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毁灭的不仅是日本动画界的过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毁灭的不仅是日本动画界的过去

首页角色扮演我的水泳女友更新时间:2024-05-09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京都动画(京都Animation)――这个本来只是在动漫界拥有很高知名度的日本动画制作公司,以极其意外的形式推到了大众面前。

7月18日,因被人故意纵火,位于日本京都市伏见区、京都动画第一工作室所在的建筑开始着火燃烧。该消息随后开始扩散,震惊世人。

京都动画常常与“一流日本动画制作水准”这种描述联系在一起。《凉宫春日的忧郁》《轻音少女》《声之形》……从1981年创立至今,这家公司也的确在源源不断地产出各种优秀作品。不过因为名字没什么个性,粉丝更愿意直呼其昵称“京Ani”——京阿尼。

“家庭主妇班底”

京阿尼的历史,远早于成立的时间。它的源头,其实是日本最早的电视动画公司——日本漫画之神手冢治虫创立的“虫制作”。这是手冢治虫为了制作《铁臂阿童木》的电视动画成立的公司。

但到了1970年代,虫制作濒临*,社内各位大神纷纷独立,创办了一大批日后支撑起日本动画市场的传奇公司:Sunrise(机动战士高达)、Madhouse(寄生兽)、Pierrot(火影忍者)。

而京都动画则是虫制作的女性上色师八田阳子创立的。接下来的创业故事已经为动画迷们所熟知:婚后在家当主妇的阳子意外发现,邻居里有几个人也和自己一样曾经是动画上色师,于是,她带着住在附近的主妇们以邻里互助会的形式,成立了一个全女性班底的组织,并利用自己过去在虫制作的老关系,接一些外包上色工作。

早期的京都动画班底

1985年,阳子将上色小组改名为京都动画,正式成立公司,其丈夫八田英明出任社长。成立一年后,公司开始接一些动画制作工作,1990年代逐渐转型为动画制作公司。

或许可能也是因为“全女性班底”。京阿尼的作品以细腻描绘日常生活见长。日本大学艺术学部电影科讲师、动画研究学者的津坚信之认为,京都动画的作品“采用了独特的色彩,形成了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风格”。这家公司“在描画年轻女子时,非常注重形体上的细节,非常逼真,从而吸引了很多女性粉丝。”

一部日本电视动画“活历史”

因为与虫制作的渊源工作,京阿尼自创立始就在手冢系的电视动画圈(区别于东映系的宫崎骏等人)处于第一梯队,辈份极高。

除了和同样出身自虫制作的Sunrise紧密合作,以至于后来担当了《犬夜叉》大量的动画工作,1990年代,京阿尼还和制作《机器猫》、《我们一家》、《蜡笔小新》的新A动画合作完成了电视动画《诅咒的连衣裙》。因为制作质量上佳而和新A也达成了长年的战略合作。

《犬夜叉》

坊间还曾传说,《棒球英豪》的导演杉井仪三郎曾经为了让京阿尼帮自己制作动画,不惜延迟了自己作品的制作进度也要配合京阿尼的档期。2000年左右,京阿尼一直在帮株式会社的动画加工,在帮后者做完《全金属狂潮》第1季后干脆全盘接手了《全金属狂潮·高校篇》,由此打响了自己独立制作动画的第一枪。

和京阿尼另一个颇有渊源的合作对象是龙之子。它是和虫制作齐名的电视动画公司,曾制作过在中国家喻户晓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天空战记》、《超时空要塞Macross》,培养出了押井守、过天野喜孝、大河原邦男、石川光久等人,也衍生出了Pierrot、JC Staff、Production IG这样的传奇动画公司。

龙之子主导的《超时空要塞》、《魂狩》都分给了京阿尼很多的工作和利益。而京阿尼在制作《全金属狂潮·高校篇》时,龙之子也站出来全面协助京阿尼完成了其第一部独立作品。

《全金属狂潮·高校篇》

更值得一提的是,龙之子创始人吉田龙夫的三女婿石川光久和京阿尼关系匪浅。石川在1980年代曾经为了一部自己担任制片的动画,央求当时还是外包公司的京阿尼帮忙。后来石川光久想从龙之子独立,除了从老婆娘家借了100万日元之外,剩下的缺口也几乎都是京阿尼为其填补的。据说就连其公司的名字IG(即石川光久的名字缩写)都是京阿尼的社长八田英明给起的。

