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医仙殿。
仙雾弥漫,层层叠嶂。
花锦穿着一件半旧襦裙,单薄身影好似风一吹就会飘走。
她唇瓣惨白一片,眼神定定看着医仙手中黑色丹药。
医仙迟疑着道:“你可想好了?吃了这九阳丹,孩子出生便是你身陨之时。”
人身怀上仙胎,根本难以维系胎儿所需能量。
孩子和母亲,从一开始就只能留下一个。
花锦微怔,从医仙手中接过的丹药。
似是察觉到他悲悯的目光,她躬身拜了一拜:“如此,便先谢过医仙了。”
说完她将药丸一口吞下,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医仙无可奈何叹息一声。
流花殿外。
花锦抬头望着上方闪烁着淡淡光泽的牌匾,憔悴的脸缓缓漾起一抹浅笑。
还有半年。
半年……也足够她陪他最后一段路了。
她眉目温柔,眼神却哀伤得让人难过。
此时,流花殿走出一名仙侍,看着花锦讥讽一笑:“走吧,随我进去。”
花锦垂下头,没有说话。
自她被纪庭轩带上这九重天,如这仙侍一般的轻鄙态度,不过寻常罢了。
只因为——她是凡人。
一个没有仙缘,即使被这天界太子纪庭轩亲手点化,都无法成仙的凡人。
进了殿,花锦一眼就看见殿内正中一身轩衣的纪庭轩。
花锦黯淡的双眸霎时亮起,忙迎了上去:“夫君。”
纪庭轩闻声,眉头一蹙。
他转过身,神情冷淡:“我说过,莫要再叫我夫君。”
花锦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她强扯着唇角:“……是。”
即便在凡间拜了天地,上了这九重天,她如何还能做他的妻子?
她懂得。
花锦压下心中涩苦,努力弯起嘴角。
她突将怀里一直捂着的袋子,献宝似的递到纪庭轩面前。
“这是你在凡间最爱的糖炒栗子,我特意做的,你快尝尝。”
天界没有凡间食物,这是花锦与医仙挑拣了好几月药材,才换来的。
纪庭轩冷冷扫了一眼。
凡间之事在他历劫完成那一刻,便如画卷褪色,只余事件,失去感情。
可花锦的笑却让他不觉烦躁,他负手冷道:“凡间的事情,你还是忘了好。”
花锦一怔,心中一颤。
这时,门外仙侍通报:“殿下,天后娘娘召见。”
见纪庭轩转身就走,花锦忙追了上去。
情急之中,她扯住纪庭轩的衣袖:“这是……我好不纪易做的,你尝尝好吗?”
说完,她有些慌乱地将袋子塞进他手里。
纪庭轩瞥她一眼,将袖子抽回。
“仙人不食五谷,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
说完,他干脆离去。
花锦定定望着他的背影,强扯起的嘴角一点点落下。
她在仙侍们看笑话的眼神中,一步步走出流花殿。
不染尘埃的花雾起伏。
到九重天的这几个月,景色美得一成不变。
突然,花锦脚步顿住了。
她缓缓蹲下身子,捡起了脚下踩的东西。
——是一颗栗子。
花锦愣了片刻,缓缓蹲下,将其余栗子一颗颗捡了回来。
一颗又一颗,她眼眶渐渐泛了红。
花锦回了自己的芳华居。
过路的仙侍没人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谈论着天宫之事。
花锦本无心理会,却在听见“太子殿下”四个字后,脚步生生凝住。
“天君刚刚下旨,太子殿下与桑元仙君不日便完婚!”
第二章 不要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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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锦想上前追问,仙侍们却在她接近时,纷纷加快脚步。
芳华居外恢复了寂寥。
花锦孤零零站在门口,良久,垂下眼睑。
第二日,她正准备去医仙处。
芳华居门外却传来仙侍通报:“天后娘娘到。”
花锦急忙跪下请安。
天后踏进院子,见她苍白瘦削的模样,叱责道:“你这幅模样是要给谁看?是想让纪庭轩瞧见说我苛待了你吗?”
痛骂过后,天后冷冷睨了她一眼:“我听说,你怀了纪庭轩的骨肉。”
花锦闻言,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
她低着头,艰难开口:“是。”
天后眼中霎时黑沉,她扫着花锦微微凸起的小腹。
许久,才冷笑一声:“你和这孩子,在这九重天,只能留下一个!”
说完,她没看花锦一眼,转身离开。
花锦抬头,背后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她纤细的手指轻抚小腹,良久才缓缓爬起。
——她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花锦从怀中拿出一直带在身边的金簪,轻轻抚摸着。
这是纪庭轩送给她的聘礼。
她本是孤儿,若不是遇见纪庭轩,怕早死在了那乱世。
在这天界,她活得和凡间一样艰难。
可她并不委屈。
在凡间时,纪庭轩为了救她而被流民*死。
如果纪庭轩不是仙人,此刻他们早就天人两隔。
她是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愿他有事的。
走出芳华居,天后早已不见人影。
花锦忽然很想见纪庭轩,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
流花殿外。
花锦还未走近,便见一大群仙人走出殿门。
为首的那人冷冽霜华,气势渊持,正是纪庭轩。
花锦顿住脚步,踌躇着。
纪庭轩却已经发现了她,他眉心微皱,信步朝她走来。
他打量着花锦,发现她还穿着昨日的襦裙,脸色却比昨日更苍白……
花锦手攥着衣角,有些无措:“听说,你要娶桑元仙君了?”
纪庭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淡道:“你现在不该来这儿。”
纪庭轩冷若冰霜的态度让花锦喉间一梗,心中微颤。
可她固执的追问:“你真的喜欢她吗?”
花锦看着纪庭轩清冷的眉眼,心情复杂至极。
她心中明白,他总有一天会娶妻。
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连再等她半年都不成。
这一刻,她即希望他说是,这样在她离去之后,便能有人陪着他。
可她又多希望他能否认,证明自己在他心底终是留有一个位置……
“回芳华居去吧,之后无事便不要再来。”
纪庭轩说完,就唤来仙侍将花锦领走。
花锦一步步往芳华居走,耳畔还回荡着纪庭轩冷漠到如冰锥般的话语。
明明相依为命十数载,拜过天地,许过终生。
怎么如今他的私事就与她无关了……
腹中孩子似乎感受到她悲恸心情,也开始不安。
喉间一抹咸腥忽然间翻涌,鲜血顺着唇角一滴一滴落在天宫的白玉地砖上……
第三章 她是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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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仙殿。
医仙的手搭在花锦的手腕上,眉心紧皱。
花锦另一只手捂着小腹,着急的看着医仙。
半响,医仙才道:“无事,只是你是凡人之体,受不住九阳丹药性罢了。”
花锦松了口气,又听医仙继续嘱咐。
“九阳丹药性霸道,不可再与其他丹药同服。”
花锦点了点头,谢过医仙方才离开。
流花殿。
纪庭轩结束议事,心下稍沉,准备去找天后。
他走出殿门,却瞥见花锦娇小的身子正立在殿外。
花锦已然站了许久,她思酌许久,仍不能下定决心将有孕一事告诉纪庭轩。
此时见他出来,下意识上前,脚步却踉跄了一步。
纪庭轩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却蹙眉伸手扶了一把。
花锦站稳以后,不由笑了笑:“你还是关心我的。”
纪庭轩冷淡抽回手:“举手之劳。”
这样疏离的态度让花锦的笑纪僵在了嘴角,眼中本亮起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是了,她不该继续抱有奢望的。
他是这九重天以后的主人,而她不过一介凡人。
花锦抬眸,忍不住又问:“你是真心要娶桑元仙君么?”
纪庭轩见她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模样,眼底不耐:“是。”
花锦心底一颤,愣在原地。
纪庭轩说完那句便拂袖而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声音微不可闻,渐渐消失:“也好,既然是你真心,也好……”
他的身影原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她心底的闷痛却越来越深。
花锦浑浑噩噩回了芳华居。
她缓缓坐在床幔之中,腹中忽然一阵绞痛。
花锦颤抖着手轻抚小腹,苍白脸上是痛苦的迷茫。
她喃喃道:“孩儿,你会不会怪我,怪为娘不能陪你长大。”
腹中的绞痛忽然停止了。
花锦愣住了。
她眼眶蓦然一红,心中酸涩难以抑制的翻涌。
她抚着小腹,柔声道:“你也莫要怪你父君,他是一个极好的人。”
她说着,嘴角却浮起一个苦涩至极的笑来。
三日后。
花锦从医仙处返回芳华居。
却见原本清冷的院中,干瘦的桃树突然盛开了满树桃花。
落英缤纷。
花锦无神的眼中瞬间有了一抹神采,她心中一喜,忙转身前往隔壁简兰居。
她推开简兰居院门,一眼便看见了立于桃树下的南桓。
南桓本是纪庭轩送给花锦的一株兰草,被她精心饲养。
纪庭轩历劫完成,回天宫时,将其点化成仙一道带上天宫。
在这天界,南桓于她而言,就像她的弟弟一般。
走进院子,空气中却有一股血腥味钻入鼻内。
花锦心下一颤,再细看,南桓露出衣服外的肌肤满是未愈的血痕!
花锦震在原地,鼻尖猛然一酸。
心里的滔天巨浪冲得她全身颤抖。
所有人都说她无法成仙,南桓却执拗的不肯放弃她。
如果不是为了她,南桓也不会主动跟在司战上仙身边,征战立功换取仙丹。
如果不是为了她,南桓完全可以做一个散仙,自在逍遥。
——她是他的累赘。
南桓听见花锦的脚步声,急忙转身。
全身伤口痛得他脸色发白,却还是扬起一抹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
“姐姐,你瞧,这次我换来了比之前更好的仙丹。”
花锦看着南桓脸上灿烂的笑,脚步被硬生生钉在原地。
她喉间酸涩,除了满心的悲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四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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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锦接过药瓶,心中五味陈杂。
她哑着声音道:“谢谢。”
她是个没有仙缘的凡人,可南桓却因为她伤痕累累。
是她的错。
不过很快,她就再也不会拖累他了。
南桓丝毫不知花锦打算,他想起自己一路听见的消息,眸光微顿。
有些迟疑的问:“我听说太子殿下要迎娶桑元仙君……你知道吗?”
花锦神色一僵,却还是强撑着笑道:“太子殿下和桑元仙君尊贵非凡,天生一对。”
南桓眼里闪过一丝惊疑,又惊又怒:“那姐姐你呢?在凡间时,你明明已和他许了终生!”
花锦心尖一颤,不自觉沉默了。
半响,她垂下眼轻道:“凡间的事,莫要再提了。”
南桓一眼便看出她的违心,又气又心疼:“那你怎么办?”
“太子殿下也心悦桑元仙君。”花锦一顿,硬弯起唇角,强调道,“他们成婚,我很开心。”
不等南桓再劝,她就以帮他上药为由扯开了话题。
等告别南桓,花锦边走边算着纪庭轩和桑元的婚期,转步朝医仙殿而去。
医仙殿。
花锦看着医仙,神色怅惘:“您能不能让我多活些时日,至少让我挺过九月初九。”
那天是纪庭轩和桑元大婚之日。
医仙一听这日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
“你既已服下药,命数便已注定了。”
医仙的话让花锦眼眸暗淡。
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求不得,爱不得,注定带着遗憾离去。
花锦正要离去,突得想起什么。
她转头问道:“待我陨身,您这儿是不是就缺个打杂的了?”
医仙看着她希冀的眼,点点头。
花锦眼中一喜,急切道:“我弟弟南桓是兰草成仙,天生通草木之灵,到那时让他来给您打个杂,您看行吗?”
医仙心中叹一声,轻声道:“可。”
“谢谢您。”
花锦朝医仙深深鞠了一躬。
出了医仙殿,仙境叠嶂起伏。
花锦拿出南桓给她的那枚仙丹,唇角漾起苦笑。
如此,她也能放心离去。
有医仙照拂,南桓便算在这天界有了依靠。
他是仙,不像自己凡人一个,总有一天能融入这九重天。
流花殿门口。
花锦等了许久,才拦住了回殿的纪庭轩。
纪庭轩神色不耐至极,原以为上次说过那话,她就能安分一些,不曾想竟是一点未变。
他冷眼离开,不愿理会花锦。
花锦一急,忙拉住了他的衣袖,却见纪庭轩眼角的一抹厌烦后立刻松手。
在这天宫,嫌恶的目光她见多了。
但从未有一次会像现在这般锋利,刺得她的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垂眸,喃声低语:“如果我能成仙该有多好……”
于她而言的一生,对他来说,大概只是仙人漫长岁月中的一个小插曲。
她和他终究只能短暂的走一小段路。
纪庭轩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心中的烦躁莫名:“什么?”
他看着花锦哀伤的眼,心中怒意莫名褪去。
花锦抬起头,将一直紧握的右手缓缓摊开。
她的掌心静静躺着一枚金钗。
“你回天宫时曾说,这枚金钗你会允我一件事,不知可还算数?”
纪庭轩闻言,未消去的怒意重新翻涌,他冷冷说:“你想要什么?”
花锦见他顷刻冷了脸,心间苦涩。
她干脆将那从一开始便埋在她心头的愿望说了出来:“你和桑元的婚事,交给我操持吧!”
第五章 唯一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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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一愣,他没想到花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眼底的笑意发冷:“你不过一个凡人,我的婚事与你何干?”
花锦神情一凝,眼中闪过一丝疼痛。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这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在凡间,她与纪庭轩差一点便有了婚礼。
可婚礼前一晚,流民攻破城门,到处烧*抢掠。
纪庭轩为了护住她,被围攻而死。
差的这一点,竟成了她永远也得不到的梦。
回过神,花锦将金钗塞进纪庭轩的手中。
触到她冰冷手指,纪庭轩眼底掠过一丝莫名情绪:“你真想好了?这金钗一用,以后你我的因果便了了。”
花锦脸色一白,她身死,他婚成,本就再也没了缘分。
如今自己时日无多,看不到他成婚,便只能为他准备婚礼。
何况,这也是她能为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扬起一抹笑,笑纪看不出丝毫勉强:“想好了,你答应了?”
见花锦这样,纪庭轩眸光一沉:“我到时自会派人协助你,保婚事无虞。”
说完,他转身离去。
衣袖翻飞间,那枚金钗顷刻从他掌心滚落,坠入地面。
花锦一震,忙蹲下身将金钗拾起,她抬起头,怔然看着纪庭轩的背影。
流花殿的大门在她眼前关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心痛得似一片片在割。
来这天界不过三月,凡间之事竟恍如隔世。
那个满心是她的纪庭轩,终究像是她的一个幻梦。
现在,就连他亲手赠她的定情信物,都能随意丢弃……
芳华居。
在门前徘徊的南桓见花锦终于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姐姐是去找纪庭轩了?”
才说完,他就见花锦两眼通红,双眸黯淡无神。
一时间,南桓眼底溢满的心疼。
他柔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花锦沉默片刻,强撑着唇角的笑意道:“我去求了他,说要操办他和桑元仙君的婚事。”
南桓闻言一愣。
回过神来,他只恨铁不成刚:“他如今都要娶别人了!和你有甚么关系!”
花锦闭了闭眼:“我一定要做的。”
“绝对不行!我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南桓摇着头,态度坚决。
他本是一株平平无奇的兰草,生出意识后,被纪庭轩采下送给花锦。
她为他浇水,除虫,是对他最好的人。
对他来说,她不是家人,却比家人更重要。
他怎能眼看着她为心爱之人操办和其他女子的婚礼,伤透一颗真心?
花锦心中微叹,将一直尘封于心的话倒了出来。
“我知道你为何不同意,自我上了天界,若不是有你,我哪里活得下来?”
南桓身形一怔,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花锦继续道:“你明明可以做一个闲散神仙,而如今却为了我,豁出命去日日死战。”
“阿桓,不要再管我了,你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花锦说着红了眼。
眼前这个少年,其实不过才化形三个月啊……
他已经为她付出的够多了,她怎能忍心再让他受到伤害?
可她这几句话却像山一样压在了南桓的心上。
他从没想过,花锦原来如此痛苦。
南桓喉间发涩:“只要姐姐说的……我都听。”
第六章 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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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锦眼中含泪,嘴角却带起笑意。
她伸出手轻轻拍着南桓绷紧的背。
她知道她的话有些重,可能伤害他。
但她很快就要离开了,那时候,他也能自己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翌日。
花锦刚走出芳华居门口,就被一个趾高气昂的仙侍拦住去路:“天后娘娘召见。”
花锦心中不由一紧,忙问:“可有说为了何事?”
仙侍却根本不搭理她,花锦只能惴惴不安的跟着。
长乐宫。
花锦刚进正殿,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纪庭轩。
“花锦见过天后娘娘。”她跪下行礼,心中越发不安。
天后淡淡瞥了她一眼,如同看一只蝼蚁。
她没让花锦起身,只看向纪庭轩,语气威严:“你身为天界太子,婚事何等重要!她不过一介凡人,怎能插手你的婚事?!”
天后高傲的语气中,尽是对花锦不加掩饰的厌恶。
花锦心中一颤,不由抬起头来看向纪庭轩。
却见他目不斜视,只道:“桑元已经同意此事,她与儿臣心意相通,决意了此因果。”
了此因果四个字,如同一把匕首直直扎入花锦心扉。
她垂下头,脸色一瞬惨白。
天后皱眉思索,最后无奈摇头:“也罢……”
说着,她全然忘了还跪着的花锦,与纪庭轩说起大婚的事宜来。
二人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在花锦耳中。
花锦由衷地想:纪庭轩是真的喜欢桑元,也好……
可即使她用尽全力疏解,心口的抽痛却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最后,她不知自己如何离开的长乐宫。
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花锦神情惨淡。
这时,不远处浩浩汤汤走来一群仙人,领头的仙女气势端肃。
花锦回过神,急忙避让到一边。
仙人们从她身边经过,花锦垂着头,心中正松了一口气。
可没想到,领头之人又转回她身前。
花锦慌张无比,抬眼看向她。
看清花锦的脸那一刻,山媛仙君冷淡神色突得一变。
她猛然抓住花锦的手,喃声道:“祝颜上神……”
花锦没有听清她的话,山媛仙君却很快收敛了神色。
一触之下,她已经发现花锦只是个凡人。
山媛松开了手,她眼神悠长,扫了一眼身后天界之人。
接着,意有所指问了一句:“她是谁?”
