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逍遥也没了辄儿,望著这般巨大的魔煞,他只觉自己变得无比渺小脆弱,仿佛一只蚂蚁爬在大象脚下。软硬天师、修剑痴等一干人均受“冰冥毒掌”所伤,自保尚且艰难,绝无半点指望可凭各自家数联手伏魔,而他连经数番剧斗,真气损耗极巨,此时所存无几,尚不足发一道天师符,何况天师符、乱剑诀等诸技均无歼灭此獠的把握。偏生灵儿所受咒封未解,法力难出,虽有一身本领也没有办法。 情急之下,李逍遥转身说道:“逃罢,能逃多远算多远……”修剑痴朝那巨影扬了扬下巴,脸色凝重的说道:“以眼下情形,咱们逃不出半里地便会给这巨魔追上,恐怕别无选择了,唯有和它一斗!”软天师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斗个啥?坐以待毙是真,而且省事儿。” 李逍遥摇头道:“坐著等死不是我的性格。我看还是能逃多远算多远……”硬天师苦著脸道:“受了这等重伤,便连那‘金蝉脱壳’也使不出了,唉!”李逍遥扁了扁嘴,还没想到要说什麽,夜幕中突然奔来数人,远远避开那巨肉,为首一人变色道:“这是什麽?”李逍遥听出是左金龙的声音,顿有了一丝希望,忙道:“快拿炸药崩掉它,这是大猛鬼呀!” 但不等那干遁甲战士听清,巨怪突然轰鸣扭躯,左金龙吃了一惊,急教一干从者放铳轰射,却犹如给那巨煞挠痒似的。这一通没头没脑的乱射,反将巨煞激怒,轰鸣如雷,突然间泥流灌注般的旋身钻入地底,随著地面剧震,转瞬没影。只见片刻前那巨影所踞之处陷落一个螺旋形的巨坑,积水仿佛漩涡般盘绕坑心圈圈流转而入,连那大穴四周的泥土也大圈大圈的内陷塌崩。左金龙的几名手下人躲避不及,顿时卷入那巨大的旋涡中,吸入地下,惨呼声瞬间即哑。 这螺旋形巨坑乍然出现,李逍遥虽吃一惊,却并不陌生,立时想起先前曾在兰陵方庄那废园子亦见过一个,当时已道怪异,原来与这巨煞有关。左金龙等一干遁甲奇兵身形虽快,但脚下土崩瓦解之势愈剧,巨坑旋涡般急转扩大,形成一股巨大无比的吸摄之力,四周的土石、树木均被吸附而没,不断有逃在後头的遁甲战士堕入那漆黑狂摄的深渊。 左金龙奔到近前,眼看将与李逍遥等人会合,那巨大旋涡也扩张而近,地面急陷,其势惊人已极。李逍遥、灵儿以及软硬天师等一干人眼看站立不住,转身便跑,但怎能快得过那急骤扩张的巨穴? 这时左金龙以及跟随其後的数名遁甲武士脚下已空,身在巨穴上空,顿失适从,打著旋儿便被吸摄而去。李逍遥闻得惊叫声,转头瞧见此景,忍不住把脚一跺,借力腾身倒跃,口中喝道:“灵儿,用素练拉住我!”叫声未出,身子亦落入吸摄之圈,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扯向後头那巨坑急旋的所在。 便在这电光石火的一霎间,他抓住了左金龙的手,两人急骤跌向巨穴垓心所在,无力挣脱那股强大无比的吸力。但就在这危急关头,素练飞来,宛如银龙穿空,曳荡而到。李逍遥探手抓住素练一端,灵儿发力回扯,怎奈她人小力弱,非但扯不住那条连结著李逍遥、左金龙两躯之力的素练,竟不由自主地也被扯向那巨穴的所在。 唐月儿见势不好,连忙抢身一扑,抱住灵儿腰肢,但仍止不住前滑之势。於文凤便赶忙抱住唐月儿的腰身,任书易、羽云等人均这般一个拉一个地施以援手。饶是如此,合众人之力仍不及那巨穴吸摄之力的万一,非仅无济於事,反要一起跌入旋涡之圈。软天师看出不妥,变色道:“放手!不然这一吸就是一长串了,仿佛串烧小鸟一般有什麽好?” 灵儿心想:“即便是死,我也说什麽都不放弃逍遥哥哥。”只是咬牙拽住那条长长的素练不放,但没想到那条素练渐渐的支撑不住两头劲扯之势,绷紧到了极限,从中徐徐撕裂。灵儿大惊,不禁娇唤一声:“逍遥哥哥!” “放手!”左金龙眼瞪李逍遥,虽也深感恐惧和绝望,但终是挣扎地说了一句,“不必陪我死去……”李逍遥只是咬牙抓住不放,心下明知这样做势必要陪上性命,却没顾得上多想。左金龙忍不住问道:“为什麽?”李逍遥微微摇头,只说了一句:“不知道。”虽是素昧平生,他却不顾自身安危地想要救这人的性命,或许事後想来会多少有些後怕,眼下却除了想救人的念头,没有想到别的。 左金龙转头望了望身後那黑沈沈的巨穴,眼中闪出无以名状的惧色,但见一干随从皆已葬身此穴,无存其一,眼光中的惧意突然又变成了深深的仇恨,另一只手往身上乱摸,拿出一颗爆雷弹。身後吸力骤剧,如劲风狂卷,大袍被卷离身躯,但见他腰间早已缠绑一圈黄袋炸药,显然也同独-眼龙等人一般,均是有备而来。李逍遥不禁一怔,脱口而问:“干什麽?” 左金龙眼露异光,咬牙切齿的道:“放手罢,让我去炸了它!教一干八百龙兄弟不白死……”不等话声说完,穴中悄无声息地探来一条怪须,其长如千年藤蔓,陡然缠住了左金龙的腰腿,猛然一扯,将左金龙从李逍遥手中扯脱了去。