婴剑修的神识一直关注着他,他自*也死不了,只会白受罪。

秦始皇:“既然欢喜,何故做此凄惶之态?”

赵高哭叫:“陛下,老奴犯下大错,求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老奴一条贱命!”

秦始皇诧异道:“情分?朕和你一个阉奴有什么情分?”

感情牌行不通,赵高心一横,豁出去了,“陛下,老奴知道您想让扶苏公子即位,老奴扣下诏书、扶持胡亥公子,违了圣意!但是,老奴也是为了大秦啊!”

秦始皇:“愿闻其详。”

赵高:“扶苏公子温厚纯良,但他若为大秦之君,大秦危如累卵!”

秦始皇沉下脸,斥道:“危言耸听!”

赵高急道:“陛下,扶苏公子本身自然千好万好,可那些该死的儒生围绕在公子身旁!公子被他们笼络过去了,竟然觉得秦法严苛,在朝堂上不顾君臣之别、父子之情,公然质疑陛下!”

“陛下若真的大行,朝堂就成了儒生的朝堂,秦法也有可能被废!若无秦法,大秦还是大秦么?六国旧臣再求一求,说不得六国便复立了!老奴不忍陛下一生心血毁于一旦,才出此下策!”

001:“咦,赵高虽然不是个东西,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

七*:“像这种擅长玩阴谋的人,看人一般都很准。”

长公子扶苏,如同春秋时期的谦谦君子,对自己有着极高的道德标准,具备许多优秀的品质,却没有一个皇帝该有的城府和手段,心肠也不够硬。

不是说当皇帝的必须铁石心肠,但像秦朝这种状况,需要的显然是铁血君王,而非儒家推崇的仁君。

七*觉得,扶苏若上位,秦朝也许不会二世而亡,但极有可能解.体,回到诸国林立的战国时期。

秦始皇面无表情地道:“这么说,你还有功了?”

赵高老泪纵横:“老奴不敢居功,虽是为了大秦,也犯了欺君之罪,请陛下责罚!”

001:“这老小子可真会说话,本系统都险些被他带歪了!”

七*:“避重就轻,虚虚实实,巧舌如簧,化劣势为优势,果真是古今第一奸宦。”

本来是天大的罪,在他嘴里一过,倒像他劳苦功高了,秦始皇若不给他颁个“好阉奴”的奖牌,都像对不起他似的。

难怪后来能指鹿为马,原是有颠倒黑白的本事。

秦始皇轻轻抚掌,叹道:“昔日,苏秦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周游列国,执掌六国相印。赵令与之相比,不遑多让啊!朕素日小看你了。”

扶苏的问题,他这个当父亲的看得很清楚,还需要这阉奴多说?

看向七女儿,随意问道:“婳儿,赵令说是为了大秦,你信么?”

七*:“回禀父皇,儿臣听他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事不解。秦君的废立,用得着他一个阉奴费心?”

秦始皇怔了怔,忽然大笑,“我儿说得对!对极了!”

他自然也知道,赵高花言巧语是为了给自己脱罪。

重点根本不在于扶苏适不适合为大秦之君,而是赵高矫旨、伪造诏书、意图颠覆朝纲。

但他还以为,七女儿会被赵高的言语左右,没想到她看得这么清楚,直指赵高的本心。

什么人才会费心君王的废立?上一任君王。

赵高所图甚大啊,他看得明白,婳儿也看得明白,扶苏能不能看明白呢?

秦始皇果断打住思维,不去想这个问题。

赵高听了七*那句话,心道不好,重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辩解道:“七公主,您误会老奴了!老奴不敢僭越,只是崇敬陛下,不愿陛下辛苦所创的大秦葬送于扶苏公子之手!”

七*:“本宫见到你们时,你笑容满面。这就是你对父皇的崇敬?看来赵令的崇敬,与天下人的崇敬大为不同。”

赵高呆住,如果早知道始皇帝会重活于世,他那时定然不笑!

这还怎么圆?

不,可以圆!

赵高先向秦始皇告一声罪,又道:“七公主,陛下崩于外,有可能引起朝堂震荡,老奴伪装成平日的样子,是为了不泄露秘密,实则心里万分难受!”

七*:“本宫不信。”

秦始皇哈哈一笑,道:“朕也不信。”

对赵高道:“朕宣你来,是因你为中车府令,按照秦法,应给你一个申辩的机会。现在你说完了,听听朕的。”

“赵高,你扶胡亥为皇帝,纯是为了一己私欲,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免得朕作呕。你与扶苏、蒙恬、蒙毅不睦,担心扶苏即位后失去大权,便起了歹心。”

“李斯受你摆布,也是因为胡亥即位有利于他,他还妄想掌控胡亥,但在朕看来,最终掌控胡亥这枚棋子的只会是你。李斯虽多智,却不如你阴毒,他斗不过你,必丧命于你手。”

虽然秦始皇没有看到后面的发展,但他完全想像得到。

秦始皇停顿一下,接着道:“朕本以为,你的目的只在于当个权倾朝野的大宦,但今日听了你这番话,才知道,你有当皇帝的野望!”

“赵高,你竟然想当皇帝!哈哈!”

七*很是吃惊,据华夏历史记载,赵高后来的确想当皇帝,只是朝中大臣虽惧他如虎,却实在不想奉个太监为主,丢不起那人!

于是无声抗议,拼死不从!赵高发出“天弗与,群臣弗与”的悲叹,无奈之下,将玉玺传给了子婴。

然后他就被子婴弄死了。

子婴的身世在华夏是个谜,有人说他是秦始皇的兄弟,有人说他是秦始皇兄弟成蟜的儿子。

成蟜叛秦降赵,儿子留在秦国,秦始皇未诛连于他。胡亥屠*兄弟时,也因为子婴只是堂兄弟而放过了他。

但在这个世界,子婴的身世很明确,就是成蟜之子。

不过,秦始皇又没看到后面那些事,怎么想像得到赵高想当皇帝呢?

赵高可是个太监啊!

普通太监,谁敢想当皇帝?

普通皇帝,又怎能看出太监想当皇帝?

001:“看来想要成为千古一帝,想像力不能匮乏啊!”

七*:“呵呵,再有想像力,你也当不了皇帝。”

001:“......宿主大人,请对本系统温柔一点!”

七*:“闭嘴。”

秦始皇笑了好半天,才对侍者道:“押下去,回了咸阳便碾死,夷三族。”

12.

次日自太原出发,前往雁门,再由雁门至九原。

九原有通向咸阳的直道,行进起来非常快速,也不怎么颠簸。

七*将头探出窗外,仔细观察这闻名古今的秦朝版高速公路。

秦直道,也是秦始皇的一项壮举,建成之后直到清朝初期都还在使用。

汉朝时期昭君出塞,走的也是秦直道。

有意思的是,汉朝对秦朝各种批判贬损,但秦朝从秦直道出去,是为了收拾匈奴,汉朝从秦直道出去,却是为了给匈奴送女人、送嫁妆。

要不是后来出了个汉武帝,汉朝还得憋屈很多年,这是后话了。

001:“始皇陛下虽然没有听过‘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却是这一理念的践行者呀,好棒棒!”

七*:“秦直道可不是致富路,而是运兵通道。”

秦直道的修建初衷在于军事,并非民生经济。

明成祖朱棣将都城从南.京迁往北.京,是奉行“天子守国门”的宗旨,秦始皇修秦直道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意思。

这是由秦都咸阳通往北境阴山最捷近的道路,沿途截断山脉、填塞深谷,以保证南北相直,因而称为直道,全长一千八百多里。

匈奴若敢侵扰秦朝边境,军情能在第一时间报给远在咸阳的秦始皇,秦朝这架庞大高效的战争机器就能立刻运作起来。

秦直道上,相隔约三百里就有屯兵驿站,可换马,可补充粮草,功能非常多。

必要的时候,秦始皇还能出咸阳,直达前线御驾亲征。

不过,这种状况不太可能发生,因为前线有蒙恬。

中原各国混战那会儿,匈奴趁机崛起,侵占了河套以南大部分地区,小日子过得很嚣张,动不动就打中原的秋风。

秦始皇平定六国后,腾出手来对付匈奴,派出大*器蒙恬,领兵三十万*过去,*得匈奴闻风丧胆,望北而逃。

河套南部地区轻松容易的收了回来,然后秦始皇就让蒙恬修筑万里长城。

说明一点,长城并非被秦始皇全部承包。

为防止匈奴南下,与之接壤的燕国、赵国,以及秦国都修过长城,秦始皇做的,是将这些零散长城查缺补漏,连接起来。

这也是个极为浩大的工程,大秦若非数代积累,未必能有那样的财力、物力和人力。

到了华夏现代,万里长城成了一处著名景观,但在古代,却是中原王朝抵御北方游牧民族最为重要的军事防御体系,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秦始皇可能是看蒙恬修长城修得好,便将秦直道也交给他修。

可惜的是,秦直道即将完工时,蒙恬被胡亥矫旨赐死了。

胡亥即位后继续修,补上了小尾巴。

有史学家认为,万里长城如弓,秦直道如箭,互依互补,直指匈奴。

除了通往阴山的直道,秦始皇还修建了许多通往六国故地的驰道,以加强对六国故地的监控。

也是由于这些通道的存在,华夏历史上第一条邮政系统开通了,不仅可以邮寄书信,还能邮寄前方将士获得的战利品。

收费很便宜,普通士卒也用得起。

后世有人说,秦始皇修直道、驰道,是为了方便自己巡游天下,劳民伤财,乃不义之举。

但看问题不能只看一面,秦始皇为什么要巡游?

是想耀武扬威吗?当然不是,是为了巩固初建的大秦。

况且,秦直道及各地驰道就像一条条筋脉,打散了六国原有的地域形态,将大秦连为一个整体。

这是极其高明的融合手段。

不说其它,只凭这一件事,秦始皇就能在诸多皇帝中封神。

关于秦直道,还有很多秘密,比如,秦朝虽有司南,但司南的精准度极差,不符合秦朝建造秦直道定位的基本要求,而罗盘要在南宋时期才出现,那么修建秦直道时如何精准定位?

另外,秦直道经过西乌兰木伦河,修了座跨度超过200米的桥梁,这在现代都是个颇为棘手的工程,秦朝怎么修的?

这是否说明,秦朝的定位、桥梁技术比后世很多朝代都先进?

七*觉得自己很荣幸,可以亲临大秦,弄清楚这些秘密。

001则感叹道:“华夏的基建狂魔属性,真是刻在基因里啊!”

七*莞尔,又叹气。

华夏有两个皇帝堪称基建狂魔,一个是秦始皇,一个是隋炀帝杨广。

下场都不怎么好。

鸾车奔驰在平坦的直道上,并不影响秦始皇看奏疏。

午时处理完公务,想起七女儿,又召她来说话。

他发现了,七女儿胆小归胆小,头脑却很清晰,说的话也有趣,像他们嬴家人。

13.

七*来到秦始皇的鸾车,恭恭敬敬行了礼,跟始皇陛下闲聊。

聊着聊着,秦始皇忽道:“婳儿可知,为父何故让你长兄到上郡监军?”

七*:“知道,父皇想让长兄在军中历练,为未来执掌大秦做好准备。”

哪个皇帝敢让有望继承大统的儿子染指军权?不怕儿子迫不及待想提早上位?

但秦始皇敢,不但不怕,还希望儿子及早在军中建立自己的威信。

可见秦始皇对扶苏是真爱。

然而扶苏对不起这份真爱。

七*心想,抱歉了扶苏公子,本道君既然来到此界,大秦以后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但你的儿女还有机会,如果资质不错,可以好好培养一下,让他或她成为合格的秦三世。

秦始皇又是一怔,很多人觉得他是厌了扶苏,才将他打发到遥远的边关。

就连扶苏自己,只怕也是这么认为的。

七女儿却能看出他更深的意图。

也许,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女儿的聪慧程度。

秦始皇:“为父让你长兄去上郡,是因为一件事情。”

前年,方士侯生、卢生寻不到长生仙药,担心被秦始皇处死,悄悄跑路,隐居到深山中。

你说你跑路就跑路吧,他们跑路前还大肆讥讽嘲笑秦始皇。

传开之后,秦始皇大怒,下令搜查两人的下落,却怎么也找不到。

那时咸阳城中有很多方士,彼此之间有联系,跟侯生、卢生也认识,秦始皇就迁怒于他们,抓了许多。

方士们惊慌之下,彼此告发,要么说对方没有真本事,一直在欺骗陛下,要么说对方是六国旧贵族的探子,欲对陛下不利。

细审下来,竟没一个是干净的。

秦始皇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极为恼怒,亲自判处违法犯禁的四百六十多人,要把他们全部坑*。

扶苏听说后,赶紧上疏劝谏,说“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

如果他直接劝秦始皇放过这些方士,秦始皇可能都没那么生气,但他偏偏提了儒家至圣孔子。

这就与秦朝的立朝之本背道而驰了。

秦朝初立,秦始皇在咸阳宫为儒生大摆酒宴,向他们请教治国之道。

其中涉及到一项,是否实施分封制。

王绾、淳于越等儒家弟子主张分封制,建议秦始皇将儿子、宗族还有功臣们封到燕、齐、楚等国的偏远地方,让他们镇守各地。

但李斯说,那样做的话,大秦很快就会像东周时期一样混乱,只有采用郡县制,才能集.权中央,长治久安。

秦始皇也是这种看法,支持郡县制,再看儒生,就觉得他们居心不良。

儒生们影响不了秦始皇,便聚拢在扶苏身边。

扶苏生性温和,推崇儒家,与儒生们一拍即合。

换言之,秦始皇与扶苏的矛盾,实际上是秦朝与儒家的矛盾。

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秦始皇没有纵容扶苏,而是发配他去上郡,监军蒙恬的长城.部.队。

说是发配,实则也是镀金。

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远离咸阳的儒生。

蒙恬治军有方,儒生们想插进脚难如登天。

秦始皇说完前因后果,问道:“婳儿,你也觉得为父做错了么?”

七*:“敢问父皇,依照秦法,那些方士所犯之罪是否该坑*?”

秦始皇:“是。”

七*又道:“方士们入秦之时,是否熟读秦法?”

秦始皇明白她什么意思了,眼中含有一丝笑意,“是。”

七*:“既然如此,父皇依法而判,何错之有?”

这事儿她知道,还替秦始皇觉得冤枉。

为啥?因为这在后世成了秦始皇的一大罪状,坑儒。

可实际上,坑的是犯禁的方士。

这些人在秦朝忠臣眼中就是迷惑陛下的妖孽,全*了才好呢。

陛下幡然悔悟,忠臣们高兴还来不及。

七*严重怀疑,是因为扶苏的奏疏中提到方士们“诵法孔子”,才被后世误以为秦始皇坑*的是儒生。

如果真这样的话,扶苏还真是史上第一坑爹的好大儿。

秦始皇老怀大慰,觉得七女儿真是贴心,好一通夸赞。

七*面不改色,欣然受之。

秦朝,不,从战国时的秦国开始,大秦就是古代少见的法.制.国.家。

诚然,秦法很严厉,但秦法之严并非针对于底层民众,高官贵族甚至王室也必须遵守秦法,真正做到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相对于其它朝代,已经很公平了。

所以方士们犯了法,秦始皇依.法判.处,有什么错呢?

坑.*、腰.斩、碾.死、肢.解之类的,听起来的确很恐怖,很残暴,但抛开环境因素谈人.道主义,那不是耍流.氓吗?

等大秦发展到足够强盛的地步,过于残忍的刑.罚自然会取消。

14.

或许是想从七女儿这里找认同感,秦始皇又说了几件被扶苏劝谏的事儿,问女儿的看法。

七*酌情回答,秦始皇越听越满意,忍不住道:“婳儿,你长兄若有你这般通透,为父就心安了。”

婳儿的生母是谁来着?哦,一个本分的宫人,并不算聪明,婳儿胆子小这一点像她,心性头脑像朕。

七*:“父皇,儿臣觉得长兄也无错,只是......”

秦始皇:“只是什么?”

七*:“只是为时尚早。五、六十年后,约莫就可以照着长兄所说的来做了。”

秦始皇看着七女儿,轻轻叹了一声。

七*:“父皇何故叹息?”

秦始皇暗道,你若是朕的长子该有多好。

但这种话,说了无益,便道:“为父想起你长兄,不知他在上郡如何。”

七*:“父皇若是想念,何不命长兄回咸阳?”

秦始皇犹豫了一下,道:“不可。”

七*也不追问他“不可”的原因,安慰道:“父皇不必过于忧心。好在您醒来了,赵高拟的伪诏并未发出,长兄不会有事。”

001:“哦哦,宿主大人,你的识海起波澜了,你要搞事情!”

七*:“怎么就学不乖?”

立刻将这多嘴的智,障系统丢进了小黑屋。

秦始皇蓦然怔住,紧紧盯着七女儿,半晌不说话。

七*做出忐忑的样子,小声道:“父皇,儿臣说错话了么?”

秦始皇:“婳儿的意思是,你长兄若接到那伪诏,真有可能按诏书上所说,自刎谢世?”

