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滴一滴，从她纤细的手掌流下，分外妖艳。
跌落进土里，悄无声息。
她颤声：“李郎，你我夫妻一场……你……竟当真要*我？”
面前的青年人长发凌乱，双目泛红，浑身颤抖，厉声道：“住口！我敬你爱你，你却欺我辱我，吾等修道之人，怎能与妖魔为伍？”
李重骤然抽出被攥紧的剑，剑尖鲜血滴落，正映衬着天边的浓云：“胡秀娘……不……你这狐妖，今日，吾定要将你灭于此地！”
胡秀娘颤抖着后退了一步，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当年小桑村初遇，他是个刚下山的懵懂小道，她是桃花林里浣纱的少女，不经意的相识，少年的愣头愣脑，少女的嫣然一笑，就这么如环绕小桑村的溪流，浅浅地流入到心里去。
婚后三年，恩爱如初，本以为他是可以一起走到生命尽头的人，谁知，在他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那一刻，竟然毫不犹豫拔剑相向。
狐妖……狐妖……狐妖……
胡秀娘凄然，颤声问：“李郎，我是狐妖不假，但我这么多年，可曾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你之事？你就真的……如此恨我？”
“孽畜，少废话，看剑！”李重不再多说，挺剑刺来。
胡秀娘不愿与之纠缠，拂袖退去，一阵青烟升腾，消失不见。
轰隆一声雷响，大雨倾盆。
这一别，就是十年。
九曲湾，九曲十八弯。
一处山坳里，有一小村。村不大，十几户人家，几十口村民，老老少少，自古就在这里。
这村里的人，常去山上一座小庙里拜祭，都说庙里住着一位仙姑，美丽善良，法力无边，有求必应。
村里人受其庇佑福泽，都很敬重，常说，仙子如此美丽善良，定是天上的菩萨下凡来的吧。
那云游的道长听着这番话，捻着胡须，冷冷一笑。
端茶给他的茶棚大爷看他不信，又道：“这位道长，您要不也去拜拜？也许菩萨还能助您一把，让您早日得道成仙呢？”
云游道长冷笑不答，放下银两，带着小徒径直奔山上而去。
山野小庙，哪儿来什么神仙菩萨，多是野修精怪，蛊惑人心。为了天下苍生，今日，必除此妖。
道长立于庙前，果然感觉附近妖风阵阵，执剑扬声：“妖孽，现身！今日，贫道定替天行道！”
“何人在此喧哗？”一袭白影翩然而出，之后，两个人都陷于寂静。
“李……李郎？”胡秀娘愣了愣，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疤痕。
“哈，竟然是你，想来定是老天成全，让我亲手灭了你这妖狐！”
“李郎……”胡秀娘哀声，“我身虽为妖，心却非魔。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任何恶行，为何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人妖殊途，势不两立。”李重怒斥，“你一只妖怪，哪儿来的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多年前师父就说我将遇一劫，是你无疑。只要今日灭你于此，我飞升成仙指日可待！”
“不可以！不能伤害娘娘！”一个小村姑跑过来，拦在胡秀娘身前，“道长！娘娘是好人，是神仙，不可以伤害她！”
李重怒极：“她是妖怪，你过来！不要被她骗了！”
小村姑眼里有畏惧，却丝毫不肯走开。
越来越多的村民聚拢过来，有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有拄着拐杖的老大爷，有青年，有孩子，他们默不作声地，站到了李重的对面。
“你们……都被这狐妖蛊惑了！”李重咬牙，“也罢，既然你们已与妖孽沆瀣一气，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李重再度运功，天地似有感应，轰轰作响，罡风猎猎，电闪雷鸣。
忽然一道天雷从天而下，正打在对峙的两人中间。
李重大喜：“这是天罚，妖孽，今日我不除你，天也要除你！”
却听云中一声清斥：“逆徒，为师何曾教你正邪不分，伤害无辜？”
李重大惊抬头，只见师父身围霞光，手执拂尘，从天而降。
“师父！”李重不解，“你眼前分明是一只狐妖在蛊惑人心，为何却怪起徒儿来？”
“李重，你执迷不悟，黑白不分，善恶岂由出身定，正邪哪得族类分？你口口声声说胡秀娘是你的劫，却不知早已陷入的心魔，才是你真正的劫！”道人手中浮尘一甩，一道捆金绳飞出，困住李重，“随我回去。”
“道长……”胡秀娘忍不住出声，“您……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道长转身看向她，目露慈悲：“他如此待你，你犹关心他下场，只可惜这片情深，却是错付了。”
胡秀娘垂目：“三年夫妻，恩爱非常，怎能说忘就忘。”
“罢了，冥冥间自有天意，他若能诚心悔改，他日终能相见。”
道长拂袖，驾云而去。
天地间只留浩渺轻音，和一滴滑落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