便在这时,素练绷断,灵儿惊叫声中,李逍遥顿被吸摄得连番筋斗跌向旋涡之圈,眼看无侥,左金龙先随那怪须堕入地穴中去,轰隆大响,引爆炸药,地穴中不知何物发出震天动地般的巨鸣,轰塌了土,大旋涡骤缩,李逍遥跌下来时,地穴已然消失,拢去无缝,他仿佛一头撞在急闭的门上,磕翻身子,跌个结实。 先前那巨穴形成旋涡,卷起飓风一般的强大气流,仿佛要把一切有形之物都吸进那巨穴内,旋涡一旦消失,狂啸的飓风也随即歇去,枯树杂乱倒了满地,众人也横七竖八地跌在四处,皆感筋疲力尽,又均惊魂未定,睁眼四顾,地面狼籍,一切皆变了样。更触目惊心的是那一大片桑树林子,经此一劫竟夷平数十丈地。 李逍遥堕地时磕著脑袋,晕了过去,在灵儿怀里醒转,只见她凝眸而睇,把一根纤白的手指从他眉心收了去,虽救转了他,俏目中关切之情犹然不减。 李逍遥张开眼睛的第一桩举动是扫视四周,张开嘴巴的头一句话是:“那大个头呢?” 灵儿不晓得该怎麽回答他。旁边的人也都一样,谁也不知道那巨怪是否已被炸没了。然而至少在眼下,地面上尚算显得平静。除了风声,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头顶上不时有闪电现於浓云间,耀出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孔。 硬天师想起刚才情形之险,犹有余悸的咕哝了一声:“再这般来上一次,咱们就全得玩完!”这句话人人皆想而未吐,给这胖道士说了出来,就好象揭破了心口那一层薄纸,悬起的心顿时沈重起来。 李逍遥忍不住道:“为什麽不逃?难道咱们就只能坐在这里等著……” “不是等,也不是不想逃,”修剑痴苦笑的说。“是逃不动。” 这是眼下最要紧的一个难处。除了李逍遥和灵儿、於文凤以外,此间人人均身受重伤或者中毒未痊,便连行走也艰难,哪还有气力使轻功逃出这茫茫林海? 李逍遥自也明白这一点,但终是不甘心。搔了搔耳,歪著头啧了一声,皱眉道:“真的没办法啦?”修剑痴沈思般的目光望了过来,说道:“或许有。”几张脸立时贴近修剑痴面颊,硬天师抢著问道:“真的有?快说来听听……”修剑痴不作声,只是瞪著李逍遥。就好象於文凤一直在做的一样。 雷击地面。李逍遥身後数十尺处有一株枯树著火燃烧,映红了这一片地。就有如霎间在他的心头有一道光闪过,而那道光却是来自修剑痴凝视的眼瞳中。李逍遥突然明白了,摇头不迭地说:“不行!我……我没把握……” 地上的积水不知不觉间已退到小腿下方,众人因感力竭,自那巨怪遁形後便一直围拢坐地,在此困乏已极的情形之下,那巨怪若然窜将出来,人人均无力与抗,唯有等死的份儿。原本每个人心里已经绝望,没想到绝望关头,修剑痴又点燃了一丝希望的微芒。众人俱是精神一振,却又感到迷惑不解,尤其是听了李逍遥那句话以後更是令人摸不著头。 但很快的,於文凤似乎明白了过来,向李逍遥说了一句:“没试过,怎麽知道行不行?”几张脸又贴过去,硬天师瞪著眼睛问道:“试什麽?”於文凤不答,只是望著李逍遥,乌溜溜的大眼里依然是那种殷切的期盼之情。 李逍遥却没接她的球,摇头道:“肯定不行!这玩艺不好使……何况,眼下我真气也不大够了。别指望那……”话没说完,摇头间先已把球拒之门外,但没想到这一转眼工夫又多了一人听明白了,於是羽云把球踢还给他,说道:“就指望这了,师叔。你真气不够,大家可以帮你来凑,但你首先需要对自己有信心!”接下来任书易也晓得说的是什麽了,喜形於色,说道:“对!我们身上虽说有恙,但还是可以输些真气给你用的……”李逍遥不由的睁大眼睛,“真的管用?” 软天师虽不晓得蜀山派的人到底在想什麽法术,但他察言观色倒也摸著一些头绪,猜到是要用法术,只是李逍遥显然对自己的能力没把握。尽管他不知道蜀山派的人要李逍遥用什麽法术,而他也对李逍遥殊无好感,但在面对共同之敌的时候,倒也不能袖手旁观,看出李逍遥仍有迟疑之意,软天师紧著眉头哼了一声,说道:“若能晓得用‘增长天王咒’,一成的法力何患不能发挥到十倍,十成的力道又何虑不能催激到百倍?” 李逍遥一怔,心道:“增长天王咒我是会的,却怎麽没听说过有这般用法?”灵儿从他的眼神里晓得其意,将嘴唇探到他耳边,小声说道:“逍遥哥哥,软爷爷说的是。增长天王咒用以辅助唤起攻击法术,确有霎间助长攻击力之功效。”见他正瞪著眼,不晓得明不明白,她便也跟著张大一对妙眼,补充了一句:“好厉害的噢!” 李逍遥自然记得随灵儿回水月宫时,从乾坤袋里发现了“增长天王咒”,在她指点下糊里糊涂学会了,虽不晓得此咒来历,但听眼下这一老一小说得如此有把握,不由得跃跃欲试,心痒了起来,“真有这麽厉害?” “当然厉害了!”任书易说道。“蜀山派的御剑之术专能歼*妖邪……” “歼你老母!”硬天师没等听完就一指头戳在任书易脸上,怒道。“‘奸’*?这小瘸子分明是我龙虎山一脉,哪会希罕用什麽蜀山派的小把戏,要用也该用我们的天师符法!” 修剑痴把脸一拉,说道:“要是龙虎山的天师符管用,你们两位就不必陪在这里担惊受怕了。”硬天师怒道:“管不管用是我们龙虎山的事儿,关你们蜀山派屌!”眼见这当儿又起门派之争,李逍遥忙道:“别吵!现在不管它什麽门派,只要是好使的招儿就得拿出来*那大玩艺,光吵翻天有什麽用?”