七*:“难道不会么?”

秦始皇失笑:“自然不会!”

七*:“嗯,父皇说不会,那肯定不会,儿臣愚钝。”

她未争辩,秦始皇却不放心了,道:“婳儿,你为何以为你长兄会自刎?”

七*:“因为,因为长兄对父皇极为孝顺,若误认为诏书是父皇所拟,便会听父皇的话。”

秦始皇皱眉:“不会的。”

沉思数息,道:“那伪诏指责你长兄不忠不孝,在外不能立功,反而对朕心怀怨恨,用词极为严厉,为父断然不会这么说你长兄,更不可能赐死他!这一点,你长兄他知道!”

七*:“父皇说得对。”

然而扶苏并不知道。

她都快对秦始皇心生怜悯了,只是看错赵高、李斯、胡亥、扶苏这四个人,却断送大秦基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始皇总觉得七女儿口中说他对,心里并不这么想。

便道:“赐死长公子何等大事,就算朕真有此意,宗族也不会允许,必有一番纠葛来往。未经朝议,未得宗族首肯,仅凭一纸诏书,怎么可能赐死一朝长公子?”

当宗族和朝臣是死的么?

七*:“嗯,不太可能。”

女儿还是觉得有可能。秦始皇:“你长兄纵然相信了,难道不会亲自回咸阳询问?只要他一问,便知真假。”

七*不语。

暗想这正是无数秦粉为之扼腕的悲剧,扶苏啊扶苏,你为什么那么着急死?回咸阳问一声能耽误你多大功夫?!

秦始皇:“何况还有蒙恬,你长兄若是犯了糊涂心思,蒙恬定会制止他。”

七*:“蒙恬将军对大秦忠心耿耿,对父皇、长兄也忠心耿耿。”

这话没什么毛病,但秦始皇下意识想,对于蒙恬来说,扶苏是君。

扶苏若真上了赵高等人的当,执意自*,蒙恬阻止得了么?

那诏书上,也让蒙恬自*,以秦始皇对蒙恬的了解,蒙恬绝对不会信。

但是,身为长公子的扶苏若是自*,蒙恬会怎么做?也只能自*!

想到此处,秦始皇一身冷汗。

之前他审胡亥、李斯、赵高三人时,能够心平气和的点破他们的心思,甚至还能推测李斯不敌赵高、赵高想做皇帝等等。

皆因一个前提:大秦有长公子扶苏,还有领兵三十万的蒙恬。

看得远一点,岭南还有开疆拓土的五十万秦军!

再打一次天下都够了。

所以他不慌。

不管赵高等人如何蹦跶,只要扶苏和蒙恬发现不妥,领兵回来,便能轻易镇压这几个跳梁小丑。

哪怕朕真的死了,朕的大秦依然平平安安。

可万一扶苏如婳儿所说,自*了呢?

那可就,那可就......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刻,秦始皇恨不能把扶苏抓到自己面前,问问他收到假诏书到底会不会自*?

内心深处,秦始皇想要相信扶苏不会那么冲动,但思及以往那些事,又不敢保证了。

他敢保证蒙恬,不敢保证扶苏。

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秦始皇忽笑道:“婳儿,父皇和你打个赌。”

赵高拟的伪诏是罪证,并未销毁,秦始皇令人送去上郡给扶苏。

扶苏若有自*之意,七*赢,秦始皇给她一块上好的玉佩。

扶苏若质问使者,坚决不死,秦始皇赢,七*送他一件亲手做的外袍。

这种稳赢的赌约,七*没有不参加的理由。

甚至还希望多来几个。

15.

暮色降临,队伍在一处较大的驿站停驻。

秦始皇又叫了女儿一起用膳,说些朝堂逸事,七*听得津津有味。

诸子女中,秦始皇最喜爱的是扶苏,这点毋庸置疑,但他对其他儿女也并非不管不问。

物质上,秦始皇从没亏待过任何儿女。

还时不时敲打相关职司者,绝不允许出现“奴大欺主”的状况。

是以嬴伊婳的兄弟姐妹们无论生母出身如何,都能得到极好的照料,吃穿用度上绝不会被克扣。

像清朝那种教养嬷嬷欺负得公主不能见驸马的事儿,在秦朝不可能发生。

父女俩正说着,忽听主帐外传来嘻笑声,并渐渐汇聚为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秦始皇住了口,静静听着,脸上浮现一抹骄傲的神色。

七*轻轻应和:“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这是《诗经》中的《秦风.无衣》,描述的是秦军将士出征前的激昂士气,以及君臣情、战友情。

只是听着歌声,七*就能想像出秦军奔赴战场、一往无前的壮阔景象。

这是天下精锐之师,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也只有共赴国难的赳赳老秦,才能培养出这样的雄军。

简简单单的词句,虎贲军不断重复,唱出了慷慨壮烈的气势。

秦始皇听着听着,忽道:“你长兄曾说,天下已定,应该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了。”

七*极为惊愕,定定地看向秦始皇,她还真不知道,扶苏竟然说过这种话。

难怪秦始皇虽然偏爱扶苏,却迟迟未立他为太子。

秦始皇苦笑,“婳儿,你可知,一旦秦军卸甲,将会发生什么?”

七*:“兵戈再起,诸国复立,厮*永远不会停止!”

大秦统一天下,乃是以*止*。

秦始皇:“没错。”

停顿了数息,又道:“没错啊!”

养在深宫的娇娇女婳儿都能明白的事,被当做储君培养的扶苏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虎贲军令行禁止,训练有素,但是,七*更感兴趣的是大秦锐士。

锐士,在后世泛指精锐的士兵,但在先秦时期,有其特指,指的是秦军中的一支特种部队,比天下闻名的魏武卒更强大。

《荀子・议兵》中说“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

遇之即溃。

魏武卒曾以五万之数,击败五十万普通秦军。

后来秦军选拔、培训出锐士,在伊阙之战中斩首魏武卒二十四万。

自此,魏武卒退出了历史的舞台,魏国也无力与秦国争锋。

交战时,锐士是秦军的前锋,如一把插向敌军心腹的利刃。

撤退时,是坚如磐石的后卫部队,最后撤离战场。

作战风格极其强悍,而且野蛮,是精锐中的精锐。

秦简中有这样的描写,战场上,大秦锐士腰挂敌人的头颅,腋下夹着俘虏,手执战刃,冲*不断。

仿如*神。

大秦锐士,可用“风林火山”来形容,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若是动起来,便有雷霆之怒。

可惜七*没有虎符,暂时接触不到锐士,不能一睹他们的风采。

虎贲甲士们唱了一会儿《无衣》,又唱《小戎》,“......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秦国虽尚武,也有悠悠情思。丈夫出征,妻子在家各种思念,盼望他早日凯旋而归。

七*歇息时,虎贲们已经唱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首先秦时期最为有名的情歌,也出自秦国。

有人说这首歌是在讽刺秦襄公不能礼贤下士,致使贤士隐居,“伊人”指的不是美人而是贤士。

对此,七*想送他们三个字:想太多。

那个时代的人说话都比较直接,没那么隐晦,是后世牵强附会了。

16.

这边,秦始皇和七女儿越说越投契,一行人离咸阳也越来越近。

那边,远在上郡的扶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逐字又看了一遍,颤声问使者:“这真是父皇的意思?”

诏书上说他“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为人子不孝,赐剑以自裁。”

扶苏觉得自己好生冤枉,他的确数次上书父皇,谏言施仁政。

但他对父皇只有敬仰孺慕,绝无怨望,绝无!

劝谏父皇,也是为了大秦,为了父皇青史之上的名声,并非因为想做太子!

父皇,怎能这么误会他?

使者:“陛下之意,尽在诏书上,请长公子自己看。”

父皇竟然如此厌弃自己,扶苏心碎欲死,掩面而泣,提着父皇赐下的长剑,转身回内室,准备自刎。

使者忙跟上,陛下交代过,长公子若有半分损伤,他们就不用活着回去了。

正在此时,忽闻外面有喧哗声,蒙恬一身甲胄,闯了进来。

“长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他正在练兵,听说陛下派来使者,连忙赶回。

又听侍者说,陛下欲赐死长公子,急得都不顾礼仪了。

扶苏黯然道:“蒙将军,父皇历数你我二人罪过,命我等自裁。扶苏先走一步,将军也请尽快。”

蒙恬头皮都要炸了。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说到自裁了?!

自裁这种事,长公子怎么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

还让他也尽快?不,他一点也不想!

扶苏又抱歉地道:“蒙将军,是我带累了你。父皇怪你未能匡正我的不孝之举,责你不忠。来世,我再补偿于你罢。”

来世太远,蒙恬只想过好今生。

“......长公子,陛下如今在外巡视,又未立太子。命臣率领三十万将士镇守边关,又派您来监军,这是关系天下安危的重任!如今一个使者带着诏书到来,您就想自裁,焉知这不是小人的诡计?”

“以臣浅见,长公子应重新请示陛下,若真如诏书所言,请示之后再死也不晚!”

蒙将军说得也有理,扶苏犹豫了。

使者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自己的戏份,催促扶苏上路。

扶苏又一想,父皇经天纬地,照临四方,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害自己?

他定是放弃我了。

一念至此,扶苏只觉人生灰暗无望,纵使请示之后父皇改变主意,他又有何面目活下去?

自裁,就当是对父皇尽最后的孝道。

叹道:“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

说完闭上眼睛,长剑往脖颈上一横,用力划下。

蒙恬大惊:“长公子不可!”

说着扑过去阻止,但他离得远,来不及。

还以为长公子救不回来了,蒙恬很绝望。

谁料使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长剑!

扶苏并非文弱之人,从小习武强健体魄,力气不小,使者夺剑那只手掌鲜血直流,甚为可怖。

蒙恬一时呆了,使者这是发的什么疯?逼迫长公子自裁的是他,拼命救长公子的也是他。

扶苏也不解,惊道:“何故如此?”

使者将长剑入鞘,小心翼翼地收好,才给自己包扎伤口。

道:“陛下口谕,召长公子回咸阳。”

还好,还好他防着这招,一直站在长公子身侧,总算救下,否则他这条小命也不保。

“回咸阳?!”

蒙恬和扶苏同时惊呼。

扶苏急道:“父皇真让我回去?”

使者:“千真万确!”

扶苏素来稳重,此时忍不住喜形于色,连道甚好。

他日思夜想的不是当太子,更不是埋怨父皇,而是回咸阳。

为修筑长城,父皇征发了几十万服役的民夫,民夫们思乡心切,每晚唱哀婉的歌,他不忍听。

将士们厉兵秣马,刀锋指向匈奴,也指向六国故地,略有纷争便残酷镇压,他不忍看。

正如王绾所说,只有离父皇近一点,才能影响父皇,让他实施儒家仁政,与民休养生息。

仗打得已经够多了,将士们应该卸甲归田,享受天伦之乐。

民夫们也该回乡与家人团聚,长城必须修,但不急于一时。

父皇肯让自己回去,定是自己通过了他的考验。

扶苏很庆幸刚才没有被蒙恬动摇。

蒙恬却没他那么乐观。

这事儿从头到尾透着玄虚,长公子只怕欢喜得太早了。

设身处地想一想,始皇陛下未必高兴长公子问都不问就依诏自裁。

陛下对长公子的倚重,众臣皆知。

长公子一身担着天大的干系,说句不太妥当的话,他的生死,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怎能如此草率就决定?

17.

秦始皇回到咸阳,朝中文武、后宫妃嫔、皇亲贵胄迎出城外,自有一套隆重盛大的仪式。

但和清宫剧中迎接皇帝时跪了一地不同,从妃嫔到朝臣,无一下跪,全都站着。

随着礼官一声高呼:“陛下回銮!”

众人也高声应和:“恭迎陛下!”

男子作揖,女眷福礼,全场肃静,只听得到猎猎风声。

秦始皇左手扶着车辕,右手一挥:“起!”

“诺!”

众人簇拥着车队,井然有序地回城,沿途有很多百姓围观,却不喧哗,只有窃窃私语。

秦始皇车驾过处,寂静无声。

刚被放出小黑屋的001不满地道:“竟然不跪咱们始皇陛下?负分,差评!”

七*顺手又将它丢回小黑屋。

南宋灭亡,文天祥被押到元大都,忽必烈要他跪,他说“南揖北跪”,跪是你们胡人的风俗,我们“南人”不跪,作揖即可。

见了皇帝必须下跪,是南宋之后才有的习惯。

先秦时期就更不跪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注意,是王臣而不是王奴。

那时的君臣关系更像是合作,可以双向选择。

臣若对君不满意,大可挂冠而去,君主不但不能追究,还得反省自己为什么留不住人才。

君主收服大臣,凭的不仅仅是地位,还要有足够的人格魅力,否则容易翻车。

但是,虽然不跪,却并不代表臣民们不尊重秦始皇,整个场面庄严肃穆,极为宏大。

咸阳是老秦之地,秦始皇在此的个人威望,已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此时他若指一个地方,再说一句“踏平此地”,只怕连民间妇孺都会冲上去。

七*观察着别人,也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多,有的直接,有的遮遮掩掩。

她能理解。

以胆小出名的七公主,竟然陪伴在始皇帝身旁,怎不叫人侧目?

其中有一道目光甚是急切,七*看去,发现是大公主嬴阴嫚,便对她一笑。

到了后宫,父女俩分别时,秦始皇还嘱咐道:“婳儿,你平日若无事,便多来看为父。”

七*:“诺!”

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常去。

当晚,嬴阴嫚进宫看七妹妹,拉着她的手嗔道:“好个作怪的小妮子!竟敢瞒着我们,跑那么远去找父皇!要不是父皇派人送信回来,我都要以为你跟哪个俊俏儿郎私奔了!”

七*:“不是大姐姐说的么?要跟父皇多亲近。”

嬴阴嫚拍她一下,“还怪上我了?父皇在宫中时你不亲近,父皇出巡,你倒挂念上了!”

七*:“也是因这一遭,我知道了父皇并不可怕。”

嬴阴嫚:“......父皇怎么会可怕?那是威仪天成!”

七*:“大姐姐说得对。”

嬴阴嫚问了她沿途见闻,忽道:“胡亥呢?出行时得意洋洋,回来怎不见他的踪影?”

七*:“五兄犯了错,父皇不许他见人。”

嬴阴嫚幸灾乐祸,“天狂有雨,人狂有祸。这小子轻浮浪荡,我早知他总有一日会触怒父皇。对了,他犯了什么错?”

七*踌躇,从何说起呢?

嬴阴嫚却误会了,忙道:“父皇不许你说么?那就别说了。”

七*:“父皇没说不许告诉你,就是事情有点大。”

以秦始皇的速度,胡亥等人应该很快就要被行刑了,就是自己不说,她也会知道。

这下嬴阴嫚是真好奇了,“究竟怎么回事?”

七*:“五兄意欲矫旨登基,残害兄弟姐妹。”

嬴阴嫚:......

胡亥那没正形的样儿,竟有这么大胆子?

七*捡能说的说了些,听得嬴阴嫚大动肝火。

“什么,这小子想要碾.死兄弟,肢.解姐妹?!”

七*:“他说是一时胡言,但父皇说,他真想这么做。”

嬴阴嫚:“父皇不会看错!”

不知道为什么,听得七妹妹说“肢.解”二字,她脑海中就出现一个贵女被肢.解的画面,极其恐怖。

她下意识双手环抱,摸自己的肩膀,无端感到一阵剧痛。

连忙揉了揉,疼痛果然消失了,定是被吓到。

七*:“大姐姐莫怕,父皇说了,会为我们报仇。”

嬴阴嫚强笑道:“我们又没被他......说什么报仇,不过,意图篡位是大罪,父皇不会饶他。”

那一世的你,可是真的遭遇了这么悲惨的命运。

七*:“嗯,有父皇在,我们什么都不用怕!”

嬴阴嫚有点诧异,七妹妹出行一趟,真的跟父皇亲近多了。

这是好事。

诸多姐妹中,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不争不抢、自得其乐的七妹妹。

父皇若能多看重七妹妹几分,自己也能少操点心。

护卫七公主出行的青荇、白菘、麦穗、茱萸、云羽等人,不但未受责罚,还得了始皇陛下的亲口嘉奖,喜不自胜。

暗自发誓以后绝不违背七公主的命令。

18.

回宫第二日,秦始皇就以“谋朝篡位、意图弑君”的罪名,宣布了对胡亥、李斯、赵高三人的惩处,在朝中民间引起轩然大波。

但臣民们并不是反对,而是惊奇。

胡亥沉迷于玩乐,在咸阳的名声并不好,大家看他,就如看个不识民间疾苦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人,也有当皇帝的野心?

真是想不到啊。以子弑父,禽兽行径!

还有李斯,位居丞相,百官之首,竟然还不满足!

何等贪婪!

至于赵高,任他有才,也只是个阉人,妄想当皇帝?

他可真会做梦!

何况,始皇陛下对他们多好,若无陛下的提拔,赵高就只是个普通阉人,李斯也有可能终生不得志。

他们不思回报,还趁着陛下重病行此不臣之事,无耻至极,该受千刀万剐之刑!

