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神杨戬,一位家喻户晓的神仙,有人说他比孙悟空还强。
大家普遍了解大圣的故事,那杨戬呢,他是不是也有自己辉煌的人生?
诸多古典小说、民间传说对他多有记载:杨戬自幼失去父亲,跟随玉鼎真人修炼,得玄功秘法,斧劈桃山救出母亲瑶姬,又担山赶日,灭*金乌,和天庭结下梁子。商周封神之战,逮捕齐天大圣之战中,杨戬又屡屡大显身手,一时风光无二。
可是成名之后的杨戬,总解不开自己的苦闷心结,那就是对他舅舅玉帝的仇恨,是玉帝维护的天规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但更多时候,他恨的岂非就是他自己?
终究是名缰利锁难越,血海深仇无解,懦弱迟疑,不敢对天一战。
那一天,杨戬遥望五指山隆隆而下,眼见妖猴遭五百年囚禁之刑,他顿生兔死狐悲之叹,颇为自悔。
神仙的时光总是转瞬而逝,又是匆匆几百年沧海桑田。
杨戬在灌江口的单身生活倒也自由自在,那些百姓告求的命运大愿,对他来说不过是翻掌之间。虽然无法登天界之堂,但自己做地方诸侯,也省得和舅舅尴尬相见。
妹妹杨莲师从女娲娘娘,得授宝莲灯,在华山开了道场。她常来灌江口看哥哥,每次来,哮天犬都飞奔着迎上去撒欢,连狗都知道杨戬这些年过得不开心,所以看到杨莲格外亲热。
这一日,杨戬忽然想起多年前担山赶日大战金乌,曾力气耗尽坠入西海,得三公主搭救,此恩一直未报,遂一袭青衫来到西海。
巡海夜叉见他眼生,耀武扬威,索要门包。
杨戬笑道:“门包倒是不曾带来,烦请通报一声,就说灌江口杨戬来拜。”
夜叉道:“杨戬何人?不曾听说。”仍是伸手要钱。
杨戬也不言语,掏出三尖二刃刀凌空轻画了几下,顿时海面上空刮起飓风,海水激射而出,乱流倒灌。夜叉慌不择路,遁入水中。
西海龙王只觉天旋地转,水晶宫里乱作一团,正在吵嚷询问,巡海夜叉来报:“大王,有灌江口杨戬前来,态度傲慢,又搅得海水乱流。”
龙王道:“此人法力不小,莫非是当年大战金乌、擒捉大圣的那个杨戬?不可怠慢,速速请来一见!”
夜叉换了一副嘴脸,笑迎出来:“公子这边请,我们大王仰慕已久,刚才小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杨戬微笑点点头。
杨戬拜见龙王,口称伯父:“前年小侄不慎战败落海,幸得伯父与三公主相救,甚是感念,今特来拜谢。”
龙王携起手来,细看那二郎,只见他龙眉凤目,神清骨秀,谈吐间又见风雅,正是三界之间的俊杰人物,又听闻杨戬法力高强,玉帝和悟空对他都颇为忌惮,心中就有意招他做女婿,“有此靠山,我西海从此无忧也。”龙王这样想着。
很快筵席歌舞排起来,酒过三巡,杨戬见舞者中有一位格外靓丽,舞姿飘扬,轻盈如流风回雪,定睛一瞧,正是三公主。
他心中一阵迷乱,龙王趁机劝道:“贤侄如此俊杰人物,小王有意将小女许配于你,不知贤侄心下如何?”
杨戬摆手推辞:“不敢不敢,小侄官小势微,恐难配三公主花容月貌。”
他醉得不省人事,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琴声,才悠悠醒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好熟悉的场景,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三公主停住,缓步走来,柔声道:“二郎,难道你忘了当年缘分,怎么忍心拒绝我父王好意。”她低头含泪道:“难道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杨戬回想自己背负深仇,漂泊多年,也确实需要一个家了,他长叹道:“只要公主不嫌弃,杨戬自然求之不得。”
夜里的龙宫热闹非常,杨戬和三公主喜结连理,龙王大喜,宾主尽欢。
杨戬带公主回灌江口,惭愧道:“娘子莫嫌庙小简陋,这里可比龙宫差远了。”
公主道:“得与二郎厮守,我愿足矣,何谈庙小呢?”
于是夫妇俩住下,杨莲也常来探望聊天,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
又不知多少年后,杨戬游猎在外,路过一碧潭,潭上有一石,石头上蹲着的,可不就是孙悟空。
杨戬又惊又喜:“大圣,听闻你难满得脱,护送那长老去西天取经,何故蹲在此处叹气?”
