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落望了一眼四面死寂的暗林,双手按住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此处是葬魂之野,方圆百里地,她一个炼气期不到的凡人能不能走出去都是问题。
说不定还有魔魂、鬼魂,或者诸如方才那只妖兽这种奇怪的灵物。
没事的,没事的。陶落不断拍拍自己的脸,安慰自己道。你可以的!你可……
话音未落,她咻地一声,脚下一空,整个人就直直坠进了黑暗中。
陶落浑身泡在刺骨的水里,咕噜咕噜吞了好几口冰水,四肢拼死挣扎,终于被她胡乱攀上了一处岩壁,从水中冒出头来。
她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是掉进了口千年枯井中了。
她四肢攀着的岩壁非常的滑,稍不注意就又会跌进井水中去。虽说会游点泳,但谁知道那井水有多深,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她仰头望了望头顶,那处的亮光已是非常微弱,目测自己离地面足有十丈的距离。
自己这地步,说是“绝境”也不过如此了。
陶落有个优点,就是自己越到绝境,心越平静。毕竟反正不会更差了。
她原本扑通乱撞的心此刻安静如鸡,似乎云淡风轻,但她觉得,那应该是宕机了。
她顶着颗宕机的心,开始观测起四周环境。
没过多久,她觉得自己错了。更差的情况来临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岩壁上的一条漆黑的、足有手腕粗的蟒蛇,宕机的心此刻已是爆炸了……
她屏住呼吸,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蛇瞪着一双在黑夜里发出幽红光芒的眼睛,长尾一摆,向自己缓缓窜来,冰凉滑腻的身体瞬间缠上了她的脖子。
陶落蓦地浑身发怵,寒毛全部立起。
那蛇凑到她脖颈大动脉上闻了闻,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咬上来。
陶落和它大眼瞪小眼,这般瞪了不知多长时间。
为什么不咬她,它是有什么顾虑吗?
“你此前吃了毒蘑菇,虽然大多吐出来了,但血液里依旧残留有毒素。”九天突然自己冒出来说话。
毒……毒蘑菇?陶落一怔。心道那白软软的大蘑菇竟然是有毒的?所以这蟒蛇是闻到了毒素的什么气息,有了顾虑。
它缠在自己身上,不敢咬,却也不肯离开,是在等着自己体内新陈代谢,排掉毒素吗?
它休想!陶落心道。她宁愿死也不上厕所。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那点微弱的光线也不见了。外面太阳已落山,黑夜降临。
陶落颤了颤嘴角,她心道按小说剧情来,自己也命不该绝于此啊,自己不是要等到一年后给那个白止胤殉情的吗?
身上那蛇突然动了起来。把陶落吓得很没用地抽泣了一声。
蟒蛇终于忍不住了,它将陶落的身体又缠紧了些,滑腻冰凉的触感惊得陶落毛骨悚然。
脖子一道炽热的呼吸凑上来,陶落心一横,眼疾手快,一只手径直钳住了蟒蛇的头颅。
蟒蛇头颅被控住,粗壮的身子一摆,直接紧紧卷起陶落的身体,欲将绞死。她一人一蛇互相纠缠挣扎,噗通一声掉进了井水里。
陶落被蟒蛇带着往更黑的水底深处拉去,她猛呛着水,呼吸一窒,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脑中不断闪过无数张脸,死寂的脸。那些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医服,簇拥在自己头顶,例行哀悼着。
是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还有福尔马林腐朽、刺鼻的气味……
她控制蟒蛇头颅的手一松,四肢散开,整个人向水底沉去。半阖的眼帘中,一道白色的光芒穿透漫无边际的黑暗,将她铺天盖地包围起来。
……
陶落剧烈咳呛数下,将肚子里的井水吐出。她蓦地睁眼,浑身湿淋淋地从草地上坐起,直直地盯着身旁那个浑身发着微光的淡蓝色身影。
他救了自己。
她愣愣上前,双眼直直盯着那个男子。
她在现实生活中,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男人。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欺霜赛雪。那句诗怎么念的来着,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他是哪方土地的神明?
就是,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有点呆和木。
还有就是这张脸有点眼熟。
那位“神明”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低头用一种颇为淡漠的眼神瞄着她,淡道:“为师以往不曾发现,你竟如此孱弱。”
为……为师?为的谁的师?她的吗?
他是……
“白止胤?!”陶落惊地脱口而出。她来这个世界几天,从未有机会见到这个所谓的师尊,只在最初那个梦中模糊见了他几眼。
可不对啊,白止胤现在不应该在男主的庆功宴上吗?
因为男主石天炎除妖有功,并且让天荇城名声更上一层楼,两个掌门为了拍白止胤的马屁,一回城就给他举办了一场欢庆仪式。
白止胤一怔,他冷道:“直...
白止胤,他果真就是白止胤!和自己牵强地捆绑了一段孽缘的男人。
陶落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他就是原主那个偏心眼的师尊。
把原主当做男主的“移动血包”收入门中,两年来什么法术都没有教过她,甚至连基本的铜剑灵器也没有给她配一把,如今还要嘲讽自己法术孱弱,他算哪门子的师尊?!
陶落没再无礼地直呼其名,但打死不愿叫他师尊,只对他拱手施礼,淡淡道:“谢剑尊救命之恩。”
剑尊……?白止胤睫毛微扇,细细观察着她。他觉得她这几天颇有些奇怪。
他看她挂在树梢上摘蘑菇,抱着那几片有毒的蘑菇生啃着,觉得她出奇的蠢。
看着她不断穿梭在血泊里,对着众人大喊“快逃”,还一具具拖着尸体到石底躲避,更觉得她很是不对劲。
后来见她被拉着给天炎咬手腕,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怜。
如今她又莫名不唤自己师尊,唤起剑尊来了。
他轻一甩袖,哼了一声,冷道:“身为修仙之人,手脚愚笨、双眼不明,竟然直直掉进了枯井里,被区区小蛇吓得一动不动困了一天一夜,说出去丢人现眼。”
陶落一愣,所以这些他都看见了?