没有任何人怀疑秦始皇陷害这三人,因为犯不着,没必要。

大部分人也并不觉得秦始皇的判处不妥,因为这在秦法之例。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认为这太残忍了,上书劝谏。

只是人数太少,文采也不怎么好,没在朝中掀起什么波澜。

倒是嬴家宗族提出了异议。

大意是,赵高、李斯是外人,*就*了,但胡亥毕竟是嬴家人,身上流着嬴家的血,*之不祥,不如流放。

秦始皇说这好办,先将胡亥除族再*。

宗族众老哑口无言。

胡亥肢.解、李斯腰.斩、赵高碾.死,便成了定局,无人可以改变秦始皇的决定。

扶苏回咸阳的前两日,就行刑完毕了。

他在路上听说后,怔愣半晌,丢下车驾,快马赶回咸阳。

也不急着沐浴更衣,先去见秦始皇。

“父皇可还安好?儿臣甚是惦念!”

秦始皇正召了七女儿说话,见到心爱的长子,心中没有欢喜,只有愤怒和失望,还有些无力感。

当日何种情形,使者已派人尽数报之。

和七女儿的赌约,他输了。

只凭一纸真假莫辩的诏书,扶苏竟然真的想自刎!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

而扶苏若死于伪诏,不但比鸿毛轻,还是极大的罪过!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大秦的长公子,最有希望继承大秦的人啊!

自己在他身上寄予厚望,他却想以死尽孝?!

朕要他的命做什么?朕只要他好好的统御大秦!

这种破绽百出的阴谋,他竟然看不破!

秦始皇很心塞,一句话都不想说。

七*已起身行礼,“见过长兄。”

扶苏回礼,微笑道:“两年未见,七妹妹长高许多,更为娴雅。”

七*:“长兄谬赞了。”

以她的阅历,见到扶苏的第一眼都被恍了神。

她在凡间所见男子,若单论相貌,排在第一的自然是神仙太子朱慈烺,第二是中二青年楚辞,第三就是眼前的扶苏。

但是,若加上气质,扶苏甩朱慈烺和楚辞几条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是扶苏的真实写照。

颜值高,私德又无任何值得指责之处,难怪秦始皇那么喜欢扶苏。

换成她,她也会喜欢。

唯一的问题是,大秦目前不需要温润如玉的无双公子。

长兄扶苏,往后就请你当个悠闲自在的贵公子吧。

你的功课,妹妹替你做。

你的责任,妹妹替你扛。

你自由了。

19.

秦始皇凝视着扶苏,过了许久才道:“路上累么?”

扶苏心下一喜,父皇还是关心自己的,摇头道:“不累。劳父皇担忧了,扶苏有错。”

秦始皇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扶苏也有一肚子的话,含笑看了七*一看,道:“七妹妹,为兄给你带了一箱子礼物,要不要回去看看?”

无论从哪方面来衡量,扶苏都是个好哥哥,几乎每次外出,都会给弟弟妹妹带礼物。

而且绝不厚此薄彼,不管弟弟妹妹们的生母是贵女还是宫人,他送的礼物价值都相近。

平日也很关心他们,若有什么难事,跟他一说,定会得到帮助。

因而大家都很喜欢他,原身嬴伊婳也喜欢。

胡亥非要害死所有手足,稳固地位还在其次,主要是出于嫉妒。

他知道,就算他当上了皇帝,在大家心里也永远比不上扶苏。

这让他无法忍受。

七*明白扶苏是想支开自己,单独跟秦始皇说话。

她也觉得,这对父子应该开诚布公的好好聊一聊。

刚要起身,却听秦始皇道:“婳儿留下。”

七*便正坐回去。

秦始皇看着扶苏慢慢道:“你跟朕说的话,婳儿全部都能听。”

扶苏迟疑了一下。

在他心里,事无不可对人言,他的言谈举止没有任何不可告人之处,谁听都可以。

但是,七妹妹素来娇弱,胆子又小,万一他和父皇争执起来,不是会吓着她?

不过父皇既然开口了,再坚持让七妹妹离开也不妥。

扶苏斟酌再三,道:“父皇,儿臣回来的途中,听说胡亥、李斯、赵高大逆不道,意欲谋反!”

秦始皇:“嗯。”

扶苏:“按秦法,此三人确实该处于极刑!”

秦始皇:“嗯。”

扶苏略为激动,“但是,腰.斩、肢.解、碾.死等刑.罚,儿臣认为过于残酷了!生而为人,不该如此对待另一个人!”

秦始皇反问:“你可知,胡亥想要碾.死兄弟、肢.解姐妹?”

扶苏:“儿臣知道。”

也正因如此,他虽心痛胡亥之死,也觉得胡亥死有余辜。

竟敢对父皇不利?还想残害兄弟姐妹们?畜生啊!

只是,赐下毒酒或缢*也就罢了,留个全尸,保全最后的体面。

胡亥毕竟是父皇之子,子弑父是罪孽,父*子也同样不好听,何况还是残酷至极的肢.解之刑。

还有李斯,于秦有大功,却死得这般惨。

传扬出去,天下臣民会如何看待父皇?

“父皇,胡亥、李斯等人罪大恶极,仿如禽兽。但他们是禽兽,咱们不是!若像他们一样行事,就落了下乘!”

秦始皇:“朕依律而判,何错之有?”

扶苏忙道:“父皇无错!儿臣以为,秦法森严不近人情,若不改,天下难以归心!”

秦始皇被气笑了,“还想改秦法?等哪天你当了皇帝再改吧!”

这话太重,扶苏赶紧否认、谢罪。

等秦始皇面色缓和,又道:“父皇,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以往秦法严苛,是因诸国纷争,如今大秦统一天下,旧有的秦法已不合时宜!若不改,必出大乱!”

七*暗暗佩服扶苏,敢这么当面硬刚秦始皇,厉害。

同时对扶苏的受宠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他敢跟秦始皇这么说话,定是因为以往说过很多次,并没有严重的后果,他才敢一说再说。

秦始皇对他的容忍度,真的高到破表。

由此可见,两人的父子之情相当深厚。

所以七*想不通,扶苏为什么对秦始皇这么没信心?竟然相信秦始皇会让他死。

秦始皇心很累,对七*道:“婳儿,你长兄所说,对还是错?”

扶苏很吃惊,父皇为何问七妹妹的看法?

七*:“长兄所言,半点不错。只是......”

秦始皇:“只是什么?”

扶苏也看向她。

七*:“长兄觉得,六国故旧对我大秦是否心服口服?”

扶苏苦笑:“口服,心不服。”

正是因六国故旧怀恨在心,他才认同儒家思想,想以仁德感化昔日的敌人。

七*:“齐国管仲曾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此话一出,秦始皇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暗道女儿机巧。

扶苏却还没明白,疑惑地看着她。

七*:“管仲说得极对,礼节、荣辱都非天生,若不能丰衣足食,礼节荣辱根本无从谈起。同理,若不能让臣民丰衣足食,所谓的仁德也是虚的。”

说一千道一万,让臣民吃饱喝足才是关键。

道德仁义讲得再好听、君主表现得再宽厚,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也是白搭。

“长兄,婳儿以为,不必过于在意六国故旧如何看待大秦,只要大秦屹立不倒,繁荣昌盛,自会天下归心。六国故旧服与不服,并不重要。”

20.

曾经,七*也以为秦法严苛,但到了这个时空才知道,秦法虽严,却没有后世所认为的那么夸张。

只要安分守己,便不会触犯。

更不会动不动就施以肉.刑,除非是重罪,否则多是以工代罚。

人力这种资源,在生产力低下的封建时代,比在工业化程度较高的现代更为珍贵。

动不动就*人或伤人?历代秦君没那么傻。

秦法之严,严在违法乱纪者。

对于想过安稳日子的人来说,秦法是一种保障,保障他们不受坏人的欺负。

举个例子,在大秦,懒惰是一种罪,形同偷盗。

严吗?很严。

但每个家庭的大家长,可能都会高兴有这样一条法规,以避免家中出现懒惰的子弟。

秦法以李悝的《法经》为蓝本,商鞅进行改革,其初衷是“法者,所以爱民也”,又说“法令者,民之命也,为治之本也。”

从一开始,秦法就立足于爱民。

所以,秦法之严,真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秦法并非一成不变。

秦国之所以能成为战国时代的最终胜利者,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秦国统治者开放包容、易于接受新事物的态度。

当年变法,是因现有的法令不能让秦国走向强大。

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已经感觉到某些法.规不适,做出了改变。

否则的话,怎会从分封制变为郡县制?

秦始皇可不是清朝那些守着祖宗旧法、冥顽不灵的皇帝。

当秦法阻碍到大秦的发展,秦始皇必然会像当初的秦孝公嬴渠梁一样,对秦法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变。

七*对秦始皇有这个信心。

目前大体上维持现状,只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

经过数代的经营,老秦人早已接受了秦法,不适应的只有六国人。

扶苏想要六国故旧打从心眼里臣服大秦,想法很好。

但是,有灭国之仇在,无论大秦做什么,六国故旧都能挑出毛病。

唯有时间,可以抚平失国之恨。

扶苏不太赞同她的看法,皱眉道:“七妹妹,六国故旧不稳,大秦不稳!”

七*轻叹:“长兄,如今只有大秦,并无六国。”

有时候,想要让某些人融入大集体,需要的不是特殊待遇,而是一视同仁。

扶苏一怔。

秦始皇也是一怔。

他们心里,其实都对六国故旧很是防备。

秦始皇的铁血、扶苏的仁政,目的都一样,收服六国人。

但现在七*给他们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

不去管某个人曾经是不是齐国或楚国人,只将他当做大秦之民。

这么一来,许多事情反而简单了。

秦始皇为何热衷于搞各种大型工程?

一方面是因其目光长远,另一方面,其实是在维.稳。

秦始皇统一天下时,除了燕国人数较少以外,赵、齐、魏、韩、楚,这五国和秦国人口大致相同,都是三百万左右。

陡然接收数倍于己的国.民,文化习俗又不一样,矛盾肯定少不了。

当这些矛盾积累到一定的数量,秦朝有可能崩盘。

这么大的帝国,驾驭起来并非易事。

怎么办呢?

通常来说,转移内部矛盾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发动对外战争,秦始皇发动了。

派蒙恬去打匈奴,派屠睢、任嚣、赵佗等人去开发百越。

匈奴不经打,很快跑了。

百越有点难,但没几年也站稳了脚跟。

再往外打,限于当时的科技条件,不知道还有谁了。

国内矛盾却还没有消耗完,那就上大型工程吧,一个接一个,吸引了百姓的关注度,也累得他们没有力气胡思乱想,还建设了大秦。

一举数得。

这当然不是最好的策略,但换个人,未必做得比秦始皇更好。

事实上,还有一个更简便的办法,*!

*光六国王室和贵族,群龙无首,六国百姓伤心一阵,也就安稳做秦人了。

不用担心百姓们激愤之下反秦,最恨秦始皇的从来不是六国普通百姓,而是六国上层,因为关系到他们的自身利益。

然而,被很多朝代定义为“残暴”的秦始皇,却没那么做,宁愿留着他们的性命,就像留着一堆不定时炸.弹。

在他死后,这些炸.弹果然炸开了,将大秦炸得稀巴烂。

此时,秦始皇沉吟道:“只怕他们有异心。”

七*:“父皇,婳儿觉得,百姓并不在意君王是谁,在意的是能否过上好日子。”

又道:“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若能如此,百姓还有什么不满足?更不会跟从六国旧室作乱。”

扶苏激动道:“这是孟子之言!”

七*:“强盛大秦,何必在乎是法家还是儒家?父皇,您说对么?”

秦始皇抚须大笑,“婳儿所言极是!”

21.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七*就想再多说一些。

“父皇,儿臣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始皇:“讲,大胆讲!就算错了,为父也不怪你。”

七*:“父皇,您将六国王室、名门世家、豪强大宗迁于咸阳,想必是担心他们串联复国。”

秦始皇:“没错,这些人虽成不了气候,若是反了,也是麻烦。”

七*:“儿臣却觉得,您抬举他们了。”

秦始皇:“何解?”

七*:“咸阳乃大秦之都,这些败军之将、亡国后裔,有什么资格聚集于此,安享富贵?”

秦始皇笑道:“他们虽享富贵,心里未必安然。”

七*:“可他们始终在咸阳,有意无意间,总会影响到朝堂。”

华夏历史中,有没有出现这种状况谁也说不清,但在这个世界,聚于咸阳的六国旧贵族的确想方设法影响朝政。

扶苏紧张地道:“七妹妹,若无实据,不可妄言。”

七*:“长兄担心婳儿进言父皇*光他们么?多虑了。”

秦始皇本也以为她是那样的意思,闻言问道:“那你有何建议?”

七*:“父皇,何不将他们迁往人丁稀少、土地肥沃之地?”

从她说有想法开始,扶苏便不再发言,安静的听她说,此时急道:“不可!放虎归山,易酿成大祸!”

他想留六国后裔的命,但并不想让他们成为大秦的敌人。

七*:“长兄莫急,并非简单的迁出去。其一,不可迁往原籍;其二,打散其家族,各分一支,迁往不同的地方。”

秦始皇想了一想,只觉此计大妙。

分而化之,分而治之。过上几年,六国后裔便泯然于秦人矣。

这可比将他们拘在咸阳强得多。

赞道:“婳儿小小年纪,竟有此见解,大善!”

七*暗道一声惭愧,这可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娄敬献给刘邦的策略。

不过,华夏历史中刘邦占了秦朝多大便宜,秦朝公主用他一个策略算得了什么?

那时关中地区因连年战乱,不复秦时的富庶,十室九空。

娄敬便建议刘邦将人迁往关中。

现在关中繁荣得很,人口也多,不适合接收六国后裔。

但没关系,大秦疆域辽阔,定有安置之地。

扶苏也惊奇地道:“七妹妹,这等好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七*微笑道:“婳儿只是想着,人若是无所事事,就有空闲胡思乱想。给他们找点事做,也就没有闲暇算计大秦。”

秦始皇看向扶苏,恨铁不成钢地道:“学学你、妹妹!”

扶苏真诚地道:“七妹妹,为兄拙笨,往后若有惑,还请七妹妹不吝赐教。”

七*:“长兄言重了!”

秦始皇看着他们兄妹情深的模样,甚为开怀。

但再一想到扶苏真想自刎,情绪又低落下去。

七*真不想看见这样的秦始皇,便道:“父皇,正如惠文王所言,于后世千秋万代,每一户人家的窗台,我大秦的明月必朗照之!”

秦始皇重复一遍,细细咀嚼,只觉这话豪情万丈,实在太合自己心意了。

但是,“惠文王说过这句话么,为父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等豪迈之语,如果听说过,他一定不会忘记。

七*微怔,莫非自己记错了?

001用尽洪荒之力,从小黑屋里挣扎着探出头来,叫道:“宿主大人,你弄混了,这是电视剧里的台词,不是真实历史啦!”

秦始皇:“婳儿,你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七*:“......不记得了。”

秦始皇甚为遗憾,道:“下次若看到类似言辞,记得告诉为父。”

七*:“诺!”

从七女儿这里收获良多,秦始皇终于有心情跟长子谈心了。

“婳儿,你回去罢,为父跟你长兄说说话。”

七*告退。

已被放出小黑屋的001不解地道:“宿主大人,你不是要争储君之位吗?为什么要给扶苏和陛下单独相处的机会,万一扶苏重获父爱怎么办?”

七*:“扶苏不是坏人,本宿主也不是坏人。”

扶苏若有治国之能,她很乐意做个米虫公主。

她想当大秦之君,不是想跟扶苏争宠,更不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地位。

而是因为,舍我其谁!

22.

秦始皇是个行动派,次日上朝,便跟群臣商议迁六国后裔之事。

七女儿心细,昨晚又来找他,说迁离之前,最好给他们改新的姓氏。

姓氏的作用很大,数代之后,血缘渐渐远了,凝聚一个宗族靠的不是天然的血脉,而是姓氏。

同一个姓氏才是一家人,姓氏不同,慢慢的也就生疏了。

群臣反应各异,但能坐在朝堂上的,都没有蠢人。

仔细一想,便知另取姓氏、分宗迁居之后,六国后裔便如一盘散沙,再也不能威胁大秦。

蒙毅第一个表示赞同,“此计大妙,陛下深谋远虑,臣等望尘莫及!”

其他大臣不甘示弱,绞尽脑汁,花式吹捧始皇陛下。

用词虽然越来越华丽,却也是心中所想,并非纯粹拍马屁,只是稍微夸张一点点而已。

等他们赞美完,秦始皇笑道:“哈哈,此计并非出自朕,而是七公主所献。”

群臣暗自咂舌,自打陛下出巡回来,七公主嬴伊婳就成了他面前第一得意人。

各地献来的珍奇之物,任七公主挑选,平日也习惯将七公主带在身边。

七公主若是位公子,只怕长公子扶苏地位难保。

蒙毅先是一愣,随即大声道:“臣曾听闻,虎父无犬女!七公主天资聪颖、秀外慧中、兰心惠质、雍容端方,也是因为有陛下这样的生身之父!”