网络时代的流行文化制造者

事实上,今天我们在动画中司空见惯的很多“常识”,其实都始于京阿尼。今天在互联网上很多习以为常的行为习惯,也有许多源自京阿尼作品带来的热潮。所以有人说,京阿尼对非动漫迷产生的影响,甚至可能超过动漫迷。

2006年,京都动画改编自同名轻小说的电视动画《凉宫春日的忧郁》开播。随着片尾曲《晴天好心情》,出现了一小段主人公SOS团的成员们跳舞的片段。这是第一次有动画作品的人物,做出虽然与剧情没有关联,但又像偶像组合一样认真且完整的集体舞蹈。

《晴天好心情》经典的团舞片段

这段即兴而来的片尾动画,迅速在互联网世界引发连锁反应,成为当年全球最热门的动漫文化现象。

在偶像文化盛行的日本,歌舞爱好者一直都有自己练习舞蹈并拍下来分享的习惯。而《凉宫》在制作中有意识地借鉴了这一源自互联网的歌舞自拍文化。

“团舞”迅速从观众的显示器扩散到拍摄者的家里,又迅速蔓延到全球各大漫展的现场,然后理所当然地冲破次元壁,出现在许多中学、大学社团甚至街头表演活动的舞台上。

京阿尼不仅通过《凉宫》搭上了互联网视频的列车,还通过团舞启动了互联网歌舞这班专线,一步确立了日后互联网舞蹈视频的标准。

《凉宫春日的忧郁》

而一直以背景精美、写实著称的日本动画,在文化旅游行业也衍生了一个热词:“圣地巡礼”,即到影视、动漫故事发生的取景地去旅行。

京阿尼多把故事舞台放在自己所在的日本关西地区,这些地区的自然风景与人情氛围,给他们的作品烙上了底色——以前,“圣地巡礼”里出现的大多是些风景秀丽的旅游景点,通过秀美的风景或标志性建筑吸引重度爱好者前去旅行打卡,而2007年京阿尼的动画《幸运星》开播之后,圣地巡礼的格局发生了彻底变化。

观众们发现这部动画的主人公生活的地方和现实世界完全一致——埼玉县春日部、久喜市鹫宫町。每个背景里的细节都取材自真实存在的街道楼宇店铺门面,甚至主人公之一都设定为当地鹫宫神社的巫女——对于热爱圣地巡礼的动漫迷旅行者来说,只要走到那个小镇,你就进入了动画《幸运星》的世界。

动画经济的创新者

日本动漫的周边产业,一直都是核心收入手段。但绝大多数能够靠卖衍生品回收的作品,要么是纯粹的儿童动画,要么是十年以上的超级IP。

这一切在2010年,再次因为京阿尼的一部动画作品而发生了改变——《轻音少女》。

《轻音少女》和《幸运星》一样,原作是四格漫画小品,由京阿尼改编成了青春校园喜剧。主题虽然是女高中生组乐队的故事,但大多是在描写这些女孩们下课后喝茶聊天的生活。

同样,京阿尼在这部动画里再次展现了细节还原的本领,主人公日常生活中使用的道具全部能找到真实对应的物品,甚至主人公戴的一款已经基本停产的耳机迅速在二手网站升值、脱销。

《轻音少女》同款耳机

根据日本动画产业年鉴的统计显示,2010年日本动画业界迎来了《凉宫》之后的第二次衍生品收入大高峰,这次高峰直接把日本动画产业的收入规模推高到6000亿日元以上。且《轻音少女》带来的不仅仅是动漫衍生品的收入,还带动了日本音乐、乐器、耳机、旅游类产业的兴趣人群、销售额增长。

由于“圣地巡礼”的热潮,京阿尼会和动漫取景地的当地政府、商家进行紧密的运营合作,推出了大量当地限定的商品和网络推广,吸引大家前来旅行,并且发照片到博客上。

比如《幸运星》让鹫宫神社成为动画爱好者都想要去朝圣的圣地——这家平时连本地人都不怎么光顾的神社,在2007年史无前例地迎来了30万游客。2011年日本爆发了311大地震和一系列次生灾害,之前播出的《轻音少女》第二季和年底播出的剧场版也在震后复兴、外国人赴日旅游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日本曾有新闻估算《轻音少女》带来的业外收入拉动大概也达到了400亿日元左右。

