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国为民精神的荧屏表达——当下武侠剧的创新与困境

为国为民精神的荧屏表达——当下武侠剧的创新与困境

首页角色扮演我对修真没兴趣折相思版更新时间:2024-05-06

为国为民精神的荧屏表达

——当下武侠剧的创新与困境

2020年前后,沉寂许久的武侠题材连续剧出现了一定的复苏态势。2020年初的《绝代双骄》 、年末的《鹿鼎记》延续了近年来重拍武侠经典的常态,并无出奇之处。与之相比, 《少年游之一寸相思》 《侠探简不知》两部小成本制作的武侠作品,却在豆瓣上收获了很高的评价,表明了武侠剧的某种回暖迹象。而《月上重火》 《暮白首》 《有翡》的热播,更是显现了除却经典武侠作品翻拍以外,武侠剧久违的吸引力和市场热度。整体来看,早已陷入陈旧模式、缺乏新意的武侠剧市场在2020年度彰显了一定的活力。那么,该如何看待这种武侠剧的“复苏”呢?

严格来说,此轮武侠剧的热潮虽有一定声势,却更加暴露出了时下武侠剧创作的弊病。就经典翻拍而言, 《绝代双骄》拍摄中规中矩,反响也是平淡如水;而《鹿鼎记》更是由于主演的浮夸表现引发了广泛批评。事实上,如果将视野延伸出去,近年来流行的经典翻拍模式,除了2017年的《射雕英雄传》尚可一观,其他作品大多流于平庸。这不仅是因为人们对经典翻拍已经有了一定的审美疲劳;更加由于时下武侠剧缺乏创造力,难以挑战经典武侠剧的地位。 《射雕英雄传》 (李一桐版)甜美可爱的黄蓉形象,称得上是更契合当代流行审美的一种发挥,但一定程度上窄化了原著黄蓉的性格特质,其合理性尚需探讨。而《绝代双娇》的乏善可陈,以及《鹿鼎记》片面追求搞笑效果的审美滑坡,从整体上反映了当代武侠经典改编盲目追求IP化的效果,而在审美层面上停滞不前的困境。

仅就内容而言,反倒是小成本的《少年游之一寸相思》 《侠探简不知》两部作品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少年游之一寸相思》不仅在拍摄上颇为精巧,故事设计上也彰显了金庸“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传统侠客伦理;而《侠探简不知》不仅有着铁马硬桥的传统武侠片气质,其将悬疑探案和热血侠情融为一体的叙事手法,更是深具古龙作品的神韵。不过,两部作品在故事的合理性上都各有缺陷,它们虽较多承袭经典武侠片的风格和意境,却难有超越;其相对惨淡的市场效应,更加体现了传统武侠之于当下的深刻困境。与之相比, 《月上重火》《有翡》等作品取材于当代网络武侠小说,从题材和内涵上具有一定的创新性;但是,其市场热度主要是依托于流量明星的加持而获得的,作品本身并未获得较高认可。换言之,此类作品并未建构起承接经典武侠剧的全新美学可能。

电视剧《射雕英雄传》(2017版)剧照

在此,必须厘定当代武侠文化传统与创新之间的关系。仅就自金庸以来的武侠文化而言,有着颇为丰富的创新和迭代。在金庸、古龙等武侠小说黄金时代的作家之后,黄易首先产生了重大影响,其作品重写了江湖形态、侠客伦理并将玄幻元素引入武侠当中,实际上乃是从武侠文化到当代玄幻修仙文化的奠基者。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影响力逐渐脱离了武侠小说的范畴而深入到网络玄幻小说中来。曾经的“大陆新武侠”构建了一个后金庸时代的武侠谱系,小椴、时未寒、沧月、步非烟等作家既有对于经典的传承,也具有鲜明的开创意识。小椴对于市井人家侠情的发掘,丰富了武侠小说中的侠士形象;沧月、步非烟融女性特有的细腻情思与瑰丽想象于一体,延展了武侠小说的性别维度;而时未寒的“山海经”系列影响最为卓著,从具有鲜明《射雕英雄传》痕迹的《昆仑》 ,到近乎于玄幻风格的《沧海》 ,体现了从模仿金庸到推陈出新的美学转变。整体来看,大陆新武侠开拓了后金庸时代的新武侠美学,取得了不错的艺术成就;但可惜的是,在当代武侠剧素材匮乏的今天,武侠剧创制流于IP逻辑,始终对后金庸时代武侠文化缺乏足够的认识和利用。