他左右两边的大臣,纷纷侧目,暗自鄙视,恨不能堵住他的嘴。

一句话既奉承了七公主,也奉承了陛下。

堂堂上卿,这般谄媚,要脸不要?

何况,好话都被你说尽了,你让我们说什么?

大家读的书都差不多,为何你与众不同?

然而,蒙毅说的全是真心话。

他被秦始皇打发去会稽祷告山川,完事后迅速追赶銮驾,但一直没追上。

等回到咸阳,见了秦始皇,才知赵高、李斯、胡亥等人做下的事。

秦始皇对他极其信任,没有任何隐瞒,连自己死而复生都说了。

蒙毅惊骇之余,对七公主充满了感激。

如果不是她哭醒陛下,不但他们兄弟要糟,大秦也要糟!

赵高,就是个狡诈小人!

仗着陛下惜才,以前就露出了肆意狂妄的本性,触犯秦法。

自己依法.治之,定他死罪,他却找陛下哭诉,陛下念及他平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被他说动了,特赦之,还恢复他的官职。

从此,赵高就视蒙氏一族为仇敌,若是得势,绝不会放过蒙家。

陛下也说了,赵高赐死长公子的伪诏上,也带上了兄长蒙恬。

长公子绝不敢违背陛下的意愿,兄长到时进退无路,也只能随着长公子自裁。

就连自己,只怕也逃不出他们的毒手!

胡亥连手足都*,凭什么放过他?

这样的人当了皇帝,又有赵高、李斯这等奸人,大秦还有什么未来?

蒙毅后怕不已,若无七公主,蒙家大难临头,大秦风雨飘摇!

七公主是蒙家的救命恩人,于大秦更是居功至伟!

蒙毅为表谢意,回家翻箱倒柜,收拾了几大车礼物送入七公主宫中。

没想到这迁居六国后裔之计,竟也是七公主提出来的!

聪明,绝顶的聪明!

蒙毅只觉得如何夸赞七公主都不为过,再多的赞誉她都当得起。

朝中无一人反对,秦始皇便下令由蒙毅主理此事。

蒙毅:“陛下,既然是七公主献的计策,若有不通之处,臣能否请教七公主?”

秦始皇:“可。”

此后数日,蒙毅忙于六国后裔迁居,果真遇到一些问题,但他一个外男,不好出入内宫,只能请秦始皇代为询问。

始皇陛下公务繁忙,不耐烦当传话人,索性让七女儿当他的副手。

期间总有一些事情要禀报给陛下、知会同僚,蒙毅怕自己说不清,请七公主上朝。

秦始皇先是讶异,后来一想,有何不可?

女眷上朝不多见,但朕是开天辟地第一个皇帝,朕的女儿,为何上不得朝?

于是,七*就光明正大上朝了。

位置很靠前,只在扶苏之下。

23.

蒙毅细细研究了大秦疆域图,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选了安置之地。

他还跟七*解释:“分得越散越有益,且这些安置之地附近都有大军驻扎,不怕他们生事。”

若生事,就是给大秦灭他们的借口。

七*称赞道:“上卿选得好。”

蒙毅笑道:“若非公主妙计,臣等也想不到此节。”

跟七公主接触越多,他就越是惊奇佩服,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公主,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心胸眼光,大智大才。

诸多公子公主中,最有陛下神采的就是她!

若就此埋没于后宫后宅,实在可惜。

而且据他观察,七公主也不满足于做个平常贵女。

是以,他才恳请陛下让七公主上朝。

现下是为了迁居六国后裔之事,等这事结束,还会有别的事情出现。

七公主若是愿意,他定助她在朝中立足。

蒙毅不知,七公主对他也是越来越欣赏。

他选的这些地方,初看符合七*“人丁稀少、土地肥沃”的标准,再一细看,还有深意。

首先,安置之地周围便有较大的城镇,人很多,安置下去的六国后裔很难形成国中之国,处于被包围中。

其次,他将六国后裔安排到各自曾经的敌国去了。

六国之所以无法结成合作无间的联盟共同对抗秦国,就是因为各国之间也有利益纠纷,照样人头打成猪脑。

比如,燕国和齐国是一对冤家,韩国常被魏国、楚国欺负,楚国和齐国也时常发生大战,赵国跟燕国也是仇敌。

蒙毅就把燕国王室后裔安排到齐国,把赵国王室后裔安排到燕国,把楚国王室后裔安排到韩国,其它以此类推。

他甚至还精确到燕国王室最恨的是齐国哪位将领,将其安排到该将领的家乡。

001:“夺笋啊,这位大哥夺笋啊!”

七*:“笋不好吃吗?”

001:“......好吃。”

这么一来,六国王室、贵族后裔能仰仗的只有秦朝了,若不想被当地人欺压,只能抱紧秦朝的大腿。

过上一两代,谁还记得当年的山.东六国?

不得不说,蒙毅真是个人才,玩政治的一把好手。

华夏历史中,蒙毅祷告山川回来,被胡亥囚禁于代郡,他的兄长蒙恬不愿莫名其妙地自*,被囚禁于阳周。

蒙氏原是齐国人,蒙恬、蒙毅的祖父蒙骜投效秦昭襄王,颇受重用,兄弟俩的父亲蒙武曾为王翦副将,随其攻打楚国,立下大功。

经过数十年的经营,蒙氏一族在秦国有了相当大的影响力。

因而,长公子扶苏死后,胡亥就想释放蒙毅,但赵高早对蒙毅恨之入骨,日夜毁谤。

还说,陛下早就想立您为太子,都是蒙毅阻拦。

听了这句话,胡亥怒火中烧,觉得蒙毅还是死了的好。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秦始皇从来没有想过将大秦交给胡亥。

子婴极力为蒙毅求情,举了赵王迁、燕王喜、齐王建的例子,说这三位君主都是因为诛*忠臣以致亡国,请求胡亥吸取他们的教训,不要*害忠于大秦的蒙氏一族。

但胡亥是听得进良言的人吗?

显然不是。

派使者去*了蒙毅。

蒙毅情商极高,死前还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话,也没在明面上骂胡亥,只是劝他正道治国,以免犯下大错被天下非议。

可能使者也被他感动了吧,才会记了下来,让后人有机会在史书上看到。

蒙毅一死,胡亥一不做二不休,又派人去阳周*蒙恬。

实在找不到理由,就说“你本来就有许多过失,且你兄弟蒙毅犯下大罪,牵连了你。”

言下之意,要怪就怪蒙毅吧。

蒙恬才不信他们的鬼话呢,激愤之下,说“我家从先人开始,为秦出生入死已有三代。如今我统领着三十万大军,虽然身遭囚禁,然而以我的势力,只要我想,依然可以起兵造反。但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守义而死。”

“因为,我不敢辱没先人的教诲,也不敢忘记先主的恩情。”

但蒙恬还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上天,竟无过而被处死?

想了半天,归因于修万里长城时挖断了地脉,致使上天降罪。

随后吞药自*。

001:“蒙氏兄弟真是死得冤啊!”

七*:“比窦娥还冤。”

无论是在外领兵的蒙恬,还是在京为官的蒙毅,面对胡亥的屠刀,其实都有一搏之力,但他们都选择了死亡。

为的是什么?大秦的稳定。

兄弟俩对大秦的忠义,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而如果扶苏当时不自刎,想必又是另一番情形。

三十万秦军在手,扶苏又是深受先帝宠爱的长公子,都不需要打,朝中文武、宗亲贵胄绝不会奉胡亥为帝,只会等待扶苏。

当然了,这一世有七*在,这样的悲剧不会再发生。

七*还觉得,蒙氏兄弟这么年轻,大可再为秦朝辛劳几年嘛,三朝元老有点悬,但当个两朝元老还是有可能的。

前提是他们足够命长。

001:“黑,宿主大人你真黑,想让人家给你打一辈子的工!”

七*:“你个智、障懂什么,闭嘴。”

有些人的人生意义在于享乐,比如胡亥。

但有些人的人生意义在于体现自己的价值,比如蒙氏兄弟。

累点怕什么?有价值就行。

24.

六国王室、贵族、豪强后裔,初闻让他们搬离咸阳,欣喜若狂。

谁乐意离嬴政那厮这么近啊?

万一他忽然动了*念,逃都没法逃,只能任人屠戮。

离开咸阳乃是天大的好事,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数年之后,焉知不能聚集大军反攻暴秦?

等知道需要改姓分宗、分散迁居之后,众人怒了,自周朝至今,谁听过这等骇人听闻的毒计?

若是从了,就等于族破家灭!

国亡了还是小事,只要家族在,故国可以再立,但家族若是破灭了,还有什么指望!

嬴政,你好狠的心!

大家都是存在了几百年的世家名门,往前数上几代,全是周朝诸侯,有着同僚情谊。

你们秦国赢了,我们也认了,怎还要坏我们的传承?

听说这毒计是嬴政的七女儿嬴伊婳想出来的,真是跟她爹一样的狠毒!

遂推出几人去与蒙毅理论。

蒙毅口才上佳,思维敏捷,引古喻今,侃侃而谈。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陛下让你们活着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要知足。

被推出来的几个领头羊知道是这样的道理,但嬴政既然不*他们,就应该善待他们以博名声,为何罔顾人伦、拆散骨肉?

这岂是明君所为?!

当时七*也在,悠然回了一句:“若是不愿,便继续留在咸阳罢,父皇也舍不得你们离开。”

这话一出,大家转身就走,走得还很快。

急着回去收拾行李。

改姓氏很可怕,被分到仇敌之地也很可怕,但这两者的可怕程度,根本及不上嬴政!

万一他因众人的闹腾改变主意,不许大家走了,那才是祸事!

他们这几个领头的人,会被大家打成猪头。

蒙毅看七*的目光中带着笑意,“呵呵,顽皮。”

七*微笑:“父皇的名头很好用。”

还有几位老族长心下不甘,去找往日有来往的长公子扶苏。

长公子温厚仁德,必会劝谏嬴政。

但都吃了闭门羹。

自打那晚和秦始皇密谈一夜之后,扶苏就关门谢客,自闭了。

七*受秦始皇之托,前去看望他。

因她打着皇帝的旗号,扶苏府里的人不敢拦她,她得以直入内室,见到了正在发呆的扶苏。

扶苏披散着头发站在窗前,穿着普通常服,也未佩带饰物,自觉憔悴,不好意思地道:“让七妹妹见笑了。”

但看在七*眼里,他风华不减,还是那个丰神如玉的陌上公子。

“长兄,你还好么?父皇很担心你。”

扶苏沉默许久,道:“七妹妹,为兄真的错了么?”

他没有具体说明,但七*知道,他问的不只是依诏自刎这件事,还有一贯以来的政治主张。

七*:“无错!”

扶苏眼中有了亮光,“你真这样觉得?”

七*:“婳儿不说假话。但是......”

扶苏急道:“但是什么?”

七*:“但是有的事情,看着是对的,却未必正确。”

扶苏长叹一声:“很难,七妹妹,很难啊!”

001冒出来:“难就让给宿主大人吧,亲爱的扶苏公子!”

七*将它关进升级版小黑屋。

“长兄,婳儿觉得,你太看重你自己了!”

扶苏一惊:“七妹妹,为兄绝非自私之人!”

七*:“不是自私。而是,你应该看得更大,考虑得更多,目光不要只在自己身上!”

私德无缺,又有什么用?

一国之君,从来不能用好人、君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25.

当一个好皇帝,比当一个好人困难得多。

好人的标准很简单,只是做起来难而已。

好皇帝却连固定的标准都没有。

隋炀帝修大运河,繁荣了江都、余杭、涿郡等城市,促进了南北经济、文化交流,并维护了全国的统一。

是不是大有作为?

但隋朝的灭亡,便有一部分是因为大运河。

隋炀帝本人,也因开通大运河被骂出了翔。

宋仁宗,实际上是个挺无能的人,史书上的评价是“无定志”,又说他朝令夕改,致使“吏无适守,民无适从”,后来还得了精神病。

但当朝官员对他的印象都很好,议定的庙号是“仁宗”,这可是封建时代官员对皇帝的最高称赞。

这让隋炀帝找谁说理去?

不过,如果隋朝没有灭亡,隋炀帝在史书上的评价绝不会这么低,说不定还能跟汉武帝相提并论。

所以对于皇帝而言,让国朝延续下去才是重中之重。

历史由胜利者书写,亡国之君,在史书上没一个是好人。

尤其大秦,是亘古第一个统一的、高度集权制的封建王朝,驾驭难度极高。

扶苏的品性属上上等,能力勉强能算中上,但想要统御大秦,显然还是不够。

就连秦始皇自己,只怕也没有感到多轻松。

着了魔一样的求长生,大约也是想向上天再借五百年,好让他完成大秦的平稳过渡。

听了七*的话,扶苏还是不明白,茫然道:“七妹妹,为兄的目光并没有只在自己身上啊!”

七*:“长兄,你是谁?”

扶苏:“......我是你的长兄扶苏。”

七*:“不,你是大秦的长公子,还是父皇最为重视的儿子!你不应该只是一个具体的人,还应该是大秦意志的延续!”

扶苏先是一怔,随后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得话。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那一晚,父皇已跟他说了许多,但都没有此时七妹妹的话来得震撼。

此前接到伪诏便想自刎,是出于身为人子的孝道。

可那孝道,是他扶苏一个人的孝道。

如果他像七妹妹所言,考虑到大秦长公子的责任,便不会那么冲动。

胡亥、赵高、李斯的奸计若成,大秦将不再是大秦,不是被胡亥败了,便是被赵高或李斯夺了。

而他扶苏,是大秦的千古罪人!

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历代秦君,更无颜去见父皇!

七妹妹没说错,他真的过于关注自己的感受,忽视了大局。

蒙恬将军当时应该也很失望罢。

小黑屋里的001听得心痒痒,可惜发不了言。小黑屋升级了,它用尽力气也逃不出去。

暗想宿主大人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要提醒扶苏?万一他醒悟过来,还有你什么事?

正吐槽着,就见小黑屋上空飘过一行金光闪闪的大字:本宿主无所畏惧。

001:......本系统真是服了你。

扶苏沉思了许久,起身向七*郑重施礼,“多谢七妹妹点拨!”

“长兄客气了!”

七*侧身闪开,不受他的礼。

别看她这会儿说得头头是道,那是因为这段历史已经发生过,她等于是复盘,自然而然占了先机。

若是第一次经历......嗯,就算是第一次经历,她相信自己也比扶苏强。

剑修,就是这么自信!

扶苏之所以是现在的扶苏,其一是因为环境。

秦始皇对扶苏煞费苦心,从小延请名师,着意栽培。

老师们尽心尽力,按照贵公子的标准培养他,他也不负众望,成长为风姿卓绝的长公子,一位真正的君子。

但什么样的老师能教他帝王之术?

只有秦始皇可以。然而那正是征伐六国的紧要关头,秦始皇太忙了,没空亲自教导。

而且,扶苏在蜜罐子里长大,太过一帆风顺了。

秦始皇幼年时、少年时经历的那些苦难,他一样也没有经历过,有点天真。

意志也没有得到过锤炼,较为软弱,轻易便被儒家笼络了去,一心要施仁政。

类似的情形,还发生在朱元璋和长子朱标身上。

都是父皇铁腕治国,长子温厚纯良,深受儒家影响。

儒家不是不能用,但主次要分清。

一个朝廷若用儒家,应该是朝廷选择了儒家,而非儒家主导朝廷。

扶苏和朱标,都是本末倒置了。

其二是因为资质,但这不是扶苏的错,只能怪上天。

他若晚出生一百年,有可能成为大秦一代名君。

扶苏又道:“以往,为兄一直觉得父皇太急,如今想想,着急的可能是为兄。”

七*:“是有点急。”

仁政比暴政可难多了,需要的条件也更多。

26.

兄妹俩畅谈大半天,扶苏心结也解开了,次日特意接七妹妹一起上朝。

这个时代很有包容力。

但也有可能是秦始皇威望太高。

他说让七女儿上朝,文武百官一个反对的都没有,还特别注意表情管理,力求平静淡然,就像公主上朝是常态一样。

扶苏更没有反对的意思,觉得本该如此。

父皇勤于政事,难有闲暇,七妹妹这么聪明,早该为父皇分忧。

秦始皇上殿,看到最疼爱的一双儿女都在,长子眉宇间也没了往日的郁结,便知他定是想通了。

暗道还是婳儿厉害,扶苏若能从此改变,是大秦之福。

心里很是高兴,听到官员奏报某处有人骂大秦都没生气,只吩咐按律处置。

两个月后,迁居六国王室、贵族后裔之事也进了尾声,所有该走的人都走了,临行前还上表感谢始皇陛下的恩德。

秦始皇也赐下些咸阳土特产,祝他们早日到达新的家乡。

随后公开表彰蒙毅和七女儿此事办得圆满,赏了好些珍奇之物。

少了六国后裔,咸阳的风气也为之一轻,大秦宗亲贵胄不用再绷着,空气都快活了几分。

这日,七*下朝回内宫,快到自己的白露殿时,遇上一行人。

七*福礼,“郑夫人!”