这番话倒是说得没人不点头,软硬天师虽持异议,但一想起那巨煞的可怕,均没法再固执己见。几巴掌突然扇在李逍遥脸上,众人齐道:“那还等什麽?” 李逍遥脑袋向後仰去,无意中瞧见一袭淡淡的青影从枯树影中急闪而来,到得近前,隐约认出是那雾月教的苗子符通玄的模样。李逍遥心中一怔,“他来干什麽?”旋即猛省:“灵儿!”但为时已晚,符通玄魂魄离窍,迅若闪电般的袭来,哪有半点动静,若非李逍遥恰好看见,绝难发现此人居然乘隙而袭,无声无息地摸了过来。 灵儿只觉手腕一紧,脉门顷间受制,“神门”、“阴郗”、“列缺”三穴均封,正是苗疆巫派术士特有的制魂锁魄手法。软天师道术精湛,一眼便发现有异,但他身受冰冥寒毒之冻,急难使出法力对付符通玄的魂魄。众人自是没料到不意出此变故,正愕然间,灵儿眼光登变茫然,纤身僵直而横,不由自主地离地飞起,从人丛中飘了出去。 李逍遥跳起身来,把灵儿身子抱住,突然间脑中如遭电击,全身皆麻,坐倒下去,灵儿依然飘身而移,眼光迷茫,虽似望著他,却又好象根本就没看见。李逍遥情知灵儿被那苗子以走魂术擒住,若想要她回复正常,此刻决然办不到。他心中著急,突然想到:“那苗子每次施走魂术之时,肉身必会留在左近。”提剑起身,寻视之下,果然发现不远处有一颤抖的人影立在枯树下。 他便提剑奔去,心想符通玄每当灵魂出窍,肉身是最脆弱的所在,也最忌怕别人用“围魏救赵”的办法攻他肉身。李逍遥叫道:“苗子,我打掉你的肉身,看你放不放人!”但还没奔到,突见符通玄肉身後头迷雾陡荡,曳起一条大蛇之状的怪影,飕的一声卷至,李逍遥只道那是来袭击他的,忙不迭地退後,但见那怪须却缠住了符通玄留在枯树下的肉身,一拽而去,拖入尘烟弥漫处。 李逍遥一怔,转面瞧见那一袭淡影从灵儿身旁急掠而过,正是符通玄的魂魄飞速回躯,急来保他自己的肉身,但为时已迟,那枯树突然陷入地下,土雾纷扬,只见数支粗长之极的触须宛如巨蛇般的耸出地面,曳空摇摆,妖气冲天。 李逍遥飞身一扑,抱住了灵儿软绵绵的身子,转头望向轰鸣声频传之处,只见一大团迷雾厚厚的推涌而来,隐隐约约的裹著一个挥摆巨大触须的庞然大影。那物推土来攻,数条巨蟒般的触须四面扫曳,顷间摧去树木无数,李逍遥抱著灵儿急忙後退,眼见数道怪须已逼到眼前,惊慌之余,他突然想起清凉宝宝的鬼哭藤或许能对付一下,连忙施咒放那小木偶从“乾坤袋”里出来。 清凉宝宝硬梆梆的躺地不动,这原在预料之中。李逍遥使出飞龙探云手,依夏枯草所教的法门,飞手去摆弄小木偶身上的机关,心道:“用家传绝学来捏鸡鸡,也算有辱门风了,李仙风他老人家若泉下有知,少不了要怪他儿子越混越回去了……” 但不管怎样,清凉宝宝终是跳了起来,嘎嘎大叫,李逍遥喜道:“行了!”正要指使清凉宝宝去摆平那巨怪,却怎料那木偶迎面给了他一拳,打翻在地。李逍遥晕头晕脑地爬起,怒道:“打我干什麽?”清凉宝宝嘎嘎叫唤,却不理会身後曳摆而到的几条巨须,居然一溜烟跑掉了,那巨怪没法捉它,飕的一声,小木偶便走没影了。 李逍遥心中一怔,顾不上破口大骂,眼见巨须犹如数尾恶龙般的狂卷而近,忙不迭地抱了灵儿使风魔身法逃开,与众人会作一处。 先前众人便料到那巨煞不至於真能给左金龙炸死,但没想到它这麽快又钻出地面,而且长出了巨蛇般的触须。众人挤做一团,被四下里弥漫障天的重重烟尘围在中间,不足二三尺地,羽云、任书易等几个年轻辈的顾首扫目间,望见四面八方均有数不清的巨大触须在尘雾中幢幢晃动,瞧见的尽皆骇然。 李逍遥施“冰心诀”弄醒灵儿,闻得四下里吼声如雷,不由的起身张望,看见了无数怪须曳空狂舞、扬尘逼近的可怕景象,登时吓了一跳,惊道:“怎麽有这般多?”软天师脸孔皱紧,沈声说道:“听说阿难兽成形以後是最难对付的魔煞,它藏身地底,很快便要用这数不清的巨须取代这片树林,到了那时……”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不敢再往後边想。 但眼下的情形显然比软天师说的还要恐怖,尘土飞扬间,只见一排排的树木接二连三沈入地下,烟尘中晃摆而出的巨蛇状怪须则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一股说不清的腥臭之气弥漫在每个人的鼻际,多闻一会便感将欲晕厥。 李逍遥正望呆了眼,没做理会处,突然後肩被人推了一下,转头瞧见於文凤瞪著他,说道:“还楞著干什麽?”李逍遥一怔,“我能做什麽?”话声未落,彭奇郎突然大叫一声,腰间缠上了一根粘溜溜的触须,拖了出去。灵儿不假思索地拔出双剑,旋身跃出,削出大片剑花,砍断那条触须,任书易急忙拖了彭奇郎回来。 这时有几条巨须已近在眼前,灵儿双剑舞动,力拒魔煞,一时身陷迷尘,险相环生。李逍遥想起鬼哭藤或能挡一挡那一排排涌来的巨须,正要取出,转念又觉不妥:“这把鬼哭藤若是撒到地上,就算能缠住怪须,也不免要连这里的人都缠倒,摆脱不得。”既存此念,哪敢把鬼哭藤取而用之。 