悟空挠挠头,露出笑容:“大哥多时不见了,你来的正好,我师徒遇到一个九头虫怪物,盗了佛宝却冤了一寺僧人,这厮正躲在这碧波潭下面,老孙不识水性,下去不好捉他,故而发愁。”
杨戬笑道:“你这猴子,怎么现在连个小水怪也弄不过。”
悟空道:“休要取笑,就说帮不帮吧。”
杨戬道:“我正愁无猎可狩,就请大圣辛苦去将怪引出,我来降他便是!”
悟空入水叫骂,那九头虫按捺不住,跳出水来。悟空叫道:“妖精来了!大哥仔细!”
杨戬早在岸上看得分明,挺身拦住,乒乒乓乓打了几个来回。那九头虫也是练家子,武艺高强,杨戬不施全力,一时竟难以奈何得他。
九头虫见来了这么强的帮手,有些惊慌,他将身形一晃,化作一只九头虫。
九头虫要去撕咬杨戬,杨戬侧身避开,拉开距离。
悟空抡棍抵住九头虫疯狂的猛攻,杨戬扯起弹弓,就是一弹子。金弹子去势如电,不偏不倚,正中九头虫脑门。
九头虫吃痛,正要振翅高飞,哮天犬直扑而上,狠狠咬住他脖子,扯下一只头来。
九头虫知道大事不好,光速逃跑。
悟空、杨戬待要追赶,那怪已不见踪影。两人顺利追回潭低佛宝,见此间事已了,相视一笑泯恩仇。
再说杨莲在华山雪映宫,以宝莲灯之神力驱除毒瘴,横扫瘟疫,护佑百姓,华山周边都流传着三圣母的传说。
恰逢那年高考,书生刘彦昌路过华阴县,他听说此地三圣母极为灵验,就去庙中求签问卜。谁知三圣母雕像栩栩如生,美若天仙,刘不禁心中一荡,题下情诗一首。
杨莲外出回来,看到情诗,勃然大怒:“此人好生无礼,不给点教训难解我忿。”
她召唤风雨雷电报复,刘彦昌饱受狂风暴雨侵袭,体力不支,昏迷倒地。
杨莲看见他昏死,又觉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近前探视,她发现刘彦昌仪表堂堂,面白唇红,生得十分英俊,顿生爱慕之心。
刘彦昌醒来,见美貌仙女含情脉脉注视着他,心中又是一荡,两人你侬我侬,尽是柔情蜜意,很快约定了终生。
杨戬多时不见妹妹,遍寻无踪,心中担忧。这时玉帝降旨调他前去。
他立于阶下,望着玉帝,两人的目光都透露着清冷的气息,眉宇间确有几分相似。
沉默一阵,玉帝缓缓道:“杨戬,我知道当年你心里不痛快,说起来你还算我的亲侄,我本无心难为你,只是你家屡犯我天规,如若传扬出去,被天界看尽笑话,以后我各部众神,多有思凡效仿,如何维系天纲,稳治世间?”
杨戬问:“屡犯天规?”
玉帝道:“你还不知道?你妹妹和凡人书生刘彦昌私通,将你母亲当年之事重蹈覆辙,叫我如何不气?”
杨戬一时无语,玉帝又道:“现在,如果不想你妹妹魂灭神消,就是你亲自担任司法天神,将她关押到华山之下,以正天规。”
杨戬愤怒难当,他只想抡起拳砸到玉帝脸上,但转念一想,又将一肚子气忍住。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何况那个五百年前闹天宫的“英雄”,也就讨了个寂寞。
华山之巅,冷风吹,阵阵冷风砭人肌骨,杨戬不敢面对杨莲,只是冷冷道:“妹妹,你知道仙凡私通是什么下场?”
杨莲满不在乎道:“还会怎样,大不了我这个神仙不做也罢。”
杨戬怒道:“一派胡言!是不是做神仙,岂是你能定的?”他语气放缓:“听我的,妹妹,及时回头吧,离开这个凡人,玉帝对你特别开恩,既往不咎。”
杨莲道:“哥哥,对不起,这次强原谅我的任性,不论遭遇什么惩罚和困难,我一定要和刘郎在一起!”
杨戬闭上双眼,问道:“你可想清楚了?可别执迷不悟!”
杨莲大声道:“绝不后悔!”
巨大的痛苦袭来,杨戬眉头紧锁,豁出全身力气,将双尖两刃刀插入华山,只听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山体滑坡,刘彦昌惨呼一声跌下山去。
杨莲正待要掏出宝莲灯,杨戬轻轻一推,把她封入华山的裂隙。
杨莲呼喊着:“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声音越来越遥远,她坠入到无限的黑暗中。
杨戬以巨石阵封印好华山,喃喃叹道:“妹妹,忘记他吧,待到他百年之后,我再放你就是了,别怪哥哥无情。”
十多年后,一个健壮少年持斧,来到华山。
杨戬心神一动,施展遁法,出现在少年面前。
面对这个少年,杨戬想起了少时的自己,那时候的他,敢爱敢恨,天不怕地不怕。
“少年,你是何人?”