郑姬温柔地道:“怎敢受七公主的礼,快快请起。”

话是这么说,还是受了礼。

七*:“郑夫人,有事找婳儿么?”

郑姬笑道:“无事便不能来看七公主?”

七*:“自然可以,请!”

当先走向白露殿。

华夏历史中,扶苏的生母是谁没有定论。

一说是楚国贵女,证据是秦始皇的父亲嬴异人认了华阳夫人为母,才得以立为储君。

华阳夫人来自楚国,为了保证楚国在秦国的影响力,定会为嬴异人、嬴政父子纳楚国贵女为妃嫔。

一说是郑国贵女,证据很简单,“山有扶苏”是郑国民歌。

都说战国七雄,其实还有很多小国家,“七雄”是诸侯中实力较强、存在时间较长的。

郑国乃周宣王之弟姬友的封国,后被韩国所灭。

但在这个时空,扶苏的生母很明确,就是郑姬。

能生出扶苏这样的儿子,郑姬自也不是寻常的美人,肌肤胜雪,乌发如云,五官极为精致,美得动人心弦。

可惜,她虽然是位绝代佳人,生下深受秦始皇宠爱的长子,却没捞到皇后之位,连主理后宫之权都没有。

秦始皇对她的感情,和对其他妃嫔的感情一样,几近于无。

统一天下后,咸阳宫中装满了各国挑选来的美女,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但秦始皇从不流连后宫。

也许在他眼里,各国美人只是战利品,可以收藏,但没必要随时赏玩。

美人哪有大业的吸引力大?

白露殿中,七*请郑姬上坐,又令宫女们奉茶。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七*知道郑姬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

但她也没想到,郑姬开门进山就说:“七公主,本宫虽不是公主的生母,但也能厚颜称一声庶母。有几句话,不得不嘱咐七公主。”

七*:“什么话?”

郑姬正色道:“男女有别,公主是女子,自有女子该做的事。怎能上朝跟男子混杂在一起?”

七*:......

001:“天!这位郑夫人的美貌,是用十世智商换来的吗?”

郑姬又道:“公主年已十五,该相看夫婿了。六礼走完,正好出嫁。这段时日便不要外出了,留在宫中收收心罢。”

七*持续无语中。

她早知会有人来找她的麻烦。

公主上朝毕竟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定会引起各方不满,大家不敢质疑秦始皇,就只能来找她。

她等着看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是谁。

没想到,这人会是扶苏的生母。

毫无疑问,她被某些人当枪使。

如果扶苏遗传到生母的智商,那可就糟糕了。

郑姬还在以一副为你着想的口吻说道:“七公主,任你是公主之尊,也要知道些女儿家的贞静贤淑,往后才能与夫婿琴瑟合鸣......”

七*容忍她说到现在,是看在扶苏的面子上。

这时听不下去了,一手扶着头,垂眸道:“累了。”

麦穗忙道:“公主快去歇息!”

扶着七*进了内室。

青荇和白菘笑着致歉,说等七公主身子好了,定去聆听郑夫人的教诲。

郑姬极为恼怒,又不敢严斥她,只得讪讪的离开。

回到自家宫殿还余怒未消,跟贴身宫女说七公主无礼,要让儿子给自己出气。

未到掌灯时分,郑姬接到贬为“七子”的诏令,还被禁足一年。

这下儿子都见不到了,更管不了七公主还上不上朝。

郑姬气得大哭了一场。

贴身宫女听着她的哭声,心里半点触动都没有。

早劝她不要去招惹七公主,不要给长公子树敌,她非要去!

唉,有这样的母亲,长公子真可怜。

27.

秦始皇掌控欲极强,虽不流连后宫,后宫发生的事却鲜少有他不知道的。

某些事情不管,是因为觉得没必要。

但郑姬竟然敢欺负到婳儿头上?!

他那气度不凡、灵慧天成、上天眷顾的七女儿,他都舍不得说句重话,郑姬竟敢训斥她?

这是要疯啊!

于是不等七*告状,立刻收拾了郑姬。

再让蒙毅一查,查出幕后之人是一位固执的嬴姓宗室,认为公主上朝违了天理,又不敢直面秦始皇,索性找人在郑姬面前说小话。

说七公主上朝,分了长公子的权。

郑姬本就觉得七公主有失体统,闻言深觉有理,便想帮儿子的忙,劝七公主回内宫,当个本分守礼的公主。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秦始皇派去的人问什么她说什么,半点没隐瞒。

秦始皇都气笑了。

若论光明正大这一点,扶苏和郑姬还真是一脉相承。

回头一想,七女儿还是受了委屈,便大笔一挥,赐她封号“明德”。

这个时期,公主们还没有正式的封号,通常称其排行。

直到汉代,册封公主才有了系统的规定和制度,一般皇帝的女儿为公主,姐妹为长公主,姑母为大长公主。

食邑某地,封号便是某公主。

七*这“明德公主”的封号,就跟“皇帝”这个称号一样,具有开创性。

001:“呵呵,始皇陛下真是宠爱宿主大人啊!”

七*:“你懂什么。”

“明德”是美称,但七*不禁想到,周公主张 “明德、慎罚”,可能秦始皇是从中得到的灵感。

而周公,辅佐了周武王、周成王两代。

也许秦始皇潜意识中,是将她定位为辅佐扶苏的良臣。

七*也不气馁,这还早着呢,始皇陛下迟早会认识到,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扶苏直到次日才听说了生母*好事,一脸羞愧地跟七妹妹道歉。

母亲就是这么没头脑,他也很烦恼啊!

七*大度地表示没关系,长兄是长兄,郑夫人是郑夫人,她绝不会迁怒。

扶苏越发歉疚,亲自走遍咸阳大街小巷,为七妹妹搜罗了许多宫中难得见到的民间小玩意儿。

像什么小泥人、竹蜻蜓、有着彩色翅膀的蝴蝶等等。

花费不了多少钱,却真正用心。

七*还能说什么?只能好好思考他的出路。

扶苏自有其闪光点,当不了君主,也未必要当无所事事的闲王。

过得四五日,南征百越的大军有军报传回,道是诸夷已服,请求始皇陛下从中原迁人过去,以充实岭南之地。

蒙毅暗道可惜,这军报要是早来一个月,他就能将六国王室后裔塞一部分进去,让他们在岭南生根发芽。

这会儿没办法了,刚安置下去又让人家搬走,太不厚道。

秦始皇大喜,令众臣商议此事。

见七女儿眉头微皱,便道:“婳儿有何看法?”

看法是有的,只是不方便在朝堂上说。

七*:“儿臣初闻此事,不敢妄言。”

秦始皇便知女儿真有想法,下朝后让她陪自己用午膳。

吃完笑道:“现在只有咱们父女了。婳儿,畅所欲言。”

七*:“父皇,充实岭南之事,儿臣无异议,儿臣只是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秦始皇:“说!”

七*:“岭南离咸阳这般远,任嚣、赵佗若是生了异心,可如何是好?”

秦始皇活着的时候,任嚣、赵佗看似都是忠臣,秦始皇一死,中原陷入混乱,他们就生出了割据之心。

任嚣自己来不及,临死前还叮嘱赵佗切断岭南通往中原的道路,自己立国称王。

秦朝五十万大军,等于是白为赵佗做了嫁衣裳。

这支大军若打回中原,秦朝不一定二世而亡。

虽然此时任嚣和赵佗还没有异状,但七*相信,他们对大秦的忠心已经打了折扣。

有句话说得对,天高皇帝远。

28.

若是以前,秦始皇可能觉得七女儿杞人忧天。

赵佗本就是老秦人,没什么可怀疑。

任嚣虽非老秦,但在秦武王时期,任家祖上任鄙就因有扛鼎抃牛之力,得到秦武王的赏识。

此后任家一直在秦生息,对大秦忠心耿耿。

按理来说,这两人都值得信赖。

但秦始皇死过一遭,发现自己看错了胡亥、赵高、李斯、扶苏这四个人,眼下没那么肯定了。

他活着时个个俯首帖耳,万一他出事呢?

况且,孙武曾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任嚣、赵佗若是仗着五十万大军割地自立,*了他们家人也无济于事。

“婳儿可有良策?”

如何节制领兵在外、手握军权的大将,是各封建王朝的一大难题。

若心存猜忌,不给予足够的信任,有可能功亏一篑,例如岳元帅。

若权力给得太多,也有可能黄袍加身、兵变篡位,例如赵匡胤。

其中的度要怎么衡量,很难把握。

别说七*只是元婴剑修,就算是化神大能也拿不出合适的办法,除非用上法力。

好在,七*去过华夏现代,知道一种行之有效的策略。

哪怕不能全部照搬,只要学到四、五分精髓,也能将几十万秦军控制在朝廷手中。

七*:“不敢说是良策,只是一点浅薄的想法。”

秦始皇:“说来听听。”

七*:“父皇,儿臣以为,军中应常设一职,专司将士们的教化。”

秦始皇:“教化?这也是儒家之言。”

七*:“儒家、法家、墨家,尽可为大秦所用!”

秦始皇击掌:“正是!”

又道:“教化何物?”

七*:“忠君、忠秦、五伦!”

001:“宿主大人,你要用思想武装秦军?这,这,太超前了吧!”

七*再一次将它关回小黑屋。

历史已经证明,儒家对于维护一个王朝的统治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七*从来不反对扶苏拥护儒家思想,她反对的是扶苏被儒家洗了脑。

说白了,儒家于个人,可以是一种提升自我修养的方式,但于国家,只能是工具。

若尽信了儒家,大祸不远。

另一方面,这个时期的儒家还没有被后世曲解,所提出的道德伦理关系值得推崇。

五伦,指的是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等五种人伦关系。

孟子认为,君臣之间有礼义,故应忠;父子之间有尊卑,故应孝,兄弟手足之间乃骨肉至亲,故应悌;夫妻之间挚爱而又内外有别,故应忍;朋友之间有诚信之德,故应善。

都是极好的道理。

秦始皇刻苦好学,博览群书,自然也知五伦之意。

道:“婳儿也和你长兄一样,甚为欣赏儒家。”

七*:“需要什么,咱们便用什么,管它什么根底。”

说完,父女俩相视一眼,齐声大笑。

秦始皇极为畅快,他创下不世伟业、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君主,胸怀眼界无人能及。

这么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提出让他眼前一亮的策略。

唯独七女儿,屡屡让他惊喜。

忽然冒出个念头,大秦若交到婳儿手里,自己立时死了也没什么不放心。

但有个问题,婳儿出嫁后,江山还能不能姓嬴?

只能招赘,可好男儿谁愿入赘?

婳儿不一定愿意将就。

不,想远了,扶苏已有改观,不似之前那般迂腐。

婳儿,可为辅佐扶苏的贤良公主。

但,终归还是不尽如人意。

只叹婳儿不是男子。

七*不知秦始皇为什么忽然面露遗憾,问道:“父皇,可有什么不妥?”

秦始皇:“并无不妥,但此事繁杂。婳儿,你回去后好好理一理,上道奏疏。”

七*:“诺。”

回白露殿后,铺开纸张就开始写。

多亏了那位穿越同仁赵胜,提前发明出纸张,否则她现在就是拿着把小刀刀刻竹简了。

华夏历史记载,秦始皇每天处理的奏章有定额,完不成就不休息。

定额多少呢?秤取一石。

秦时一石,约合30.8公斤,如果每简有38个字,一石则有31.79万字。

也就是说,秦始皇一天要看的文字有30多万。

还不只是简单的看过就行,得做出相应的处理。

勤奋得令人发指。

这个时空的秦始皇同样沉迷于工作不可自拔,东巡回来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忙政事。

七*若不是有了上朝之权,也难以经常见到他。

其他公子、公主心里对父皇都万分敬爱,但没有胡亥的厚脸皮,若无要事,哪敢去打扰忙碌的父皇?

也就难怪父子、父女之间较为生疏了。

29.

七*的奏疏洋洋洒洒,极为详细。

她设立的这个职位名为“御督使”,代替始皇陛下于军中督导、教化众将士,有直接上书之权。

既是一个独立的体系,又与一军主帅相辅相成。

御督使的挑选极为严格,首先家世要清白,以老秦人为优;其次,个人素质要比较出众,能文能武,还要有口才。

选拔出来之后,须经过至少一年的培训,才能发往各军。

由谁培训呢?七*举荐长公子扶苏。

扶苏对大秦的忠心不用多说,又是一脑袋的仁义道德,做这件事情再合适不过。

由他教出来的人,忠诚度、品性应该没有问题。

至于能力嘛,挑选的时候就把不合格者剔除了。

但扶苏本人对此有疑议。

秦始皇找他商议此事时,他明知应该顺着父皇,却还是忍不住质疑道:“父皇,军中若设御督使,岂不是摆明了不信各军主帅?”

在他看来,这御督使就是安插进军中的眼线,各军主帅定会受到掣肘,若因此而对大秦产生不满,岂非得不偿失?

七妹妹这主意,不大好。

秦始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对,朕谁也不信,只信自己。”

扶苏:......

他听得出来,父皇在说气话。

看来他又惹父皇生气了,连忙谢罪。

秦始皇胸闷,不想跟他多说,让他去找七公主。

扶苏真的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到了白露殿,有些委屈地道:“七妹妹,父皇这一阵火气真大。”

七*无语。

她发誓,举荐扶苏,真不是为了让他再在秦始皇面前卖一次蠢,而是觉得他适合。

“长兄,你是否敢保证任嚣、赵佗对大秦永远忠诚?”

扶苏不假思索地道:“敢!”

七*:“......为何?”

扶苏:“任氏、赵氏数代忠于大秦,咸阳也有其亲眷,为兄不信他们会背叛大秦!”

七*:“长兄,你可知咸阳离岭南有多远?”

扶苏摸头不着脑,不知她为何问这个。

想了想,道:“约莫两千多公里。”

七*:“离得这么远,长兄可知他们每日做什么,想什么?”

扶苏刚想说“平定诸夷,安抚百姓”,忽想到这只是大的方向,他们每日具体做什么是真不知道,想什么也无从得知。

别说离得天远地远,哪怕他们就在眼前,自己也不会知道他们的想法。

七妹妹这问题,有点强人所难。

扶苏苦笑道:“人心隔肚皮,这我如何能知?”

七*:“既然不知,长兄又凭什么保证他们的忠心始终如一?”

扶苏沉默了。

七*又道:“长兄崇儒家,岂不闻孔子曾言‘不教而*谓之虐’,若事先不加以提醒警示,等任嚣、赵佗或其他将帅做出事来再诛*,长兄以为真的好么?”

“长兄,派遣御督使入军中,防患于未然,岂非两相得宜?您为何反对?”

扶苏:“......为兄只是觉得,将帅们为大秦拼*在前,我们再如此猜疑,会令他们寒心。”

七*一笑,“长兄,大秦可曾薄待有功之将?”

扶苏:“未曾!”

大秦奖励军功,二十级军功爵位制激励了无数将士。

只要勇猛*敌,最普通的卒子也能改换门庭,得到丰厚的奖励。

七*:“那又何来寒心之说?”

扶苏:“没有人喜欢受人监视!”

七*:“非也。倘若婳儿是远离咸阳的将帅,定会欢迎御督使入驻军中。因为这样一来,婳儿的忠心不用自己多说,自有人代为转达,也不用再害怕朝廷怀疑自己不忠。”

扶苏怔住,他还没从这方面想过。

七*又道:“但婳儿若有异心,若视大军为自家之物,定会百般抗拒御督使。”

顿了一顿,慢慢道:“所以,长兄,您现在是在为谁说话呢?”

扶苏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起身向七*深施一礼,疾步走出白露殿,去向父皇认错。

秦始皇拨冗见了他,听完他的陈述,叹了两声,没有过多责备他。

但也不让他再参与此事。

毕竟是钟爱了这么多年的长子,秦始皇不忍说他愚蠢,但也不能不承认,若论为君的资质,扶苏远不如婳儿。

婳儿啊,你若为男子,省了为父多少烦忧。

次日正式下诏,确立御督使之制,亲点明德公主嬴伊婳、上卿蒙毅,以及赋闲在家的老将李信,让他们负责培训御督使。

并且,明德公主为主,蒙毅和李信为副。

朝中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明德公主参政已成定局,往后不可将她视为寻常公主。

没有任何人反对秦始皇的决定。

君不见,上次那个指使郑姬为难七公主的嬴姓宗室,都被发配到穷乡僻壤去当土财主了。

他们可没那么头铁。

30.

李信万万想不到,自己还有被陛下再次重用的一日。

虽然不是率军打仗,但这“御督使”极为要紧,陛下肯让他参与,可见心里记着他。

能为这样的君主效命,李信觉得自己这一生很值,很值。

暗自发誓一定办妥此事,绝不让陛下失望。

接到七公主召他前去的命令,立刻起身,前往咸阳宫。

白露殿属内宫,男子出入不便,秦始皇便特意在外宫辟出一间宫室给七女儿理事,取名青霜殿。

蒙毅和李信几乎同时到达,齐齐给七公主施礼。

七*:“两位免礼,请起!”

