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让 ｜ 外甥寻亲记
岳母离世近四年，昼思夜想云望断。
一生艰辛苦涟涟，陕西河南泪水湮。
新旧社会两层天，家书一封鸿雁传。
含饴弄孙膝下欢，外甥寻亲许昌见。
一
2018年10月18日清晨，我们一行七人（妻姐妹三人三婿，二舅哥跃民）从陕西老家出发，前往河南省许昌市岳母的娘家，看望娘舅。
当我们从杨陵高铁站登上直达河南省许昌市的高铁，列车启动的时刻，我们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心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暖流：多少年的愿望与期盼，今日得以实现，是呀！怎能不激动？怎能不喜悦与兴奋呢？
自从岳母于农历2014年3月18日清晨逝世后，她老人家86个春秋岁月的风霜雨雪，书不尽人间的苦难与大爱，艰辛与不屈，平凡与坚韧，直至生命最后的时刻，却神往生她养她的故乡，默默祈祷魂归许昌。
我们这些晚辈一直想去岳母的娘家寻亲问祖，可一拖再拖。尊崇周礼，本应在岳母三周年忌日后及时去许昌探亲，可时至今日，才得以动身。按照关中西府一带的风俗，母亲葬礼后的第二天，外甥就应该披麻戴孝回娘舅家省亲，告慰娘舅家的亲人，外甥永远也忘不了母亲的情，母亲的爱，生命的根；忘不了娘舅家是离娘的孤儿们永远的依靠。
岁月悠悠，渭水浩浩，日夜向东奔流，沉浮多少人间的爱恨情仇，苦乐年华，百态万象……如我们的思绪随奔驰的列车早已飞跃千山万水，拥抱河南许昌的妻舅家__梦里魂牵梦绕的地方。
岳母兄弟姐妹五人，排行为大舅、岳母、二舅、二姨、三舅。如今健在的只有二姨娘和三舅。岳母、大舅、二舅三位长辈已经故去。
在岳母的葬礼和三周年之际，是古稀之年的三舅和三妗子千里迢迢，带领晚辈们十几口亲人来陕西扶风秦村送别亲人最后一程，那是怎样的景象：唢呐声如歌如泣；素衣白幡翻卷村巷；一行行热泪、一绺绺纸番、一缕缕香烟、一幅幅挽联、一曲曲哀乐诉说着离别的苦楚，思念的无奈与留恋，抚慰岳母那苦难的经历与温馨如歌的坚韧。
上世纪三十年代，长夜漫漫，山河破碎，军阀混战，日寇入侵，熢火连天，黎民百姓在苦海里挣扎，泱泱华夏岌岌可危。国民党政府为了阻止日寇企图占领平汉铁路南下，快速攻占武汉。蒋介石下今炸开河南花园口附近关帝庙西黄河大堤。洪水如猛兽般浊浪滔天，虽然阻止延缓了土肥原贤二第14师团的猖狂进攻，使日军机械化部受到重创。却使黄泛区西北至南，总计400公里，流经豫皖苏三省44个县形成泽国，数百万中国平民葬身洪水，黄泛区灾民大批流亡，饿殍遍野，瘟疫流行。老百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怜岳母，饥肠辘辘的她当时只有12岁左右，被可恶的人贩子用一块馒头骗出许昌县灵井街大路张村子，来到陕西，长大成人后嫁给一户贫苦人家，后来就有了她自己的六个儿女（三儿三女），再后来，儿女们各自成家。她的小女儿成了我的妻子……
岳母和岳父结婚后，正赶上新中国成立，穷苦人翻身当了国家主人。各地人民政府响应党中央号召，帮助旧社会流离失所的穷苦人寻找自己的老家。岳母凭着记忆，找人写了一封信，交给人民政府，辗转千里终于落到姥爷姥姥手里。喜出望外的姥爷姥姥回了一封信。
