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读书漂流选了《英伦寻树记》和《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两本书。无意中选的两本书结合着读还是很不错的（这种无意也许是我上一棒的有心之选），有意思的是这两本书都是描绘和展现英伦大地，那些令人惊叹和意义非凡的古老树木。而且侧重点完全不同却能相互补充。《英伦寻树记》光是看照片就足以让人惊叹，这本书以照片和版画为主，同时加入一些简短的文字，从自然、文学、艺术、历史等方面讲解这些古老的树。《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则以优美的文字为主，夹杂些许插图，从民间传说、自然科学、文学、文化历史、欧洲艺术、宗教、古代神话和现代医学、日常用途等多个方面，探寻了这些树在西方文明中的历史流变、文化意义和重要影响。更有意思的是，即使《英伦寻树记》、《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两本书的书名互换，感觉也很贴合。
同时阅读这样的两本书，而且这两本书我最喜欢的部分都是它们的“序言”，这种感觉很微妙。《英伦寻树记》的前言标题为“我最爱的60棵树”，作者托马斯•帕克南在开篇写道：“这本写树的书一反常规的范式，不教你如何识别树木，更不教你如何种树。我很主观地选了60棵树，这些树别具一格，大都体型巨大、历史久远，而且都有很强的个性。”他说，从1826年雅各布•斯特拉特的《席尔瓦大英百科全书》出版以来，迄今从未有人创作一本记录英国的树体肖像的书。书中97幅清晰精美的照片 28幅版画画作，就像为这些古老的树立像，让我们清晰直观的感受古老生命带来的震撼和自然之美的享受。《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序言：芽、树皮、和金树枝，这篇序言比较长，文字优美如散文诗。芽、树皮、金树枝就像是作者与自然连接的媒介。作者以“我的桌子上有一个松果，大小相当于一只麻雀。”开始讲起，这个松果浸泡在水中时，每一枚边缘光滑的鳞片都会像龟甲一样紧闭；散尽水分时，这个锥形球果就会静静地舒展，变成粗糙、干燥的松球。松果旁边有一根小树枝，是作者的金树枝，它是从一个世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安全通道。序言中我最喜欢的一段话是：“不过，我很少为了重温旧时光而寻找树。我喜欢它们本来的样子。尤其是最普通的树，它们拥有强大的吸引力，无论如何都要生长，因为它们必须生长。生长，就是树所做的事。”作者在序言中说：“这本书是一场个人探险，探寻的是树木的意义。”虽然作者说是为了探寻树木的意义，但当我一点点读下去却感受到，与其说探寻树木的意义，倒不如说探寻树木之于人的意义，之于英国人民的意义。当然，这本书作为博物读物来读还是很精彩的，作者通过树木发散到民间传说、自然科学、文学、文化历史、欧洲艺术、宗教、古代神话和现代医学、日常用途等多个领域。就像通过树展开了英国的历史画卷，漫长岁月中，发生在这些树身上的人的故事，悠久而厚重。这是一本关于树的，更多是关于英国过去的书。与之相比，《英伦寻树记》则刚好相反，虽然也有涉及自然、文学、艺术、历史等等，但主要还是以树为本，更多的是为了展示树的姿态，站在自然中的姿态。两本书侧重虽有不同，但同样让人爱不释手。而且又同时在序言中写出了两句相似的话。“往往在当地树木濒临消失时，人们才开始意识到它们的珍贵。”（摘自《那些活了很久的树》）。“我们往往对自家巨大而古老的树不大当回事。可是待到它们倾倒的时候，我们又感到一种丧亲之痛。”（摘自《英伦寻树记》）。虽是不同的表达，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作为一个总爱胡思乱想之人，我常常想，不管我们赋予一棵树怎样的意义、多少的意义，归根到底也只是我们人类的意义，好的、坏的各种*生发出来的意义，它只是通过树这个载体显现出来，而这些意义对于树来说并无意义。那么树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一种存在么？循环的开枝散叶播撒种子，享受阳光雨露，抵御狂风暴雨么？我不是一棵树，只能瞎猜，也许在树的世界本无“意义”二字。人呢，人为什么要到处寻找意义、不停地赋予意义呢？有时我会想，如果世界万物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实用和无用，那也是相当可怕苍白而又空洞的人生啊。有时又会想，当美真实存在的时候，无论有无意义，我们都可以直观的感受到。好吧，我可真会想，妥妥的又跑题了，纵有千言万语还是收住吧。休得胡言，继续聊书。
让我们回归书本，翻开《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品读那些古老的树木在岁月的长河流逝中，所承载的历史、神话、文学、艺术和生活以及它们本来的样子。这本书中记录了十七种树，有红豆杉、樱树、花楸、油橄榄、柏树、橡树、白蜡、杨树、冬青、假挪威槭、桦树、欧洲七叶树、榆树、柳树、欧山楂、松树、苹果树。作者菲奥娜•斯塔福德选择了红豆杉作为落笔的第一种树，而《英伦寻树记》作者托马斯•帕克南拍摄介绍的60棵树中，欧洲红豆杉多达十二棵，爱尔兰红豆杉也有三棵。所以我们就以红豆杉为主，结合两本书的文字和图片，一起感受红豆杉的魅力以及与它相关的故事。
作者眼中的红豆杉是什么样的？