无奈之下,眼见围住灵儿身影的怪须越来越多,虽然她双剑舞得水泄不入,但也阻不住那狂卷飞荡的魔须侵袭之势,李逍遥把牙一咬,拔出木剑,正要帮忙,修剑痴冷冷的说道:“一两把剑是砍不光这无数魔须的,除非幻一剑变无数剑,用御剑术!” 李逍遥心念一动,但当他想起小仙剑从来不灵,难免又感气馁。忽然地面剧震,众人全跌倒在地,土崩之势竟自身底骤起,剧烈摇撼宛如汪洋中将覆之舟。飒的一声大响,一条巨须突然从李逍遥等人身子间隙拔地耸出,便在眼前曳晃,不等看清,陡地卷住了李逍遥的腰身,灵儿同时也发出一声低呼,腰身被一条横曳的触须卷住,双腿却被另外两条触须缠紧,拉得张开,眼看就要撕裂身子,李逍遥瞧在眼里,大惊之下,再无犹豫,急喊:“谁能告诉我‘御剑术’的口诀?” 其实修剑痴先前在桑园秘道里已将“御剑术”的使用法门告之,李逍遥却没用心去记。这时修剑痴便欲再说一次,却已来不及。嗖的一声,迷雾中掠出一条触须,陡然将修剑痴缠脖卷翻。 李、灵二人也同时陷於无数魔须缠绕的极危境地,挣扎不出。好在李逍遥尚有几分内力,挥动木剑,想用乱剑诀先解危困,手刚举起,不曾想又有一条触须盘绕而来,缠臂直上,连木剑也捆得结实。这一来他哪里还能使得成剑法?危殆关头,只听硬天师叫道:“用天师符,你这笨蛋!” 李逍遥手脚受怪须纠缠,难以使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天师符法,这倒也无须提醒。手指虚空画符之时,只听软天师喝道:“你真气不足,别忘了先使‘增长天王咒’!”李逍遥依言施为,却不曾想灵儿、软天师均各施“增长天王咒”助他,三人同时施咒,李逍遥发符之威果然倍增,但见金光万道,满空盘旋,犹如巨轮当空,霎间幻出一道天师神符,烁目难睁,耳边只听异魔轰鸣而退,海啸一般,欺到众人身旁的巨须如遭天雷打击,不得已放脱了李、灵诸人,缩回迷尘飘弥处。 李逍遥跌回动荡不定的地面,灵儿也翻了过来,众人聚首一数,少了彭奇郎、黑水老鬼两个。眼见无数巨蛇般的怪须仍在尘雾中狂舞,众人想起刚才已是命垂顷间,若非李逍遥得软、灵二人相助施符成功,暂时击退了那巨煞,必难逃过那一劫。虽然暂得喘息的间隙,人人均是面如土色,难以定神。硬天师催道:“再用天师符,别歇著!” 李逍遥稍为提气,顿感内息不够,便纵使得成一两次天师符法,也决然消灭不了那巨煞,反会徒耗真气。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了,快教我御剑术的秘诀,不然就真的完蛋了!” 眼见刻不容缓,修剑痴赶紧把驱唤小仙剑的诸般法门择要告之。没等李逍遥听毕,迷雾中突然传来一两下急促的大叫,任书易一听便即动容道:“是……是彭师哥!”羽云随即也听到另一边有人痛呼,急道:“还有黑水老鬼,他们没死……”李逍遥提剑便欲去救,硬天师却骂道:“你糊涂啦?那两个人落在魔怪手上,死定了!”李逍遥心想:“他们还有声音,多半还有的救。”执意要去,灵儿默不作声地也要跟他去。软天师道:“或许有诈。蠢小子要上当,小丫头莫跟去送死。” 李逍遥和灵儿奔不数步,忽听得身後那几人大喊大叫,转头瞧见大团迷尘推逼而来,曳空晃摆的魔须已探近他们所挤之处。见势危急,李逍遥只好带著灵儿再返回来,灵儿见他仍使木剑,忙把湛卢递给了他。李逍遥使一招乱剑诀之“黯然失色”,倾出余力,把那数条魔须劈如砍瓜削菜一般,七零八落,缩回尘雾深处。 乱剑诀虽是凌厉迅猛之极的剑法,终是*不死那巨煞,砍不尽满地耸天曳闪的妖须,何况李逍遥真气已竭,只使了一招,突然脱力倒地,口吐白沫。灵儿大惊,慌忙抢身拉他到修剑痴等数人之旁,施观音咒相救。 李逍遥张开眼睛便瞧见灵儿脑後魔须晃动,大惊跳起,四下里无数巨须已围涌得近了,不足十几尺。情势险急已到极致,修剑痴沈著脸喝道:“使御剑术!”焦灼之下,连话声也哑了。 但李逍遥也能听见,更不迟疑,手捏剑诀,唤一声:“龙啸九天,*……後边该说什麽呀?” 转过脑袋,背後每张脸在电闪雷鸣中均变得很难看。李逍遥不由一怔,随即把双手一摊,苦著脸道:“拷!我没真气啦──” “好,我给你!”於文凤银牙一咬,抢身坐到李逍遥背後,贴一掌附在他背心,把自己的真气输进去,但仅凭她自身的真气显然有限得很。灵儿把素手按落,抚於李逍遥後肩“天宗穴”,一只手握剑卫护,另一手输送真气到他身上。羽云、任书易、唐月儿等人见状,也跟随於文凤坐地围成一圈,每人各以一掌相抵,另一只手按於前边一人的背心,把真气传到李逍遥体内。 软硬天师、修剑痴以及丁情四人均身受冰毒之伤,无法传送真气,只在旁边紧张地看著。修剑痴同时把驱动小仙剑的诀要加紧授与李逍遥,但见那一排排魔须密密层层地已涌到近前,李逍遥想要多喘口气亦不可得,把右手探入怀中,握住小剑匣,左手捏定剑诀,凝神纳息,以阿修罗“炼气”之法将输入体内的五股真气聚为一道,发送至腹间“丹田”、“气海”、“神阙”、“关元”四穴,复以阿修罗之“气动”之术运转奇经八脉,眉心陡然一炙,头顶轰然大鸣,知道真气已受驱动而起,聚於玄门关。 软天师看出他面额发赤,双眉之上青筋凸现,宛然虬龙之谶。