当岳母接到姥爷姥姥的回信，高兴得如梦中一般不敢相信。多少个难眠之夜，她哭啊哭……哭昏了天，哭黑了地，哭坏了一双美丽的眼晴，却哭不来双亲的音讯。为了思念远方的亲人，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挨了多少打和骂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和冷潮热讽……
与此同时，失去长女的姥爷姥姥也在煎熬中艰难度日。多少根黑发熬成了白发；多少个不眠之夜仰月嗟叹；多少个梦里凄凄呼唤；多少个日头村前眺望……
骨肉相见那是怎样的景象？！当岳母手拖着二姐三哥进家门的那一刻，千言万语汇成扑簌簌的泪水湿润脸颊，滴落脚下的故土，一声“爸、妈……女儿回来啦！”的呼唤，苦苦等待了十个春秋，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
难怪岳母临终的前夜，心如刀捥的我和妻子扶起心力憔悴的老人家，坐靠在被子上艰难地喘息。老人家白发苍苍，慈祥的容颜布满多少艰辛的皱褶，犹如大地母亲那纵横交错的沟壑，历经岁月的风霜雨雪，沉淀生命的血泪与沧桑。
我预感不祥，心中凄叹：老人家在世的日子不多了！似乎在空旷的原野，大风中有一盏微弱的油灯忽明忽暗，渐行渐远……
我轻轻地问：“娘！你还想见谁？"
“我想见我老家的爹娘……这几天老梦见爹娘在我面前喊我的小名……"岳母断断续续，吃力地唠叨着，二行浊泪沁出眼眶。
此情此景，我和妻子心酸地低下了头，心如刀捥。是呀！苦难的岳母，自十二岁离家，到八十六个春秋岁月的生命历程，家与故乡成了岳母最辛酸的伤痛。虽然在后来的日子里，姥姥也二次来陕，看望自己的亲骨肉。但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从一穷二白的废墟上站立起来的人们，为了温饱和生存，老牛般一颗汗珠摔八瓣，把日头从东天拉上西岭，又披着星月起早贪黑苦苦耕耘，但饥饿如影随行，恶魔般苦苦煎熬着黄土地上的生灵。亲人相聚，流不完的泪，诉不尽的苦，操不完的心！
岳母和岳父为了拉扯六个子女长成人，又不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面朝黄土背朝天，岁岁年年，累弯了腰，熬白了头。
由于超负荷的劳作，生性耿直的岳父透支了生命的全部，六十四岁的年龄定格成生命的永恒。
离开岳父的日子，刚强的岳母用柔弱的肩膀扛起苦难的家，养育六个子女长大成人，还给各自都成了家，并帮助儿女们养育十四名里孙外孙健康成长。当岳母苦尽甘来，子孙绕膝，颐养天年之际，老人家却匆匆别亲，驾鹤西游，魂归梦里的天堂。
兴许，老人家在佛的世界快乐长天，只因她的一生，如菩萨般历经千难万险，终得修成正果，如愿以偿。
不知不觉，三个多小时已过，我们兄弟姐妹七人终于踏上岳母的故乡。
二
翌日，迎着朝霞，踩着晨露，三舅、三妗子和他们的女儿女婿们带领我们给姥爷、姥姥上坟。
姥爷姥姥的坟头就在村里。坟地原来是过去的田地，村子扩大后，把坟园围在中间。一片竹林掩映坟头，翠竹青青，小鸟啁啾，陪伴二老亡魂。
点燃香蜡纸裱，青烟依依袅袅缭绕竹林，诉不尽孤独的外甥们太多太久的离别之苦。岳母离世时的神情又浮现我们的脑海。我们千言万言不知从何说起，只有默默地续燃着纸钱，激动的泪水漩满眼眶……
“姥姥，姥爷，您们陕西的孙儿孙女看望你们来了！我们也带来了我娘的心愿，替我们的娘亲给二老尽孝……"当大姐哭着说这话时，我们都低下头，热泪滚过脸颊，滴落姥爷、姥姥的坟头。
三舅也背过身，在脸上擦了一把。二位表妹和妹夫们眼眶也红了。