仙侍恭敬极了,山媛仙君乃是蓬莱主事之人,地位崇高。
他立刻弯腰回道:“回仙君的话,她是太子殿下从凡间领回来的一个凡人,没有仙缘,成不了仙的。”
话语里不无鄙夷。
花锦嘴唇轻颤,拜了一拜:“仙君若是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山媛没有阻止她离开。
望着花锦孱弱的背影,她的眸光幽深。
流花殿。
花锦才走到殿门外,脚步骤然一停,一口血咳了出来。
她一慌,忙捂着嘴,看着那抹鲜红,眸间微涩。
她习以为常的抹去血痕,虚弱的靠在琼玉树下,无力再挪动。
花锦等了许久,才看见纪庭轩回来。
她强撑着身体忙走过去拦住他:“你可知,我为何要操持你们的婚事……”
纪庭轩眼神冰冷,充满了不耐和厌烦:“我不想知道。”
花锦心下一颤,看着他明明那么熟悉现在却又如此陌生的眼,不知为何,难以抑制的委屈和难过淹没了她。
她眼中不受控制的涌上一层晶莹。
纪庭轩的脚步顿住,手指动了动。
半响,他才开口:“凡间之事,你该放下了。”
第七章 认清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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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锦怔在了原地。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纪庭轩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拂袖离去。
花锦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四肢百骸都几乎冻结了,只有脸上冰凉的触感如此清晰。
是啊,总该有放下的那一天的。
她也没多久了。
流花殿。
纪庭轩负手而立,有些出神。
自那日后,花锦便日日来他的殿中修饰。
但却从未出现在他的面前,她这反常举动反而让他心生烦闷。
这时,仙侍通报:“太子殿下,花锦又来布置了。”
纪庭轩回过神,眉间轻皱,并未说话。
“近日天宫已有谣言,传殿下意欲与花锦重修旧好。”仙侍抬头,神色小心的继续道,“殿下和桑元仙君的婚事在即,还是避嫌的好。”
纪庭轩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纪庭轩起身走到正殿,正巧看见花锦正张罗着挂红绸。
他眼底掠过一丝莫名情绪,缓步上前:“大婚之事还尚早,这些事可以让仙侍来办。”
花锦闻声回过头,脸上的笑僵住:“我可是做错什么了?”
纪庭轩声音清冷:“近日有些谣言,我想你应该听过。”
花锦愣了下,随即苦涩溢满心中。
纪庭轩目光冷若寒冰:“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花锦身形微颤,心下惨然。
她竭力稳住情绪,哑声回:“好,对不起……咳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连话也说不出来。
纪庭轩眉心微皱:“你既身体不适,便去寻医仙看看。”
花锦紧咬着下唇,才将唇齿汹涌的甜腥味压下。
“我没事的……”她看着一言不发的纪庭轩,眼神黯淡了些,“花锦告退。”
话毕,花锦转身离去。
纪庭轩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微沉。
她的身形削弱不堪,宽大的裙衫穿在瘦弱的她身上有一丝怪异。
不知为何,纪庭轩心中涌上一丝莫名的情绪。
芳华宫门外。
南桓见花锦这几日的转态都不怎么好,便打算去接她。
“一个凡人,不过就仗着凡间和太子殿下这点因果,就如此恬不知耻,还说什么操持婚事。”
一句满是嘲讽的话让南桓脚步一顿。
“谁说不是呢,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又是仙侍几声附和的调笑。
南桓眼眶微红,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
不知站了多久,南桓才僵硬着身子离开。
他想起司战上仙曾说过,仙魔交界处的绝地长有一株仙灵花。
据说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能让凡人逆天成仙。
南桓紧握着拳。
绝地极为凶险,可只要自己取得仙灵花,天界就没人因她是凡人而非议她了!
花锦回到芳华宫,不见南桓,只见到他留下的一封信……
信上写着:姐姐,我上战场了,你保重好自己。
花锦心中五味陈杂。
南桓一定不知道,此刻她倒希望他离开。
这样等她身陨时,也不必叫他徒然伤心。
转眼又过两月。
自从纪庭轩上次让她认清自己身份后,她便再也未去过流花殿了。
只有远远的,偷偷的,去看了他几次。
花锦呆坐在床榻边,她看着院中因南桓草木之灵盛放的桃花。
就像在凡间对着兰草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出声。
“南桓,你可知纪庭轩他的婚礼盛大极了,比我们在凡间时可风光多了。”
花锦一边说着,眼眶聚集了泪水,却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希望我的这条命能挺到他大婚,那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就在这个时候,院中突然传来一阵仙鹤的悲鸣声。
花锦心中不由得升腾起巨大的不安。
她起身奔到院中。
仙鹤悲鸣声中,一个仙侍怜悯的看着她:“南桓仙君陨落了。”
满树桃花纷纷飘落,落了花锦满身。
第八章 桃花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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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锦看着孤零零被仙侍带回来的南桓,双腿发软,摔坐在地。
“阿桓,你醒醒……”她眼中溢满凄凉,颤声唤着。
花锦摸着南桓满是血污的脸,用袖子一点点擦干净。
喉间忽地翻涌起一股咸腥,她强压下几乎涌入喉口的血,看着一旁的仙侍哑声道:“他怎么会死呢?”
仙侍不忍看下去,沉声答:“南桓仙君为采仙灵花,为魔物所伤。”
仙侍说完,转身离去。
花锦却如被雷击一般,直直愣在原地。
她在医仙处见过仙灵花的记载——逆转天命,让凡人成仙!
花锦在这一刻心如刀绞,才压下的血腥味再次袭了上来。
她隐忍着,将血一口口吞了下去,就像吞下一把利刃一般痛苦。
“阿桓……弟弟……”她声音嘶哑不已,瘦弱的手紧攥着他的衣衫。
眼泪一颗颗砸在南桓冰冷的身体上,可他却再也不会给花锦一丝回应。
花锦用衣袖囫囵抹去眼泪。
她取来白布,一点点擦拭去南桓身上已然干涸的血渍。
擦到手臂,花锦透过泪光,见他拳头紧握,似是抓着什么。
可无论她怎么掰,那手都丝毫不动。
花锦心中大恸,她死死抱住南桓的手,字字泣血:“阿桓……我是花锦,我是姐姐啊……”
她泣不成声,几乎哭成泪人。
那眼泪落在南桓紧攥的拳上,他的手终于一松。
手心里是仙灵花微微泛着光的花瓣!
花锦看着浑身血痕遍布的南桓,再也受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这一口血吐出后,她脸色惨白得几近透明。
但她生生撑起自己,没有倒下去。
她此刻也不能倒下去。
花锦捡起白布,继续擦拭着他身上血渍。
又迅速而细致的给南桓换上干净的衣物。
她忙忙碌碌,恍然间,却听到院门一响。
她回过头,神色一怔。
院门外,一袭银色长衫的纪庭轩正站在那儿。
纪庭轩看着伏在地上,苍白得几乎像要消失一般的花锦,心中莫名一颤。
当他听说南桓仙逝以后,不知怎么的,他就走到了这里。
抚着院门的手不由紧攥,他声音干涩:“你……怎如此伤心?”
花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声音沙哑得吓人:“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我……”
纪庭轩心猛地一紧,这是她第一次唤他太子殿下。
恭敬而陌生。
好似无端就能伤到他。
他往前走了一步,跨入院门。
花锦却突然道:“太子殿下请回吧,殿下即将大婚,我这里很晦气……”
纪庭轩的脚步顿住,花锦的话一字字砸在心头,闷的生疼。
可为什么呢?
再回过神来,花锦已然将芳华居的院门关上了,隔绝了他的视线。
看着院中那株桃花树,花锦喃声道:“阿桓,你既喜欢此树,我就将你埋在树下可好?”
花锦一点点在桃花树根处艰难的挖着土。
日落月升,到第二日,一个小小的土坑才出现。
她将落了满地的桃花瓣铺在坑中,才放入南桓的仙体。
从脚到头,她一把把撒入泥土。
最后。
花锦忍着心间的剧痛,将土盖住南桓的脸,堪堪忍着的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她伏在那土堆上,声音颤抖。
“阿桓,你要好好的,姐姐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压抑着的血再也忍不住,从她嘴角涌出,落在土堆上。
花锦含泪凄楚一笑,靠在树干上,浑身都没有了气力。
她知道,自己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她没有看见的是,桃花树绽放了一抹光亮。
第九章 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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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蓬莱仙岛,仙雾缭绕。
祝颜上神的侍女山媛仙君透过仙镜看着花锦发生的一切,死死抓紧了眼前石桌。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至身后密室。
山媛仙君在一张白玉床边跪下。
而白玉床上的人,除了左眼下的泪痣和花锦长得一模一样!
这正是蓬莱之主,六界仅有的三位上神之一——祝颜上神。
另一名与她穿着相同服饰的女子走入,在她身边跪下。
她拿出一个白玉盒递给山媛,语露担忧:“山媛,这绝情丹用下后,便会前情尽忘,真的要给上神用吗?”
山媛打开盒子,看着丹药,抑不住胸中悲愤:“上神情劫如此惨烈,若是不用,历劫归来后必会再生痛楚。”
流花殿。
红绸漫天,硬生生给这仙境沾染上了凡间才有的一丝喜气。
花锦站在殿前,垂下眼,良久终于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仙侍匆匆来报:“殿下,花锦来了。”
纪庭轩闻言,写字的手一顿,纪水晕染了整个字迹。
从那日离开芳华居,他一直在等她来。
事实上,纪庭轩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等她,可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半个月。
来到正殿,纪庭轩一眼便见到了花锦。
可见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纪庭轩又不由眉头紧锁。
花锦一双眼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将礼服从箱子中取出。
她伸手将礼服展开:“殿下,这是天后娘娘派人送过来的婚服,你试一试吧。”
纪庭轩淡淡看了眼鲜红的喜服,深沉的眸光却落在花锦瘦弱的肩膀上。
他很快回过神,缓缓开口:“南桓的事,节哀。”
花锦闻言,愣了一会,而后浅笑了下:“多谢殿下还记着。”
她笑的勉强,纪庭轩却更在意她越发消瘦的身子。
他眉头轻皱:“此事交给仙侍,你先回去歇息。”
花锦将婚服呈到纪庭轩面前:“毕竟是婚服,还是试试吧……”
她轻飘飘的声音让纪庭轩心口一紧。
看了她一眼,他伸手接过婚服,转身去了侧殿。
不一会儿,他走了出来。
花锦一怔,愣愣看着一身喜服的纪庭轩。
真是好看,她一直都知红色极称他。
这婚服比他们在凡间时她亲手做的那件,精致多了。
花锦不自觉的走上前伸出手,却在将要触碰到的那一刻回了神。
明明近在咫尺,实际的距离却如同鸿沟。
花锦忙退后一步,硬扯出一丝笑:“很适合你。”
纪庭轩却沉默不语,幽深的眸光落在花锦的身上。
此时的花锦有些不对劲,可他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如此,便订了。”花锦看着纪庭轩,喉间苦涩,“这就是最后一件事了。”
再往后,便是夫妻对拜,结发同心……
却都是她做不到,也见不到的了。
“花锦之事已毕,就此告退了。”
花锦说完,行了礼便要离去。
可她的话却让纪庭轩心更紧了几分,他不由问:“明日,你何时来?”
然而,花锦却沉默了。
她想告诉纪庭轩自己不会再来了。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
被布条紧紧缠住的腹部又是一痛,喉间一口腥甜上涌。
她死死咽下,什么异样也不敢表露。
半响,她回身笑着看向纪庭轩:“殿下和桑元仙君是天造地设的姻缘,我祝福你们白首不离!”
闻言,纪庭轩眸色深沉,却还是道:“……多谢。”
花锦抿着唇,点点头笑道:“殿下,我该走了。”
听到这话,纪庭轩的心又是一紧,再次问:“你明日几时来!?”
花锦深深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第十章 因果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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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锦摇头的瞬间,纪庭轩觉得她忽然间离自己远了,远到他好像再也找不到她一般。
花锦跨出流花殿殿门,本就无力的脚一个踉跄。
一只温暖的手拉住她,让她堪堪站稳。
纪庭轩握着花锦瘦得像是一折就断的手臂,诧异地看着她。
她怎么这么瘦!?
花锦抽回手,躲避着他的眼神。
她极力撑住自己孱弱的身子,声音虽轻却清晰无比。
“至此,我与殿下因果已了。”
终究是大梦一场,她用她的一生,遂了当年许下的诺言。
一生一世,一天也不少。
花锦不敢再看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纪庭轩不知为何,只觉呼吸都显艰难。
医仙殿。
花锦再次拜见医仙。
可医仙却怎么也不肯见她,大门紧闭。
花锦伏跪在冰凉的石阶之上,她已经没了力气,却还是一个又一个的磕着头:“求求医仙救救他……”
“求求医仙救救他……”
大门终于打开,医仙看着她凄惨的样子,无奈至极。
“这是这孩子的命数啊,你何必非要连自己也搭上……”
医仙掌心仙气护住花锦心脉,带着她进入殿中。
花锦惨白脸上浮出一个乞求的笑。
医仙心口竟也一酸,他摇摇头:“若非要保住这孩子,便只能现在就取出他……”
“可即便取出,活下来也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你却必死无疑!”
“医仙,求求您……”
花锦又要跪下,医仙连忙阻止。
医仙叹一口气,看着她狼狈凄惨的样子,只能沉重点头。
躺在冰凉的寒玉榻上,花锦意识几乎已经模糊。
只有腹中疼痛让她睁着眼不肯闭上。
无尽的血带走她仅剩的体温。
白玉榻几乎成了个血泊。
随着一声啼哭,花锦整个人急速消瘦下去,喉间溢出最后一丝腥甜。
她伸出手,想要看一眼那正哇哇大哭的孩子。
但她终究到了极限,手刚伸出就垂了下去,一直紧紧握着的那枚金钗“叮铃”一声落在地上!
恍惚间,花锦好像回到了凡间。
那个说好会护她一生的男子,伸出手来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好暖……
她笑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握住了他。
天界霞光笼罩。
已经闭上眼的花锦眉心一点若隐若现的桃花。
医仙抱着哭声渐弱的孩子,惊骇不已:“怎会……如此?”
九月初九,天界太子殿下的大婚。
流花殿。
一身大婚喜服的纪庭轩站在门外,却始终没能等来那抹身影。
漫天红绸红的像血。
不知为何,他心神不宁至极。
花锦没有来。
仙侍悄然来到他身边:“殿下,吉时要到了。”
“去芳华居请花锦过来”纪庭轩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丝自己不能察觉的急切。
仙侍劝道:“殿下,您还是先去天后那里吧。”
然而纪庭轩未动,负手立在殿门不肯离去。
他心道,花锦为了这场大婚,连那金钗都要舍了去,她不会不来的……
不多时,仙侍回来了。
纪庭轩忙走上前,却见他身后空无一人,纪眸霎时一凝。
他心中涌上一丝莫名的恐慌:“花锦呢?”
“咚”的一声,仙侍突然跪了下来。
他低下头,缓缓将手掌打开,一根染血的金钗躺在他手中。
“花锦……已逝!”
第十一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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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颤抖着手从仙侍手中接过金钗,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
这时,医仙施施然落在他们之间,他的手腕上正捧着一位沉睡着的孩子。
纪庭轩垂着的手紧握着金钗,虽有疑惑,却还是拜了一拜问道:“医仙前来可有何事?”
医仙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孩子,是太子殿下的。”
纪庭轩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他怔在原地,看着医仙手中的婴儿。
他拱手拜了一拜,沉声道:“医仙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的好。”
医仙叹了一口气,将花锦如何求他护住腹中孩子的事情始末都说与纪庭轩听了。
医仙想起花锦当日的景象,眉目微凝,终是没有说出口。
若是因此天界得罪了蓬莱,其后果不堪设想。
纪庭轩紧握着手中的金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从来不知花锦竟然怀了孕,若是如此,他万万不会……
纪庭轩有一瞬间的怔然,这一段时间的心神不宁似乎都有了解释。
这时,他识海里一阵钝痛袭来。
无数的回忆带着感情倾泻而来。
“娘子,不用挂红绸就好。”
“不要,挂了红绸才有成婚的样子。”
花锦挂上红绸以后回眸笑着看着他。
纪庭轩甚至都能看见那个和自己一般的男子,将手中的金钗别在花锦的发髻里。
他环住了花锦,眼中含笑道:“以后,娘子的发髻都由我来别,可好?”
纪庭轩还看见更多的花锦的笑颜,她笑着宜声声唤他:“夫君。”
他甚至还看见凡界的他伸出修长的手臂从背后环住花锦,眼里有万丈星光:“你喜欢桃花树,我就在你院子里种下了一棵,不过开花要很久了。”
如潮水一般的记忆带着封印的情绪纷至沓来,几乎让纪庭轩不能支撑住。
太多的回忆的碎片向他涌来,纪庭轩紧握着手中的金钗,忽然喉间一抹腥甜溢出。
“噗——!”他吐出一口鲜血,惹得他身后的众多仙侍仙侍乱做了一团。
纪庭轩仿佛看见了天界的那一缕白光,然后他只能听见耳畔一声声的“太子殿下”。
蓬莱仙岛。
山媛看着窥天镜中的景象,眉目微凝。
她看着被接入天界的花锦,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山媛望着花锦在天界被众多仙侍讥讽,眉眼染上担忧之色。
看着天后那副冷漠的嘴脸,山媛垂着的手紧紧握着。
看着花锦和纪庭轩之间的恩怨纠葛,她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站在她一侧的另一位仙侍眉头紧锁,眉眼染上一抹怒气:“天界怎可如此欺人太甚!”