2020年度武侠剧的主要创新,主要在于大陆新武侠之后的又一阶段:网络武侠小说的改编和运用。《少年游之一寸相思》 《有翡》都来自于对于网络武侠小说的改编。不过,应当看到,网络小说中的武侠小说已经颇为式微,这些作品实际上都来自于女频小说,具有更加强烈的女性视野和审美趣味。此前根据半明半昧同名小说改编的《魅者无疆》 、根据大陆新武侠代表作家沧月作品改编的《听雪楼》,都可以纳入到这一序列中来。事实上,传统武侠电视剧中,以女性视角(或女性视角占据重要地位)进行展开的作品为数不少,内地的《甘十九妹》、香港的《雪花神剑》殊途同归,堪为其中的经典之作。但值得玩味的是,这两部作品中,女主人公及其所在的女性门派,都代表了正义侠客的对立一方(正义一方男性气质明显)。这种设定,隐隐蕴含着某种男权文化符码所规训的伦理观念。与之相比,当代女性向武侠小说显然更具鲜明的女性主义气质:小说《听雪楼》情感细腻,对于女性侠客的成长和性格有着生动刻画;而《有匪》(《有翡》原著)更是展现了一个女性侠客的成长史诗。但可惜的是,这些具有女性性别视角和意涵的武侠作品,其电视剧制作过度迎合流行的“大女主”概念,内容上过多展现女性的情感纠葛,而缺乏武侠世界观的架构和侠客伦理的传达。以《有翡》为例,其原著作品中的周翡反对封建礼教,具有扶危济困、恢复正统的侠客胸怀。而在电视剧中,周翡的侠客成长史不仅坍缩为流于形式的大女主呈现,在拍摄中也侧重展现“CP”“甜宠”等流行情感模式,而对原著作品中的“武”(武功呈现)和“侠”(侠客人格伦理)表现不足,从而在一定意义上失去了武侠作品的精髓。

在武侠素材之外,拍摄风格是武侠剧很重要的一个方面。从历史来看,武侠剧的风格经历了多重演变。在上世纪90年代的香港,武侠文化繁盛一时,武侠剧达到了真正的黄金时代。根据金庸作品改编的《神雕侠侣》(古天乐版)、《笑傲江湖》(吕颂贤版)、《天龙八部》(黄日华版)迄今仍然是武侠剧难以逾越的高峰。这一时期的武侠剧风格古朴,写意传神,侧重人物性格描写与内心刻画,对于以金庸为代表的现代武侠文化有着颇为精准的传达。新世纪以后,以张纪中为代表的制作者通过对金庸作品的重拍在一定程度上建构了大陆武侠电视剧的气质。即在武打、场景和故事呈现上更加突出真实感和历史意识,追求更具史诗意蕴的表达。 《射雕英雄传》(李亚鹏版)对于成吉思汗浓墨重彩的塑造、 《笑傲江湖》(李亚鹏版)对于政治权谋的着力刻画,都较为明显地表现了这一点。可以说,比之于香港武侠剧轻灵飘逸的写意风格,内地武侠剧受历史文化传统和时代政治语境的影响,更具写实特质和厚重感,亦取得了一定范围内的成功。

网剧《少年游之一寸相思》剧照

此后,随着香港导演的北上,香港和内地的武侠风格也有一定的杂糅,并在美学上有了一定的创新:《天下第一》融庙堂和江湖于一体, 《水月洞天》在武侠故事中加入奇幻元素,都是这一时期的优秀之作。然而总体来看,武侠剧创造却遭遇了越来越大的困境。不仅在题材上墨守成规,陷入了翻拍经典的怪圈;武侠文化也越来越寄身于日趋流行的玄幻文化之中,从而陷入了“本体”层面的危机。从文化脉络来看,玄幻小说对于武侠小说有着鲜明的承接关系,仙侠小说更是武侠文化的直接继承者。例如,早期网络文学的经典之作《诛仙》,就曾经被视为“后金庸时代武侠经典” ,其玄幻背景并不妨碍鲜明的武侠意涵呈现。而从电视剧来说,《仙剑奇侠传》《古剑奇谭》等仙侠作品,亦在相当程度上承载了国人对于武侠文化的想象。如果追溯现代武侠的源流,亦可以看到《蜀山奇侠传》《青城十九侠》等侠客文化的发源之作已然具有了浓郁的幻想色彩,这表明了仙侠与武侠的深刻联系。