也不客套,令宫女上了茶水点心,就开始阐述自己关于御督使一职的设想。

出于什么原因、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中间如何操作,奏疏上没写的,她在这里说得清清楚楚。

秦始皇让他们培训御督使,但人都还没选出来呢,培训谁?

因而第一步,是选人。

说完之后,七*问道:“蒙上卿,李将军,两位有什么想法?”

蒙毅和七*此前合作过,是老熟人了,在她面前并不拘束,笑道:“臣以为,选拔标准可以再高一些,不但需要家世清白,文武双全,还需有忠君之举。”

七公主所提“御督使”,他举双手双脚赞成。

因为,他的兄长蒙恬就是一方主帅,手下有三十万兵。

其中的苦楚,他明明白白。

在外人看来,蒙氏一族位高权重,但只有自家人才知道,蒙氏有多么的小心谨慎。

极怕自己出了差错,导致陛下怀疑蒙恬。

平心而论,陛下并不是胡乱猜忌将领的人,但那可是三十万兵啊,放在谁手里,陛下都会担忧吧?

兄长压力更大,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曾跟他说,不知道怎么向陛下表忠心了。

若有御督使随军,陛下就放心了罢?兄长也能安心睡个好觉。

也因此,蒙毅认为御督使最关键的便是忠君,才能什么的还在其次。

七*:“蒙上卿所言极是。李将军,您有何补充?”

李信是第一次和七公主打交道,没有蒙毅那般放松,恭恭敬敬地道:“军中多是粗人,臣以为,所选之人脸皮不能薄,还要能放下身段。”

七*微笑:“李将军这是老成之言。”

脸皮不厚,怎么能深入士卒中?

接下来多是蒙毅和七*讨论,李信很安静。

他的想法和蒙毅差不多,也赞同设置御督使。

毋庸讳言,御督使会分主帅的权。但秦军本就是陛下的,并不是主帅的私军,陛下派人去看着,有什么错?

何况,七公主说了,御督使不管打仗,军事上,一切听凭主帅。

御督使要做的,是在闲暇时教化士卒,使之认识到大秦的强盛、陛下的君威。

作为征战沙场十几年的老将,李信本能地预感到,御督使的存在,将让秦军更为强大!

七公主真是聪慧,竟想得出这种法子!

之前他还觉得陛下对七公主太过宠爱,有失偏颇,此时才知是应该的。

他自以为隐蔽地观察着七公主,越看越奇,七公主说话时那胸有成竹的模样,目光中不时闪过的锐气,和当年的陛下何其相似!

其实七*对他也挺好奇,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好几眼。

李信,很幸运。

秦始皇灭亡韩、赵、魏三国后,准备去灭楚国。

召集诸将,问多少人马才能打下楚国?

李信年轻气盛,说“不过用二十万人”,老将王翦比较保守,说“非六十万人不可。”

秦始皇那时也年轻,在朝中更喜欢激进的少壮派,例如李信。

不喜欢保守圆滑的老臣们,例如王翦。

再加上被之前那一系列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就信了李信,嘲笑王翦老了,区区一个楚国,有什么好怕?

王翦气得立时告老还乡。

秦始皇也不在意,派李信和蒙恬领兵二十万攻打楚国,被项羽的祖父项燕打了个落花流水。

李信死了七名都尉,损兵折将,大败而逃。

不过,蒙恬在这场仗中表现应该很好,才会在之后得到秦始皇的提拔。

这是秦灭六国中的最大一次败仗,秦始皇极为震怒,却没有处罚李信,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误,不能怪他。

亲自去王翦的家乡赔礼道歉,请王翦复出。

换个皇帝试试,不把李信*了泄愤才怪。

秦始皇却不但没那么做,还在后面的灭燕、灭齐之战中重用李信。

这种心胸,七*不能不服。

31.

过得三日,在蒙毅、李信的协助下,七*理出了御督使选拨、培训的章程,交给秦始皇过目。

受宠的皇帝女儿,享受着各种便利,随时可以直达天听,无人敢阻拦。

郑姬被降位份、禁足之前,还有几位妃嫔私下议论七公主不安分,现在没有了,全都安静如鹌鹑。

主理后宫的燕姬一见七公主,就笑得脸上开出了花。

其他人更不必提。

隐隐有将七公主当成秦始皇小号的意思,敬而远之,绝不敢给她添堵。

包括兄弟姐妹们,也大多如此。

七妹妹(七姐姐)竟敢跟父皇谈笑风生,太可怕,不,太厉害了!

看七*的目光中透露着钦佩。

秦始皇抽空看完章程,召了七女儿、蒙毅、李信三人来问询。

先对李信道:“有成,婳儿不通军务,以你之见,可有什么疏漏之处?”

李信毕恭毕敬地道:“回禀陛下,七公主才智非凡,并无疏漏。”

这三日下来,他只有一个感受,有其父必有其女。

唯有陛下这样的父亲,才能生出七公主这样的女儿。

闻一知十,触类旁通,对军中之事也颇为了解。

不像是深宫养出的公主,倒像征战沙场的将军。

除了不能亲自提刀上阵,她像是什么都懂。

这种天资,真是少见。

陛下还说她“不通军务”,谦虚了。

秦始皇看着李信,略有心痛,说了句与正事无关的话。

“有成,你近年来在忙什么呢?怎不进宫见朕?”

李信鼻头一酸,忙低头掩饰,道:“陛下,老臣在家教导儿孙,尽享天伦!”

曾经的李信无比狂傲,带着二十万人马就敢去灭楚国。

那一败之后,消沉了许久,陛下虽未怪他,他却不能原谅自己。

整个人性格大变,从意气风发变得谨慎寡言,如同换了个人。

陛下那般信他,他却辜负了陛下!

没有人知道,兵败之后,他想自*谢罪。

可是,他死了有何用?死一百次也不能弥补犯下的大错!

活着才能继续为陛下*敌!

哪怕从此成为军中笑柄,被天下人嘲讽,那也是他应该承受的。

秦始皇轻叹道:“有成,大秦已平定诸国,纵横四海。有些事情,你该放下了。自古至今,本也没有不败之将。你,是我大秦的功臣!”

御督使这件事,七女儿和蒙毅就能完成,非要带上李信,是秦始皇的私心,想借此让李信解开心结。

他不能忘记,初登秦君之位时,把持朝政的除了吕不韦,就是秦国老臣老将。

大家对他这个长在赵国的君王,也并不是很认同。

他只能慢慢培养自己的人手,李信就是其一,年轻、勇武、忠诚。

世人只知李信狂妄,二十万人就敢灭楚,却不知,那是他为了打击军中保守派,纵容着李信狂妄。

所以李信的兵败,有他的责任。

只盼御督使一事,能让李信重新振作起来。

他还不老,还能再为大秦效力!

李信已经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道:“让陛下忧心,老臣惭愧!”

君臣俩说起当年往事,一个安慰,一个流泪,场面极其感人。

蒙毅想劝解几句都插不上嘴。看一眼陛下,再看一眼七公主,暗暗期盼七公主也像陛下这般重情重义。

七*莫名奇妙,看我做什么?

等李信哭完,秦始皇就这份章程问了几个细节问题,便拍板定下。

拿到朝上廷议,也无人觉得不妥。

这倒不是曲意顺从,而是真的鸡蛋里挑不出骨头。

何况,自家子侄正愁无前途呢,若能选上御督使入驻军中,岂不美哉?

虽不能直接染指军权,也是极好的差使。

随后就开始了选拨。

这一次算是试行,只需三十人,报名者却超过五百,都是有名有姓人家出来的子弟。

看来大家的政.治.敏.感度都很高。

街头巷尾,老百姓也在激动地议论此事。

因为,选拨御督使不限门第,只要祖上居于秦地,三代清白,识文断字,略有些武艺,便可应选。

虽然识字的百姓不多,但这代表着,御督使是普通人向上爬的一条通道。

可以说,整个咸阳都被震动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子婴竟然也报名应选。

面对众人的诧异,子婴笑道:“怎么?宗室不可以?”

其实,还真不可以。

宗室子弟和军队,离远一点比较稳妥。

万一哪个主帅想学吕不韦,以军中的宗室为“奇货”,岂不是要生祸事?

但如果是子婴,七*可以通融。

秦始皇的孩子不死尽,都轮不到他继位。

子婴敢来报名,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

况且,七*本来就挺欣赏子婴。

这小子不错,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干脆利落斩*赵高。

虽说最后降了刘邦,那也是无奈之举。

家底都被胡亥、赵高败完了,让他拿什么拯救大秦?

32.

经过筛选,进入培训阶段的应选者共有一百人,还要在培训中淘汰七十人,竞争非常激烈。

但能进入这一阶段的应选者,心理承受能力都很强,不管心中如何忐忑,面上都镇定自若。

彼此间也不是针锋相对,而是绵里藏针。

太冲的人,可当不了御督使。

这种精神面貌,七*觉得不错,亲自鼓励了一番。

蒙毅、李信也各有勉励。

御督使怎么培训?七*早编好了教材。

主要有四个部分。

其一,贯彻忠秦、忠君、五伦的思想。

其二,如何教化军中士卒。

其三,如何摆正与军中主帅的关系。

其四,如何考核御督使。

她和蒙毅、李信并不时时教学,偶尔出现,把握大方向就行,平时由手下的官员照着教材上课。

秦始皇对她这种方式很感兴趣,召她前去,问了许多问题。

末了叹道:“婳儿聪慧,这手化繁为简极精妙。不只此事,很多事项上,都可以照做。”

七*:“父皇谬赞。儿臣只是觉得,事情一多就说不清楚了,逐条写下来为好。且凡事应有标准,有标准才能衡量成败。”

秦始皇目露赞许,“不错!”

刚被放出小黑屋的001忍不住蹦起来,“宿主大人,本系统跟你打赌,始皇陛下此时心里一定想着你为什么不是儿子!”

七*:“不赌。”

秦人本就喜欢制式化,制式化武器,制式化军队。

再来个制式化教学,秦始皇当然中意,由此对她更为喜爱,是瞎子都能看出的事。

御督使的培训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大秦忽然发生了一件事。

为戍守渔阳,朝廷大举征.兵,有个叫陈涉的人也在其中,还因身强体壮,被任命为屯长,和两名秦吏一起带着九百多服兵役者前往渔阳。

到了宿州大泽乡,忽遇大雨,道路被洪水阻断,无法通行,难以在规定的时间到达。

按秦律,失期当斩。

陈涉就说动同行者吴广,带着大家*了两名秦吏,举兵造反了!

可实际上,秦律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天灾,这种状况属于情有可原,戍守渔阳也非紧急军情,会从轻处理。

何况,就算他们无缘无故迟到,被处罚的也只会是秦吏和屯长,小卒子不会有事。

但他们*了秦吏,那可真是死罪了。

陈涉也许是不明秦律,也许是对秦朝心存不满,才会忽悠着大家跟他一起干。

七*算算时间,秦末大起义正是从此时开始。

没想到,秦始皇活得好好的,事情依然发生了,历史的惯性真强!

只是,华夏历史中,陈涉等人从起兵到兵败身亡历时六个月。

在这个时空,却不到半个月就被镇压下去了,陈涉、吴广都被秦军斩*于阵前。

之后也没有引起什么连锁反应,六国王室、贵族后裔老老实实呆在安置之地,并未响应陈涉反秦。

也是,秦始皇活着呢,几颗脑袋够砍?

至于项梁、项羽叔侄,可能还在会稽某个角落里。

若有机会,七*还真想见见赫赫有名的楚霸王。

陈涉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传扬开去,引来的只有嘲笑。

但七*知道,他没有说错。

为此专程去见秦始皇,道:“父皇,陈涉之言,您听说了么?”

她问得泛泛,秦始皇却立刻就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七*:“正是。”

秦始皇叹道:“此人颇有见识,可惜未能入朝。”

七*:“父皇,眼下是陈涉一个人发出此言,再过些时日,只怕会有更多人在心中琢磨。到那时,儿臣恐酿成大祸。”

她并非危言耸听。

先秦时期,个人上升的空间完全被世家名门垄断,普遍人很难出头。

以前的秦国还稍微好一点,可以凭军功搏个出身。

但平定天下后,除了匈奴和百越,也无大战可打。

百姓再想往上爬,已无路了。

然而,人的天性是想过好日子,没有谁愿意子子孙孙永为黔首。

长此以往,必然会产生巨大的社.会矛盾。

当这矛盾积累到无法调和的时候,就会被强行洗牌。

华夏秦朝的崩塌,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而这个时空的秦朝,已初露端倪,此时全凭秦始皇和秦军镇着。

两者若有一个不妥,同样会被汹涌民意掀翻。

秦始皇默然不语,半晌才道:“婳儿有何计?”

这个问题,他早已意识到了,苦思许久,都没有好办法。

没想到,婳儿竟然也有所察觉。

而扶苏,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吧。

33.

若是刚从坤元界出来的七*,听到秦始皇向她求计,估计只能大眼瞪小眼,拿不出什么有效的策略。

但现在不同了,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还当过皇帝。

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道:“父皇,儿臣想着,各地主官若能每年考察、选取民间俊才,举荐到朝廷,再由朝廷经过考核任官,便给黔首一个念想,也不致遗贤于乡野。”

这是刘邦首创、刘彻确立的察举制,介于世卿世禄制和科举制之间,在华夏盛行了三百多年,发挥过重要的作用。

001:“呵,宿主大人又抄汉朝的创意!”

七*:“错,这是历史的必然发展。秦朝若不亡,察举制肯定会出现。”

001自顾自道:“既然都是抄,为啥不抄隋唐的科举制?难道科举制不比察举制先进?”

七*:“走快了,容易摔跤。”

001:“什么意思嘛?”

七*嫌它烦,懒得解释,识海里化幻出巨手,提着它丢进小黑屋。

实行科举制有一个前提条件,民间识字率相对较高。

此时的秦朝,能写自己名字就算文化人了。

怎么科考?

强行实施,考中的也只会是高门大户的子弟,根本起不到为普通百姓打开一条上升通道的目的。

虽然赵胜发明纸张,降低了读书识字的成本,但知识依然被少数既得利益者垄断。

而且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还干过一件事,焚书。

焚的什么书呢?

史书非秦纪皆烧之,除了朝廷任命的博士官,私人不允许收藏《诗经》、《尚书》、《论语》等。

医药、卜筮、种树之书倒是可以保存。

从更高的层面来看,秦始皇焚书,的确造成了很大的文化损失,但站在他的角度,焚书有利于统治。

不管怎样,这书一焚,就更打击了民间求学的积极性。

想要达到可以开科举的程度,还要发展很多年,秦始皇大概等不到了。

但没关系,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就让察举制开这个头吧。

秦始皇细思七女儿所言,道:“让各地主官举荐,万一他们徇私呢?”

话才出口,自己倒笑了。

徇私怕什么?秦法等着他们。

七*:“至于朝廷如何考核,就需要父皇费心了。”

秦始皇目露慈爱,“明日,为父廷议此事,婳儿若有新的想法,大可在朝堂上说。”

婳儿的优点数不胜数,其中一项是不贪权。

虽然上朝,却很少发言,也未曾仗着他的宠爱玩弄权术或为自己谋私利,更没有联结党羽。

她有那个能力,可她从来不逾矩。

权力会让人沉醉,对此秦始皇深有体会。

婳儿却一直保持着淡然,这很难得。

七*:“诺!”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秦始皇也看不下去奏疏了,踱步到窗前,看天上的流云。

同时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将大秦交给婳儿,可不可行?

诸子女中,最肖父的就是婳儿!

甚至比他还有眼光,胸怀也可容纳大秦江山!

才智更是万万人中也难得一见。

只因为她是女子,便让大秦错过这样的君主么?

若真如此,是大秦的损失。

秦国出过很多女中豪杰。

秦昭襄王之母宣太后,执掌秦国朝政三十多年。

秦国在那个时期能够“东益地,弱诸侯,尝称帝于天下,天下皆西向稽首”,有秦昭襄王的功劳,也有宣太后的功劳。

还有华阳夫人,若不是她,秦始皇父子很难登上国君之位。

历代秦君的母亲或后妃,也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影响着朝政。

例如秦始皇的母亲赵姬。

所以,秦始皇虽没爱上哪位姑娘,却从不小看女子,更不会小看他那聪慧无比的女儿。

是啊,世上没有女主。

但,他是开天辟地第一位皇帝,他的女儿,为何不能是第一位女皇?

想到此,秦始皇心潮澎湃。

34.