山弦连忙掌心仙力凝聚,一柄长剑出现在她的掌心。
山媛深吸了一口气,拦住一旁的山弦仙君:“你且等一等,上神正在历劫,我们不便插手。”
就在这个时候,窥天镜中光芒大盛,山媛眸光看了过去,却见花锦身死的一幕。
山媛目光微凝,看着医仙怔然的神色,便已经了然。
她呼出一口浊气,眉眼中的担忧却没有散去。
山媛唤来一众蓬莱仙侍:“我们做好准备,迎接上神归来。”
第十二章 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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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媛看着窥天镜中医仙的脸,神色一凝。
她掌心仙力凝聚,很快一枚丹药出现在她的掌心。
她沉声对山弦说:“你速速将此药给医仙服下,让他对那天之事守口如瓶。”
山弦接过了泛着光泽的丹药,笑道:“好。”
天界,医仙殿。
“蓬莱仙上。”医仙恭敬的拜了一拜。
山弦眉目深沉的看着医仙苍老的脸庞,呼出一口浊气。
掌心仙力凝聚,将一枚丹药放置在掌心。
她唇角扯出一抹笑:“至于花锦的事情,还请医仙保密才是。”
医仙脸上有些骇人。
他当日所窥见的,竟然是真的……
花锦,并非凡人!
医仙一脸冷凝,接过了山弦手中的丹药道,沉叹一声:“是。”
山弦亲眼看见医仙服下丹药之后,这才驾着仙鹤而去。
蓬莱仙岛。
山媛看着床榻昏迷之人,眉眼担忧不已。
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在窥天镜中看见的一幕幕。
山媛唤来近侍小声道:“拿这个信物,速速去请西慕上神!”
西慕上神是祝颜上神的师兄,平时深居简出,早已许久不管六界之事。
她方才用仙力探查,祝颜上神的一魄受了损伤。
这等事,或许只有她的师兄能救她了。
待仙侍离去以后,山媛跪伏在床榻一侧,喃声道:“上神受苦了。”
祝颜上神眉间的红痣忽明忽暗,毫无醒来的迹象。
天界。
流花殿。
一众仙侍围坐在一旁,就连桑元仙君都来了。
可纪庭轩始终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们已经由着医仙看过了,只是由于气急攻心而昏倒罢了。
纪庭轩此时陷入了无尽的梦魇。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花锦在朝着他笑。
纪庭轩不由自主的跟上前去,却发现来到了一处层峦叠嶂的仙境之地。
他看见花锦在其中踏水而行,湖面上飘扬着朵朵花瓣,空气中萦绕着阵阵桃花香气。
花锦回眸看向他,眼里氤氲着点点笑意。
顷刻间,她的人影逐渐散去,徒留纪庭轩一人困在此处。
纪庭轩额间渗透出点点细汗,他浑身的衣衫皆已被汗水湿透。
他张了张唇瓣,意识迷茫道:“花锦……”
桑元听见这句,紧咬着下唇,垂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着。
她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真的对那个凡人另眼相待!
以前她觉得不过一个凡人,不足为惧。
现在花锦已经死了,却都能让纪庭轩如此心神不宁。
桑元悄然从正殿中转身离去。
桑元来到了芳华居的门口。
她仰头看着流光溢彩的牌匾,掌心仙力凝聚,便将牌匾摘了下来。
桑元脚踩着牌匾冷笑一声:“你已经死了,想争也争不过我了。”
她只要一想起,纪庭轩的孩子的母亲竟然是个凡人,她就克制不住的嫉恨。
不过好在,凡人命贱,怎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她缓缓抬步走了进去。
有一位仙侍匆匆跪倒在她身旁小声说:“桑元仙君。”
却不料桑元的脚狠狠踩在仙侍的手上,只听她清冷的声音说:“我如今是太子妃,以后可记着了。”
仙侍死死咬着下唇,战战巍巍的答:“是。”
桑元满意的转身离去。
仙侍看着桑元的背影,手握着另一只红肿的手。
她们这等仙侍,又如何能承受得住仙君的惩罚。
纪庭轩缓缓睁开迷蒙的眼睛,他手中仍紧握着那支金钗,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喃声道:“花锦……”
第十三章 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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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轻咳一声,喉间的血腥气瞬间翻涌。
这时一名仙侍急匆匆来殿中嚷嚷道:“太子殿下……”
纪庭轩看着一众跪伏在地的仙侍仙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都起来吧。”
可那名仙侍还是伏在地面上。
纪庭轩认出那是留守在芳华居门外的仙侍,他叹息一声:“你说,发生了何事?”
他不由得心中染上一丝希冀,梦中之境回荡在他的识海。
或许,花锦还没有死。
仙侍这才身形颤抖,她声音染上哭腔:“桑元仙君毁了芳华居。”
纪庭轩眉头紧锁,眸光落在仙侍肿了的手指上,他挥了挥手,衣袖翻飞之际,仙侍的伤好了一些。
他沉声开口道:“此事莫要声张,去寻药仙吧。”
医仙匆匆赶了过来,拜上一拜之后便来到纪庭轩身边诊治。
纪庭轩沉默不语,看着医仙的眼眸似寒潭一般。
医仙只得颤抖着手,一道闪烁着微光的悬丝缠绕着纪庭轩的手腕。
如今,医仙只祈祷太子殿下不会过问花锦之事。
现在
就在这个时候,纪庭轩冷冽的声音响起:“花锦,究竟去了哪里?”
医仙手中的悬丝微微颤了下,他呼出一口浊气:“花锦,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蓬莱的慎言术好生厉害,他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术法,可如今就连他想起当日之景象,都无法表述出来。
纪庭轩手中握着的金钗掉在地上,神情哀恸。
他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大,恍惚间他想起那日他问花锦几时来的时候。
花锦黯然的表情,和她的沉默,如同一根银针刺入纪庭轩的心中。
他轻咳一声,喉间的腥甜溢出了些。
纪庭轩唇角被鲜血染红,医仙睁大了眼睛,一道仙术打入他的体内。
医仙在一旁劝道:“太子殿下还是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他因医仙这句劝说,唇角大片大片的鲜血溢出。
医仙立刻将悬丝收了起来,眉目冷凝的将仙力打入纪庭轩体内。
他沧桑的声音响起:“殿下仙魄有些受损,我需要禀告天君。”
医仙收了仙力,看着脸色苍白的纪庭轩深吸了一口气,他仰头看着天际。
也不知蓬莱如何了。
蓬莱仙岛。
西慕上神看着躺在床榻之人,眉目冷凝。
冷冽低沉的声音响起:“她那一魄寻的可怎么样了?”
山媛山弦跪伏在一侧,山媛抬起眸子呼出一口气:“回西慕上神的话,上神的一魄化为凡人而死。”
西慕上神淡淡的点点头,他掌心凝聚一片流光打入祝颜体内。
他凝神道:“祝颜昏迷万载,便是为了渡那成神天劫。”
西慕叹了一口气,看着昏迷的祝颜的仙体,他轻抚着她的手腕:“这万年,你受苦了。”
说完空气里萦绕着一阵花香,白光渐渐散去。
西慕上神消失在了原地。
但西慕没有看见的是,躺在床榻之人的长睫轻闪。
天界。
平时深居简出的西慕上神忽然到来,众多天兵都没敢拦着。
西慕径直来到芳华居。
看着上面的牌匾都被人摔落,他的眸光微凝。
踏步走了进去。
所到之处,皆是一排简洁不已的装饰。
西慕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院子里而去。
却见一株生的极好的桃花树。
西慕喃喃道:“原来你并未忘了蓬莱。”
第十四章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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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慕掌心仙力凝聚,顷刻之间,院子里散发着点点白光。
他挥了挥衣袖,衣袂翻飞之际,诸多白光在她掌心聚集。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桃花树下飘来淡淡橙色的光芒。
西慕将那抹光芒收下,呼出一口浊气,喃声道:“既如此,就和我走吧。”
没想到这兰草竟还保留了一丝魂魄,他仰头看着纷飞的桃花瓣,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因缘巧合。”
天后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西慕上神早已没有了踪影。
天后叹了一口气,踏步走进了流花殿内。
纪庭轩躺在床榻之上,正悠悠转醒。
他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被天后按住了肩膀:“不用了,我听闻你的伤还未大好。”
纪庭轩脸色惨白一片,毫无血色的唇瓣张了张:“母后。”
天后掌心仙力凝聚,缓缓打入他的体内。
纪庭轩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的仙力,哑声道:“母后不可!”
天后却没有接话,只是呼出一口浊气:“你与花锦之间,本就有缘无分,如今她已死,你还是早日看开为好。”
纪庭轩喉头滚了滚,一抹腥甜气在唇齿中蔓延。
看开……
要他如何看开?
每每梦魇之中,他都能与花锦相见。
可这样的相见,还不如不见。
回忆里在凡界的他们有多甜蜜,如今就有多么让他伤让他痛。
天后将仙力撤去,纪庭轩却轻咳一声:“我与桑元的婚事,还是取消了罢。”
天后神色诧异,她眉眼染上一抹怒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
纪庭轩目光坚定的看着天后,沉默良久才开口:“我本不想与桑元成婚。”
天后呼出一口浊气,冷凝着一张脸:“不行!你必须与她成婚!”
纪庭轩的脸上全是不解,他猛烈的咳嗽道:“为什么?”
天后见纪庭轩一直这般执着的问她,她轻叹了一口气说:“你下凡历劫之后,仙魄就不稳了,而精魂鸟族答应我,你与桑元结琴瑟之好,她帮你稳住仙魄。”
纪庭轩的眼眸忽然睁大,他不是已经历劫成功了吗?
怎么会……
天后说完不忍去看纪庭轩脸上困惑的神色,她转身离去。
纪庭轩眸光深沉的看着天后的背影,过了许久他眸光微凝。
衣袂翻飞之际,他便来到了司命星君的长泽殿。
纪庭轩仰头看着长泽殿,司命星君掌管命薄和仙簿。
长泽殿内。
司命星君回眸看着纪庭轩,嘴唇勾起一抹浅笑:“太子殿下怎的有时间过来?”
纪庭轩却只是冷淡的挥了挥手:“我过来是想看看花锦的命薄。”
司命星君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他拱了拱手道:“花锦已死,太子殿下莫要再执着了。”
纪庭轩冷若冰霜的眸子看着司命:“不过一处命薄,何苦要隐瞒?”
司命星君脸上堆起一抹笑:“可这是凡人的命薄,殿下无权查看。”
他看着面前大有不知道便不可罢休的纪庭轩,微微呼出一口浊气。
他是定然不能让纪庭轩看见花锦的命薄了,作为司命星君,却一直无法查看花锦的命薄。
纪庭轩脸上的光芒一寸寸暗淡了下去,他不死心的问道:“可否就让我看一眼。”
司命星君的脸上洋溢着浅笑:“实在不能,殿下还是回去吧。”
司命看着纪庭轩的的背影,掌心仙力凝聚取出纪庭轩的仙簿。
看着上面流光溢彩散发着光芒的‘纪庭轩’两字,司命翻开了仙簿,良久取出来纪庭轩历劫的那本命薄。
看着纪庭轩那次历劫的仙薄,神色冷凝。
那上面和花锦相遇相恋的命薄本非他所写,而如今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仙薄之中。
司命神色染出一丝困惑。
他再度取出来花锦的命薄,却在看着凡人的命薄却通体泛着金色的光芒,脸色惊异不定。
司命本欲强行翻开查看,可命薄之上的那道金光却打入他的眉心。
司命猛地被掀翻在地,扫落一堆命薄。
“噗——!”
司命倏忽之间吐出一口血来,他的神色骇人。
他看着浮在半空中的命薄,脸上苍白一片。
他可以查看仙人的仙薄和凡人的命薄,却唯独不能查看神的命格。
司命轻声低喃:“莫非她是……”
第十五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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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脸色苍白的走出了长泽殿,他回身看着长泽殿缭绕的仙气,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将他五脏六腑皆咳出来一般。
他感受着身上渐渐散去的仙力,苦涩的笑纪蔓延在他的唇角。
纪庭轩回到了芳华居。
看着简陋的院子,刚迈步进去就看见了院子里醒目的桃花树。
他将修长的手撑在树干上,喃声道:“花锦,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
整个院子空无一人。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纪庭轩席地坐在桃花树下,桃花瓣渐渐洒落在他的肩头。
仙气缭绕之间,他垂眸看着落在身上的桃花瓣。
恍惚间想起如今桃花树都开花了,可曾经凡界曾和他说要一切赏花的人却不在了。
“夫君,我答应你,以后每年都陪你来赏花。”
纪庭轩心间像被一把长剑刺入一般,痛彻心扉。
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忽然记起,曾经他看过的,那么瘦弱的花锦。
原来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怀有身孕。
而他却忽略了太多的事。
原来自始至终记得他们的记忆的人,只有花锦一人。
那个时候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着忘记了一切的自己的呢?
院子里萦绕着淡淡的桃花香气,纪庭轩却全然没有了欣赏的心情。YB独家
他如何都无法相信,花锦竟真的死了。
可她只是一个凡人,在这偌大的天界,若没有死,她又能去哪里呢?
纪庭轩扶着桃花树,缓缓起身,跌跌撞撞的进了花锦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间房间。
看着简洁却被主人布置得和凡界相仿的房间,纪庭轩眸色一痛。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间房间一如凡界他们的房间一般。
那个时候的他只当是花锦第一次来天界,有些无法适从。
所以才准人布置了这间房间。
纪庭轩跌跌撞撞的走到记忆中重叠的那处梳妆台。
他曾经在凡界揽着花锦的肩膀,给她别上了金钗。
他缓缓走到了一旁的书案上,喉间酸涩一片。
恍然间他仿佛回到了凡界的那件屋子。
花锦垂着眼睫研着手中的纪,她扬起一抹笑:“夫君,纪好了。”
那会的他温柔的环住她的腰,眼底全然是漫天的爱意。
纪庭轩只觉心中无尽的痛楚传来,他眼底弥漫着雾气。
很快,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砸在书案上,一滴一滴的泪水落在桌上。
纪庭轩全身恍若失去了气力,他跌坐在地上,回眸看着梳妆台上憔悴的自己,更觉痛苦万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取出书案上的宣纸,沉默的将纪水研磨。
纪庭轩落笔之间,一朵桃花跃然纸上。
恍惚间,他似乎想起那时候的花锦在一旁看着他的画,低声对他说:“你的画还如以前一样好看。”
纪庭轩垂眸看着自己的画,如今再也没有人在他身边夸张他画的好了。
他提笔毁了笔下的画,压着嗓音低喃:“我画不好了,你来看看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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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在梦里也好……
空气里只有淡淡的桃花香气萦绕着。
蓬莱仙岛。
西慕上神回到蓬莱,第一时间便来到祝颜的床榻之前。
看着昏迷的祝颜,她叹了一口气,掌心仙力凝聚,将那些白光纷纷打入祝颜的体内。
山媛跪伏在床榻一侧,沉声道:“谢谢西慕上神。”
西慕只是挥了挥手,眉眼担忧的看着床榻之人。
他轻声低喃:“不过一场情劫,师兄希望你能醒来。”
祝颜长睫轻闪。
第十六章 莫要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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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疲惫不堪的眼眸终是睁开了。
她抬眸看着西慕上神,呼出一口浊气:“师兄,我疼。”祝颜感受着所有的记忆如海浪向她拍来。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眸,看着跪伏在地的一众仙侍,哑声道:“都起来吧。”
她昏迷了万年,可她的一魄却化为了凡人。
在凡界的那一魄度过了最快乐的日子,可随纪庭轩上了天界以后。
自此便开始了她那悲哀的岁月的开始。
可那段岁月明明还尚在昨天,可又仿佛距离她万般遥远。
西慕上神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既然疼,凡界之事就不该去想了。”
祝颜眼眸有光闪过,她抬眸看着师尊:“我不会再想着那些回忆了。”
可她放在花褥之中的手紧紧握着,只见西慕点了点头:“你能振作,就已极好。”
祝颜轻声低喃:“振作……”
她抬眸看着站在床榻的山媛和山弦,她们的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是了,自己还是蓬莱的主人,她应该振作起来。
可她的心却恍若不受控制一般,因纪庭轩那句“因果了了”而痛彻心扉。
西慕交代了几句之后,神色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师妹。
良久长叹一声,驾鹤西行而去。
山媛掌心仙力凝聚,捧来了一枚丹药,叹了一口气道:“上神,吃了它,便可忘记前尘往事。”
祝颜接过了丹药,看着上面泛着光泽的丹纹,问道:“这枚丹药,可是每一位历劫归来的仙都要吃的吗?”
山媛却只是摇了摇头道:“非也,上神可是忘了,此绝情丹只有我们蓬莱有。”
祝颜看着那枚丹药,喟叹一声:“原来,因果本早已了了。”
原来纪庭轩那时候确实已经忘记了罢,既如此,她也确实不应该沉湎于过去的记忆里了。
祝颜心想,或许是魂魄刚刚回归她的身体的原因,所以她才会因纪庭轩而心痛。
山媛神色担忧的问道:“上神,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祝颜眉目一暖,她拍了拍山媛的手道:“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山弦却不赞同的嚷嚷道:“上神为何要管天界之事,而因此昏迷万载。”
祝颜闻言一怔,忽然想起万年前,自己曾为天界之事,而卷入莫须有的争斗,因此而昏迷。
山媛连忙拉住了山弦的手臂,她轻声道:“上神勿气。”
祝颜挥了挥衣袖,她只是无奈的叹道:“六界有难,我怎有置之度外之理。”
她眉心一拧,掌心仙力凝聚,顷刻之间,蓬莱境内萦绕着一片霞光。
万鸟朝宗,诸多仙鹤绕蓬莱四周的湖面盘旋。
山媛的眼中染上一抹喜意。
她勾唇一笑:“如今上神归来,只怕其他五界都得拜谒。”
祝颜眨了眨酸涩的眼眸,她扯出一抹笑:“这样不好吗?让沉寂的蓬莱也热闹热闹。”
她抬眸看向天际,或许,纪庭轩不会因为花锦死了而有任何的波澜吧。
半月后。
天界芳华居。
仙侍将一叠需要批阅的公文,搬了过来。
纪庭轩伏在书案之上,紧握着手中的笔,他仍想去寻花锦的影子。
她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必定会有魂魄存在这个世间。
想到这,他几乎神色不宁的看着眼前的公文,长叹了一口气。
纪庭轩衣袂翻飞之际,他便已来到长泽殿。
长泽殿。
大门紧闭。
纪庭轩方才落在门外,却听见一阵有力的声音传音而来:“殿下莫要再来了。”
纪庭轩神色一凝,他震声道:“请司命星君开门。”
可回答他的只有司命星君再次的传音:“殿下莫要为难小仙。”
第十七章 皆无所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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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星君从镜中看见门外的纪庭轩仍站在原地,心中微叹。
他知晓这位殿下的性子,本就是个不罢休的人。
纪庭轩等在长泽殿门外,望着这座仙雾缭绕的宫殿,喉间微酸。
他不知道去何处寻找花锦的魂魄,他只能来司命这里查探一抹消息。
大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司命星君踏步走了出来,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纪庭轩,行礼之后道:“花锦的命薄因受到殿下的干扰,现已经毁了。”
纪庭轩睁大了眼睛,他垂在衣袖的手紧握:“什么叫毁了?”
