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字数3355,是我改了大概一个星期的稿子,欢迎斧正。)
一、中古的社会环境在叙述文艺复兴时代的新社会环境之前,我们应该先回顾一下中古时代的社会环境。所谓中古时代,就是用很多呆板而又保守的组织和体制来妨碍人们个性自由发展的时代。因为中古时代的人,除了生活在束缚他们自由的国家、组织、教会的范畴之内,以外没有任何其他足以谋生的自由天地。封建制度的基础,顾名思义就是要求绝对服从,尤其是强大的教会组织,具有庞大的威权,任何教民都无法摆脱其统治。因而中古时代人们的道德标准,就是放弃独立自主的人性尊严,要绝对服从神权统治和帝王统治,在心理上更不可有自由解放的非非之想,必须用最大的毅力控制自己。
在如此封建制度束缚下的社会环境中,中古时代人们所留下的各种文化遗产,其中即使是在艺术作品方面,也都残存有显著的封建毒害痕迹。这恰如法国文艺史学家费迪南·布吕内蒂埃(1849~1906)所说,中古时代的一切学术作品都被“匿名精神”所埋没,因为不论是诗歌、绘画、雕刻、建筑等文学艺术方面,都丝毫没有发挥作者个性的余地,千篇一律是平板单调的作品。可见在中古时代,尽管新文化运动已经开始萌芽,遗憾的是有关人们精神解放及其发展,还没有任何积极的表现或成就。
二、文艺复兴的曙光文艺复兴时代人们所要打倒的,就是上面所说的这种中古社会传统环境。然而我们也不可以有太天真的想法,就是中古时代并非突然寿终正寝销声匿迹,而文艺复兴时代也并非在顷刻之间就欣欣向荣百花齐放。因为从中古到文艺复兴的时代推移,是呈现一种极微妙又复杂的形态。就是在中古中叶以后,已经产生一些带有文艺复兴征兆的文化运动。就是在文艺复兴时代的各种新文化之中,也仍然或多或少的和中古以来的传统相关联。此外又如文艺复兴时代特有文字所表现的,里面也充满了过渡期的和矛盾等等现象。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由于日耳曼民族大移动的结果,一时史中古欧洲陷于无政府状态,也就是普通所说的“黑暗时代”。
所幸过了14世纪,新的文明曙光又普照欧洲世界。推进这一新机运的历史因素,一是基督教徒坚信不疑的世界末日说的烟消云散,二是人们对中古基督教绝对信仰的动摇。所谓“世界末日说”,就是指公元1000年这一年而言。因为据基督教徒相信,在这一年世界末日突然降临,接踵而来的是基督的复活和最后审判。这一种充满了迷信的宗教思想,当时风靡全欧洲,每个基督徒都等待着最后审判。宗教信仰虔诚的中古时代的人,就都把现实世界当做人间的逆旅,而渴望着来世的乐土与天堂。可巧的是那时候欧洲各地连年天灾,饥荒和瘟疫交相肆虐,基督教认为这就是世界末日的前兆,而终日惶惶不安得过且过。然而基督教徒的这种杞人之忧,到了999年年底达到最高潮,结果1000年竟然风平浪静的度过平安夜,根本没有什么所谓世界末日的降临,以及基督的复活和最后审判,如此才证明“世界末日说”乃是完全的错误思想。从此人们才算松了一口气,收回荣登天堂的迷信妄想,把一切生存希望都寄托在现世的大地上。但是由这一件事,却使基督徒对基督教的信仰大为动摇,转而对各种新文化运动报以莫大兴趣。
而且这种精神上的大转变,后来又由于十字军东征的惨败,使基督徒对基督教的信仰更为动摇。原来欧洲人在1096年~1270年的两百年间,以宗教信仰极为狂热的中古骑士为中心,一连发动了七次十字军东征伊斯兰教徒。中古时代的西欧人,满以为东方的异教徒,都是无知无识的野蛮民族。可是由于这次十字军东征的结果,乃使西欧各国的基督教徒,和东方未知的异教世界人民发生全面接触,到这时他们才知道东方人也有圣洁的信仰和高水准的生活。几千年来一直闭关自守的欧洲人,从此不但对基督教的传统专制教条发生怀疑,而且打破了西欧人唯我独尊的古老观念。
自欧洲人公元1000年世界末日说过去以后,使他们业以动摇的世界观、宗教观、人生观,不得不再进一步做180度的大转变,这就是他们对伊斯兰教徒的思想与生活产生的共鸣,而有对伊斯兰教徒宽容或改宗伊斯兰教的惊人思想。例如被尊为近代小说鼻祖的乔万尼·薄伽丘,在他所著《十日谈》的一书里,用“三指环”的一则故事为题材,承认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它们的起源都是非常神圣的。这种公平合理的论调,就是以这种时代风潮为背景。
乔万尼·薄伽丘