“我叫沉香。”
“你来这里做什么?”
“复仇。”
“哦?找谁复仇?”
“我找二郎神,是他害得我双亲分离!此仇不共戴天!”
杨戬哑然失笑,原来是亲外甥来讨债,自己此刻竟然扮演着当年玉帝的角色,多么荒唐而无奈。
他沉声道:“我就是二郎神,你有什么本事,就亮出来吧。”
沉香怒喝道:“原来你就是万恶的二郎神,我恨死你了!不要走,吃我一斧!”他的武艺不输当年的杨戬,一招一式既力大沉猛,又敏捷机巧。两人竟一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杨戬不知道,早有孙悟空、何仙姑等人背后撑腰,秘传高招,助力此子成功。
杨戬见沉香越战越快,越战越勇,心中又是欣慰又是不安。
正在他恍惚间,那沉香一跃而起,手起斧落,劈开了华山。
沉香手持宝莲灯照耀四方,杨莲从封印中脱身,缓步而出。
望着妹妹,杨戬想起当年自己从桃山救出母亲瑶姬的时候,两幕场景突然重合在他的脑海,一时思绪万千,泪流满面。
“哥哥,你还好吗?”杨莲端起杨戬的脸庞,帮他擦去泪痕。
杨戬毅然道:“妹妹,是哥哥我错了,你和沉香的罪过,全部由我这个司法天神去担,我不能再软弱下去……”说罢他甩脱妹妹的双手,一路朝天宫领罪去了。
杨莲情知哥哥此去天宫凶多吉少,想起恩师女娲娘娘最是护短,她借宝莲灯之力飞往三界之外女娲宫求救,须臾之后,她跪在娘娘凤阙之前,哭诉经过。
女娲娘娘听说自己爱徒受了十多年囚禁之难,怒不可遏,随即摆驾赶往天宫。
凌霄殿上,玉帝忽闻有銮铃凤鸣之声,就感到头皮发麻,他起身相迎,女娲见面就毫不客气:“昊天陛下,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这个人类之祖。”
玉帝道:“师伯怕是有误会,此处不是说话处,请到偏殿一叙。”
女娲正色道:“那我来问你,杨莲是我的徒弟,也是你的外甥女,你这么狠心,不顾骨肉亲情,也不顾本尊颜面,将她关押华山下许久?”
玉帝赔笑道:“师伯误会,你也知这天规不可犯,有规必依,执规必严,否则以后神神效仿,让昊天如何整顿这套班子?”
女娲道:“当初人神无法通婚,是你担心人道强于天道而设立的,我们其他几位也没意见。可是商周封神之战后,我阐教给你送来多少天神官员,天道早已繁荣昌盛,人道远为不及,你还抱着陈规旧例不放,是不是过于迂腐?”
玉帝垂头道:“是,是,师伯教训的是。”他心中暗道:“杨家这场事端也搞得我精疲力竭,害了金乌九子,失去了妹子,惹杨家怨恨,又给三界看尽了笑话,如今事件升级,连女娲师伯都来出面干预,看来是该有个了断了。”
玉帝道:“师伯认为该如何了解此事?”
女娲舒展眉头,道:“可下旨赦免杨家,废除此规,往后思凡者就罚失去神力,堕入轮回,以人间功果再论造化,这样也对天道无碍。我与你同去凌霄殿,有哪个多事的敢出言阻扰,自我有处理。”
玉帝暗自翻了个白眼:“谁敢惹女娲大神不自在?”当下只说:“就依师伯之意吧。”
这段公案自此了结,沉香一家三口团聚,二郎神官复原职,既往不咎。
桃山之巅,杨戬一身素袍,痴痴望着云海,正是落日余晖斜照。他满怀热泪,向远方诉说着:“母亲,终于结束了!”
(神仙往事——杨戬的故事,完结)
本文改编自当代连环画家洪哲创作的《战神杨戬》,主要叙述了杨戬结亲、碧波潭之战和宝莲灯传奇,全书以杨戬心怀家仇,不忘少年意气,可是中年的现实又令他清醒得委屈求全,这段心路非常动人,他在逆天与顺天之间犹豫徘徊,直到最后拾起勇气,不惜自己毁灭救下妹妹一家,刻画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二郎神形象。
大框架叙事上,融合了许多民间传说,逻辑也没有硬伤,特别是甥舅矛盾的历史重演,富有戏剧性。
最后解决问题的契机也充满着世俗官场的隐喻,大人物的三言两语,所带来的能量是不可估量的,弱者的毕生心结,在强者谈笑间就冰消瓦解。
整个连环画故事读来流利爽目,且洪哲老师笔下的线条有一股仙逸之气,很像当年的姜云行大师。人物姿态看起来就是神仙中人,动作潇洒,代入感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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