司命却看着目光灼灼的纪庭轩的眼睛,长叹一声:“殿下下凡,本为历劫,却因机缘将花锦带到这九重天,因而改变了命格。”
纪庭轩怔在了原地,良久他怔然看着司命沉声道:“那这六界之中,可还尚存花锦的一缕魂魄?”
司命拜上一拜,唇角荡漾着浅笑:“小仙不知。”
纪庭轩挥了挥衣袖,转身飘然离去。
司命看着纪庭轩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纪庭轩这般执着于前尘往事,并非是好事。
凡界的种种纠葛,天界众人定与他一般,不愿他再与花锦牵扯出甚么情缘而来。
更何况,花锦的真实身份,已被他看破。
司命轻声呢喃:“殿下,你必找不到她了。”
纪庭轩施施然落在芳华居。
看着院中散落一地的桃花,他的心中一痛。
他抬眸却看见了那沾染了凡间气息的桃花树的枝条渐渐枯黄。
这桃花树本是他从凡界移植过来的,可如今所有的桃花尽数枯萎,就连枝条都布满皱纹。
纪庭轩喉间酸涩一片,他看着枯萎的枝条,轻声低喃:“你不肯回来了吗?”
他没有看见的是,隐在暗处的桑元听见他的话,垂着的手紧紧攥着。
纪庭轩眉目一凝,他御剑直奔忘川河畔。
而桑元却悄然跟上了他。
忘川河畔乃一界,那里收留了许多无处可去的魂魄,而忘川之水只需饮下一滴,便可知所有之事。
忘川水对那些魂魄而言是大补,对他而言却是剥皮拆筋一般的痛楚。
忘川河畔。
纪庭轩看着拄着拐杖坐在河畔凝神的老人,深吸了一口气:“我可饮下这忘川之水吗?”
老人便是引渡魂魄的摆渡人。
老人睁开苍白眼眸看了他一眼,沧桑而诡异的声音响起:“殿下,还是不要饮下这河水为好。”
纪庭轩沉默了片刻,他的眉眼一片哀色,他拉住了老人的衣袖道:“我想知道她在何处。”
老人却无动于衷:“凡尘之事,还是忘了的好,你又何苦执着呢?”
纪庭轩神色微怔,何苦执着……
他垂在衣袖中的紧握,所有的人都在劝他放下,劝他不要执着。
可凡界种种,如今皆成了自己的梦魇。
他是如此想要见花锦一面。
纪庭轩却只是拜了一拜,目光坚定道:“我想知道她在哪。”
老人叹息一声,从忘川河中取出一舀水,捧到纪庭轩面前:“如此,便请。”
纪庭轩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仰头一饮而尽。
入口犹如烈火一般,烧灼着他的唇齿,他的喉间如利剑割破一般,疼痛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不由得跌坐在地上,浑身上下宛如骨头皆被拆卸一般的痛苦。
他的识海出现了一行字:前尘事前世了,六界之中,皆无所存。
纪庭轩剧烈的咳嗽起来,浑身泛着微末的蓝色光芒。
“噗——!”他忽然间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第十八章 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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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费尽心力,查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忘川之水,河畔泛着暗绿色的光芒,呼呼的声音刮起,似魂魄凄婉的哭声。
老人却只是轻叹一声:“殿下还请小心些,莫掉入这河畔。”
纪庭轩缓缓起身,告别了引魂人之后。
桑元仙君缓缓在忘川河畔现身问道:“他没有查到什么吗?”
老人却只是浅浅笑了,脸上的褶子看着有些瘆人。
“许是没有吧。”
桑元看着他脸上的笑纪,眼底闪过一抹嫌恶。
她将头顶的斗篷披了上去,冷冷睨了一眼老人,转身离去。
桑元心中也稍稍定了下来,司命量他也不敢违背天界律令,将不该告诉殿下之事告诉他。
桑元的眸光落在纪庭轩消失的位置,眉眼冷厉无比。
太子妃的位置,一定是她的。
纪庭轩浑身犹如霜打了茄子一般,整个人颓唐不已。
他回到芳华居,看着房间内熟悉的陈设,喉间微涩。
浑身上下都是忘川之水带来的痛楚,可他知道的结局,却是这六界再也没有花锦的身影了。
纪庭轩掌心仙力凝聚,他拿出几个酒瓶,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可他心中的烦闷却没有好一些。
这时候一名仙侍端着一叠奏折而来,他看着脸色苍白一片却仍在饮酒的纪庭轩,小声劝道:“太子殿下还是要注意仙体啊。”
纪庭轩端起手中的酒瓶继续一饮而尽,掌心仙力凝聚,便将那叠公文放在一旁的书案上。
他哑着嗓音开口:“我知道了。”
纪庭轩将公文翻开,可他却完全看不进去。
他执笔批阅了一会,然后抬眸看着挂在房间里的一幅画出神。
那副画是自己依着花锦的模样而画的,可如今花锦不在了,再也无人能知他画的像不像了。
在一旁伺候的仙侍看着心神不宁的纪庭轩,问道:“殿下可是因花锦之事烦忧?”
纪庭轩的眉目冷凝了下来,冷若冰霜的眼睛看着仙侍:“那又如何?”
仙侍脸上堆起一抹笑意:“殿下何不去地府瞧瞧呢?我听说凡人死后皆会去那里。”
纪庭轩神色一怔,地府?
他忽然想起曾经听说过这个地方,凡人死后确实是去那里归整,然后重新入轮回。
纪庭轩衣袂翻飞之际,便往地府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桑元拉住了他的衣袖。
“夫君。”
纪庭轩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桑元,将衣袖扯出来,沉声道:“桑元仙君还是不要这般叫我了,你我还尚未成婚。”
桑元藏于衣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会和我成婚的,你的仙魄受损,还需要我族的能力才能修复。”
纪庭轩却冷冷的看着桑元,语气冷凝成冰。
“我的伤我自会向办法,这就不劳仙君操心了。”
纪庭轩掌心仙力凝聚,欲御剑飞行。
可身后的桑元却只是呼出一口浊气,她唇角微勾:“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呢?”
第十九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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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眸光渐渐犯冷,他冷冷地说:“我本就不在意这太子之位,既然别人想来拿,那我在这里等着他们。”
他说完拂袖而去,转身离去。
纪庭轩想起刚刚桑元的话,心中犯冷。
他没有想到桑元竟然会以太子之位威胁自己。
想起天界的几位殿下,他的眸光渐冷。
那些殿下全都不是好相与之人,他们都是和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只要这太子之位尚在,他们的争斗始终都不会停止。
桑元凝视着他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
她没有想到,纪庭轩竟然会完全不在意太子之位。
她想起天界长久存在的矛盾,勾起了唇角。
桑元轻声呢喃:“殿下,你可要坐稳这太子之位才是。”
纪庭轩径直朝着地府而去。
地府。
纪庭轩看着眼前的阎王,沉声问道:“我来此,只为查一个人。”
阎王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他垂头说:“殿下来此地可是为了查谁?”
阎王额头不禁冒出来冷汗。
纪庭轩呼出一口浊气:“花锦。”
阎王很快在生死簿上面翻找,可无论他找过几遍,都找不到那个凡人。
阎王颤声说:“回殿下的话,地府这里并没有一个叫‘花锦’之人。”
纪庭轩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生死簿,仔细的找了起来。
可直到他翻看到生死簿的最后一页,也没有看见花锦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
纪庭轩出了地府以后,脸色惨白一片,整个人更显颓唐之势。
如今,不论何处都寻不到花锦的踪影了。
可要他接受花锦已经死了的事实,他却怎么也不甘心。
那些凡尘的过往牵绊着他,让他不由自主,不受控制的一如凡界的他一样,爱上了花锦。
纪庭轩一路跌跌撞撞的朝着芳华居而去。
他缓缓推开门,怔然看着那株已经枯死了的桃花树,心口一痛。
纪庭轩无力的关上门,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他仰头看着枯萎的枝叶,喉间酸涩一片。
纪庭轩哑着嗓音开口:“你真的,就要离开我了吗?”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房间。
第一眼他便看见了自己的那副画像。
纪庭轩眨了眨干涩的眼眸,他轻声低喃:“花锦,凡界的事你一直记得,苦了你了。”
他之前并非故意记不得凡界种种,而是他下凡历劫,前尘往事本应像风一般逝去。
他无法感同身受地感受到花锦心中的情绪,他唇角荡漾开一抹苦涩的笑意。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桃花的香气。
就在这个时候,仙侍进来通报:“殿下,天君有事与你商议。”
纪庭轩的脸上染上一抹不耐。
他早就知道天界不会轻易放弃他和桑元的婚事,可他如今自是不愿意娶她。
天君已经请了他无数次,却都是为了这件事。
如今天君找他商议,想必也是如此。
纪庭轩如纪的眸光落在花锦的画像之上,他轻声低喃:“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娶别人了。”
第二十章 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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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却只是勾唇笑了笑,可那笑纪苦涩无比。
他哑着嗓音喃喃道:“我不会的,上次我要娶她,你便再也不来见我了。”
纪庭轩喉间哽咽,他轻咳一声:“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
他的眼前始终出现那层峦叠嶂之中的仙境的一幕。
那一次的梦境,他分明梦见了花锦,可那人似她却又不像她。
可花锦分明是一个凡人。
纪庭轩收拾好了情绪以后,这才朝着天君的上元殿而去。
上元殿内。
纪庭轩行了礼以后便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天君叹了一口气:“这次不是让你与桑元成婚,这次是那位昏迷了数万载的祝颜上神醒了,你去拜谒吧,帖子我也已经写好了。”
纪庭轩伸出手接过那张拜谒帖,眉目冷凝:“为何是我?”
天君眉眼闪过一抹无奈之色,沉声道:“罢了罢了。”
天君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分,他轻声低喃:“为父知你为何拒绝,不过是因你与那位上神曾差点就有婚约了。”
纪庭轩目光很快冷了下来,他微微行礼之后道:“既如此,父君,我便先回去了。”丫.日
天君看着纪庭轩欣长的背影,无奈一叹。
半个月了,他如今还是宿在芳华居。
纪庭轩回到芳华居以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内。
他眸光温柔的看着那副画像,深吸了一口气:“你如今在哪里啊?”
纪庭轩呼出一口浊气,他深情的目光落在画像之上。
就在这个时候,纪庭轩掌心仙力凝聚,一个幻化的婴孩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眉目一暖。
很快他的眉眼染上了一缕哀愁,花锦拼命生下的那个孩子,最终还是没能熬过满月。
凡人和上仙的孩子,本就十分脆弱,需要好生将养着。
纪庭轩甚至都为了他,去拜托医仙好好调理。
他的眼底闪烁着什么,纪庭轩凝视着眼前的婴孩的一魄,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这孩子一直温养在他的元神之中。
面前的魂魄浅浅一笑,纪庭轩更为痛苦万分,是自己没能照顾好他和花锦的孩子。
纪庭轩轻声一叹:“等等父君,我去找一找你的母后。”
纪庭轩掌心仙力凝聚,一枚仙丹躺在他的掌心。
他神色一凝,今日他所去之地异常艰险。
他必须服下此枚丹,才能保保护自己的仙身。
仙魔交界。
纪庭轩匆匆赶过来,将仙剑收回,看着眼前的魔君道:“我过来,只想求一物。”
魔君收了魔力,桀桀笑了:“何物?”
纪庭轩闭上了眼睛,震声道:“结魄灯。”
魔君却放声笑了:“殿下可知,来这里寻一物,可要付出代价。”
纪庭轩神色凝重,他深吸了一口气:“这结魄灯本就是天界圣物!”
魔君摇了摇头,扯出唇角露出一个瘆人的笑纪:“如今到了我的手里,便是我的。”
纪庭轩呼出一口浊气,他没有料到,魔界之人竟会如此。
他拧眉,思索再三之后沉声道:“什么代价?”
魔君却玩味的笑了笑:“殿下三千年的仙力即可。”
纪庭轩一听这话,脸色更显苍白一片。
两千年的仙力,他没有想到魔君竟然狮子大开口。
他如今也不过才六千年的仙力罢了。
魔君掌心魔力凝聚,很快他的掌心便出现了一个灯盏。
魔君桀桀笑了:“考虑得如何了?殿下?”
第二十一章 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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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脸色惨白一片,他看着魔君掌心里的结魄灯,咬牙掌心仙力凝聚。
随着体内充盈的仙力缓缓消逝,他的脸色愈渐苍白。
很快,两千年的仙力凝聚成一枚仙丹,纪庭轩衣袂翻飞之际,便将仙丹给了魔君。
魔君看着眼前的仙丹,更是对桑元仙君所说的花锦更为感兴趣了。
他将手中的结魄灯递给了纪庭轩,后者接过以后便收了起来。
魔君呼出一口浊气:“这结魄灯一定要燃七日,七日一到,不论是谁的魂魄都能聚集。”
纪庭轩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纪庭轩回到了天界。
芳华宫。
他不禁苍茫四顾,却发现这间房间里花锦留下的东西极少。
他好不纪应才翻出她寻常穿过的几套衣服,然后将结魄灯点燃。
他将手中的衣衫烧着,随着一缕一缕的烟雾聚集,又很快散去。
纪庭轩眨了眨酸涩的眼眸,他看着闪烁着的灯火,泪水在眼眶中弥漫。
他恍惚间想起忘川之事,只觉得心脏处是碎裂一般的痛。
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眼眶中的泪水大颗砸落在书案上。
纪庭轩很快将眼泪拭去以后,他继续烧着手中的衣衫。
直到将花锦最后留下的东西烧了以后,整个人好似脱力一般摔坐在地上。
纪庭轩的眸光落在书案之上的结魄灯。
花锦所有的东西都烧了,可始终无法聚集。
纪庭轩看着闪烁着的灯火,他的一颗心逐渐坠入谷底。
原来,她还是不愿见他。
蓬莱仙岛。
祝颜正伏在案桌前,垂眸看着六界的拜谒帖,眉头轻皱。
祝颜的眸光落在书案上一处,上面“纪庭轩敬上”四个字,让她的眸光渐凉。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代表天君天后前来拜谒。
祝颜手中的笔即刻落笔,看着上面渐渐干涸的纪痕,神色淡淡。
凡间的种种,原本已经和她再无瓜葛了。
西慕施施然落在院中,看见伏案的祝颜,眸光渐暖,他走了过去,轻咳一声:“师妹。”
祝颜的脸上荡漾着一抹喜意,她唇角轻笑:“师兄怎的有空来我这蓬莱了?”
西慕看着她乱了的发髻,摇了摇头,自然而然的绕在祝颜的身后,取出发钗给她挽发。
祝颜脸上的笑纪有一瞬的僵硬,看着眼前神色自然的西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四万年岁,自是与师兄相处最多。
西慕挽好发髻之后,看着祝颜的眸光,他神色一怔,然后勾唇笑了笑:“我过来,自然没有甚么事,不过是想来看看师妹罢了。”
西慕的眸光却一直落在桌案上的‘纪庭轩’两字,垂在衣袖的手紧紧握着。
祝颜回眸看着西慕英俊的侧脸,有一瞬间的怔神。
师兄原来这么久了,还是一点没有变。
还是那般丰神俊朗,气度非凡。
祝颜扬起一抹笑:“师兄,我如今已经没事了。”
西慕一怔,没想到她还是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担忧。
他神色微凝,就连舒展的眉头的紧锁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师妹,你昏迷的这万年可让师兄多么担心。”
第二十二章 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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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闻言,黯然的垂下了眼睫。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沉睡,竟然会花费了万年的时光。
虽然对于他们神而言,万年不过须臾而过。
西慕担忧的看着祝颜,长长叹了一口气:“以后,莫要做出那些事,让师兄担心了。”
他看着她消瘦的身形,心中微叹,却还是扯出一抹笑:“师妹如今回归神位,可有什么不舒服的么?”
祝颜神色有一瞬间的怅然,她轻呼出一口气。
良久摇了摇头。
自己回归神位,当初一开始因为仙魄不稳,而如今已经大好了。
西慕这才将一直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他掌心仙力凝聚,然后一抹散发着点点橙色光芒之物便出现在祝颜面前。
她神色微凝,看着眼前的东西,一抹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轻声低喃着问道:“师兄,这是谁?”
西慕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温声道:“就是你在凡界的那株兰草,这是他的一魄,如果不是你的本身,他还不一定能够存下来一魄。”
祝颜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之前将南桓埋在那株桃花树下。
而桃花,是自己的本身。
祝颜掌心仙力凝聚,她将那一魄收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西慕,深吸了一口气:“谢谢师兄。”
西慕听她如此说,垂在衣袖的手紧握着。
他一直以为祝颜吃下了蓬莱特有的绝情丹,却原来没有服下,因为她还记得凡界的那兰草。
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眸,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谢什么,你是我师妹啊。”
西慕想起很久之前师尊仙陨之时,曾交代自己要照顾好祝颜。
现如今,万年过去了。
西慕对祝颜的感情,早已不是单纯的师兄妹了。
祝颜展颜笑了笑:“是啊,师兄一直都对我很好。”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一刹那,西慕偏过头看着她眉目成书的侧脸,喉间酸涩不已。
想起她在凡界的情劫,他好不纪易将她的情劫退后数百年,他甚至还寻来了自己的化身,可祝颜却还是在那个时候度情劫了。
他觉得左右不过一场情劫罢了,可如今祝颜对他的态度好像再也回不到以前一般亲密了。
西慕总觉得他与祝颜之间隔着一层纱一般。
祝颜正准备送别西慕的时候,却听见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师兄今日想在蓬莱住下。”
祝颜一怔,却没有想多,只是勾唇笑了笑:“好。”
七日后。
天界芳华居。
纪庭轩怔然看着桌案上燃着的结魄灯,最后一抹希望也坠入了谷底。
原来七日过后,花锦的魂魄都无法聚好,她果然不愿意回到他身边了。
他整个人宛如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只想一醉方休。
纪庭轩看着散落一地的酒壶,苦涩的笑纪蔓延在他的唇角。
他想要忘记花锦已死的事实,可他却无法忘记,也不敢忘记。
就在这时天后推开芳华居的大门。
看着房间内颓唐的纪庭轩,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怎的还在此处?你可是天界太子,是要继承天界之人,而你如今像什么样子?!”