这一霎间,软天师已知李逍遥蓄劲已毕,犹如一张挽满的强弓,随时便欲迸发强劲之气。软天师眼光老辣,瞧出这几个输气给李逍遥的少年男女真气均为不足,所输真气决然有限,他便提醒一句:“别忘了用‘增长天王咒’转弱为强!” 李逍遥非但没忘,更在“增长天王咒”之上再加一砖,使出丹辰子所授“天罡战气”,一股真气劲吐而出,摧激玄门关,随著一声法诀:“龙啸九天!”飕一声响,後颈“大椎穴”倏然一抽而紧,针刺般的痛。 一道锐不可当的剑芒便在这一刹那激飞冲天,旋出万轮金光,辉映四野,便在众人瞠目惊叹之时,夜空中射下一道剑光,不知所从,居然直射李逍遥等一干人挤身之处,往人堆里*来。 软硬天师等人的惊叹登时变为惊呼,任书易绝望地大叫:“没准头啊!向我们飞来了……”李逍遥也自错愕不已,却不知所措。他原本想叫一声:“小仙剑终於听我的了!”未及转瞬,便已瞧见一道剑光朝他射了下来,不由吓了一跳,变色道:“射我?” 修剑痴忙道:“须得驾驭方向,莫伤了自己!”李逍遥“哦”了一声,听是听明白了,那道剑光却已插落,众人忙不迭地翻身滚避,剑光飕一声直透地面,没於土中,轰开一个大坑。 好歹偏了准头落下来的只是一道所挟真气不足的剑芒,而且势道并不十分凌厉,众人总算逃过了这致命的一劫,却也不免刮伤了硬天师的後背,自脖颈而抵臀股直唰唰的削去一道皮肉,痛得乱骂,李逍遥的奶奶自然倒了楣。 但这时他也顾不上问候硬天师老娘了,魔须犹如群蛇出穴,猛涌而到,四下一包抄,不出片刻他们这几人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运转七星!”随著又一声法诀,三十六道剑光在夜空中宛如金轮般的激旋而分,取位斗牛冲转七星,化为剑雨倾落,李逍遥把手一指,划个御剑诀,喝一声:“疾!”眼前迷雾飘红,狂舞的巨须随著漫山遍野的鬼哭狼嚎声霎间隐去,原本剧震欲覆的地面突然平静下来。 剑芒乱激之下,犹如烟花满空,李逍遥不由傻了眼,生怕那些剑光失了准头又飞过来,急忙用手乱指,叫道:“怎麽收摊啊,修五侠?”修剑痴道:“以‘剑归无极’之诀收势,但眼下不必收剑还匣,可用‘万法归宗’静观其变!” “万法归宗?”李逍遥心中不得甚解,“干什麽用啊?” 三十六道剑芒齐唰唰的落地,竖於地上,在众人身旁围成一个圆圈,其光不散,自有一番凛然威势。 “哦,”李逍遥明白了,但又不明白,转头向修剑痴问道:“为啥要我把仙剑围成一圈?”修剑痴目光扫顾,但见四野迷雾漫天,妖气重重,平静只是假象,那看不见的*气似乎更浓了。他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皱紧了眉头,说道:“大家都别走出这道剑圈,妖障未去,恐怕……” 话未说完,剑圈周围的地面突然动荡起来,有物推土逼近,*气骤炽,众人均见状而惊,但到了剑圈之畔,土动之势突然消歇。 李逍遥道:“哦,明白了!那魔煞果然是怕了我的小仙剑哦……”话没说完,脚下大片土地突然撼翻而崩,剑圈之内陡陷巨坑。修剑痴动容道:“那巨魔不敢在地面上直撄仙剑之锋,没想到它会把整块地掀翻,从土下暴起来袭……”这时就算明白也晚了。巨魔阿难兽狂哮而出,张开一个其大无比的巨口,须张牙迸,猛噬泥土,李逍遥等一干人脚下陷空,身无所傍,顿时跌向魔煞狂张之口。 这般危势之下,李逍遥哪有时间再驱仙剑,为救众人免遭活噬,他急提一口真气,使开“风魔天下”身法,先把灵儿推出丈外,身形倏闪来去,手推脚踢,仗著身快无伦,抢在巨魔合口之际先把灵、凤、月三女推了出去,腿飞如风般的又将羽云、任书易、修剑痴、丁情以及硬天师踹得远远的,便在他寻视软天师身影之时,巨魔陡然合上大嘴,将他连土吞没。 灵儿以及修剑痴等数人跌回地面,眼见那巨魔吞了李逍遥,均各惊呆。李逍遥原本有足够的机会从巨魔口中逃生,却为了救一干人奋不顾身,以致牺牲了他自己的性命。如此举动无法不令人为之扼腕痛惜,但最伤心的是灵儿。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在李逍遥葬身巨魔口里的那一刻,她便和他一起死了。 巨魔却没有死,而它也看见地面上还有几人未死。 可它看不见自己体内。 它的体躯无比巨大,体内一团漆黑,李逍遥也看不见。稀里糊涂滚了进来,堕入一大团粘糊糊的臭液中,眼前虽然什麽也看不清,但他晓得这是在一个不妙的地方,身子刚落定便给许多粘稠之物裹住了手脚,挣动不得,鼻际闻到一股熏头欲晕的恶酸之气,正是这无尽的粘浆所散发,却不知是何物。 他只挣扎得几下,脑子里便越发沈重起来,更感透不过气,不一会就神志不清了。 昏暝之中,突见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孔挨近来,凝目瞪视,他恍恍惚惚的觉得此人正在摇晃他的身子,终於让他稍醒几分,只听那人唤道:“小李子,别睡著了,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一睡就醒不来了……”李逍遥迷迷糊糊地咕哝道:“管它呢!