何况由于十字军惨败而带给欧洲人的,并不只限于这些宗教观念的改变。西欧人并且乘此东西方文化接触的机会,逐渐发现了欧洲政治经济的崩溃。这也就是说,由于十字军的七次东征,展示在欧洲人面前的东方世界,使欧洲人渴望从事利润优厚的东方贸易。同时更由于这次西欧人所谓的圣战,给西欧人的生命财产造成莫大损失,直接使封建贵族和骑士阶级趋于没落,间接使中古封建制度社会走向崩溃的命运,促成了近代社会的出现和市民阶级的抬头。
从11世纪以后,欧洲各地就已经露出反抗中古体制的新文化运动曙光,到了13世纪,更以极为具体的形态大胆表现出来。这也就是说,在整个13世纪出现了很多堪称为文艺复兴运动的先驱,例如罗杰·培根、艾尔伯图斯·麦格努斯、托马斯·阿奎纳、邓斯·司各脱、圣方济各、但丁·阿利吉耶里等等。此外,在13世纪也创办了很多有名的大学,例如牛津大学、剑桥大学、西恩那大学、那不勒斯大学、帕度亚大学、萨拉曼卡大学、里斯本大学等等。继承13世纪的新文化运动,再往前进一步而结出丰硕果实的,就是十四、五、六世纪。当然,在欧洲各文艺复兴国家之中,是以意大利诸邦为先锋。
三、意大利的优越环境既然如此,突破传统的欧洲步调,而一马当先完成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的,究竟是基于如何的历史背景和时代背景呢?法国文化史家儒勒·米什莱曾一语道破,他认为“十四世纪乃黄金之登场”的时代。原因是当时意大利的各都市,不论是政治或经济环境,比欧洲任何国家都自由,带有浓厚的自主个性和人本精神,结果才完成了理想的发展。早从中古中叶以来就显示出活泼气象的意大利各都市,更由于以十字军东征时代为转机,而成为东方各国和欧洲的联络站,以东西方中间贸易港的地位而急速繁荣。尤其是当十二三世纪时德皇对教皇的抗争,和神圣罗马帝国的衰落,以及教皇的“巴比伦之囚”等等,意大利各邦乃趁机争取到政治上的独立自由。尤其是到了14世纪,除了那不勒斯王国之外,意大利的所有国家和都市,事实上几乎都完全获得独立。
“法国史学之父”儒勒·米什莱
意大利这些获得独立的自由都市,后来都成为培养市民阶级知识与智慧的温床。十四五世纪的意大利半岛,其政治和经济的领导权,就都掌握在这些自由市的手中,每个市民的现实主张都得到了最大满足。所以不论这些自由市的政体如何变化,他们的政治原则是绝对民主的。自由市广范围的商业活动,除了为市民带来莫大的财富之外,更使他们和世界各色人种进行全面接触,如此方使他们的思想态度产生宽容和随和的美德,使以前那种专制主义的传统教权政治,都逐渐被这种自由民主精神所取代。
还有这种堪称为初期资本主义的社会,对封建制度的遗规采取了否定运动。例如各都市的上流市民阶级都是大实业家,他们不断和中产阶级的职工保持密切联络,而形成了所谓新兴都市人民阶层。因而意大利人的日常生活,就和阿尔卑斯以北各国的封建贵族阶级迥然不同。后者终日避居在阴森的中古式城堡里,根本不理解新兴都市市民家庭生活的实况。富有就会产生闲暇,闲暇就会产生奢侈,要想满足奢侈趣味,首先就会想到艺术。意大利人的这种艺术趣味,在一般市民阶级赞赏之下,就产生了无数杰出的大艺术家。再加上艺术家之间的激烈竞争,以及各都市之间的对立感情,更给艺术家们的艺术个性以无限鼓励。
这些具有强烈自由气氛的新兴都市,就首先开出了各种学术文化方面的文艺复兴时代的花朵。所以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发生地,既不是封建保守的那不勒斯王国,也不是教权主义盘踞中的罗马教皇领,而是极为民主自由的佛罗伦萨共和国。文艺复兴时代意大利的特征之一,就是天才横溢的艺术巨匠辈出,这些人才也都是在以佛罗伦萨为首的民主社会环境中培养的。例如米开朗基罗,就是第一流的大雕刻家兼大画家兼大建筑家,同时他又是一位杰出的诗人。而达芬奇和拉斐尔,更都是多才多艺的旷代天才艺术大师。
打倒一切传统束缚,享受所有自由生活,就是文艺复兴时代人们的热望。因此当时的意大利人,就恰如儒勒·米什莱所说的,文艺复兴时代乃是“发现世界与人性”的时代。同时马丁路德也认为,文艺复兴时代的一切事物,都各中古时代截然不同,因为这是另一个灿烂世界的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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