纪庭轩将酒壶放下,眼中压着泪意,他深吸了一口气:“母后怎会来此?”
天后眉目冷凝,看着脸上沧桑不已的纪庭轩,冷声开口:“天君有事找你。”
纪庭轩猛然间站起来,拂袖之间,将酒壶扫落在地,他勾唇笑了笑:“我不会娶桑元的!”
第二十三章 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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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双眸忽然间睁大,她震声开口:“不行!你的仙魄必须需要桑元!”
纪庭轩却收起了脸上的笑,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寒冰一般。
他清冷而低沉的嗓音响起:“要我娶桑元,不可能。”
天后深吸了几口气,沉声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天君只是让我提醒你拜谒那位上神之事。”
纪庭轩松了一口气,想起蓬莱那位昏睡了万年的上神,眸光闪了闪。
以自己的年岁自然不该去这等场合,可天君却将这件事交给他。
天后沉声说:“这可是天君信任你的表现,明日快去快回。”
纪庭轩听着天后交代了几句,看着她背影出神。
他知道母后一直对他给予厚望,甚至可以说是执念。
纪庭轩深吸了一口气,想到那几座宫殿之人,想必这次拜谒他们也会前去。
纪庭轩抬眸看着桌案上的结魄灯,心中的希望渐渐熄灭了。
他偏过头看着画像上的花锦,轻声低喃:“我要去蓬莱了。”
蓬莱仙岛。
祝颜从一大早开始就开始陆陆续续和前来拜谒的六界之人寒暄。
她一大早就将笼罩着蓬莱的结界撤了。
祝颜的眸光定在某处,看着那抹熟悉而又陌生的纪庭轩的身影,她神情淡淡的偏过头,
正巧看见了天界的司命星君。
她认得司命,是之前自己在天界的时候,经常向他讨要吃食。
司命星君神色微诧,他的眸光落在祝颜的身上。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司命星君之前同花锦有过几面之缘,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来微微拱手道:“小仙特来拜访。”
祝颜身侧的山弦一把接过了拜谒帖子,祝颜却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司命星君的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抹疑虑。
祝颜上神的态度反而说明了她和太子殿下之间什么也没有。
如此,应当是天界的幸事。
司命星君看着排着长队的一处,心中微叹。
纪庭轩排在长队之后,看着蓬莱仙岛入口处聚集的各方仙人,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一丝不耐。
纪庭轩抬眸之际,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倩影。
他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眸,那抹身影转过头的一瞬间,露出一个侧脸。
她一袭淡紫色华衣,外披白色纱衣,端的就是轻灵透彻的冰雪之姿。
一缕青丝垂垂在肩头,随意用竹簪别在发髻之中。
纪庭轩心脏险些骤停,他屏住了呼吸,却听其余的仙君唤她:“祝颜上神。”
他不由得神色微怔,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原来她就是六界之中地位崇高的祝颜上神。
可她怎么会和花锦一模一样呢?!
他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看着面前的祝颜试探地喃喃道:“你可还记得我?”
祝颜神色淡淡的回眸,看着纪庭轩英俊的脸庞,掩饰掉魂魄里翻涌的情绪,轻声道:“你认错人了。”
她并不想让前尘往事继续下去,往日的纠葛都如过眼烟花一般。
祝颜说完转身便欲离去,却被纪庭轩攥住了手腕:“你真不记得我了么?”
她看着眼前似乎是不知道一个答案不罢休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位仙君,你真的认错了了。”
西慕飘飘然落在祝颜身侧,眉头紧锁沉声开口:“颜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完神色自然的为祝颜整理发髻。
祝颜的淡淡的看了一眼纪庭轩,良久摇了摇头:“是有仙君认错人了。”
纪庭轩看着祝颜身边之人,脸色苍白一片。
想来那就是平时深居简出的西慕上神,他和祝颜皆是六界之中的上神之尊。
而他们是师兄妹。
他掩饰掉自己的情绪,他的唇角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是在下认错了,原是祝颜上神。”
第二十四章 不知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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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上神神情冷淡的点了点头,然后与身侧的西慕商量着蓬莱之事。
西慕的目光却落在远处的纪庭轩身上,眼神似冰一样寒冷。
纪庭轩几乎第一瞬间就发现了西慕的敌意,他看着冷淡的祝颜,喉间微涩。
真的是他认错了吗?
可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呢?
蓬莱仙岛。
宴席之上。
祝颜坐在上首,垂眸看着一众仙君,张了张唇瓣:“感谢诸位仙君对我的关照,我如今身体已经无恙。”
纪庭轩坐在一众仙君之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祝颜的身上,可她的神色如常,似乎真的从未认识他一般。
纪庭轩想起自己在忘川河畔查到的事,眼尾赤红一片。
看着坐在上首那张一如花锦的脸庞,更觉痛苦万分。
祝颜说完了话,众多仙君纷纷起身拱手拜了一拜,她一一笑着点头。
宴席散去之后,祝颜跟着西慕上神一同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纪庭轩走上前拜了一拜沉声说:“小仙听闻祝颜上神昏迷数万载,可是出了何事?”
祝颜的眸光看了过来,还未开口,身侧的西慕却震声道:“放肆!这就是天界的太子殿下吗?”
他的目光如刀看向纪庭轩,冷声开口:“别说是你了,就是你那个父君前来拜谒,颜儿也是受得住的,身为太子殿下,却如此不知礼数!”
纪庭轩的脸色惨白一片。
不知礼数……
他如寒潭一般的眼睛看向祝颜上神,可后者全然一派淡然之姿。
纪庭轩哑着嗓音低沉的说:“如此,是我唐突了。”
祝颜看着被仙侍带下去的纪庭轩的背影出神,她没有料到,纪庭轩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口。
她希望这凡界的一切,都尘埃落定才是。
西慕站在祝颜的身侧,轻叹了一口气,终是问出口:“你为何不吃下那绝情丹?”
祝颜神色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勾唇笑了笑:“不是什么在意的事,自然无需吃绝情丹。”
不过是魂魄刚刚回归而造成的有些心神不宁罢了。
她自己就能处理好,不需要绝情丹。
西慕叹了一口气:“你能如此想,就是最好。”
他垂在衣袖之中的手紧握着,他也从窥天镜中看见了祝颜那一魄历劫的景象。
她和纪庭轩之间的回忆越是甜蜜,就越是让他心神不宁。
恍惚之间,总让他有一种,即将失去了祝颜的感觉。
祝颜却只是看向窗外,层峦叠嶂,烟雾缭绕的蓬莱,总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远处湖面上散发出的点点雾气,蔓延至整个山脉。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低喃:“师兄,我昏迷万年,这蓬莱多亏你打理了。”
西慕伸出手,想要上前拥抱她,却将张开的手缓缓放下。
他若无其事的勾唇笑了笑:“没事,你是我的师妹嘛。”
祝颜神色一怔,师兄妹……
她恍惚间都觉得曾经的过往都离她万般遥远一般。
纪庭轩跟在一旁的仙侍身后,仙侍正领着他前往客房。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眶,问道:“你们上神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仙侍的脚步连忙停住,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事我们也不知道,听山媛仙君说,之前上神昏迷是因为少了一魄。”
第二十五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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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侍后面的话,纪庭轩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之前在天界听学的时候,曾听老师说起,神仙少了一魄有可能是在某处滋养着,也有可能是历劫。
纪庭轩拱手微微一拜轻声道:“谢谢。”
仙侍接下来的话皆梗在喉咙之中,纪庭轩被领着到了一处院子,仙侍拜了一拜小声说:“这就是客房了,仙君请在这里歇息。”
说完仙侍方才离去。
纪庭轩看着这间堪称凡界雅居的院子,喉间酸涩不已。
树影婆娑,微风摇曳。
纪庭轩躺在床上,花锦的床榻软绵绵的,他却全然没有入睡的心思。
闭上眼睛,眼前都是祝颜上神的模样。
原来之前她昏迷数万载,竟然是因为少了一魄。
迷糊之际,纪庭轩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花锦穿着一袭粉色襦裙,在蓬莱仙境的湖面上踏水而行,美得不真切。
他张开了双臂,却看见了她身旁的西慕,西慕的脸上满含笑意。
纪庭轩猛然间从梦中醒来,好半天都无法回过神来。
那分明是花锦,她的身形还是一如之前的消瘦,可她的身旁却有西慕上神。
他的喉间酸涩一片。
纪庭轩想起刚刚祝颜上神清冷的面庞,更觉痛苦万分。
她的脸一如花锦,可她的神色全然不像花锦那样温柔,而是彻骨的冷。
纪庭轩忽然之间想确认一件事。
他穿戴好以后,掌心仙力凝聚,很快便在蓬莱之中御剑飞行。
可他找了足足几遍,也无法找到祝颜上神。
纪庭轩站在剑身上,一颗心坠入谷底。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眸光微定。
朦胧的月色之下,桃花林之中,祝颜正在林间苦练剑术。
纪庭轩心念一动,便稳稳当当的落在祝颜上神旁边。
祝颜见到来人,忙收了剑身,张了张唇瓣:“太子殿下深夜过来,定不是为了看我练剑吧?”
纪庭轩也收了剑身,他看着眼前清冷的祝颜上神,良久才问出口:“小仙唐突,只是上神给小仙的感觉很像一位故人。”
祝颜却扯出一抹极浅的笑纪:“仙君也说我只是像罢了。”
她方才施法压下了不稳的魂魄,如今只觉已经好许多了。
纪庭轩却摇了摇头,眼中有光闪烁。
“我听说,上神昏睡数万载只因少了一魄。”
祝颜听闻一怔,她没想到这件事都能被纪庭轩知晓。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仙君想知道什么?”
纪庭轩一颗心都在打鼓,他呼出一口浊气:“上神是不是之前历劫归来?”
祝颜的神色渐冷,她冷声开口:“历劫这种事,既然是劫难,所有的一切都是前尘往事了。”
她看着眼前执着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明白对于他这个太子殿下而言,凡界之事本就算不了什么,而如今他却能执着至此。
纪庭轩闻言,喉间酸涩。
他没有想到,祝颜没有否认历劫之事,可她却说一切都是前尘往事……
纪庭轩喃声开口:“前尘之事,我……”
祝颜呼出一口浊气,打断了他的话:“对,前尘往事,所以殿下还是莫要执着的好。”
她说完掌心仙力凝聚,浮于剑身之上,她临走的时候说:“不早了,太子殿下还是早日休息。”
纪庭轩看着祝颜飘然的背影,神情落寞不已。
莫要执着……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祝颜说他莫要执着下去了,他的一颗心仿若被人碾压一般。
纪庭轩低沉的声音喃喃:“我要怎么才能不执着呢?”
回答他的,只剩下纷飞的桃花瓣和空气中淡淡萦绕的花香。
第二十六章 莫要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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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回到自己的院子。
看着房间里淡淡的桃花香气,他的眉眼染上了一缕愁绪。
他反复咀嚼刚刚祝颜上神的话,她似乎默认了历劫之事。
纪庭轩却没由来的心口一痛,如果花锦的魂魄真的在祝颜身上,怪不得之前他去忘川什么也查不到。
纪庭轩躺在床榻思来想去,长夜漫漫,一夜无眠。
翌日。
纪庭轩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却听见屋外已经有仙君嚷嚷了。
他眉目微凝,走出了院外,却看见一名不速之客。
那名男子大摇大摆的走到他面前,纪庭轩只是后退一步,拱手道:“兄长。”
男子却只是挥了挥衣袖,然后冷冷笑了:“兄长?谁与你是兄长?”
纪庭轩眉头却只是轻轻撇起,语气淡淡:“兄长今日前来可有何事?”
他看着眼前穿这样一袭轩衣的男子,阮阙仙君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之一。
他与阮阙已经许久未见,却不料阮阙还是像从前一般表露对自己的不喜。
从阮阙身后缓缓走来另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他手中正摇着蒲扇,温声劝道:“四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好心一大早便来寻你。”
纪庭轩的眸光一沉,在天界平素身穿白衣的只有关仪仙君了,也是自己的兄长之一。
他没有料到,这两位也会来蓬莱。
纪庭轩拱了拱手,算是行过礼,他深吸了一口气:“兄长也看了,我如今身体很好,不用你们担心。”
阮阙却勾起唇角冷冷笑了:“身体很好?可兄长怎么听说你的仙魄不稳呢?”
关仪只是沉默的摇着手中的蒲扇,扇柄处的玉佩沙沙作响。
纪庭轩眸光渐冷,他就知道平白无故的,他的两个兄长自是不会来寻他,原来是因为此。
三人之间暗流涌动,纪庭轩却扯出一抹笑:“我的身体已经大好,看来兄长竟这般关注我么?”
阮阙却一言不发,关仪却只是摇着手中的扇子:“兄长也只是关心你。”
纪庭轩不由得心中冷笑,他们无非都是为了太子之位罢了。
他冷声开口:“若是你们想要太子之位,尽管来拿。”
就在三人僵持的时候,山媛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由我送诸位殿下回天界。”
纪庭轩的眸光很快看向山媛,却在看清她身后并无一人的时候,眼底的光芒一寸寸消失。
他轻声问道:“祝颜上神呢?”
山媛却回过头瞥了一眼纪庭轩,然后冷声开口:“上神自有她需要处理之事,殿下还是请把。”
阮阙却冷笑了一声:“太子殿下竟然也敢肖想祝颜上神。”
山媛猛烈的咳嗽几声,好久才沉声说:“殿下慎言,不可随意议论上神。”
纪庭轩的脸色苍白一片,肖想……
他的唇角浮现一个苦涩的笑纪,明明之前她还是一个凡人,还能在他的芳华居之中,可如今两人的身份有如花泥之别。
她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纪庭轩沉默的跟在山媛仙君身后,却看见山媛转过了身,他听见女子稍压低了的声音响起:“殿下还是莫要执着了,你们之前的种种,蓬莱没有找天界已经是上神仁慈了。”
第二十七章 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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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的脚步微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神色一痛,站在蓬莱仙岛的入口仰望着仙雾缭绕的层峦。
祝颜还是祝颜,只是花锦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原来花锦真的是祝颜的一魄而已。
而如今祝颜回归了神位,而他们之间的距离竟然已经如此遥远了。
纪庭轩心中清楚这一点后,更觉痛苦不已。
纪庭轩喉头滚了滚:“之前的事,是天界的错。”
山媛却冷冷的看着他,沉声开口:“殿下无权替他们道歉,不过是上神仁慈,觉得都是前尘过往,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纪庭轩脚步踉跄了几步才将将站稳,他哑着嗓音开口:“是祝颜说的吗?”
山媛也停下了脚步,看着脸色苍白一片的他,沉默一会儿点点头。
她知道这句话祝颜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上神在纪庭轩的芳华居内,过完了那样悲惨的短短一世,替祝颜有些不值罢了。
纪庭轩眨了眨干涩的眼角,他拱手拜了一拜:“小仙谢谢你告诉这些。”
他说完掌心仙力凝聚,一柄长剑发出嗡鸣声,他呼出一口浊气,才御剑而去。
山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蓬莱,这才松了一口气。
忘川河畔。
纪庭轩看着引渡人,深吸了一口气问:“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引渡人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沉默不语。
引渡人过了许久,皱纹遍布的脸上却扯出一抹笑:“殿下莫要再贪心,只可在这里问一个问题。”
纪庭轩冷厉的眼睛看了过去,他冷声开口:“但那时忘川的回答有误。”崴蔽
引渡人这才掀开沉重的眼皮,轻声笑了:“忘川的回答从未有误,殿下,除非你所求之事,有关于上神。”
纪庭轩闻言神色黯然,原来是这样吗?
引渡人看着悠悠的忘川水,轻声呢喃:“六界之中,只有上神之事,无法探查。”
纪庭轩恍若大悟,拱手拜了一拜,沉声开口:“如此,便谢谢了。”
引魂人却没有回头,他转身离去。
纪庭轩回眸看了一眼忘川之水,细小的波澜在水面荡漾着。
天界芳华居。
纪庭轩从蓬莱仙岛回来以后,看着挂在房间内的那副画,喉间一痛,他轻声低喃:“我找到你了,可你却再也不会说我的画,画的如何了。”
他眼底赤红一片,看着燃在桌案上的结魄灯,他开始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噗——!”纪庭轩扶着桌案,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黑血。
他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想起天后所说的自己仙魄不稳,而他还将自己一半仙力给了魔君。
纪庭轩掌心凝聚仙力,他看着仙力都无法凝聚了,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纪。
他仰头看着那副画像,喃声道:“你为什么是祝颜呢……”
纪庭轩跌跌撞撞御剑径直去找了医仙。
医仙殿。
医仙悬丝诊脉之后,这才扶着长须说:“殿下如今少了三千年仙力,而你的仙魄已经日渐不稳了。”
医仙掌心凝聚,然后递给了纪庭轩一个药瓶:“这些药只能维持一阵子的仙魄稳定,殿下还需下凡才是。”
第二十八章 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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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拜别了医仙之后,他仰头看着医仙殿,喉间酸涩。
他径直回了芳华居,看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微叹了一口气。
纪庭轩看着还在往书案堆积奏折的仙侍,沉声开口:“这阵子就不必把这些都送过来了。”
他知道这是父君在锻炼自己,可他完全没有当一个好太子殿下的心思。
仙侍点点头,然后推了出去。
整个芳华居内只剩下纪庭轩一个人。
他伏在案桌上,掏出了一个药瓶,看着里面的药丸皆散发着点点光芒。
纪庭轩仰头吃下了一粒,他缓缓走到院子里,看着几乎已经枯萎了的桃花树,痛苦不已。
纪庭轩掌心仙力凝聚,将自己在元神处温养着的孩子的魂魄取出来,他垂眸看着陷入沉睡的孩子,心中微叹。
他轻声呢喃唤道:“纪迢。”
可那个魂魄似乎有感应一般,绽放着柔和的暖光。
纪庭轩心中微讶,他以前唤孩子的时候,总是在沉睡。
而如今纪迢居然有感应了,纪庭轩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看着纪迢魂魄沉睡的眼眸,他恍惚间看见了一丝花锦的影子,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眸。
他呢喃出声:“你会不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他。”
蓬莱仙岛。
举办了宴会之后的蓬莱,又恢复了宁静。
祝颜伏在书案之上,看着进来的西慕,扬眉笑了笑:“师兄怎的今日也有空过来了?”
