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开心啊?”一个清脆好听的少女声音传来。
陆吟放下刚端至嘴边的酒杯,抬头看见一个身材匀称、青春飒爽的女子,她身穿白衣,外披着一件红色袍子,长着一张标准好看的鹅蛋脸,不饰胭脂水粉,亦光彩照人,一双葡萄墨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灵气氤氲。她头戴罩笠,她一手拿着一把剑,一手牵着一匹黑马,剑和马看着都是好剑、好马。斗笠、马身上已是落满了雪。
在这鲁西南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荒村茶寮,银装素裹的大雪天,这个少女的出现,就像是要点燃这个冰天雪地的一团火,任凭陆吟在燕京大街上见过很多漂亮、不同类型的女子,心中仍禁不住为眼前的少女惊讶一声——好美!
陆吟一时愣住,一是少女的美让他有些晃神,二是没想到这么贫寒冻死人的天气,竟然会出现这么一个女侠打扮的漂亮少女。少女主动跟他说话则更不在他意想之中。
陆吟没有回话,少女却径自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在陆吟这桌坐了下来,斗笠被她取下放到椅子一边。
“老板,先来一壶热茶。”少女大声喊到,看着心情不错。
陆吟看着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大家族中的姐姐妹妹们,往日在一起打闹玩耍的快活情景。时光荏苒,一眨眼,好像又过去了四年。当初的梦想早已偃旗息鼓,曾经的一腔热血、悸动的心跳,想要在修仙一途上大显身手的憧憬,在十二岁那年,如裂帛。三年,他在家颓废了整整三年,从一个修仙天才变成了遭人怜悯、打趣耻笑的可怜虫,他承受不了,他也明白他的天资想要恢复彻底无望。
于是他离家出走,无论去哪里都行,只要没人认得出自己就行。就这么四处漂泊着,转眼又过了四年。
十九岁,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光,而他却感觉自己早早已被判处了死刑,一切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你不开心啊?”这句话好像有些魔怔,击中了他的心。这话问得有些没来由,在一个陌生地方一个陌生人讲的,自己开不开心干她何事?谁都能看出自己不是开心,又何必多此一问?
以前在家里,谁都知道自己开心不起来,所以大家都避着他不在他跟前说修炼的事。而燕京的熟人却大多挖苦嘲笑他,眼红陆家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见不得陆家的好。陆家有难,他们比谁都高兴。
不开心吗?难道我陆吟应该开心?我又要如何开心得起来?
突然少女有些不悦的声音又传来,五根纤纤玉指在陆吟眼前晃了晃,“喂,看够了没?我知道我长得美,你也不用看老半天吧?”
陆吟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
少女揶揄说:“你长的也好看,要是真笑起来也一定很好看。”
这荒村野外的,要不是大雪封了路,陆吟也不会在这。
陆吟不知如何接这话,思索片刻说:“我姓陆,河北人氏,姑娘,幸会。”
少女见他说话郑重,停下手中的筷子,也自我介绍说:“我姓蒲,名秀英,本地人氏。你是河北哪里的?你一个外乡人怎么到了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陆吟正要端起酒杯,发现杯已空,又信手拿起小酒壶倒,发现壶里也没酒,桌上放了一堆空酒壶。正要再叫几壶酒,眼前的少女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于是他端起,喝了一口茶,说:“河北燕京的。”
少女顿时眼前一亮,来了兴致,说:“呀,大地方来的啊。我正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就在这里遇见了你。老天爷还真是开眼。刚才你坐在这里,我一看你一个人喝闷酒,就觉得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快跟我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燕京大不大?是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陆吟对已经见识过的东西不以为意,兴致缺缺地说:“燕京大是大,不过我已经四年没回去过,都快忘了燕京是什么模样。至于外面的世界,其实都差不多,和这里相比,不过就是人多些,好吃好玩的多些,道路宽些,夜晚的灯火通明些,声音嘈杂些,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蒲秀英对陆吟这干瘪无趣的回答不满意,说:“你这说得也太没劲了,我还是自己亲自去看一看好。”
两人陷入了片刻沉默。蒲秀英似乎想到了一点,说:“有一点咱们算是相通的。你好像是离家出走吧?巧了,我也是离家出走。哈哈哈~”不知道为啥,少女笑得非常开心,笑得没有节制,实在有些伤作为一个美女的气质。离家出走,这是什么笑点,值得这样?
少女忽觉有些不对,收起笑容,咳了咳,恢复正常神情说:“啊,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离家出走,就遇到同样离家出走的你。忽然还有那么一点找到同伴的感觉。”说完,少女又嘻嘻笑了两声。
陆吟也觉得自己被她的笑容传染了。快乐就这么简单?陆吟忽然泛起了一丝疑惑。
陆吟不置可否哦了一声,少女问:“你是因为什么离家出走?”