她在井底和蟒蛇缠缠绵绵煎熬了一天一夜,他就这样站在上面一言不发地看了一天一夜?他是在搞什么师徒之间的修为测试吗?
对不起,她是弱。但是,您老人家这师尊当得也不尽责好嘛!
白止胤召出一柄灵剑,抬脚踏上,冷眸静看她,道:“站着做什么?”
陶落一怔,哦了一声,转身要走。
忽听背后白止胤沉声喝道:“走哪里去?回来!”
陶落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位前辈是要载自己的意思。
她心里嘀咕数句,默不作声走回了他身边。
陶落爬他剑的动作谦卑小心,暗地里咬牙切齿。
这人偏心眼,还乱发师威!要不是自己和他绑了断孽缘,命在他手上,自己早就头也不回拔腿就跑了。
*
她站在白止胤身后腾飞在晨曦的云雾之上,双脚瑟瑟发抖,心中雀跃不已。
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御剑腾飞。
刚穿书进来就被陷在三天三夜的试炼大赛中,随后又亲眼见证了一场屠*,最后还掉进一口枯井里和一条蟒蛇独处了一天一夜,她原本对这个世界实在没有太好的印象。
如今看到脚下一眼望不到头的浩瀚仙林和缥缈云海,晨曦笼罩在漫无边际的古山峻岭、奇峰怪林,泛出悠远的诡谲金光和层峦叠嶂的幻云仙雾,不禁连连咂舌,心旷神怡。
好一片人间仙境!
这种美景,她这种二十一世纪工业化城市中的办公室ppt女工,自然是没有多大机会见得的。
她迎着东方的晨曦偷瞄了眼前面锦绣蓝袍的仙人,见他墨发三千,仙资飒飒,衣袂飘飘,心中叹息一声。
这作者,你给一个起点男频文的男配师尊设定得这般貌美意欲何为?
怪不得勾引了她这具身体的原主,让她恋爱脑上头,毫无怨言地跟在他身旁为男主献爱心。
对了,白止胤是怎么死的?她一时有些失忆,在脑中敲了敲系统,道:“九天,白止胤怎么死的来着?”
九天沉默了一会(加载了会),随即一字一句读道:“白止胤,天荇城首席剑尊,修真界鼎鼎有名的仙尊,素有‘一剑护九州’的威名。传言其人对外肃穆清冷,对内“重情护短”,是石天炎修仙道路上的启蒙恩师。”
护短?他怕是只护男主的短吧。陶落心中吐槽道。
九天继续读着:“后来天炎被卷入古真派掌门的灭门惨案逃回山中,引发修真界各派攻上山来,逼迫止胤剑尊交出天炎。剑尊为护天炎,当着众人的面替徒谢罪,自受八十一颗断骨钉,最后被其门中大弟子沈明辰背叛偷袭,吸了一生的修为,一夜白头而亡。”
陶落听得莫名起了怜惜,她偷望了眼面前的仙尊,心中叹气道:“这也太惨了些。”这么一个牛逼轰轰的人物,最后竟是落到这种下场。
她心中又不自觉骂起作者。这糟瘟的作者,什么牛逼的配角都逃不过他锋利的键盘。
作者这键盘,自己早晚给他一个个撬咯!
因为陶落和九天的对话全都属于心语,所以对于白止胤来说,她这一路上都是沉默的状态。他偶尔回头瞄她几眼,见她都是一脸平静的神色。
他莫名想起了她在葬魂之野的种种表现,于是问道:“你为何在林子里拖尸体?”
唔,这话问的,她脑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女子拖着一具腐尸缓缓穿梭在黑夜林子的场景,她打了个寒颤,自己何时做了这么恐怖的事情?
随后她很快意识道,他问的应该是浑沌兽屠*那些弟子的时候,她在救伤员。
她叹道:“他们那时候还不是尸体,是伤患。”
“所以,你是在救他们?”白止胤问道。
“当然。”陶落见面前之人沉默不语,她奇怪地歪头向前,瞄了眼白止胤略显迷茫的眼,心道剑尊啊,您的人设不是心系苍生的得道高仙吗?怎么对救人之事这般的陌生。
所以你看看,这个作者水平不行。写是这么写的,但他人设立不起来哇。
“那些人不该救吗?”她试探性地问道,就如同试探一个新研发机器人的情感程序设定。
“该救。”只听面前仙尊淡淡道。他漂亮的眸中泛出更深的雾气,该救,但他没有救。为什么?
“那您想救他们吗?”陶落继续轻轻问道。语气像是哄骗幼儿的奇怪阿姨。
想救……是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问题。他看见天炎受伤,就会立即去保护他。他作为师尊,非常痛爱那个弟子,他理解那孩子的一切苦难,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他成长。
至于那群其他弟子,他也应该这样,但他为什么没有救?
因为剧情没让您救,我的好剑尊。陶落看出他的疑惑,心中略微有些吃惊。他也察觉出问题了是吗?他也有在真正的,像个正常人一样思考。
她心中泛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她想要尝试引他生出独立人格。
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是木偶,纵使是石天炎那个男主,也是作者的工具人。他们没有独立意识,不会独立思考,他们的思想永远受作者的文字所控。
但倘若……他们人格独立了,摆脱了作者的控制……
她将这个想法激动地告诉了九天,奈何后者只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她看着面前的白止胤,心道就用这位大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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