巡视完一圈工地,蒙恬心事重重地回到居处,从暗格中取出蒙毅写来的信,又看了一遍。

他们兄弟几乎每个月都通信,还有一套自创的密语。

这可不是为了防着陛下,只是有些事情,不适合让别人知道。

看完,蒙恬沉默着取出火石火盆,把这封信烧了。

信上的每个字他都记得。

但他不知道,蒙毅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

蒙毅说,明德公主极好,担得起大秦,他要支持她成为储君。

蒙恬相信,明德公主肯定是极好极好的,听听她做的那些事情就知道。

于私,若不是她唤醒陛下,以他们兄弟和赵高的恩怨,蒙氏不会有好结果。

于公,后来她又提出分散迁离六国后裔、设置御督使之职、察举民间贤才等等,每一项都证明,明德公主有大才,远胜于长公子扶苏。

而且蒙恬也信任自家兄弟的眼光,他说明德公主担得起大秦,那她就肯定担得起。

但是,明德公主是公主不是公子啊!

尧舜禹,夏商周,及至诸多国度,未有一位女主!

宣太后当年虽有实权,也是因为大王之母的身份,并非女主临朝。

大秦,能开这个先例么?

想到这里,蒙恬心中剧震。

此前得知明德公主上朝,他以为陛下是在给长公子找帮手。

可听蒙毅这语气,长公子似被陛下放弃了。

始皇陛下旷古绝今,为常人所不能,也许真会摒弃“女主内、男主外”的陈见 ,扶持出一位女皇!

若真如此,蒙氏又该如何自处?

蒙恬忽一笑。

自然是跟随着陛下的脚步。

无论公主即位有多么的惊世骇俗,若是陛下的意愿,蒙氏自当遵从。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蒙氏因陛下而兴起,一心报效陛下!

蒙毅会说出想要支持明德公主这种话,大约也是看出了陛下的心思。

常年呆在陛下身边,若论对陛下的了解,蒙毅可入天下前三。

想通此节,蒙恬心情不再沉重。

陛下有意,蒙毅也认同,自己还有什么好纠结?

往好处想想,明德公主虽是女子,却比长公子强太多。

只要一记起那日长公子拔剑自刎,蒙恬就想抚额。

他是大秦的长公子啊!身上肩负着多大的责任!

怎能什么都弄不清就一死了之?

这样的长公子,若继了位,大秦会如何?蒙恬不敢想。

可能,只会比胡亥继位好上一些罢。

内心深处,蒙恬实际上并不喜欢长公子扶苏,因为他心太软了。

军中士卒犯错,按律当罚,长公子只要遇上,必会为士卒求情。

赏罚不明,这还让人怎么带兵?

蒙恬不得不承认,接受明德公主取代长公子这件事之后,他其实松了一口气。

“将军,王副将来访!”

蒙恬刚出内室,府中侍女便来报。

“快请!”

王离疾步走来,“将军!”

蒙恬笑道:“阿离来得巧,快坐。今晨小子们猎得一大虫,熬了一早上,正要请你来品尝!”

王离顿足,“将军啊,您还有心情吃大虫!”

看他这么急,蒙恬起身道:“出什么事了?”

王离:“您没听说么?朝廷要派御督使入驻军中!”

大惊小怪!蒙恬坐回原处,不以为然地道:“御督使代陛下教化士卒,省了我们许多心,好事。”

王离:“将军糊涂!这怎么会是好事呢?往后,咱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蒙恬:“咱们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王离一愣:“没什么见不得人!”

蒙恬:“那你为何烦恼?”

王离:“陛下这是要分咱们的军权!”

蒙恬厉声道:“阿离慎言!大军,本就是陛下的!”

王离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懊恼道:“恬哥,我不是那意思!”

蒙恬放缓声音,“我知道。”

顿了一顿,道:“阿离,你也不小了,说话之前要三思。御督使之事,你若想不通,可以询问王老将军,他必定赞同!”

王离的祖父,便是闻名天下的王翦,与白起、李牧、廉颇齐名。

被秦始皇请动,率领六十万大军攻打楚国时,为避免被秦始皇猜忌,各种自污,多次上奏要良田宅业,连部下都觉得他太过分了。

他却说,大王将秦国甲士尽委于我,若不如此,恐令大王疑我拥兵自立。

那时若有御督使,王翦就不必这么折腾了,秦始皇也不必担忧,君臣可自安。

王离也听祖父说过那时战战兢兢的心境,回过味来,惭愧道:“恬哥,让你笑话了。”

蒙恬:“你我世交,如兄弟一般,怎会笑话你?走走走,去吃大虫!”

王离:“可有美酒?”

蒙恬:“少不了你!”

心里暗自琢磨着,若有合适的机会,应让王家也认识到明德公主的不凡。

35.

时光倏忽,转眼过了半年。

御督使的培训初见成效,已淘汰了五十人,留下来的这五十人个个都是精英,态度不卑不亢,讲起道理一套一套的。

001:“呵呵,有那味儿了。”

七*也觉得不错,索性进言秦始皇,扩大规模,将这五十人都留下,做为首批试行。

秦军那么多,五十个御督使完全不够分。

秦始皇无有不从。

这段时日,他处理政务时常将七女儿带在身旁,还让她批阅一些奏疏。

她的每一个意见,都无可挑剔。

就算是他自己,某些事项上也没她想得这么周密、长远。

秦始皇越来越有这样的感觉,婳儿,是上天赐给大秦的珍宝。

有时他也难免疑惑,以前的七女儿如果也这般出色,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有次问道:“婳儿,以往你在藏拙么?”

七*暗想剧本写好这么久,你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

“父皇,儿臣才疏学浅,何谈藏拙?和以前不一样,兴许是因为,因为......”

秦始皇:“因为什么?”

七*:“父皇恕罪!那一次,儿臣梦到您龙驭宾天,在梦里嚎啕大哭,隐约有个金甲力士,点了儿臣一下。自那之后,儿臣就觉得,仿佛变聪明了!”

001:“始皇陛下尽收天下之兵铸十二金人!宿主大人,你的灵感莫非来自于此?”

七*:“闭嘴。”

秦始皇急道:“金甲力士?是何模样?”

求仙多年,没想到仙人竟在女儿梦中现身!

让自己复活于世的,很可能就是这位仙人!

七*抱歉地道:“儿臣看不清,只觉他浑身金灿灿。”

001:“哈哈,有你闪亮吗?”

七*幻化出麻袋,套住绑牢,再丢入小黑屋。

秦始皇怅然若失,“看不清也是应该的。”

仙人,怎能让凡人看清?

遗憾了好一会儿,才道:“婳儿,你为何现在才说?”

如果早点说,他会更早就选择她。

七*脸上带了丝惊奇,“不知为何,儿臣忘了。直到父皇问起,才突然想起来。”

具体怎么回事,就请您发挥自己的想像力吧。

秦始皇想了几秒,忽面露激动。

婳儿忘记,显然是因为仙人不愿显露踪迹。

可自己一问,她又记起!

这就说明,自己也是有仙缘的啊!

而且,这仙缘不用辛苦去求,只要心诚,仙人自会找上门来!

想来也是,朕乃人间之主,又岂是肉体凡胎?

百年后魂离肉.身,天上仙府应也有一席之地。

秦始皇想到之前还让方士寻仙,耗费财力,颇感懊悔。

骗子,全是一群大骗子!

还有那该死的徐福,一去不复返,显然是私逃了!

待朕有闲暇,必抓回来治罪!让他修长城修到死!

七*轻唤:“父皇?父皇?”

您究竟脑补了什么?面色为何如此狰狞?

秦始皇回神,“无事。婳儿,金甲力士还有什么交代么?”

七*摇头:“没有。”

装神弄鬼的经验,她已经很充足了。深知说得太多反而不好,尤其在秦始皇这样的人面前,若有若无才容易取信。

秦始皇果然更觉合理。

仙人,本就不该干涉凡间。点化七女儿、救活自己,已经是祖宗积德、朕心赤诚,不能奢望更多。

而这也代表着,仙人看好婳儿。

否则,为何不入扶苏之梦?

或许婳儿也有来历。

父女俩又讨论了一会儿,秦始皇才意犹未尽地放七女儿离开。

华夏历史中,秦始皇的一个标签是“寻仙问道,渴望长生”,为此做了许多荒诞的事情。

可事实上,坑*那一批方士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受骗上当,醒悟了,不再像从前那般狂热。

七*看天色还早,便去青霜殿理事,派人召来子婴,亲自奉茶。

子婴忙道:“七妹妹,折*为兄!”

若较起真来,他还得给七堂妹行礼呢。

有个叛秦的父亲,他不得不事事谨慎,绝不能让那帮御史抓到把柄。

七*:“六兄不必如此。”

按宗族大排行,子婴排行第六,嬴伊婳得叫他一声兄长。

闲聊几句,开始正题,“蒙上卿和李将军都对六兄赞不绝口,这一批御督使中,六兄当为第一。”

子婴谦虚道:“胜过为兄者比比皆是。”

七*:“六兄过谦了。六兄,你可想好了去哪儿?”

子婴:“未曾,七妹妹有何建议?”

他这位堂妹今非昔比,她说的话,他可不敢等闲视之。

七*沉吟道:“若去岭南,六兄敢是不敢?”

子婴先是一怔,随即扬声道:“敢!”

因着父亲的叛变,他在大秦处境尴尬,伯父不*他,已经是高抬贵手,他也没脸要求担任要职。

可是,来人世一遭,就这样碌碌无为地度过么?

他不甘心。

正不知路在何方,忽听朝廷征召御督使,左思右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报名了。

没想到七堂妹真的收下了他。

前往岭南是一件苦差事,可那有五十万秦军!

御督使在那里大有作为!

七堂妹,是他的伯乐!

36.

这日下朝,七*叫住扶苏,“长兄,听说城西月苑开了好大一池子莲花,可有空闲前去一观?”

扶苏微笑道:“正有此意。”

兄妹俩带着各自的侍从,乘双马车驾,约莫半个时辰,到了月苑。

此处占地广阔,一池莲花开得千姿百态,清丽宜人。

莲池中央的清风亭里,早有侍从摆好茶具、棋盘、干果点心等等。

七*执黑子,扶苏执白子,两人边说话,边漫不经心地下棋。

“长兄,你的志向是什么?”七*忽问。

扶苏:“天下太平,人人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

七*:“......这个志向,很大。”

就算是她,有把握天下太平,可也没把握让每个人都衣食无忧。

扶苏:“是啊,很大。”

忽而一笑:“为兄做不到,但七妹妹兴许可以。”

放下棋子,握住七*的手,神色殷殷,“七妹妹,为兄相信,你不会令父皇、令为兄、令天下人失望!”

七*一时说不出话。

扶苏不是合格的大秦继承人,缺乏应有的政治素养,但他是真正的君子,心胸宽广,光明磊落。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扶苏不负他名字中的美好喻意。

看到她怔愣的模样,扶苏笑道,“七妹妹,为兄没你想像中那般脆弱。”

七*:“是婳儿误解长兄了!”

近几个月,秦始皇对她越来越看重,扶苏渐渐被排除在中心之外。

明眼人都看得出,长公子扶苏已远离帝位。

她担心他失落,才会约他出来,想好好开解一番。

可开解人实在不是她的长项,而且现在秦始皇还未立她为储君,有些话不太好说。

没想到,他这么想得开。

从心性来看,这也是位高人,与天下至尊的位置擦肩而过,竟还如此淡然。

扶苏:“七妹妹,我大秦不易啊!遥想当年,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祖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

“孝公奋发图强,重用商君,变法强国!秦国由此崛起,打下了平定六国之根基!”

“孝公之子惠文王,以张仪之连横破六国之合纵,又有樗里子、司马错等贤才,北伐义渠,西平巴蜀,东出函谷,南下商於!秦君,首次称王!”

“惠文王嫡子武王,结盟魏国,联越制楚,攻拔宜阳,设置三川,平定蜀乱!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

“武王庶弟昭襄王,更是我大秦之雄主!远交近攻,奏响了大秦平定天下的乐章!以白起为将,先后战胜三晋、齐国、楚国,并在长平重创赵国!又攻陷周王都洛邑,俘虏周赧王,迁九鼎于咸阳!”

“昭襄王之子孝文王,即你我之曾祖,宽厚仁德,大赦罪人,表彰先王功臣,优待宗族亲贵,可惜天不假年,早早崩逝。”

“孝文王之子庄襄王,乃你我祖父,铲除周朝残余,大战燕、赵、韩、魏、楚五国联军,虽败犹荣!”

“父皇继承先祖遗志,一统天下,雄视八荒,威加四海!”

七*喃喃道:“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

这是汉代贾谊《过秦论》中的名言。

扶苏重复两次,激动地道:“七妹妹说得好,正是六世之余烈,才有如今的大秦!”

“大秦,不是父皇的大秦,也不是某位秦君的大秦,乃历代秦人之大秦,乃军中将士之大秦,乃天下人之大秦!”

扶苏喝口茶,沉默了数息,平复好情绪,才叹道:“这江山太重,为兄力不从心,七妹妹,还好有你。”

自七妹妹光华初绽,便有许多人在他耳边说,七公主要跟他争宠,让他设法打压她。

说这种话的,若是仆役之流,便打发到乡下;若是门客,便遣出府邸,还警告他们不得诋毁七公主,否则按律治之。

他们,把他扶苏看成什么人了?!

他虽无德无才,却也不是妒贤嫉能之辈,七妹妹如此天份,他只为嬴家出此大才而高兴!

局势已经很明朗,父皇中意的储君是七妹妹。

初次意识到的时候,他心里很震惊,七妹妹,是女子啊!

可再一想,孔子曰“有教无类”,皇帝之位自然也不分男女,能者居之,何必拘泥?

七妹妹,聪慧得令人想不到,而且很能领略父皇的意图。

或者说,她不仅最肖父皇,还是父皇的知己。

坐在那个俯视众生的位置上,父皇是孤独的,脸上常年带着鬼神不近的神情。

现在他经常笑。大笑、微笑、发自内心的笑。

若说六世之余烈在父皇身上,那么六世之才智便在七妹妹身上。

很多他想破头皮也没办法的难题,七妹妹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在她的劝说下,父皇甚至撤回了一半修筑长城、皇陵的民夫,说是轮换着来。

至于阿房宫,已经停止。

父皇说不急。

呵,不急?当初他苦口婆心的劝谏,也只惹得父皇大怒,停工是不可能的。

七妹妹一说,他就觉得有理了!

扶苏不是不惆怅。

毕竟,他才是父皇从小最疼爱的那一个。可如今,父皇眼里只有七妹妹。

以前父皇还说过,大秦是他的,现下快变成七妹妹的了。

但惆怅过后,却是如释重负。

“不必担心为兄,岂不闻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

“若有足够的才德,则应当仁不让。七妹妹,历代秦君会看着你,父皇会看着你,为兄也会看着你!”

七*郑重道:“我嬴伊婳,必尽心尽力,不负众望!”

扶苏说的是真心话,她说的也是真心话。

兄妹俩的这番对话,当晚就传到秦始皇耳朵里。

他很欣慰,扶苏和婳儿都是好孩子!

这一双儿女,真是朕的骄傲!

次日正式下诏,立七女嬴伊婳为大秦皇太女!

此诏一出,天下为之震动。

37.

“诏曰:自古帝皇继天立极,抚御寰宇,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之七女伊婳,至善至美,人品贵重,深肖朕躬。今敬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伊婳以册、宝,立为皇太女,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册立皇太女的诏书布告天下,引得万民瞩目。

“喂,黑惊,你听说了么?”

“这么大的事儿,谁不知道!”

“你说陛下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儿子,怎么偏偏立个公主!”

“就是,皇太女?!从来没有过呀!”

“陛下那什么之后,当皇帝的就是皇太女罢?咱们大秦,得奉一个女子为主!会不会被人笑话......”

还没说完,就有个巴掌从天而降,拍在他头上。

“谁打老子?”

黑惊大怒回头,发现是自己七十岁的老爹。

忙赔笑:“不知是阿父,罪过罪过!”

老爹又是一巴掌,骂道:“地里的庄稼还没伺弄完,倒有空闲在这里嚼舌根!仔细被人听了去,告你非议大王!”

黑惊苦笑:“阿父,是陛下,现在是陛下!不可再称大王。”

老爹咳嗽两声,气喘吁吁地道:“陛下想立谁就立谁,轮得到你们这些瓜皮管?”

黑惊不敢争辩,他的小伙伴大衷不服道:“可七公主是女子!”

老爹嗤之以鼻:“女子怎么了?你母不是女子?你奶不是女子?陛下的英明,你等拍马也及不上!陛下既然立七公主为皇太女,这位七公主就错不了!”

陛下年少即位,壮年一统天下,从来未曾做错过一件事!

现在也不会错!

老爹又道:“好好种你们的地罢!再敢懒散,小心老汉去官府告你们!”

黑惊:“阿父,我们没偷懒!忙了大半天,歇会儿还不行?”

老爹不屑道:“年纪轻轻的,还不如我老汉!”

黑惊一扯大衷,扛起木耒,无奈地道:“罢罢罢,走了走了!”