陆吟轻叹一声,说:“一言难尽。我……”这些酒壶可以作证,陆吟欲言又止。
少女看他为难,忙说道:“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谢谢。那姑娘你又是因为什么离家出走?”
少女大大方方地说:“我离家出走,是因为我家里人逼我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总共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他想来攀亲,我藏在门帘后面看他。一次是我妈妈非要我出来和他见个面,我早跟我妈妈说我不喜欢这个人。我妈说他是我一个婶婶介绍的,就算不喜欢,看在婶婶的面子上多少也要见他一见,说不定就会改变想法。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见面。谁知道……哎……”
少女叹口气,不继续说了。
陆吟虽然并不八卦,但是话说到一半不说,不讲口德,问:“谁知道后面怎么了?”
少女陷入酝酿,想说还是没有说,“算了,还是不讲了。”
陆吟心里有些翻白眼,那你倒是一开始就不要讲啊。陆吟给少女倒上一杯茶,一脸平静地说:“蒲姑娘,你看这里就你我两人,还有茶寮的老板。天寒地冻,皑皑白雪的,闲着也是闲着,你还是把你的故事讲完吧。”
少女听他这么一说,还突然有点不习惯,不过确实如他所说,闲着也是闲着,在这人烟稀少、大雪封路的境况,说说话,打发无聊。反正他只是个陌生人,听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少女便继续说道:“谁知道这个相亲男,大我十几岁不说,还胖的跟个水桶一样,一看到我,两眼放光,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好像我就注定要成为他的人。那种眼神,就像山中的狼看见了小白羊,看得我都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站在他面前。他笑起来别提多猥琐,让我心里都发怵。半响,他开口说话了,你猜他怎么说?”
陆吟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少女露出鼓励的眼神,对他说:“你放心大胆地想。”
“蒲姑娘,你好?”
少女露出看白痴的眼神剜了他一眼,你搁在这相亲尬聊呢。
“好家伙。这相亲男开口第一句话就说‘你好美啊,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我沦陷了,就在刚才一刹那,我甚至连我们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我整个人当场就石化了,现场还有我妈我爹,那个说媒人张婶。我是无言以对,结巴半天也不知道说啥。那个让我讨厌死了的张婶还连忙夸奖他说,瞧瞧现在的年轻人多会讲话,嘴巴多甜啊。我们都是老古董了。要是他们以后走到一起,不知道多幸福。不是我吹,我这个远房侄子可厉害了,是远近十村八乡出了名的会做生意,又会挣钱又会疼老婆……她罗里吧嗦说了一大通,最后说给年轻人留些空间,让他带我到街上走走,培养感情……”
“然后呢?”
少女咂了咂嘴巴,吐出了两个字“渴了”。
陆吟很快反应了过来,配合地给少女斟上茶。还真是个任性的大小姐。
“这个相亲男把我带到我们镇上最好的酒楼,叫了一桌子菜。菜还没端上来,就想牵我的手。哎,现在的人都这么急不可耐。才第一天见面,就想动手动脚。我连忙抽回手。这人嬉皮笑脸对我说,呀,你害羞了。看得我心痒痒的。你不用害羞啦,我们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以后我们还要做很多很多事情,还这样嗯啊,做了个亲嘴的动作。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已经在泣诉,老天爷,我秀英活了十八年,您是嫉妒我过得太平顺自在,所以派这么一个人诚心来整我的吗……”
少女在讲到相亲男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学起了相亲男的说话口气语调,惟妙惟肖,让人身临其境。少女是个很好的演员,陆吟在心里对她如此评价,他很想憋笑,但好难啊,还是忍不住笑。不知道是她的相亲经历好笑还是她讲的模样实在逗笑。
少女有些生气,明明是一个发生在自己身上悲伤的故事,作为一个正常人,至少都要表达最起码的同情吧。
“你在笑吗?”少女一本正经问,求你做个人吧。
陆吟感觉含着嘴唇,辩解说:“我没有。”
少女一脸不信,问:“真的?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陆吟看着少女气鼓鼓的脸蛋和神情,又觉搞笑,于是大方承认:“好吧,我是笑了。”
少女生气了:“我都这么难堪,你还笑得出来。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
陆吟连忙说自己不会再笑了,“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不就在这里看到我了吗?”
陆吟劝解说:“你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不想嫁,回去和你父母好好沟通一下。不用离家出走这么严重。”陆吟低头一想,觉得这算什么事,自己本来是借酒浇愁的,怎么感觉像是情感访谈起来了。这和自己的风格搭吗?
“哈,你说的这么轻巧。那你怎么离家出走四年,你怎么不回家,和你家人相见呢?”
陆吟一时语塞,岔开话题说:“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来,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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