菲奥娜•斯塔福德说：“我见过像绿色大海葵一样从土地里钻出的红豆杉，枝叶向上伸展，直刺天穹；也见过枝条松弛低垂的红豆杉，更像是一把破旧的伞。爱尔兰红豆杉则像很多把收紧的伞，或者像一群挨得太近的绿色教堂尖塔，枝条通常上翘而非下垂。更常见的欧洲红豆杉形态更为多样，有些拥有互相交织、柔顺光滑的枝条，有些则长着茂密且各自独立的枝条，粗糙的针叶紧紧附在上面。红豆杉可以长得非常浓密，一丝光线也透不过去，也可以树冠大开，露出形似管道的稀疏树干。”
托马斯•帕克南说：“两个世纪之后，当大部分水青冈要么死亡要么老态龙钟之时，红豆杉却还只是一棵幼树。生长五个世纪才到壮年，有些甚至能活到1000岁，这就是我们本土的欧洲红豆杉超凡的寿命，据我们所知，它是欧洲或亚洲最古老的生物。”
——作者说，它看起来1000岁，很可能实际年龄更大。《英伦寻树记》
——佛罗伦斯庄园红豆杉，爱尔兰红豆杉的始祖。《英伦寻树记》
——两本书中共同提到的“利文斯庄园”的红豆杉。
菲奥娜•斯塔福德在书中说，在所有树木中，红豆杉最易挑起不安、害怕甚至恐惧的情绪。在《白色女神》中，罗伯特·格雷夫斯（Robert Graves）宣称它“在所有欧洲国家都是死亡之树”。而莎士比亚将红豆杉形容为“双重致命”，它除了本身的毒性外，还可以做成武器。
在文学作品中红豆杉象征着黑暗与死亡，出现在西尔维娅•普拉斯的诗《月亮和红豆杉》、但丁的《地狱》、格雷的《墓园挽歌》、丁尼生的《老红豆杉》等作品中。
红豆杉的长寿还常被人视为一种奇迹，当成希望的象征，在奥地利、德国、英国，在古凯尔特人、罗马人、撒克逊人眼中，都以不同的意义和象征。
——在英国各地的墓园里，树围约30英尺（约9.14米）的巨大红豆杉约有50棵。赫里福德郡马奇马克尔的这棵红豆杉是其中的一棵。因此据估测至少有一千岁了。
有些红豆杉是建筑的一部分构造，例如斯基普顿城堡庭院中那棵高高的树，或者站在斯托昂泽沃尔德教区教堂门口那对壮丽的树。威尔士小径沿途的著名红豆杉包括内文的“流血红豆杉”、阿伯格拉斯尼的红豆杉拱形隧道，以及南特格林的“布道坛红豆杉”，据说约翰·卫斯理曾经爬上它粗壮的树干，在树上布道。
——圣爱德华教堂的柱子。这一对红豆杉像两根柱子一般矗立在斯托昂泽沃尔德圣爱德华教堂的北门两边。
那些在《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中提到的红豆杉，好多都能在《英伦寻树记》中找到它们清晰美丽的身影。更巧合的是，《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的作者菲奥娜•斯塔福德在书中提到了《英伦寻树记》的作者托马斯•帕克南：“托马斯·帕克纳姆前往湖区寻找那棵被华兹华斯赞为“洛顿谷地的骄傲”的传奇大树时，最终在一座老酿酒厂后的田野里遇见了它，并且惊讶地发现这棵巨大的老年红豆杉几乎无人问津。”
——又过了一两年，我又去洛顿。我从一个废置的啤酒厂后面仔细瞧——擦亮眼睛瞧。难道它就是……？天呐，还真是。原来它就是“洛顿山谷的骄傲”，半遮隐在墙后面，长在霍普贝克河岸边。《英伦寻树记》
——两本书中共同提及的萨塞克斯郡的大树。
——在汉普郡的村庄塞耳彭，吉尔伯特·怀特（Gilbert White）曾每天观察的教堂墓园中的那棵红豆杉树被1990年1月的大风吹倒了。虽然只留下一段残桩，但源自这棵古树的一株树苗被种在了附近。这处塞耳彭最古老居民的伟大遗迹如今依然矗立在那里，仿佛自己就是一个世界，一个由光秃秃的木头断面和沟壑组成的世界，里面生长着浓密的叶子和植被。（图片来自《英伦寻树记》，文字来自《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
古老的素描、绘画、诗歌和散文描述都是窥探古代树木生长经历的重要窗口。而照片往往比任何东西都更能保存红豆杉的个体经历，而且某些树只剩下老明信片上的形象作为它们存在的证据。老照片还能展示一棵古树在损失一根主要分枝之前的样子，或者经历一次重大改造之后的样子。萨利郡的克劳赫斯特红豆杉在维多利亚时代拍摄的照片上，显示出它树干上的小门这一最惊人的特点原来早在那时就有了，不过这棵树当时的倾斜程度不像现在这样严重。《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
——老红豆杉树上的新木像珊瑚一样不断地累积。这个老屋现在像一个洞穴，发出回纹岩石一般淡红色的光芒。《英伦寻树记》
《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作者在书中说“关于红豆杉，或许真正令人不安的并不是它黑暗的剪影、多样的形状，也不是它有毒的针叶，而是它极长的寿命。”然而在红豆杉中发现的“紫杉醇”这种药品，让“红豆杉突然从死亡之树变成了生命之树。”，读到这里我想到，变成人类的生命之树对红豆杉来说也许是灾难的开始。
作者在“红豆杉”篇章最后写道：“红豆杉不需要作为人生苦短的阴郁提示，它其实是将我们从有限视角中解放出来。我们的有些东西可以历经千百年岁月，就像福廷加尔、兰盖尔纽、克劳赫斯特或安可威克的古老红豆杉一样。我们不知道红豆杉还将什么隐藏在体内，但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所以，红豆杉树对人类意味着什么呢？我认为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不知道作者有没有想到人类对于红豆杉意味着什么。这本书的“人本位”视角有些刻意，人类的存在在时间的长河中只是微微一点，当然大自然的万物并不是为我们才存在的。
这两本书其他树的内容同样精彩，有些在中国常见的树，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与故事，值得推荐与品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