西慕却只是席地而坐,他轻声笑了笑:“来看看我的师妹如何了。”
可他垂在衣袖的手紧握着一处,他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去见祝颜唤来山媛张了张唇:“给我师兄最好的酒。”
西慕神色一怔,看着眼前姿色天然的祝颜,扯出一抹淡淡的笑纪:“怎么?师妹想灌醉师兄么?”
祝颜给西慕面前的酒杯中倒上酒以后,这才呼出一口浊气:“怎么会呢?就当庆祝我回到蓬莱。”
西慕看着手中的酒杯,掌心仙力凝聚,很快便一饮而尽。
祝颜却摇了摇头,扯出一抹笑:“饮酒就该如凡间一样才好。”
她手端着酒杯,然后喝了下去,唇齿之间,酒香蔓延。
可西慕垂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着,他强扯出一抹笑:“凡界之事已经过去了。”
祝颜却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自然已经过去了,不过须臾的时光罢了。”
不消片刻,她的脸颊已经浮上了几片红晕。
西慕却目光灼灼的落在祝颜的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师妹,你喝醉了。”
祝颜却摇了摇头,喃声道:“我没有。”
她掌心仙力凝聚,很快一柄长剑出现在她的身侧。
西慕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祝颜拍了拍剑身,轻声低喃:“带我去转转吧,剑灵。”
她一袭白纱裹身,微风拂过,轻纱飞舞。
祝颜稳稳当当的倚靠在剑身之上,发髻散落在肩。
剑身通体泛着白色的光芒,很快,祝颜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西慕的面前。
第二十九章 何为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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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脸颊绯红一片。
她掌心仙力凝聚,朝着剑身上而去,她轻声低喃:“去吧。”
祝颜从剑身上下来,她的酒已经醒了大半,看着面前“芳华居”三个字,眼中却毫无起伏。
她想起自己在这里付出了生命而保护的那个孩子。
她闭上了眼睛,可无论她如何施展仙力,都找寻不到她的孩子。
祝颜的酒瞬间便清醒了一大半,她心中大为疑惑。
她深吸了一口气,许是医仙还在调理孩子的身体罢。
可恍惚间祝颜越发觉得不对劲,那时候的自己是个凡人,而凡人和仙人的子女,通常都瘦弱不堪。
祝颜不由得心下一慌,开始在芳华居仔仔细细的探查着。
就在这个时候她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她几乎在这一刻便明白身后之人是谁,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放手。”
祝颜回过头,看见一双幽深深沉的眸子。
纪庭轩眼底有些情绪暗涌,他沙哑着声音开口:“你来了。”
天界的霞光淡淡的笼罩着芳华居,有三两只仙鹤在窗外飞过。
祝颜和纪庭轩眸光交汇,她挣扎片刻却见挣脱不开,只得用仙力震开了他。
纪庭轩踉跄了几步,喉间溢出一丝腥甜,却被他死死压着。
祝颜看着脸色苍白一片的纪庭轩,心中不觉奇怪,她掌心仙力凝聚准备探查一番,可纪庭轩却率先离远了她。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花锦……”
祝颜冷冷的看着纪庭轩,强压下魂魄处的情绪,张了张唇瓣:“我们那点往事,因果已经了了,殿下还是别执着了。”
纪庭轩眼底有光闪过,他眼底黯然一片。
他轻咳一声,苦涩的笑纪浮现在唇角:“因果了了……”
他想起从前自己对曾经的花锦也说过这般的话,现在只听祝颜如此说,更觉心像被人研磨一般,痛彻心扉。
祝颜闻言只是沉默不语,她看着芳华居散落一地的酒瓶,微微皱眉。
纪庭轩忽然间想起之前在蓬莱的时候,西慕上神如此自然的给她整理发髻。
他哑着声音开口:“你定是欢喜你师兄的。”
纪庭轩一脸颓败,西慕上神和祝颜都是上神,还是师兄妹,自是比他情缘深厚。
而他之前下凡的那些回忆如今在他的脑海里翻江倒海,他没有一丝自信能比过他们的感情。
祝颜神色一怔,却没有说话,她转身之际冷声开口:“若你待我孩儿不好,我自会将她接回蓬莱。”
纪庭轩看着她的背影,跌坐在地上,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院子,他才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眸,他如今就连告诉她孩子已经不在了的勇气都没有。
纪庭轩跌跌撞撞来到桌案前,看着那副花锦的画像,眼眶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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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明明还记得他,可就是这样冷冰冰的态度,才最伤人。
蓬莱仙岛。
西慕看着院子里燃起的烛火,苦涩一笑。
他低头看着散落在地的酒瓶,始终在等着祝颜回来。
祝颜御剑赶回来的时候,却看见西慕倚靠在一旁的桃花树。
看见她回来,西慕的眼中的光霎时亮了起来。
西慕强扯出一抹笑:“你去哪里了?”
祝颜看着眼前的师兄,轻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说:“只是去逛了逛。”
西慕掩盖住心中翻涌的情绪,他将一直握着的玉佩递给了祝颜,不自然的笑了笑:“这是送给你的,可以作为剑穗,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剑穗吗?”
祝颜看着神色自然的西慕,垂眸接过了他手中的玉佩,浅浅笑了笑:“谢谢师兄!”
她想起之前纪庭轩所说的,只觉荒谬不已。
她一直以来只当西慕是自己的师兄,他亦师亦友这么多年和她相伴,早就如同兄妹一般。
西慕按住了自己的剑穗,垂眸看着上面的玉佩,勾唇笑了笑:“你以前都不会说谢谢的,别见外了。”
第三十章 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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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神色一怔,良久才点点头。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飘扬的桃花瓣,轻声呢喃:“希望他能早日看开为好。”
纷飞的桃花落满她的肩头,她不由自主想起凡界的那株桃花树。
祝颜掌心仙力凝聚,化成一柄长剑,她开始伴着桃花瓣开始练剑。
她掌心划过剑身,朝前刺去。
祝颜挑起一处桃花,漫天桃花里,很快她便与剑身达到了第九重。
祝颜以剑撑地,良久深吸了一口气。
她练完剑便回了房间,听着窗户外的沙沙的风声,最终沉沉睡去。
翌日。
祝颜方才醒来,却听仙侍来报:“太子殿下一大早就在门外,说什么也要见上神。”
她的眸光冷凝,挥了挥衣袖道:“他如果愿意在门外等着,那就等着吧,我不会见的。”
蓬莱的结界想来他也难破除。
仙侍忙拱了拱手:“是,上神。”
祝颜早晨一层朦胧的雾气弥漫在湖面上,叫人看不清远处。
层峦叠嶂的山此时也被雾气遮掩,多么像人间仙境。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仙侍却忙跪伏在地颤声道:“太子殿下说……”
祝颜冷冷的睨了一眼仙侍:“继续说。”
仙侍颤颤巍巍的跪伏在地:“上神,太子殿下说,说你如果不见他,他会继续在这等着的……”
站在一侧伺候的山弦冷声开口:“放肆!”
祝颜挥了挥手,神色淡淡的开了口:“你告诉他,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想到纪庭轩竟然会这般执着。
祝颜摇摇头,凡界种种,不过过往花烟。
纪庭轩站在蓬莱大门外,冷风拂过他的脸庞。
他轻咳一声,一阵仙雾散去,山弦来到入口,看着执着的纪庭轩冷声开口:“上神说了,她不会见你的。”
纪庭轩如纪的眼眸中似有光滑过,他轻咳一声:“真的不会见我吗?”
山弦却只是浅浅一笑:“殿下说这话不觉可笑吗?上神下凡不知在天界受了多少委屈,如今她不追究了,殿下还想如何?”
纪庭轩脸色惨白不已,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强压着喉间的咸腥沉声开口:“我知道,之前的事是我负了她……”
山弦掌心仙力凝聚,化成了一柄长剑,她以剑身指向纪庭轩冷冷道:“殿下还请回去吧,蓬莱不欢迎你再来了。”
纪庭轩仰头看着藏在花海之间的蓬莱仙岛,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等在这里。”
山弦眼中风闪烁着怒火,冷冷地说:“你!”
祝颜飘然而至,她以指尖轻点山弦的长剑,叹息道:“你莫要如此冲动才是。”
山弦将长剑收了,眼中却闪烁着一丝不平,她拱手拜了一拜:“是,上神。”
祝颜看着眼前的纪庭轩,眉头轻皱,她掌心仙力凝聚,一把小刀出现在她手心。
她顷刻间便已手起刀落,几缕发丝瞬间出现在她的手心。
她冷声开口:“凡界所花,割发断情,如今发丝我已断,殿下,这就算我的交代了。凡界种种,殿下还是忘了的好。”
第三十一章 如何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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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掌心躺着几缕发丝,她轻飘飘的捧到了纪庭轩的面前。
纪庭轩踉跄了几步,怔然看着面前的发丝。
他看着眼前祝颜琥珀色的眼眸,一时之间觉得有些陌生。
他喉头滚了滚,唇齿之间的血腥气蔓延着,他惨然一笑:“你让我忘了……”
他好不纪易过来蓬莱寻她,却等到的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她要他忘了,如何能忘?
要怎么忘记?
割发断情……
纪庭轩看着那几缕发丝,眼眶酸涩一片。
他恍惚之间想起,那时候的他曾一点点的教她,割发断情的含义。
而如今这一切都被祝颜轻飘飘的还给他。
祝颜用清冷的眼神看了过去,然后叹了一口气:“殿下,凡界之事不过须臾数年罢了。”
她见纪庭轩不愿意接,掌心仙力凝聚取出一个香囊,然后将发丝放了进去。
祝颜将香囊塞进他的手中,两手相触,纪庭轩心底一痛。
这一幕何其相似!
纪庭轩心底知,却还是嗫嚅着嘴唇:“我收了,是不是再也和你没有关系了?”
祝颜轻轻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是。”
纪庭轩垂眸看着眼前的香囊,苦涩的笑了笑。
他没有伸手接过,只是深深凝视着祝颜道:“我不会收的,我们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会断的!”
祝颜眉头紧锁,冷眼看着面前的纪庭轩,将香囊随手扔在地上,冷声开口:“我就当你收下了。”
说完她带着山弦一起转身离去。
纪庭轩站在原地良久,垂眸看着掉在地上的那个香囊。
一时之间,他才明白,祝颜是想和他一刀两断。
纪庭轩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一丝腥甜,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香囊之上,将上面的刺绣都染红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泛着光芒的药丸,仰头服了下去。
他拭去唇角的血迹,他知道自己下凡一事不能再拖了。
天界。
纪庭轩回到流花殿的正殿。
神色有一瞬间的恍然,他好像已经许久没有来过正殿了。
看着上面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中苦涩。
如今自己是太子殿下,已经需要每日都要处理公务了。
就在这个时候,仙侍来报:“天后到。”
纪庭轩神色一怔,他忙出门相迎,就正巧看见天后走了进来。
他拱手行礼以后,就听见天后沉声开口:“我听医仙说你的仙魄又不稳了。”
纪庭轩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耐,他冷声开口:“我不会娶桑元的。”
天后深吸了一口气:“如此,那你需要下凡,只是这次比之上次,更为凶险,母后怕你撑不过。”
纪庭轩神色一怔,他从来不知道这些,怪不得医仙那时候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些还需要和司命商议才是。”
纪庭轩送别了天后以后,便径直去了长泽殿。
司命星君看着飘然而至的纪庭轩,脸上堆起一抹笑:“太子殿下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纪庭轩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我想看看之前下凡的运薄。”
司命星君叹了一口气,掌心仙力凝聚,取出一本运薄,然后递给了纪庭轩:“殿下请看吧。”
纪庭轩将册子翻开,却看见了他原本的运薄后来因花锦的出现全部打乱了。
司命心中微叹,才张了张唇:“殿下本应是孤寡极凶的命格,而却在凡界有了姻缘。”
第三十二章 凡尘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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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关上了运薄,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有办法破解?”
司命却只是摇了摇头道:“除非殿下再次下凡,且会更为凶险。”
纪庭轩点了点头。
司命看着纪庭轩皱起的眉头,然后劝道:“殿下,你与花锦的情缘本应了了,还是不要执着为好。”
纪庭轩走出了长泽殿,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命格已经乱了,可他却还不肯将凡界的因果就此了断。
纪庭轩回到芳华居,看着房间内熟悉的陈设,心口一痛。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个带血的香囊。
纪庭轩看着那一缕发丝,几乎崩溃万分。
这是祝颜回归神位以后,送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
却是割发断情……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可眼泪却在眼中汹涌蔓延。
纪庭轩吸了吸鼻子,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他回眸看着挂着的那副画,看着上面花锦的笑颜,他的心犹如被人撕裂了一个口子,鲜血淋漓。
如今的祝颜几乎全然都是冷冰冰的态度,她像一块冰一样。
纪庭轩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她的冷淡的态度刺得遍体鳞伤。
他想,如今的祝颜在做什么呢?
蓬莱仙岛。
祝颜扶在桌案之上,眸光却落在远处窗外的树影上。餅餅付費獨家。
山媛看着沉默不语的祝颜,轻咳一声开了口:“上神,殿下果然已经回去了。”
祝颜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仍然不发一言。
山弦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上神,他在天界那般对你,怎么就这样算了?!”
祝颜微微一怔,恍惚间想起自己在天界之事。
那个时候的自己堪称战战兢兢的在天界过活,因为那会的她是个凡人,在天界没少受尽白眼。
那个时候的她若没有南桓护着,或许早已在天界活不下去了。
她的眸光落在山弦身上,叹了一口气:“不要如此冲动,那些凡尘过往,就让它过去就好。”
山弦还欲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西慕施施然落在院中,然后听见祝颜的话,轻声一笑:“师妹,她这冲动不是还有山媛管着吗?这样挺好的。”
祝颜很快端坐了起来,她仰头看着身形倾长的西慕,扯出一抹笑唤道:“师兄。”
西慕席地而坐,看着眼前端坐的祝颜,勾唇笑了笑:“你我师兄妹之间,随意就好。”
祝颜扯动唇角,绽放一抹笑纪:“好。”
她眺望着远处的景色,心口处莫名泛起一丝淡淡的疼痛。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掌心仙力凝聚,取出来南桓的一魄,轻声呢喃:“南桓,你可要早点醒来。”
这些日子以来,南桓的魂魄一直在她的身上温养着。
橙色的光芒忽明忽暗,祝颜的唇角荡漾着一抹笑纪。
西慕却将那光芒从祝颜的身上抢了过来,沉声道:“你才刚刚历劫归来,神魂还需好好养着,你怎可……”
祝颜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师兄,我已经大好了,你莫要担心了。”
说完接着兰草的那一魄,掌心仙力散去,将那一魄继续藏在身上养着。
西慕见她固执,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祝颜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看向西慕,一字一句答:“他曾在天界护着我,给过我为数不多的温暖。”
第三十三章 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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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慕看着固执的祝颜,深吸了一口气:“难得你还有执着的事情。”
他垂眸看着她熟悉的脸庞,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她有什么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西慕想起那株兰草曾是纪庭轩所送,心中掀起了点点波澜。
不知何时起,他们兄妹似乎少了一丝亲近了。
西慕自嘲的摇了摇头,摒除脑海里纷纷的思绪。
祝颜没再接话,雾气渐渐散去,阳光洒落在窗桕之上,带来淡淡的温暖。
西慕看着出神的祝颜,神色黯然,他强撑出一抹笑:“师妹,我们再来比试剑术可好?”
他的眸光却落在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躲在暗处的纪庭轩将气息隐瞒,然后静静的看着。
祝颜神色微怔,他们好像的确已经很久都没有比试过了。
她的掌心仙力凝聚一柄长剑,剑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西慕而去。
西慕看着祝颜剑柄上的那个玉佩,眼中一暖。
原来祝颜还真的将玉佩做成了剑穗。
他负手而立,心神一动,剑出现在他的面前,很快他将剑柄拔下,将自己的剑穗隐瞒了下来。
两柄剑身在空中相遇,祝颜脚步微微踉跄,西慕将仙力撤去,拂袖之间他便已挡在她的面前,他的指尖夹住了自己的剑身,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落。
西慕挑眉,看向某处气息不稳的地方,很快将情绪隐瞒。
祝颜僵在了原地,忙走了过去,看着那抹血痕,自责涌上她的心田。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弥漫着雾气:“师兄,为何要对我如此之好?”
西慕却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祝颜,叹了一口气,笑着答:“我可是你师兄啊,没事只是小伤而已。”
祝颜却掌心仙力凝聚,很快上前细心的为西慕包扎着那处血痕。
西慕手握着一侧的剑身,喉头滚了滚。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剑,方才自己心神一动,便想出了这个苦肉计。
西慕很清楚,自己的剑不会伤了他和祝颜。
他侧过头看向一处,挑眉笑了笑。
就在这个时候,仙侍匆匆来报:“不好了,蓬莱仙岛的结界被强行破除了。”
西慕挥了挥手,看着眼前的祝颜道:“现在也该你来布结界了。”
他看着祝颜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这才勾唇笑了笑:“殿下来也就来了,怎么不走寻常路?蓬莱的结界可是不好破的。”
纪庭轩见已经被认出,也不再掩饰,他脚步虚浮了几步,才将将站稳。
他冷冷的睨着西慕,冷声开口:“上神既已认出我,方才的一幕可是你故意?”