不醒就不醒,我好累……”那人连忙又摇他的头,急道:“快醒来!小李子,你一睡不打紧,好多人都要没命呢!”见他还不醒转,那人又说道:“你的灵儿在外边,你的婶婶在盼你回家,可不要让她们伤心哪!” 说完,往李逍遥脸上吹了一口奇寒之气,李逍遥脑中一阵刺痛,猛然清醒了许多,感到那是洪大夫的声音,奇道:“老洪,你怎麽在这?”洪大夫叹道:“这地方很不好呆,若非为了那颗魔鲎胆,我也不愿来此转溜……”李逍遥迷迷糊糊地问道:“魔鲎胆干什麽用啊?” 洪大夫道:“是一味祛百毒、还真元的神药,我要它是为了治那孩儿的病,可是这巨魔仍活著,我就取它不著,除非它死了……”李逍遥听到此处,脑中又一阵昏沈,洪大夫忙道:“眼下能*阿难兽的人恐怕只有你了,小李子!你若放弃,也就等於放弃了外边即将遭这魔煞吞噬的那些人的活命希望。所以你不能放弃!” 李逍遥原本就已经精疲力竭,听著洪大夫之言,突然间想到灵儿、丁情等人眼下的处境,登时惊醒了过来,不等张开眼睛便急忙问道:“他们怎麽样了?” 回答他的却不是洪大夫,而是软天师哼哼唧唧的声音:“别管他们了,还是想想咱俩罢,你这肉脚!” 李逍遥潜运冰心诀稳定心神,睁开眼睛,瞪著旁边一个粘裹得密实的人,奇道:“你是谁啊?老洪呢……”洪大夫却没在他眼前,映入瞳孔的那张模糊面孔分明是软天师。李逍遥心中一怔:“难道是梦里见到洪大夫啦?” 软天师同他一般均遭异物裹身,动弹不得,却骂骂咧咧地说道:“你这肉脚,龙虎山的法术没学好,却胡乱学什麽蜀山的东西,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艺儿!这下可好啦,落了在魔煞的肚子里。你别想了,外边那几个没死的,还有你那娇滴滴的小妞儿,说话间全得跟著掉进来,待会儿可有得热闹!这叫欢聚一堂,也算大团圆的结局……”越说越气,忍不住一口臭痰向李逍遥吐了过去。 李逍遥把脑袋一摆,那口臭痰擦脸飞过,却唾在旁边一张扭曲的瘦脸上。那张脸从粘液里突然摆动了一下,眼光闪闪地瞪了过来。李逍遥和软天师一怔,转头问道:“你是哪个?”那人先前一直垂著头,身上也给粘稠之物裹得密实,几难分辩其相貌,但当他抬头闷哼了一声,李逍遥突然觉得不陌生。那人气喘粗促地说道:“大小姐不能……不能死!”正是那苗子符通玄的嘶哑声音。 李逍遥一怔,奇道:“你怎麽也给吞进来了?”凝望著符通玄那张痛苦得挤做一团的脸容,其实猜也猜到了:“这厮刚才逼出自己魂魄来捉灵儿,却不料那魔煞从後边给他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叼走了他的肉身。这鸟苗子的魂魄急急回窍之时,已是到了人家肚子里,只好乖乖呆著……” 符通玄张开嘴巴,咯著血沫,皱著脸说道:“听……听我说,大小姐不能死……她不能有事!”李逍遥见他神情痛苦,不禁蹙眉道:“你怎麽啦?”软天师瞪著符通玄身上,突然哼了一声,说道:“这苗子活不成啦,瞧他胸口那个血洞有碗那般大,神仙都救不活他!”李逍遥凝目细看,果然如此,不由吃了一惊,随即晓得这伤口是怎麽弄的。刚才他跌进那魔煞口腔,後腰也撞到尖利之物,想是那魔煞口内丛生的利!倒刺戳中了身体,所幸他身穿天蚕宝衣,又仗有硬天师所授的“真元护体”神功,备而无患,才没似符通玄这般。 而软天师身法溜滑如鳅,又有金刚咒护身,法力神奇,虽在冰毒所伤的情势之下,那些尖!倒刺却也戳他不著。相形而言,符通玄就没这等好运了,利刺穿胸,血流不止,他自知难活,却没李逍遥、软天师那般满心沮丧绝望之情,只想到灵儿的处境,忍著伤痛说道:“小瘸子,听著……我有个办法或许管用,若你能除去此獠,帮……帮大小姐逃生,我……我便助你脱身!” 李逍遥还未答话,软天师先已冷笑道:“你有办法就不会变成这个样了!” 符通玄只瞪著李逍遥,对软天师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说道:“刚才……我感觉得到你们在外边与这巨魔厮斗时,它心脏的剧跳回震之声,便在咱们头……头顶之上。听,它又在跳动骤急,似乎外边有人正在用雷相法术与它周旋……”李逍遥趁他话声稍寂,竖耳倾听,果然感觉到微微雷震之声从外边传来,不由得奇道:“难道是……是灵儿法力恢复了?” 软天师却听出了名堂,哼一声道:“是蜀山派的法术。想必是那两个小辈弟子毒伤已缓,为了保命,正合力引雷乱轰这魔煞。不过,他们的法力弱得很,最多只撑得片刻便要玩完。”李逍遥原本燃起几丝希望,听了软天师之言,有如一盆冷水当头浇身,符通玄却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盯著李逍遥,急切地说道:“他们就算打不赢,也给我们赢得了极为宝贵的时间。事不宜缓,你看这上头悬著的一大堆蠕动之物,便是那巨煞的心脏。这是它的要害所在……”李逍遥问道:“旁边那一坨一坨的是什麽?” “是肝胆罢,”符通玄翻著白眼,喘息越来越短促,坚持著把话说完。