产业革命者

如今在日本,动画制作一般都由动画制作委员会牵头。这是一个起源于1990年代、因日本动画《新世纪福音战士(EVA)》引发动画投资热,从而在日本普及起来的动画制作联合组织。

一个作品的企划诞生之后,由担任企划角色的人组织,广告公司、动画制作公司、在线视频服务商等不同角色共同组织制作委员会,利用各自的资源增加作品的收益,依据出资比例分配利润,也可以起到分散制作风险的作用。

然而,这一做法也使得动画制作公司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动画制作公司是一个处于产业链中端的角色,在制作委员会中,常常出资较少或者不出资,即使作品大卖,也只能获得微薄的收益;另一方面,由于需要垫付大量工作外包费用或内部人力资源成本,一旦资金尾款回流不顺,动画公司也会遇到现金流问题——这正是造成当年虫制作*的原因。

手冢治虫和他创造的动画人物

与动画制作公司合作的原画师也受到影响。位于东京的动画公司多以外包的形式来完成一部动画的制作。从初期企划到后期制作,其间包括脚本、人设、美术设定、原画、动画、上色、背景、摄影、剪辑、录音、合成等各项流程,其中大部分工作会由公司外包给小团队。原画师也多以自由职业者的形式与制作公司合作,收入依据完成的作品数量而结算。

不设最低薪酬,所有收入均根据产出而分配,这使得原画师的收入并不稳定。倘若原画师某一个月无法产出,那么收入也会随之减额。可一旦他们为生计多接项目,又多少会影响作品质量。

面对这一难题,京阿尼自2003年开始独立制作动画,内部包揽绝大多数制作环节――开发原创作品,既需要人才,也需要创意。

减少外包,是京阿尼对抗外部环境的第一步。它为作画、背景、上色、摄影/CG等职种设置了正式职位,提供固定薪酬。这样做也减少了制作动画时的沟通成本,改善了动画外包时各方意见难以融合的窘境。稳定的社内人员合作也使得京都动画的作品更易呈现统一的风格,维持一定质量的产出。

它也有类似专门动画学校的人才养成计划,招收、培养希望在动画与美术/背景领域的年轻人,他们有可能成为京阿尼的人才后备力量。

如今,始于2009年的“京都动画大赏”已举办到第11届――这是个选拔小说作品的奖项。京阿尼称,公司会保证出版得奖作品并将其动画化。

也正是跟随着这个奖项,京都动画于2011年正式设立KA Esuma 文库,孵化原创作品。第一弹作品就是拿了第一届“京都动画大赏”小说部门奖励奖的《中二病也要谈恋爱》,后来它不仅有了电视动画,还被拍成了电影。

KA Esuma 文库项目孵化的作品

在原创领域,“京都动画大赏”与KA Esuma文库为京阿尼提供了多部原创作品的好点子――《境界的彼方》《Free!(男子水泳部)》《无彩限的幻影世界》《紫罗兰永恒花园》《弦音――风舞高校弓道部》这些获奖作品依次得到了动画化的机会。

由此,京阿尼不仅是一个“接工作”的动画制作公司,以学塾、员工、奖项、出版、制作结合的方式,渐渐开拓出自己的原创作品发展路径。由此,它也有更多机会在动画制作委员会中掌握更多话语权,获取更多收益。

京阿尼目前在册的员工平均年龄是33.5岁,未来,这里很可能成长出新时代的石川光久、押井守、川尻善昭、今敏……

然而一场人为导致的火灾,或许会改变这一切。

这场大火在7月18日下午3点被扑灭。经过多次搜寻,截至7月21日,已有34人死亡,根据京都府警察的说法,其中半数以上是女性。火灾当时,除6名非社内人员,剩下67名均为京都动画的制作人员。

一些工作项目也不得不搁浅。京都动画暂停公开原定于7月19日发布的《Free!》新剧场版后续消息。而电影发行方日本松竹表示,原定今年9月6日上映的《紫罗兰永恒花园外传》及明年1月上映的《紫罗兰永恒花园剧场版》,以及明年夏天上映的《Free!》暂无变动计划。

《紫罗兰永恒花园》

假如再给京阿尼20年时间,这种独特的模式可能将再次引发行业发展方向的反思和讨论,甚至,以后京都模式才是正确的动画模式也说不定。但愿,这场人祸不会给这一切按下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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