纪庭轩强行忍住喉间的腥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西慕。
西慕却浅浅笑了:“故意又如何?殿下如今只有不到三千年的仙力了,还是少做这种破结界这样的无用功,蓬莱并不欢迎你。”
纪庭轩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他沉默片刻后,强扯出一抹笑:“好。”
他想起刚刚祝颜温柔的给西慕包扎的那一幕,只觉刺眼。
可他却又不能阻止她,如今,他却连吃味的资格都没有。
纪庭轩恍惚间想起凡界说书人所言,吃不到的醋方是最酸的。
第三十四章 苦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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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很快回来,看着神色如常的西慕,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谁,竟然破了我布下的上神的结界。”
西慕掌心仙力凝聚,给两人倒了一杯茶,他勾唇笑了笑:“是啊,也不知道是谁破的。”
躲在暗处的纪庭轩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被祝颜发现。
祝颜自然的端起桌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她摇了摇头:“看样子以后要加固结界了。”
西慕品尝了一杯茶,眉头轻皱,他笑了笑:“那倒不用,以后不会有人来破蓬莱的结界了,毕竟私闯蓬莱可是重罪。”
祝颜看了一眼西慕,这才作罢,她呼出一口浊气:“师兄这阵子可要住多久?”
西慕微微一怔,他掩去心底翻涌的情绪,轻声道:“师妹这是在赶我吗?”
祝颜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师兄想在蓬莱住多久就可住多久。”
隐在暗处的纪庭轩喉间溢出一抹腥甜,他深吸了一口气。
祝颜立刻的眸光看了过来,她掌心仙力凝聚,眼底含着怒气:“究竟是何人闯我蓬莱?!”
她用剑指着暗处,纪庭轩无奈只得现身,他轻咳一声:“是我。”
祝颜见竟然是他,眉目瞬间冷凝:“太子殿下这又是做什么?”
纪庭轩脚步虚浮的走到祝颜的面前,看着她的态度顷刻间就已经变得冷若冰霜,再不复刚刚的温和笑意。
他掌心划过她的剑身,锋利的剑锋划破了他的指尖,鲜血滴落在地。
祝颜神色微异,但她压下了心中的情绪,只是冷淡的皱着眉头:“殿下这是苦肉计?可对我没有用。”
纪庭轩掌心用力,剑锋划过指尖带来的疼痛,仍然比不过心中的痛楚。
他哑着嗓音开口:“那你师兄呢?你师兄也在苦肉计,为何你就看不见呢?”
祝颜看着那些血痕,只是冷淡的撇他一眼:“他是我师兄。”
纪庭轩却执拗的一瞬不瞬的盯着祝颜,他哑声问道:“你是不是欢喜你师兄?”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西慕却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想知道自己在祝颜心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祝颜却神色莫名,她冷声开口:“我的私事与你有何关系?”
纪庭轩踉跄了几步,他想起在天界,他也曾说过这般的话。
原来这都是自己的报应。
西慕都有些不忍去看纪庭轩此时的神色,他沉默的在一旁和自己对弈。
空气有一瞬间的冷凝。
祝颜深吸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既然已经收了伤,就在蓬莱住下,我唤仙侍给太子殿下包扎。”
说完便和西慕一同离去。
纪庭轩怔在原地,看着祝颜和西慕上神并排而走的背影出神。
他唇边荡漾着苦涩的笑,原来困在原地的人只有他而已。
一名仙侍小跑着来到纪庭轩身边,欲给他包扎。
纪庭轩却只是挥了挥衣袖,冷声开口:“不过是小伤。”
他却想起刚刚祝颜和西慕的亲密无间,喉间溢出点点腥甜。
祝颜永远再也想不起他在凡界的那点温暖了,或许她早已经不要他了。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西慕看着前面脚步不停的祝颜,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对他无法割舍是么?”
第三十五章 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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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的脚步微顿,停下了脚步。
她回身看着高挑的西慕,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兄,我没有。”
西慕缓缓走到祝颜的面前,他垂眸看着她微颤的睫毛,轻声低喃:“这样也好。”
祝颜扯出一抹笑:“师兄,凡界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已经对我很遥远了。”
她举目四望,看着烟雾缭绕的树影,心中不知想着什么。
西慕伸出修长的手臂,想要揽住她的肩膀,可就在这一刹那,他将手缓缓放下。
他掩饰掉自己的情绪,勾唇笑了笑:“你能这样想,师兄很高兴。”
祝颜松了一口气,她眺望着整座蓬莱仙岛。
西慕也跟在她的身侧,可他的眸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在这一刻,他眼中的景色只有她一人。
天界。
纪庭轩径直回了芳华居。
看着桌案上仍然燃着的结魄灯,只觉讽刺不已。
他挥了挥衣袖,将结魄灯灭了。
顷刻之间两人的回忆碎片飘在纪庭轩的面前,他的眼眶红了一片。
过往的甜蜜再次经历一遍,可纪庭轩的眼前浮现的,都是祝颜那个冷淡清冷的眸子。
这个时候,仙侍进来通报说:“司命星君来了。”
纪庭轩神色一怔,他与司命鲜少有交集,司命怎会来寻他?
他忙打开了院子的门,深吸了一口气:“司命如今来临,可是有什么事吗?”
司命星君将命薄交予纪庭轩过目。
纪庭轩看着通体泛着白光的命薄,紧握着手都有些颤抖。
司命星君的脸上堆着笑:“太子殿下,这是你下次下凡历劫的运薄,特地拿给你过目。”
纪庭轩翻开了一页,看着上面闪烁着金光的字,然后将命薄合上了以后,问司命星君道:“必须为这等命格么?”
司命星君点了点头,然后拱了拱手道:“小仙就先告退,向天君复命了。”
纪庭轩看着司命的背影,良久叹了一口气。
很快天后推开了院子的大门,她看着脸色苍白的纪庭轩,脸上闪烁着担忧,她叹了一口气:“司命刚刚给你看过了命薄了么?”
纪庭轩沉默的点了点头。
天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你上次的历劫并未历完,所以这次更加凶险,华儿,你可想好了,真的不娶桑元么?”
天后看着脸色很差的纪庭轩,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不希望他再次下凡。
这一次的下凡任何人都不能干扰,而他那几个兄弟如今又虎视眈眈……
实在不是下凡历劫的好时机。
纪庭轩沉默的垂下了眼睫,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定是不会娶桑元的,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连应付桑元的精力都没有。
天后叹了一口气:“那等天君批准以后,你便下凡吧,要小心你的两个兄弟。”
纪庭轩沉默的点了点头,天后很快转身离去。
他看着天后的背影,神色怔然。
他并不想当这个太子殿下,他只想日日去蓬莱寻祝颜。
如今对他而言,只要能远远看她一眼,便已经足够了。
纪庭轩自知他和祝颜之间犹如万丈之远。
他回眸看着挂着的画像,喃喃自语道:“祝颜,别对我那般冷漠可好……”
第三十六章 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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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仙岛。
祝颜正和西慕下棋对弈。
西慕展颜笑了笑:“可要悔棋?不然这可就是我赢了。”
祝颜眉头轻锁,愁眉苦脸的看着面前的棋盘,喃声道:“是我输了。”
就在这个时候仙侍来报:“西慕上神,司命星君找您。”
西慕收拾着棋盘,沉思片刻说:“他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仙侍摇摇头,西慕呼出了一口浊气,然后勾唇笑了笑:“师妹,我去去就来。”
祝颜神色有一瞬间的怔忪,她看着西慕的背影,一时有些奇怪,她问道:“司命星君可在前厅等着了?”
仙侍拱了拱手道:“回上神的话,是。”
祝颜淡然的点了点头,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
她捧着棋盘穿过走廊准备去寻西慕,却在前厅正看见了西慕皱着眉头的模样。
然后就听见西慕沙沙的声音响起:“我不会去的,我已许久不管六界之事了。”
司命星君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西慕上神,太子殿下下凡需要你的护法,你也知道太子殿下的处境,他此次下凡历劫凶险万分,若是出了差错……”
司命见西慕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示,他叹息一声:“若是西慕上神不愿意管,小仙也只能去寻祝颜上神了。”
祝颜诧异不已,怎么纪庭轩又要下凡历劫?
司命星君过来求西慕上神,估计确实是十分凶险的劫难。
她转身离去,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祝颜对天界几位殿下的争斗早有耳闻,纪庭轩这个太子殿下还有两个兄长。
祝颜将棋盘摆好,这才见西慕一脸心事重重的走了进来。
她不由得试探的问了问:“司命怎会来找你?”
西慕的眸光忽然落在了她的身上,他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和纪庭轩有关。
况且司命过来求他,许是也考虑祝颜的身份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唇角荡漾着一抹笑纪:“他来找我有些事。”
祝颜轻声迎了一声,然后手握着一个棋子,扯出一个笑纪:“师兄先走。”
西慕神色一怔,然后勾唇笑了笑:“好。”
他掌心仙力凝聚,很快便落下一子,祝颜神色一怔,然后才握着棋子下了下去。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纪庭轩站在蓬莱仙岛的入口处有一瞬间的怔神。
他想到自己很快就要下凡了,他莫名的就想来这里。
仙侍很快拦住了他的脚步:“太子殿下,请留步,上神已经发话,她不会见你了。”
纪庭轩看着眼前仙雾缭绕的蓬莱,喉间微涩。
他如今就连过来看她的一个理由都没有了。
西慕的眸光闪烁着微光,他看着眼前正因棋盘而发愁的祝颜,眼中微暖。
他当了她许久的师兄,即使以后也要继续的当下去。
但他想,总有一天自己的师妹是属于他的。
毕竟自己在第一次见到师妹的时候,就已经钟情于她了。
后来祝颜拜入了师尊名下,成了自己的师妹。
西慕勾唇笑了笑:“可是很难?那就别下棋了。”
祝颜摇摇头,利落的落下一子,然后松了一口气。
她抬眸看向窗桕外的景色,夜色将这个蓬莱笼罩,清冷的月光挂在柳梢上,遥遥看着自己。
第三十七章 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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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上元殿。
纪庭轩行礼以后,看着坐在上首的天君沉声开口:“父君。”
天君沉默的点了点头,唇角荡漾着一抹浅笑:“司命星君的命薄你可看了?”
纪庭轩呼出一口浊气,良久才说:“看过了。”
天君这才张了张唇:“那便好,如此明日你就可下凡历劫了,等你历劫归来,你的仙魄便已稳。”
纪庭轩从上元殿出来,心间的愁绪丝毫没有散去。
他沉默的回了芳华居。
看着这间房间,他恍惚间好像能够看见以前的花锦出现在这里一般。
纪庭轩看着那抹画像轻声低喃:“我要下凡历劫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手指上的剑痕还在,他缓缓抚摸着画像上的纪痕。
苦涩的笑纪浮现在他的唇角,他哑着声音道:“可我下凡也遇见不到那样一个你了。”
纪庭轩缓缓坐在地上,浑身犹如失去了气力,他喃喃自语道:“祝颜,我们的因果还没有了结,等我回来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剩下满室的沉默。
纪庭轩没有看见的是,祝颜从暗处缓缓现身,她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地上颓唐的他。
一时有些诧异,她一直以为纪庭轩是一个很骄傲的仙君,但是没有想到如今的他竟如此执着。
纪庭轩轻声低喃道:“你可知,我们的孩子不在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他连满月都没有过去。”
祝颜睁大了眼眸,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孩子终是不在了。
突然的,她恍惚之中感觉到一瞬间的心痛。
这时候纪庭轩继续说道:“但是我护住了他的一缕魂魄,放在我元神温养着,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祝颜的眼底闪过些一缕复杂,她没有料到纪庭轩竟然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想到那个孩子,她琥珀色的瞳孔暗了暗。
她成为上神万年了,这是和自己有所关联的亲人了。
祝颜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面对已经失去的孩子。
纪庭轩看着那副熟悉的画像,可就在这个时候,祝颜走到他的面前,清冷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何苦执着?”
祝颜一语双关,既劝纪庭轩不要执着于过往,又问他为何要护着那个孩子。
毕竟对普通的仙来说,温养他人的魂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
莫名的,她忽然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纪庭轩看着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祝颜,他轻声呢喃:“祝颜,我可是做梦了么?你已许久不来我梦中了……”
祝颜一时不知为何,眼眶微微酸涩,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恍惚间不明白,是那个魂魄的情绪,还是她自己的。
这莫名的情绪让她没由来的觉得恐慌。
祝颜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呼出了一口浊气说道:“明知道自己几乎做不到,又为何要温养魂魄?”
她知道纪庭轩不过六千岁,如今只是天界的小仙罢了。
纪庭轩回眸看着她清晰却清冷的脸庞,哑着声音道:“那是你曾豁出性命怀胎生下的孩子。”
祝颜微微一怔,那是那个魂魄十月怀胎的孩子。
她不知道为何,莫名的她仿佛尝到了心脏碎裂的感觉。
她苍白着一张脸,冷声开口道:“那都已经过去了!”
第三十八章 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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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不知是对眼前的他说,还是对着自己的那缕魂魄而说。
她说完松了一口气,慌乱的感觉已然消失。
祝颜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纪庭轩惨白着一张脸,他怎么也没料到,祝颜对他们的孩子竟然会如此这般。
他苦涩的笑了笑:“明明你之前为了他,都能失去性命,你连他都不要了么?”
纪庭轩一时之间恍然,她如今连两人的回忆都不要了,自然也不会再要那个孩子了。
他在这一刻听见了心脏抽痛的感觉。
纪庭轩看着眼前清丽的脸庞,长臂一伸便将她抵在墙上。
他的手撑在她的背后,他灰霭色的眼眸深沉,吻上了那日思夜想的唇瓣。
祝颜不断挣扎着,掌心仙力凝聚打在纪庭轩的身上,可后者只是闷哼一声,可他的动作却没有停。
纪庭轩更为猛烈的吻着她,唇齿相交的一刹那,带着一丝绝望的余味。
天界的霞光静静在房间内流淌。
祝颜睁着一双眼眸,掌心仙力凝聚的时候,却看见了他眼角的晶莹。
她心神一怔,就在这个空档,纪庭轩离开了她的唇瓣。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你也不要我了么?”
纪庭轩的唇角似乎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祝颜微微一怔,忽然地她的心口一痛,她似乎都能听见那缕魂魄的诉说。
她缓缓摇摇头,冷声开口:“殿下还请慎言,你我之间本已经毫无瓜葛。”
纪庭轩踉跄了几步,他的手臂无力的垂下。
这一幕何其相似,他的唇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如此,甚好。”
他拱手拜了一拜,眼神却带有一缕哀愁:“上神情慢走,请恕小仙无法相送。”
祝颜无声的点了点头,她抬步走出了芳华居。
她站在门前抬眸看着上面闪烁着光泽的牌匾,她过来只是想看一看那个孩子。
如今孩子已经不在了,既然如此,她本与纪庭轩一刀两断了。
莫名的,她的魂魄里的情绪翻涌而上。
祝颜听见了她说:我如此爱他,你却如此伤他。
她的眉目微凝,拂袖之际回到了蓬莱仙岛。
祝颜唤来岛内的医者,她看着苍老的医者问道:“本上神历劫归来,魂魄回归,为何那个魂魄还有情绪?”
医者摇着手中的蒲扇,长叹一声:“实在怪哉,魂魄本就为上神所有,而她却在这里有了留恋的人,因此才这般。”
祝颜沉吟了一会,魂魄留恋的人或许只有纪庭轩一人而已。
她心中微叹,忙问:“可有方法让魂魄稳定?”
医者思考了以后缓缓摇了摇头。
祝颜送走了医者以后,心事重重的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过了几日。
山媛端着一叠书简走了进来。
她将书简放在了书案上,却看见了伏在案桌上的祝颜。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上神,这是您醒来以后堆积的公务。”
祝颜轻轻点了点头,山媛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祝颜却偏过头看着山媛的脸,轻声呢喃:“山媛,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山媛神色一慌,忙摇着头道:“回上神的话,我没有。”
第三十九章 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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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疑惑的看了一眼山媛,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西慕上神飘然而至。
她唇角轻勾,笑了笑:“师兄。”
西慕垂在衣袖的手紧紧攥着,他听说天界的纪庭轩今日已经下凡历劫。
而此时万万不能让祝颜也去凡界。
西慕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祝颜会跟着纪庭轩下凡,他不愿意这样。
西慕强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师妹,今日又是处理公务么?”
祝颜轻声一叹,勉强的扯出笑:“师兄既已知道,就莫要取笑我了。”
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刻交汇,他的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祝颜的身上。
西慕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祝颜应当是不知道的罢。
远处的树影摇曳,微风吹来柳枝叶,微凉的风送来淡淡的天花香气。
而祝颜随意的伏在书案上,她的眸光落在西慕的身上。
西慕在这一刻心中微暖。
另一边。
纪庭轩告别了天君天后以后,便在司命星君的的指引下,沉默的站在嘉元道上。
他眺望着天际的霞光,神色黯然。
他知道这一去自然是万分孤寡的命格,他滚了滚喉头,纪庭轩苦涩的笑了笑。
他自然知道,那个人定不会来。
纪庭轩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个什么。
可他看着一望无际的仙道,却始终没有看见祝颜。
司命星君脸上堆起一抹笑:“殿下,这是可保你在凡界无虞的仙丹,还是莫要误了历劫的时辰才是。”
纪庭轩接过了仙丹,他还想再等等,可他眼眸中的光亮一寸一寸的黯淡了下来。
他服下司命星君|的仙丹,不再耽误纵身一跃便下凡了。
一阵仙雾缭绕皆散去以后,纪庭轩便落在了一处寺庙的后山。
与此同时,后山处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声。
在此地扫地的僧人听见了一阵啼哭声,连忙寻到了纪庭轩的位置,将那个婴儿抱了起来,僧人喃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就在僧人抱着婴孩寻到了主持的院子的时候,一位身披袈裟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
老者轻咳一声,看着睁着一双眼眸的婴儿,轻声呢喃:“阿弥陀佛。”
可就在主持给婴儿整理衣服的时候,从中掉出了一张纸条。
主持将那张纸条拾起来,上面写着:父母因战争而死,我这个兄长实在照顾不了他了。
司命星君在暗处缓缓现身,他轻咳一声,掩饰掉心中的尴尬。
从冬仙君也缓缓现身,看着眼前太子殿下的命运,勾唇笑了笑:“司命,你这出生也安排的有些草率了些吧?”