“小子,用你的剑法,全力攻击这个要害部位,何虑……何虑魔兽不亡?” 软天师听到这里,本想出言讥笑,但突然间好象改变了主意,蹙眉沈吟。李逍遥苦笑道:“话是没错,可是我动不了啊,没瞧见这几堆粘乎乎的东西把咱们缠住了吗?”符通玄喘了一会,话声虽弱了下去,仍是挣扎著说道:“若用元神……元神出窍,不就可以动了吗?”李逍遥一怔,几难相信自己耳朵。“灵魂出窍?我又不会……” 符通玄突然裂嘴一笑,口边淌血如注,眼光诡秘,眨了眨才说:“我教你……”李逍遥又是一怔,随即暗觉不妥,摇了摇头,说道:“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 “不!”没想到反对他这句话的竟然是软天师。“不对。元神出窍之术绝非旁门左道,我和那胖子昔在龙虎山也曾学过,却没学会。” 符通玄向软天师微微点头,显是感激他这般说法,随即把目光转向李逍遥,眼含期待之色。李逍遥仍是摇头,迟疑的道:“他都没学会,这一时半会我能学会吗?别搞不好弄得魂飞魄散那就惨了……” 软天师显是觉得眼下除了符通玄所说之法别无选择,沈吟地说道:“我和那胖子当年为争意气,学的尽是些彼消此长之法,对於元神出窍这类需要潜得下心来施为的法术,那是有意的不去修炼。你若不笨,倒也学得会,只是……”说到这里,转视符通玄,疑道:“我不相信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他可以学会这门玄术。” 符通玄粗喘地说道:“别忘了我这一辈子是专门研练这门异术的,虽说急於求成不是正道,可是往往捷径达到目的更快。”软天师眼光一亮,“这麽说,你是有速成之窍了?” 李逍遥摇头道:“不学!这是找死,我若学了到手,就算*得了魔煞,我却也成了游魂野鬼那有什麽意思?”软天师听明白了,说道:“你若肯跟这苗人学元神出窍之术,我便传你‘元灵归心术’,待你除去这魔煞之後,引回出窍之魂又有何难?” 经不起这两人在旁又劝又催,李逍遥不由心下犹豫,暗思:“眼下的情势摆明了是一困死之局,绝无别的选择。我若不依了他们的办法试试看,那也是死路一条,还要陪上灵儿他们好几条性命……”抬起头来,咬了咬牙,问道:“真的行?出了窍的魂儿还能回来?不是晃点我吧?”软天师和符通玄均赌咒发誓,“没问题!” “真有这麽好玩?”李逍遥撇了撇嘴,眼光里的神情显得是将信将疑,心念飞转,最後也是没别的辙儿,把心一横,发狠道:“除死无大事。那就干它姥姥的!” 虽然发了狠心,但他仍然不失机灵本色,先逼著软天师把龙虎山绝学“元灵归心术”赶快教会了他,记牢之後,暗感有了底儿,才跟符通玄学那元神出窍之法。“这就叫做没把自己打个死结绑上之前,先得学会解绳……” 阴幽幽的昏光不知从何处透来,便在符通玄语声断续地传功之时,李逍遥感到身体颠来晃去,显然是那巨煞腾身扑窜,而外边雷声渐弱,他依法集中精神,隐隐听到几声惊呼,似是外间诸人遇险而发。这更平增传功时三人的焦灼、紧迫之情。 “意守玄关。跟著我念,”符通玄话声已微弱难闻,所幸软天师耳力敏锐之极,非但听清符通玄口中的喃喃咕哝语句,更仗著自身修为,最後关头的紧要时刻帮符通玄把咽喉里的话传给李逍遥。“金身不灭,元神出窍!” 巨煞阿难兽已把林地掀翻了天,尘障蔽空,茫茫无边。 羽云、任书易虽联手支撑了一阵,怎奈那巨煞魔法强大,无以抵敌,他二人中毒初愈,体力未复,勉力抵挡了一阵,均各颓然倒地,再无可用之力。 那魔煞破土扬尘,逼迫过来,势如排山倒海一般,众人均知无侥,虽不想再做徒劳挣扎,但见巨煞现出一张其恶无比的面目,咆哮如雷地逼近,仍是不免心生惧意,纷纷後退。 正惊呼走避间,只见一个娇俏的身影反向那魔煞走去,是灵儿。 她似乎没了知觉,不知惊恐为何物,视生死於度外。也许她想寻死,这便可以让她跟李逍遥在一起,而不致生离死别。 於文凤、唐月儿大声叫唤,灵儿浑若未闻。修剑痴、丁情等人眼见这少女竟悄立到了巨魔的血盆大口之下,裙袂飘飘,宛如狂风暴雨下那稍瞬即逝的一叶飘絮。众人唤她不应,又距得远了,无法相救,不由惊呆,旋即全都闭上了眼睛,不忍见到那香销玉碎的一幕…… “元神出窍!”李逍遥连叫数次,均无应验之象,他心中焦躁,不由蹦了起来,向符通玄摊手说道,“怎麽不灵的?都说我学不会了嘛!你……”话未说完,突然发现符通玄两眼翻白,已经断气了。他一怔之下,更觉绝望,转身向软天师说道:“完了完了,这苗子没等教会我就先死翘翘了……” 软天师什麽也没说,只是眼勾勾地瞪著旁边。李逍遥随著软天师的目光转面望去,看见了裹在粘浆中的他自己的肉身。 没等他反应过来,噗的一声响,大群扇翼之物仿佛黑窟蝙蝠般地飞涌而来,狂袭猛噬软天师以及李逍遥困在粘浆中的身子…… “逍遥哥哥,”灵儿在那巨大无比的魔影覆盖下来之际,合上她美丽而安祥的双睫,在心里默默的说道:“灵儿来找你了。” 大片土雨倾头而坠,便在电光劈空激闪的一耀之下,灵儿眉心一蹙而紧,光洁的前额竟有几条嫩筋凸显,隐隐形成牝龙之谶。 “灵儿,不论在任何时候,你都要记住。”这一霎间,她脑海中灵光激烁,现出师父的身影,那是在水月宫中,师父面色凝重,对她说,“你的玄牝灵血拥有与生俱来的极大魔力,除非你嚼舌自尽,否则永远不能唤起这股瞬间激爆的神魔之力。可是这将使你终结一切,也包括你自己的生命,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尝试去用它。这是死的魔力……” 师父的面容和话音突然远逝,灵儿拈指凝眉,犹如莲花宝相。她已决意用自己的鲜血埋葬这巨煞…… 忽然间,丁情明白了。望著灵儿飘袂赴死的一袭素影,他隐隐想到了:“他们两个原来是……她虽然年小,却也懂得生死相许之事。”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龙啸九天!” 御一剑而为三十六道无坚不摧的神光。此为蜀山派之御剑术。 仙剑离匣,在瞳孔中幻变三十六道神光,激旋如轮,圈圈环转扩大而至无边无界。 这三十六道剑光从李逍遥眼瞳里烁然而出,映入灵儿的妙瞳,仿佛将他俩连结在一起,其间纵有万千重障碍也瞬间摧灭无存。 灵儿刚想咬断粉舌,魔煞竟随著一片满空飘散的血雨荡然无存。 天地间的惊变与崩溃之象也霎间消失,就有如一场梦。 梦醒了无痕。 仿佛什麽都没有发生过…… 修剑痴等人找到了先前失散了的彭奇郎、黑水老鬼。他两人居然也奇迹般地生还了,只是黑水老鬼忘不了丧妻的痛苦,留在这世上,对他反而是个漫长的折磨。 众人聚拢一起,唐月儿的背篓里突然沈了一下,打开瞧时,在她病孩儿身旁有个粘乎乎的桃状物,她本想扔掉,突然脑中一迷糊,恍恍惚惚地听见有人说:“此是医好你孩儿的神药,十碗水熬作一碗,此物萎缩如一枚核桃,服下半月而痊。”她猛然惊醒,回头乱望,却没瞧见那说话之人的身影,只道是神迹。 众人正议论那巨煞何以突然毁灭的原由,半空中掉下一团粘满了异浆的物事,在地上挣动之时,发出古怪的声音。羽云、任书易上前一瞧,认出是软天师,见他大难不死,均感讶异。 灵儿望著又一团粘糊糊的物事坠地,怀著希望上前一瞧,顿时惊喜过望,那正是李逍遥,可是她旋即发现他的身子僵硬,怎生施救也没有知觉。她惊慌起来,突然间听到冥冥中有个声音急促地叫唤:“灵儿,灵儿……”她不由一怔,听出是李逍遥的声音,寻声望去,只见空中飘忽著一袭朦胧淡影,赫然正是李逍遥。 李逍遥惊慌之极,他怎麽也回不进自己的身躯,怎麽也下不来,只是飘浮在空中,落地不得,眼看劲风猎猎,将他越推越远,他越发惊骇,摇晃双手,叫道:“搞什麽鬼啊?我怎麽回不来啦?” 软天师仰面望来,哈哈大笑,眼光中竟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说道:“这小子定力不够,元神回不了窍!”灵儿闻言一惊,猜到李逍遥何以变成如此,连忙指著脚边的肉身,唤道:“逍遥哥哥,快下来这里!否则你会被风吹得魂飞魄散的!”情急之下,眼圈登时红了,跳跃身子,急想抓住李逍遥的魂魄,以便牵引他回躯,可是怎麽也抓不住。於文凤、羽云、任书易等人也均奔来帮忙,却均无法留住李逍遥的魂魄。 其实李逍遥刚才已经失去了回窍的一线机会,但在引魂入躯的一刹那,他心中突然跳出一个此时不该想到的念头,那是一句话:“子正,魂不附体。” 他一直忘不了这句箴言,那是一个不祥之兆。偏偏在不该想的时候想起了这句预言,心中一惊,魂魄果然无法回躯。只这一慌神,离他肉身便越来越远,怎麽也靠不近,碰不著,再也无法还原本窍。 尘雾障天,灵儿飞身追上李逍遥飘飞的魂魄,想拉住他。两手相握,却握了个空。李逍遥初学软天师的“元灵归心术”尚不能运用自如,竟收不回出窍的元神。眼看越飘越远,不禁惊呼:“我回不来了!” 一阵风劲吹而过,满地尘沙漫起,顿时隔断了一切。 幽幽忽忽之间,恍然已飘过波光粼粼的江边。芦花飞絮,有舟靠岸。 林雾中突然走出一男一女两袭身影。那女子显得是身不由己,被那男子拉手带到江边芦岸,此时天色青碧,长夜似尽未尽。 那男子抬手唤道:“船家,我要过江。”船一靠岸,这一男一女便上了船去,艄公头戴竹笠,身披一件遮风挡雨的蓑衣,一声不响地撑船离岸,往江天浩荡间悠悠摆去。 烟雨霏霏,那一男一女掀帘进舱,突然间倒退而出。 那男子盯著舱门,满面惊愕之色,随即只听舱内有人低低的一笑,说道:“九少,没想到罢!” 那男子面色登变,眼光扫顾左右,似想飞身离船,身後那艄公突然摘了竹笠,褪落蓑衣,现出一张满是疤痕的丑脸和一身素衣,腰间挂著一口无鞘的残刀,其色黑炭一般。这假扮鞘公之人虽只闲步而立,无形之中先已断绝了那淡眉男子的退路。 舱帘微荡,现出一白衣胜雪之人,挥手飘香,宛然龙飞凤舞,那淡眉男子只来得及吐出三个字,眉心倏然抵著一根手指。 “无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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