故而,武侠剧的困境并不仅仅在于幻想文化的流行,更在于武侠文化和侠客伦理的流失。其最鲜明的表现就是武侠和仙侠电视剧愈来愈多地采用了偶像剧的拍摄理念和风格。从《仙剑奇侠传》系列开始,就已经具有了一定的偶像剧风格和元素。简单来说,对比同名游戏原著,电视剧弱化了剧情的深度和侠客伦理,更加凸显了形式美感和浪漫化的情感。其后的《古剑奇谭》更为明显,及至后来的《花千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无论从资本生产还是受众层面,都已经被定义成为标准的古偶剧了。对于武侠剧来说,这一问题同样严重。从时下的武侠剧拍摄风格来说,动作、服装、场景片面地追求唯美和华丽,而严重缺乏真实感(当然,其中也存在着技术原因);人物塑造过度凸显形式美,而缺乏对于人物行为逻辑的合理性呈现、更遑论内在的性格塑造。从故事架构来说,其叙述缺乏对于江湖的理解和构建,而往往更具言情故事的框架和内核。这使得武侠剧缺乏严肃的伦理表达和主题建构,也日趋呈现出古偶剧的气质和风格。这一点,在《月上重火》《有翡》等作品中都有鲜明的呈现。比之于传统港派武侠和后来的内地武侠,偶像剧式的武侠实际上偏离了武侠剧的内核和主题,是武侠文化没落和衰败的体现。

总体来看, 2020年武侠剧的这种回暖并非武侠文化的复兴,而只是资本对于大IP(经典武侠)、流行概念(大女主)的选择,抑或是在大男主玄幻剧屡屡失败之后的重新尝试(技术上更加简单易行) 。但无论如何,这一回暖依然可以带给我们一定的启发和憧憬。首先,《少年游之一寸相思》和《侠探简不知》 ,证明了我们依然可以制作较为优秀的武侠剧;但是其市场效应的低迷,本身就说明了时下武侠剧制作模式在风评和收视之间的倒错。事实上,这也是当下国剧的普遍问题。其次,无论是经典武侠剧改编的固步自封,还是两部小众武侠剧的别出蹊径,都无法给出武侠剧在文本和审美范式上的全新可能,武侠剧需要更具典型意义和代表性的作品出现。第三,具有女性主义色彩的武侠剧是武侠作品的有益方向,但是目前的电视剧制作往往曲解了原著小说的神韵,而不断用时下流行的概念和文化元素置换原作品,导致了这一武侠剧创作新思路整体上的低下水平。不过,依然有《魅者无疆》这样的作品,让我们对这一武侠剧的新方向报以期待。

必须指出,武侠剧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香港、世纪之交的内地达到了高峰。这不仅是由于金庸、古龙等现代武侠作家所书写的经典篇章,亦来自于时代文化氛围与社会语境。当代社会不仅在伦理层面上展现了对于侠客精神的解构,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消弭了侠客文化存在的基础;同时,从文化氛围来看,当代大众文化也进入了一个幻想文化的时代,使得传统武侠文化无法占据重要位置。凡此种种,都构成了武侠文化和武侠电视剧生产的困境。但是,一方面,武侠小说同样可以根据时代发展,进行全新的探索(金庸的《鹿鼎记》就属于颠覆侠客伦理的求变之作) ;另一方面,幻想文化同样也可以成为“仙侠文化”这一武侠文化的另类,承载起时代的侠客精神与想象。在后金庸时代,从黄易的玄幻武侠、大陆新武侠、网络武侠小说、仙侠小说乃至国产武侠、仙侠游戏,实际上有着对于武侠文化连绵不绝的探索和创新。无视后金庸时代庞大的武侠宝库,不尊重武侠作品的创作技术和价值内涵,而只追求片面的资本逻辑和市场效果,才是武侠剧和武侠文化萎靡不振的原因。而只要善于开掘新的武侠资源,尊重武侠片的技术规律和人文内涵,优秀的武侠作品一定可以得到传承和发扬。

(作者系西北大学文学院讲师)

作者:高翔

来源: 《中国艺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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