惹不起这种动不动就拿官府吓唬人的老爹,还是去干活罢。

再说也歇够了。

七公主为皇太女这件事,在老秦故地,仿如一阵清风,吹过人们的心间。

惊奇自然是惊奇的,但也不如何,只是议论几句就丢开。

正如老爹说的那样,陛下不会错。

这些事儿也不用他们操心,还是管好庄稼要紧。

而在六国故地,这个消息在某个宴会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嬴政后继无人,选个公主为储君,贻笑大方,贻笑大方啊,哈哈!”

“嬴家男儿莫不是死绝了?哈哈!”

“老夫坐等暴秦亡国!”

“听说那位公主还未有夫婿,诸君要不要去咸阳碰碰运气?”

众人正嘻嘻哈哈,忽有一人正色道:“诸位,复立故国,正当时也!咱们现在就可以着手了,待那嬴政一死,便反了暴秦!”

大家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滞,随后纷纷找借口告辞。

复立故国,是他们的毕生志愿!

但反了暴秦什么的,让别人去反罢,他们可以跟在后面。

当出头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却说有两人,宴会上不怎么说话,离开宴会后也一路无语,默然回到住处,检查了门窗,才在桌前坐下。

“阿籍,你怎么看?”年长者问道。

“什么怎么看?”阿籍一愣。

年长者叹口气,“嬴政立公主为储君。”

阿籍想了想,道:“这位七公主,必有过人之处。”

年长者:“是啊!长公子扶苏素有美名,又得嬴政的钟爱,却这么多年都没有被立为太子,可见他还未达到嬴政的期望。”

“七公主非嫡非长,连公子都不是,却异军突起,之前伴着嬴政东巡回宫,此后越来越受嬴政重视,才一年多就被立为皇太女!”

顿了一下道:“我只担心,七公主是又一个嬴政。”

阿籍吃惊道:“可她是女子!”

年长者:“女中也有豪杰!只有那些没有见识的乡野村夫,才会以为女子天生不如男!”

远的不说,就说他们楚国宗室女芈八子,不也成为秦国的宣太后,指点江山数十载?

谁敢说她不如男儿?

七公主若和宣太后一样厉害,他们复国无望。

若胜过宣太后,秦朝只怕难以动摇。

阿籍:“叔父勿忧!天下苦秦久矣,意欲反秦者不在少数!”

年长者皱眉:“今日情形你也看到了。对秦不满的旧贵固然多,真正敢反的却没几人。”

阿籍很想得开,笑道:“小侄早知他们指望不上。若有时机,小侄在前*敌,他们可充个吆喝的人数。”

年长者失笑,看着身高八尺、力能扛鼎的侄儿,语带怅然:“阿籍一身神勇,可惜楚国已灭,否则定是一代名将!你的祖父,也会以你为荣!”

父亲在世时,常说家中子弟没有大将之风,深以为憾。

他若见到长大成人的阿籍,定然欣慰。

阿籍:“楚国灭了,还有大秦。叔父,嬴政并非不可取代,七公主更不在话下!”

年长者一惊,随即笑道:“阿籍好志向!好志向!”

38.

接了诏书,完成繁杂的册封仪式,七*便身着特制的皇太女服饰,以储君的身份上朝。

皇太女服饰与皇帝服饰类似,通体玄黑,袖口、领口、下裙绣有金色九章纹,金色腰带,佩以各种玉饰。

戴九旒之冕,每旒穿玉珠九颗,有红、黄、青、白、黑五种颜色。

整套服饰由少府点灯熬油制出,参与制作的每个人都很激动,这可是普天之下唯一的皇太女啊!

七女儿身量娇小,容颜也稚美娇弱,秦始皇本还担心她撑不起这套庄重的服饰,谁知穿出来一看,竟然不怒自威,神采奕奕。

有种天然的上位者姿态。

行动之间,更有君临天下的威仪。

秦始皇心下微怔,又一笑,好,极好!

民间的各种议论,七*并不知道。

她虽然能以神识监控整个大秦,但一般不这么做,因为没必要。

而且她也没有窥人隐私的爱好。

就像华夏现代的某些西方邻居,民众时常抗议政.府监视他们,可实际上,若无必要,谁乐意知道你每天吃什么喝什么!

与民间相反,朝堂上很安静,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反对,私底下都不怎么谈论,视如平常。

为啥?

因为心里早有预料,早过了震惊期。

一来,就连最顽固的老臣,也不能不承认七公主颖悟绝伦、天生聪慧、冷静从容,比长公子更适合这个位置。

二来,始皇陛下既然选定了七公主,谁还敢跟他唱反调不成?军中实权派蒙家、李家、王家,也都表示了对七公主的支持之意。

三来,长公子扶苏不但不争,还摆出了乐见其成的模样。

其他公子们,更没有与七公主相争的实力,而且看起来都接受了。

大臣们就算有些别的想法,也不知道还能推出谁跟七公主打擂台。

那就这样罢,相信陛下的眼光。

不管怎样,大秦总算有储君了。陛下已有春秋,还那般勤政,大家虽不说,心里都担心他出意外。

有储君就不怕了。哪怕是公主,也比没有强。

七*的住所,也从白露殿搬到了秦始皇特意指定的东宫,离他的宫殿不远,父女俩可随时商议政务。

诸公子以扶苏为首、诸公主以嬴阴嫚为首,都向新任皇太女道贺,礼物送了一车又一车。

公子高、将闾等人,心里其实有点不是滋味。

七妹妹(七姐姐)当了储君,别人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些公子?会不会觉得他们都是废物?

唉,以后出门,脸上无光啊!

但长兄说,七妹妹(七姐姐)有不世之才,唯有她,可以延续大秦的荣光!

他们相信长兄。

个人荣辱跟大秦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没有任何事、任何人比大秦更重要。

估计也没人敢当面嘲笑大秦公子,至于背后嘲笑,随它去罢。

不过,众公子虽然心中想得透彻,到东宫道贺时,面上还是带了些尴尬。

嬴阴嫚毫不客气地道:“大喜的日子,别这副模样,七妹妹可没欠你们债。”

三公主嬴若妆笑道:“大姐姐不知,兄弟们以为公主只能躲在宫中绣花描朵呢。”

五公主嬴林娴也笑道:“是啊,公主嘛,懂得什么?好吃好喝的养着,养到了年岁,一副嫁妆就打发出去了!”

七妹妹被立为皇太女,她们真是扬眉吐气。

从今以后,谁还敢说公主唯一的作用就是嫁人?

往深处想一想,公主既然能当皇太女,自然也能像公子一般,可担任朝廷官职!

那可就太好了!

她早就觉得不公,同是父皇的孩子,凭什么兄弟们可以做正事,她们就只能被关在深宫?

诸公子被她们挤兑得团团作揖,不断赔礼。

公子高苦笑道:“姐姐妹妹们,咱们也没说什么呀!”

嬴阴嫚:“呵呵,嘴里是没说,心里想了!”

嬴林娴阴阳怪气地道:“大姐姐,人家心里想什么,咱们可管不着。随便想,气死才好呢!”

将闾头痛,“唯女子与......”

说到这儿猛然反应过来,就见姐姐妹妹们全瞪着自己,包括新任皇太女。

赶紧自掌嘴,“将闾错了,公主们恕罪!”

嬴若妆得意洋洋地道:“哼!你说呀,有胆你说完!”

敢说完,她就找皇太女告状。

罪名都是现成的,辱及皇太女。

将闾无法,求救地看向坐在一旁的长兄扶苏。

扶苏出来打圆场:“诸位妹妹,兄弟们绝无轻视公主之意。言语若有冒犯,为兄代兄弟们赔礼了。”

说着一揖。

公主们哪敢受他的礼?各自退开。

长兄虽不是储君,但他们对他的敬爱,并不因此而少一分。

当晚,七*大开宴席,招待兄弟姐妹们。

秦始皇听得这边热闹,让人一打听,知道儿女们都来庆贺东宫,还有几个喝醉了,且歌且舞。

笑骂一声:“他们倒会享受!”

有心过去看看,又怕扰了孩子们的兴致,派人悄悄送去几坛百花酿。

蒙氏兄弟、李信、王离等人,也都各有进献。

七*就这样坐稳了皇太女之位,怀有异心的六国旧贵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有等到反秦的机会。

39.

这一年元旦的各种活动,便由皇太女代皇帝行之。

皇太女年纪虽小,却深知礼仪,像模像样,一丝错儿也没出,宗室、老臣们各种夸赞。

秦始皇享受到了久违的清闲,只后悔为何不早立七女为储君。

过了正月十五,秦始皇召来皇太女:“婳儿,你可知为父为何数次巡游天下?”

七*:“知道。宣德扬威、安宇天下。既震慑六国故旧,也体察民间疾苦。”

秦国君主素来有巡游的习惯,不只秦始皇,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襄王都如此。

原因何在?因为想要直观地看到民风民情。

为此蒙犯霜露,跋涉山川,不辞辛苦。

六国君主宴饮享乐的时候,秦君可能正在深入民间。

所以秦国能得天下,真的一点也不意外。

秦始皇:“若让你代为父巡游,如何?”

七*大喜:“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谁乐意整日呆在咸阳?

她还想着秦始皇下次出巡时,说什么也要跟上,谁知他竟让自己代劳。

见七女儿如此欢喜,秦始皇笑道:“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到时莫叫苦。”

在这个时期,就算是君主,出行也没那么惬意。

秦始皇就经常“逢大风”、遇“水波恶”、“风雨暴至,休于树下”,甚至“为盗所惊”。

七*连道:“不会,绝不会!”

秦始皇再一次觉得她像自己。

若不知治下山河、百姓是何模样,这龙椅坐起来也没那么踏实。

皇太女出行不是小事,有司忙了一个多月,才做好所有准备工作。

二月二十日,诸事皆宜。

七*祭告祖先,拜别秦始皇和一干兄弟姐妹,登上皇太女规格的四乘车驾,在众随从簇拥之下,浩浩荡荡,望东而去。

此次出巡的路线由秦始皇参与制定,主要巡视东方各郡县。

要放在前几年,秦始皇绝不敢让爱女走这条路线。

因为,那是原六国故地,反秦情绪最为强烈。

现在好一些了,为首那几个世家,已被迁离祖籍。

虽如此,秦始皇还是召来随行的蒙毅和李信,肃声道:“朕将婳儿交给你们了,望两位以待朕之心待婳儿。”

李信:“陛下放心!”

蒙毅:“陛下放心,臣誓死护卫皇太女!皇太女若有一丝损伤,臣提头来见!”

李信:......这小子也忒会说话了,映衬得自己像个棒槌。

001:“呵呵,谁护卫谁还不知道呢。”

秦始皇又叮嘱,“看着婳儿,绝不可过沙丘!”

沙丘乃不吉之地,商纣王、赵武灵王都死于此,朕上次也是在那儿毙命。

实在邪门,可不能让婳儿去。

但是,虽然商定的路线已避开沙丘,万一婳儿心血来潮,非要去呢?

他早看出来了,婳儿可算不上乖巧,主意大得很。

蒙毅和李信自然保证一定会看住皇太女。

001又笑:“凭你们也想看住宿主大人?哈哈!”

七*没把它关进小黑屋。

因为有时候它说话也蛮有意思的。路途漫漫,聊以解闷。

出咸阳,一行人上了通往山.东的驰道。

驰道虽不如直道平坦,也比普通道路好走得多。

道宽约五十步,隔三丈栽一棵树,道两旁用金属锥夯筑厚实,美观实用。

不几日,已到函谷关,传说中老子著《道德经》的灵谷圣地。

七*停留一晚,用心感应老子的余泽。

感应了个寂寞,什么都没有。

按理来说不该如此,以老子的圣人地位,此处应有些特异才对。

也许是因为,这方世界是衍生出来的,承不起老子的大道。

七*略有遗憾,却也没有过于在意,接受了函谷关守将的宴请,发了一通赏赐,收获一片赞美之声。

出关时,百姓拥在道路两旁,都想瞻仰皇太女的风姿。

函谷关守将和一众扈从很紧张,不断驱赶。

七*命人制止,并站到车前,向百姓们挥手致意。

那一瞬,函谷关突然静了下来。

只见皇太女姿容绝世,恍若天人,又有种难以描述的威严之感,令人见之折服。

过了数息,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草民拜见皇太女!”

“皇太女殿下!”

“殿下万安!”

“万安!”

车驾迤逦缓行,百姓追出老远。

这将是他们永生难忘的记忆。

多少年后,还津津有味地跟后人诉说。

40.

七*东巡路上,为后世留下了许多神奇的传说。

最夸张的一种,是所过之处普降甘霖,沐浴其中的人百病全消,返老还童。

比雨神还神。

值得一提的是,行经途中,大姑娘小媳妇甚至五、六十岁的老奶奶,但凡能出门,都前来围观她的仪仗。

回到家里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大秦储君,是我们女子哦!

有那经常被夫君家.暴的,再一次面对夫君的拳头时,勇敢地抬起头,说要去请皇太女做主。

做丈夫的知道妻子根本见不到皇太女,但掂量再三,还是收回了拳头,不敢再打。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001:“啧啧,没想到宿主大人当了皇太女,还有震慑家暴男的作用。”

七*:“因为这代表着女子的地位提升了呀。”

除了个别状况,大部分丈夫对妻子的家暴,根源其实都是一个:妻子的社会地位不如丈夫。

虽然此时男尊女卑还没那么明显,封建礼教的压迫也还不算太大,但整个社会都在提倡男主外,女主内。

女主内,主着主着,就失去了话语权,成为丈夫的附庸。

倒也不能说这是男子的阴谋,主要是由生产力决定的。

总体而言,男子天生体力强于女子,在农业为主的时代更占优势。

可若论头脑,女子并不弱于男子。只要她们从思想上觉悟了,就能看清自己的价值,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男尊或女尊都过于极端,相互合作、相互成全才正常。

001:“大秦女子有福了!”

七*微笑,收下它这个拐弯抹角的奉承。

过得数日,终于出了崤山地界,便等于出了原秦国故地。

先秦时期所说的山.东六国,山指的就是崤山。

战国七雄中,只有秦国在崤山以西,其余六国都在崤山以东。

此次巡游的大致路线,基本是在追逐秦始皇的足迹,都是他曾去过的地方。

也许他就是想让女儿看一遍他看过的风景吧。

半个月后,一行人到达泰山山脚。

泰山封禅,是封建帝王最向往的事情。但华夏历史中,真正有资格封禅泰山的也就秦始皇、汉武帝两人。

汉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也算勉强有可以。

疯魔了的宋真宗却非要去凑数,于是自他开始,后世帝王都不封禅泰山了,估计是觉得他拉低了档次。

车驾停在山下,七*不顾蒙毅、李信的劝阻,未乘小轿,一步步爬上山顶,瞻仰了秦始皇封禅泰山时留下的刻石。

内容由李斯以小篆写成,歌颂秦始皇统一天下的功绩,并要求臣民们遵循法制。

蒙毅看看石碑,说反正还有空白,怂恿皇太女也刻几行祷词在上面。

还说,陛下绝不会生气,只会高兴。

七*敬谢不敏。

胡亥就干过这种事,见缝插针地将这石碑刻得满满的,被后人各种嘲讽。

她才不要千百年后被人笑话呢。

等她真的当了皇帝、做出成绩、得到天下人的称颂,再来封禅泰山也不迟。

刻石也单独刻一个,不蹭秦始皇的热度。

001:“没错没错,封禅泰山,宿主大人你行的!”

李信沉默地站在一旁,不劝皇太女刻石,也不阻拦。

他心里只有一个疑问,皇太女的体力为何这般好?

爬了这么久的山道,呼吸依然平稳,脸色也正常。

可随行的虎贲们,健壮得似狼似豹,这会儿都感觉到累了。

七*似是看出他所想,笑道:“李将军,本宫虽是女子,力气却很大。”

蒙毅凑趣道:“有多大?”

七*四处看看,找到一块巨石,抬起手轻轻一拍。

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巨石四分五裂。

李信如同着魔,俯身捡起一块碎石翻来覆去看,真的。

又捡起一块掂了掂,还是真的,皇太女并未作假。

护卫的虎贲们,也下意识捡起来看。

然后得出结论,石头真得不能再真,并非纸张。

蒙毅看的则是皇太女那只白皙柔嫩的小手,半晌才道:“以往不曾听闻,皇太女竟有如此神力!”

七*羞涩一笑,轻声道:“毕竟是公主。”

蒙毅悟了,身为公主,力大如牛,这说出去好听么?

但皇太女不一样,力气异于常人,只会增加她身上的神异之处。

李信激动地道:“看来,皇太女深得武王真传!”

秦武王,也是著名的大力士啊!

蒙毅无语。

秦武王无后,陛下这一脉,源自武王之弟昭襄王。

李信自然也知这一点,但武王和昭襄王同为惠文王之子,武王有神力,皇太女身为昭襄王之后,为何不能有?

不都是一个祖先!

经此一事,七*在李信心里的形象蓦然拔高。

倒也不是说以前不高,只是李信是武人,更信奉自身力量。

以往尊重拥护皇太女,倒有大半是因为秦始皇。

而现在,皇太女直接展露了她非同凡响的神力。

说句不敬的话,陛下都没这力气。

李信沉寂已久的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大秦天降英主,天降英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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