虽说岳母六十岁以后直至去逝，生活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哥哥姐姐姐夫们都很孝顺，尽最大的能力给老人家尽孝，但岳母最后的遗憾成了子女们永远的伤痛。姥姥姥爷的坟前，就让我们尽情地哭吧！为我苦难的岳母；为我们阴阳相隔，难以见面的姥姥、姥爷、大舅、大妗子、二舅、二妗子……您们亲亲的陕西外甥回到舅家，却一堆堆黄土埋葬着生生世世割不断的思念，血浓于水的情怀……
记得我和妻婚后第三年的春天，亲爱的大舅不顾年迈，从他在华阴发电厂的家来扶风看望他的妹妹__我的岳母，下午顺便来到我家看看。当时，我家只有三间土厦房，一间半作厨房，另一间半就是我们的卧室，卧室盘一土炕，炕煎扎一顶麦包，剩余窄窄的地方只能一个人过去。我的大儿子不到二岁。由于邻居家盖新房，拆了我家三间厦房的土后背墙，邻居新房盖好后再给我家修补。大舅来后，妻就在院中搬来橙子，倒一杯白开水招待大舅。几年后，大舅临终时，还惦记着我家的土房修好没有，冬天冷不冷。大舅去逝后，由于家境所迫，我在外面打工，妻和哥姐们为大舅送葬，在我却成了一桩憾事。但我每每想起大舅时，心里却涌动着一股无言地暖流，温暖着孤独的我。
亲爱的大舅，您在那边陪伴着姥爷姥姥可好，想家了就常回来看看。
三舅为我们的接风宴上，我们深情地举杯；举一杯水酒，敬给亲爱的三舅、三妗子：恭祝您二老健康吉祥，快乐永远！
听说二姨娘正好在家，准备过几天去女儿家过冬。我们也接来二姨娘，一同送上我们的祝福。
三
三舅和他的四个女儿、四个女婿百忙带我游览了许昌新城中心公园、科技馆、中国内陆最大的千亩水上公园。还有令人羡慕不己的10座智慧阅读空间、41个诚信阅读漂流站点（其中，设有21个诚信阅读漂流站，室外设有20个诚信阅读漂流屋)。市民享受公共文化服务设施提供极大便利。每座智慧阅读空间建筑面积约50平方米，由钢构玻璃房及阅读、便民设施组成，是集智慧图书馆、便民志愿服务站于一体的一站式公共文化服务场所。
智慧阅读空间里面有图书、报纸和期刊等2000余册，配备阅览桌椅、电子图书借阅机、自助借还书机、自助办证机、电脑查询机和Wi-Fi等，可24小时为读者提供图书借阅查询服务。
诚信阅读漂流屋采取“无人监督、随意取阅”的方式，借书不用凭证，还书全靠自觉，全天向市民开放。它和智慧阅读空间，给更多人利用业余时间阅读提供条件，方便市民随时随地“拥抱”知识，引导广大群众养成阅读习惯，让这座和谐的家园书香四溢。
智慧阅读空间和诚信阅读漂流屋像一盏盏明灯，为许昌人夜读照亮了书桌，提供了便利。
在不久的将来，许昌的曹魏古城，也将成为许昌的又一张闪亮名片。将会以“一环碧水绕莲城，千年古韵满魏都”的城市形象将呈现在世人面前。三舅的大女婿慕宏宇自豪地告诉我们：许昌市荣登中国最美城市、中国环卫城市、中国生态城市。"
是呀，许昌，一座中原美丽的新城。十月的天，诗意般纯净蔚蓝，一行大雁由北向南人字队型欢快地飞过。游人三三俩俩来来去去，笑声不断。
分别的时刻来的太快，三舅三妗子一再挽留，报怨外甥们来舅家滞留的时间太短，好多景点还没有游玩，比如东湖、少林寺、洛阳龙门石窟等等。我们怕三舅三妗子俩位老人长时间受累，便一一谢绝返回陕西。
许昌动车站，三舅一大家子人送我们外甥们进站时依依不舍，叮咛的话儿说不完。我看见三舅和三妗子时不时掏出纸巾擦擦眼角。我们这些外甥们也多想陪在娘舅的身边，尽尽晚辈未尽的孝道。多看看，再亲亲岳母的故乡，我们魂牵梦绕的外婆家。
我慌忙掏出手机，请一位旅客为我们照一张豫秦甥舅相聚的合影：“一，二，三，茄子……"咔嚓一声，定格亲情爱的永恒。
2018.10.22
本期编辑：杨进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