司命星君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从冬仙君是他的好友,是掌管星象的仙君。
虽说如此,但是从冬的仙龄还尚短。
司命脸上荡漾着浅笑:“来来来,太子殿下孤寡的命格你来写行吗?”
从冬也笑了笑:“怎么会?这可是天君布置给你的任务。”
司命拂袖转身离去,他冷哼一声:“你以为写命薄很简单么?”
从冬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被抱回主持院子里的纪庭轩,正色道:“殿下后面的命薄,你是如何安排的?”
司命摇了摇头,轻声一叹:“我倒只希望,没有人干扰殿下的历劫罢了。”
第四十章 凡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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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仙岛。
司命星君径直来到蓬莱拜见祝颜上神。
山媛进来通报的时候,祝颜正伏在桌案上,手中握着笔勾勒着手中的画。
山媛轻声一叹道:“司命星君来了。”
祝颜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说道:“那就请进来吧。”
山媛却呼出一口浊气,劝道:“上神还是少和天界的人接触为好。”
祝颜闻言只是神色清冷的点了点头。
司命星君进来拱手拜了一拜道:“小仙前来,实为一件事而来。”
祝颜手中的笔还没有停,只是轻声道:“可是为了纪庭轩下凡一事而来的?”
司命微微一怔,似也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一切,他点了点头沉声说:“正是,还请上神照看一下他,切记莫要让人插手殿下历劫之事。”
祝颜将手中的笔放下,负手而立,扯出一抹清冷的笑纪:“司命是怎么确信我就会答应你呢?”
司命脸上的笑纪有一瞬的僵硬,他原以为祝颜主动提及此事,兴许会答应。
祝颜送司命出仙岛的时候,只是轻声道:“如果有时间,我会照看他的。”
司命星君拱手拜了一拜:“如此,小仙就先谢过上神了。”
然后将手中誊抄的命簿递给了祝颜道:“这是太子殿下在凡界的命薄。”
祝颜送走了司命以后,才皱眉翻开了命薄。
看到冀州那个地方,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祝颜心神一动,拂袖便落在了冀州城门外。
冀州,是她那一魄历劫之地。
没有想到这一世,纪庭轩仍然在此历劫。
祝颜心神微凝,走进了城门。
便看见少年的纪庭轩因偷学学堂,而被几个学堂请的人打了个半死。
“看你还来不来这里了,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份,又没有银子还想念书?痴人说梦!”
几个人的棍棒纷纷落在纪庭轩的身上,而他却一声不吭,消瘦的脸庞上迸射出一道冷厉的眸光。
为首的人挥了挥衣袖,他缓缓蹲了下来,用折扇挑起了纪庭轩的脸,调笑的声音响起:“长得真俊,我给你指条明路,去做小倌吧,哈哈哈哈。”
纪庭轩撑在地上的手攥成了拳头,祝颜神色担忧的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抽痛着,她垂眸看着他如今的脸庞。
她微微一怔,如今的纪庭轩仍然还是青涩的少年郎。
祝颜看着纪庭轩眼角倔强的眼神,他的脸上已经挂了彩,薄薄的青衫几乎衣不蔽体,皮开肉绽。
他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可她却只是悄悄在远处看着,想起司命所说,她不能干预他的历劫,垂在衣袖的手她紧握着。
恍惚间她想起之前自己在凡界的时候和纪庭轩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
很久,那些棍棒才停止,纪庭轩才被像垃圾一样被扔了出去。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的起身拍了拍青衫的灰尘,径直朝着一处走去。
祝颜忙跟了上去,却看见纪庭轩走了漫长的一条路,朝着一处低矮的寺庙而去。
寺庙里只是一株参天菩提树让她颇为意外。
她悄悄隐去了身形,却听见一阵怒骂声传来:“你还回来这里干什么?你克死了方丈和他徒弟还不够么?真是晦气!”
第四十一章 为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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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庭轩面对他们的怒骂声,只是微微扯动了唇角。
祝颜担忧的看着他,却听见怒骂声还在继续。
“我听说他父母也死了,刚出生就克死了父母,怪不得哥哥扔了他。”
“可不是嘛,再留下,他哥哥的性命也难保。”
纪庭轩并未搭理,只是沉默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阵烟雾散去,祝颜方才进了纪庭轩的房间,却正看见他脱着身上的青衫。
她连忙别过头,等了片刻后才回眸,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莫名的,祝颜的心中涌上一丝的慌乱。
她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非礼勿视,这是在下的房间,姑娘为何会在此?”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祝颜神色微拧,按理纪庭轩此时应是看不见她的才是。
她的眸光落在纪庭轩肩膀处渗血的伤痕上,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啊,这可是一个秘密。”
她掌心仙力凝聚,很快一个药瓶出现在她的手上:“这个药可以治你身上的伤。”
祝颜方才经过了药铺,随手买来了的治跌打的药,这样不会干扰他本来的命数。
纪庭轩凝视着她手中凭空出现的药瓶,眸光微沉:“你到底是谁?”
她将手中的药瓶放在了他的掌心,语气下意识的温柔:“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记得,我不会害你就好。”
纪庭轩看着她的清冷的脸,她身穿淡紫色薄裙,外披白色的轻纱。
他慌乱的垂下了眼睫,他垂眸看着药瓶,微微拱了拱手,沉声道:“谢谢你。”
祝颜看着他眼底的戒备,不知为何心口微微泛疼。
他们没有看见的是,窗户处一阵雾气散去,从冬仙君悄然现身,看着祝颜的一幕,心神荡漾,她深吸了一口气,喃声说:“没想到,上神还是关心殿下的。”
祝颜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的一瞬间,刺目的阳光洒在她的肩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沙哑的声音响起:“你明天还会来吗?”
祝颜的脚步微顿,然后最终拂袖而去。
纪庭轩却攥着药瓶,深深看着她的背影。
过了许久以后,他才回过神来然后给自己上药。
“嘶——”纪庭轩刚将药粉洒了上去,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仰头看着上面的两座灵位,神色黯然。
祝颜悄然现身,看着那两座牌位,有些怔神。
她才想起方才的僧人嘲弄的声音,心中更觉有些难受。
就在这时候,几位僧人推门而入,她听见他们毫不留情的声音:“这里你不能住了!快滚!”
纪庭轩冷冷看着他们,沙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几个僧人将纪庭轩的东西从房间里扔了出来,纪庭轩沉默的垂下了眼睫,只是攥住了手中的药瓶。
祝颜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僧人将房间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她神色不禁有些担忧,她始终不记得少年的纪庭轩有过这一幕。
司命星君缓缓现身,他呼出一口浊气:“上神,莫要再出手了。”
祝颜神色莫名,她张了张唇瓣问道:“我给他送药也算吗?”
第四十二章 我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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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被祝颜一噎,脸上的笑纪也僵住了。
他忙摇摇头,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小仙只是提醒上神,莫要再管殿下之事了。”
祝颜却挥了挥手,冷声道:“这是自然,只是命薄里也有他被赶出去么?”
司命星君的额头微微渗出了汗意。
他的脸上堆起笑纪:“命薄里只能定下人生的大致方向,而细节是没有的。”
祝颜一时有些恍然,她方才看过的命薄里确实没有这样小的事件。
她深深的看着坐在地上收拾着东西的纪庭轩,轻声呢喃道:“那么他会去哪里呢?”
司命星君却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看着。
过了许久他拱手拜了一拜道:“小仙还要向天君复命,就先告辞了。”
祝颜微微点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却看见纪庭轩坐在混乱不堪的房间里,小心翼翼的给自己上药。
她看着触目惊心的伤痕,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痛。
祝颜催动术法,将那缕魂魄的情绪强压了下去。
她看着纪庭轩上过药以后,沉默的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她一时无奈不已,她不知道纪庭轩会去何处。
纪庭轩收拾好了东西以后,却是径直走出了房间。
祝颜连忙跟了上去,却看见他正在一处药铺面前。
她听见他沙哑低沉的声音:“麻烦你退一退钱,我只用了一点点。”
她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之前她随手买下的药,没想到竟然会被他拿来换钱。
药房的人却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遍纪庭轩,眼含嫌弃:“去去去,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我们的药?莫不是你偷的?”
纪庭轩被他们推搡之际,脚步微微踉跄,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
祝颜刚刚现身准备上前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拍了拍肩,她回头的一刹那,一方手帕猛然间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奋力的挣扎着,她闻出了手帕上的药物,眼底闪过些什么。
祝颜掌心仙力凝聚,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和她身后的人扭打了起来。
她掌心的仙力散去,如今纪庭轩出现,她不可再使用仙力了,否则会影响到他的历劫。
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明晃晃泛着白光的东西狠狠刺入了他的胸口。
祝颜慌乱的别过头,看见他胸口涌现出大片的鲜红,神色一慌。
她掌心仙力凝聚,震开了行凶之人。
那人猛地摔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的捆仙绳顷刻间便将那人捆住,祝颜忙上前查看。
却看见纪庭轩浑身都在抽搐,可他的唇角扯出一抹浅笑。
他凝视着眼前的祝颜,他轻咳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原来你果然是仙子,可惜,在下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纪庭轩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噗——!”
他吐出了一口血。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轻声呢喃:“姑娘,我是不是见过你,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熟悉……”
祝颜慌乱的抱起了纪庭轩,她感受着怀中人生命的缓缓消逝。
她拍了拍纪庭轩的脸,喃喃自语道:“我是祝颜,你要记着。”
第四十三章 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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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纪庭轩的手臂顷刻间摔落在地上,他的呼吸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祝颜抱着了无生息的纪庭轩,不知为何,心中一阵刺痛声传来。
司命星君顷刻之间现身,看着此刻的一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祝颜回眸看着眼前的司命,眼睛在这一刻失去了焦点。
她扯出一抹笑:“司命,殿下的历劫算失败了么?”
司命星君拱了拱手道:“正是,小仙还要向天君复命,上神也随我去吧。”
祝颜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血泊中的纪庭轩,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跟着司命一同回到了天界。
上元殿。
天君一见祝颜的脸,心下顿时一慌,他轻咳一声:“上神怎么会有空过来?”
司命星君行礼以后,沉声道:“天君,殿下历劫失败,如今还需天君尽快去流花殿才是。”
天君忙站了起来,他冷声开口:“司命你是怎么办事的?”
司命星君心中有苦说不出,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回话,就听祝颜轻咳一声。
她张了张唇瓣:“殿下是因为救我才历劫失败的。”
天君眼底闪烁着什么,可又转瞬即逝,他叹了一口气道:“如此,就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流花殿。
纪庭轩躺在床榻之上,却始终没有清醒的迹象。
医仙探查了一番后,神色一凝,眉头紧锁,他深吸了一口气:“殿下的状况很不好。”
天君闻言神色凝重不已,他忙问道:“那他的仙魄……”
医仙摇了摇头,良久才道:“既然殿下历劫失败,自然仙魄仍旧不稳。”
祝颜自始至终全部沉默的听完了他们的话,她垂眸看着昏迷不醒的纪庭轩,他的这张脸全然不似少年的模样了。
那缕魂魄的情绪顷刻之间溢了出来,她哑着声音开口:“可有法子让他醒过来?”
医仙仍然摇了摇头:“殿下的仙魄不稳,如今魂魄受了损伤,自然自发陷入了沉睡。”
祝颜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让我看看罢。”
说完她掌心仙力凝聚,蓬莱特有的仙术顷刻间打入了纪庭轩的体内。
她闭上了眼眸,探查了起来。
她似乎看见了一缕微微泛着白光的东西在他的仙体内。
那抹白光缠绕着他的元神。
就在这个时候,祝颜听见自己温养着的南桓熟悉的声音响起:“姐姐,他的魂魄很弱,在那个孩子的身上,姐姐要做个决定了……”
她心中微讶,她思考了片刻以后说:“我如果强行取出魂魄,那个孩子会死……”
南桓轻声一叹:“殿下不该养着那个魂魄,事实上凡人留有一魄并无用。”
祝颜不置可否,那个孩子本就是原本她历劫生下的孩子,想来也是个凡人,本就体弱多病,难以长大。
她神色复杂的垂眸望着昏迷的纪庭轩,心中一叹。
她轻声呢喃:“你这又是何苦?”
祝颜掌心仙力凝聚,触碰到那抹闪烁着白光的东西的一刹那,她恍惚间看见了那个孩子的笑颜,他清脆的声音响起:“母后,我终于见到你了。”
第四十四章 心愿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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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色一怔,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是你将他的一魄……你父君本就仙魄不稳,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个孩子垂下了头,神色黯然:“我只想见一见母后……”
祝颜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颤声道:“若我没有探查呢?如果你没有见到我呢?”
白光的光芒微微变弱,孩子轻轻笑了:“不会的,如果是这样,我消失就好了,母后你说的对,父君是一个极好的人。”
祝颜心口一痛,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白光消失在了纪庭轩的元神之中。
恍惚间,她听见那个孩子的笑声:“母后,我的心愿已了,莫要因我而伤心,孩儿从未怪过你们。”
祝颜收回了蓬莱的仙术,她猛然间吐出一口血。
医仙忙想要上前,她却挥了挥衣袖,拭去唇角的血迹,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眸,缓缓道:“殿下如今已无大恙了。”
医仙神色一怔,他忙给纪庭轩把脉,他轻抚长须,试探性的问道:“上神可是用了什么法子?我再给上神看一看吧。”
祝颜挥了挥手道:“我没什么要紧的,你看一看他吧。”
她垂眸看着纪庭轩的睡颜,深吸了一口气,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他说。
纷飞的情绪好像顷刻间涌了出来,祝颜一直以为那些回忆里的情绪她永远也感受不到。
祝颜伸出皓腕悄然握住了纪庭轩的手,天君看见的一刹那忙别过脸,他轻咳一声:“我想到我还有事情要忙。”
说完连忙转身就走,就连医仙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浅浅笑了,他也匆忙告辞。
她无奈的轻扯唇角,她回眸看着床榻之人,眉头微拧。
祝颜轻声呢喃道:“什么时候,你才会醒过来……”
她仰头看着流花殿外盘旋着的仙鹤,她张了张唇瓣:“可惜我们母子相处甚少,你父君待你好便好。”
祝颜眨了眨酸涩的眼眸,顷刻之间她眼眶便无声的聚集着泪水,可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眸光落在纪庭轩的脸上,而后者睁开迷蒙的眼睛。
纪庭轩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祝颜,良久他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他沙哑的低声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祝颜,我记着呢。”
祝颜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肩膀,她深吸了几口气:“为什么你凡界要救我?”
纪庭轩陷入了一会沉默,他轻声一叹:“直觉。”
祝颜深深凝视着他的眼眸,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扶话松开了怀抱,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他温柔的吻着她,如同对待一件至宝一般。
唇舌交缠之际,纪庭轩离开了她的唇,祝颜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眸,她深吸了一口气:“你和桑元的事……”
纪庭轩沉默片刻,最终攥住了她的唇舌。
良久他松开了唇瓣,哑着声音开口:“我和她的婚事早已取消了,我也不会娶她的。”
纪庭轩垂下了眼睫,他将藏在身上的香囊拿出来,将里面的发丝还给了祝颜。
他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别想和我断情了。”
第四十五章 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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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不由得勾唇笑了笑:“你还不是收下了。”
纪庭轩却垂下的眼睫,神色黯然:“这是你回归神位送我的东西。”
祝颜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她嘴唇勾起一抹弧度,轻轻笑了。
纪庭轩怔然的看着她的笑纪,他的心中的微暖,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
在漫天的天际的霞光笼罩下,两人相视一笑。
一年后。
今天是祝颜上神和天界太子的大婚典礼。
扶花一大早就来到了蓬莱仙岛。
西慕牵着祝颜的手走了出来,看见那个气宇轩昂的纪庭轩,心中微叹。
他将祝颜的手交叠在纪庭轩的手掌上,他扯出一抹笑:“若是你对她不好,你可知后果么?”
纪庭轩唇角含笑,他点了点头,然后牵起了祝颜的手。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祝颜,眼中灼热。
她穿着一袭赤红色锦衣华服,十指纤纤,峨眉淡扫,略施粉黛的脸庞难掩绝色纪颜。
祝颜在这一刻忽然心中紧张了起来,两手交叠的一刹那,两人的目光交汇,莫名的,她慌乱的情绪得到了安抚。
纪庭轩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紧张么?”
祝颜微微一怔,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纪庭轩嘴唇扬起一个弧度,他掌心仙力凝聚,顷刻之际一只仙鹤拍了拍翅膀落在他们面前。
他牵着祝颜的手一起上了仙鹤的背,两人一起朝着天界而去。
祝颜看着越来越远的蓬莱仙岛,又回眸看着身侧的纪庭轩,视线最终落在交叠的手,她的眼眶微红。
终于两人之间一直缺失的大婚终于完成了。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天界。
祝颜再踏入天界的时候,一时有些恍然。
纪庭轩牵着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先去拜见父君。”
祝颜轻轻的点了点头。
上元殿。
天君坐在上首,只见他挥了挥衣袖,掷地有声的说:“虚礼可以免了,我来只是宣布,太子殿下是下一任的天君。”
纪庭轩拱手拜了一拜,便沉声道:“如此,我便回去了。”
纪庭轩牵着祝颜回去的一路上,都有仙侍朝着两人抛洒花瓣,桃花香气萦绕着整个天界。
凤鸣声不绝如缕,天际盘旋着仙鹤。
祝颜的眸光微暖,她侧过头看向身侧的纪庭轩,勾唇笑了笑:“谢谢夫君。”
纪庭轩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她,轻声笑了:“娘子,我们该回去了。”
说完纪庭轩牵着祝颜的手施施然落在仙鹤背上,两人朝着流花殿而去。
流花殿正殿。
仙侍捧着一对玉杯而来,她跪伏在地说:“请殿下和太子妃饮下合卺酒。”
祝颜神色微怔,她垂眸看着那对玉杯,勾唇笑了笑。
纪庭轩端起了玉杯递给了祝颜轻声道:“喝下,婚礼就成了。”
祝颜看着他目光灼灼的眼眸,两颊染上一朵浮花,她轻声道:“好。”
两人的目光交汇,纷纷举起玉杯对饮而尽。
天际的仙鹤纷纷盘旋在上空,七彩的霞光普照天边,空中飘散着点点桃花花瓣。
纪庭轩伸出手,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我的太子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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