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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自一百年前入凡尘寻了一遭依旧一无所获,我已经没有再回到凡间了,也没有再踏入千格堂。
长空正在收拾千格堂,浑身汗津津的,他是我代任司命星君后收的一个徒弟。长空刚将千格堂收拾完毕,就有客拜访了。
我放下笔,看着面前的连鹤道:“你倒是消息灵通,我这第一壶茶还没煮好,你就找过来了。不过我这有很多命格需处理,没时间陪你玩。”
连鹤原身是仙鹤,当年他奄奄一息时是我救了他,正好月老缺了一个坐骑,我便将他送给了月老。连鹤长得一张娃娃脸,可爱招人疼,看着身型就如同凡间十五六岁的少年。
连鹤满脸笑容凑过来,道:“千格姐姐,我此次来还真不是找你玩的,是月老他老人家有事拜托你。
“相思树下的一根红线莫名地断了,倒是牵上了别的绳,饶是月老大人也断不了那一根,就让我来问问,魏国祁城少主的命格可是突然有什么更改?若非命格修改了,姻缘线也不会断。”
我案前的这一堆命格中正好是我挑选出来的,都是我觉得成为司尘转世可能性很大的人选。魏国祁城少主祁冥刚好就在这一些人选中。我前天的确是一时无聊,改了这位少主的命格。
连鹤这些话倒是让我觉得,只怕这位祁城少主就是司尘第九十四世的身份,无非就是受情苦,终身得不到所爱之人,所以姻缘线必断。
我翻开祁冥的命格,发觉我所书写的命格里果真如此。
祁冥在刚及弱冠那年的乞巧节,为了躲避他爹安排的相亲,便和贴身小厮绍宁互换了衣服,让绍宁代替他与柳府大小姐柳柳相亲并且打发掉那姑娘。却没想到绍宁与柳柳二人看对了眼,晚上去了玉带河边逛。
哪知道祁冥那晚吃饱了也去了玉带河消食,还不小心掉到了河中。柳柳正好一个人在河边等着绍宁买冰糖葫芦回来,见到有人在河中呼喊救命,她水性好,便救了他。捡回来一条命的祁冥就这样对柳柳一见钟情了。
祁冥问了救命恩人的名字,才晓得就是他爹安排的那位姑娘,激动得回家就跟他爹说娶了柳柳。
柳柳对那一晚的“祁冥”也很满意,于是便也同意了,谁知道新婚当夜,祁冥掀开柳柳的盖头时,柳柳才晓得她要嫁的“祁冥”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人,只是真正的祁少主的贴身小厮罢了。她自然是恨得咬牙却也不甘心。嫁到祁府两年后,还是和绍宁私奔了。
祁冥见柳柳放弃祁少夫人的名头不要,偏是和绍宁私奔去过苦日子了,并没有让人将柳柳寻回来,而是一生再未娶,受相思之苦直到逝世。
我合上命格,对连鹤说道:“连鹤,你先回去吧,告诉月老是我改错了命格,我会处理好,这祁少主的红线,一定会再牵上。”
我哪能告诉连鹤这命格改得没有任何问题,但却是我不愿意看到的。要知道,司尘这一世,就是要受情苦才能渡得下一世,若是情缘善终,那便前功尽弃,止于此世。
连鹤走了以后,我用笔想要将祁冥在乞巧节这天所做的,那个逃避相亲的错误决定给划掉,却发现怎么也划不去。我抬起头算了算,今日就是乞巧节。
命格只能修改未发生的事,而不能修改已经发生的事。
我心里冒出一个想法,那我就只能亲身入了这位祁少主的命格中,帮他与心上人相爱相守一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待连鹤走后我便叫上长空,让他和我一道去祁城。
驾云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我和长空到祁城的时候天还没黑,距离祁冥去玉带河还有三个时辰,我带着长空随便进了一家茶肆,长空捧着茶盏嗅了嗅,皱了皱眉,看样子这茶不大好。
我温柔地看着长空道:“今日叫你跟来,其实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此次牵缘的关键并不是要让祁冥老老实实去相亲,命格里祁冥对柳柳一见钟情并不仅仅因为她好看,而是因为祁冥落了水,柳柳救了她,一个长得好看的救命恩人,他才会动心的。所以祁冥必须得落水,并且要让柳柳救了他,前提是柳柳不曾见过绍宁。
我道:“我发现得晚了,现在祁冥已经和绍宁换了衣服,他现在只怕已经出了祁府正在祁城里四处看热闹呢。不过好在那柳柳与绍宁还没相见,你要做的,就是去祁府将那绍宁打晕绑了,让他别见到柳柳,你再以祁冥的小厮这个身份带着柳柳去玉带河。”
长空听了,眼中是坚定的目光,立马就去行动了。
我抬眼看了眼西边的落日,火红色的霞光预兆着明日也是个好天气。街道很多商家小贩已经开始准备挂上灯笼了,等待着夜晚来临后,许多姑娘和公子会来逛街买些稀奇好玩的物什,连祁城最大的风月场所春晖楼都会不限男女地开放,可以进去一睹难得的歌舞表演。
千年以前我也曾和喜欢的人在乞巧节那晚放过天灯,他笑话我没见识,放一个天灯都能欢喜成那样。我有些脸红,说道:“我欢喜的,是你陪我一块放天灯。”
他唇角一抹温柔的笑,“那我以后每年都陪你放天灯,只怕那月老要头疼死了。”
我那时还没正儿八经地写过命格,还不大明白“宿命”是个什么东西,那并不是日落西沉冬去春来,不是穷书生苦读十载便能高中状元,更不是有情人定能终成眷属。
那个说了要娶我,要和我相守到五衰后归于混沌的男子,早就在一千年以前逝于司尘的涉川剑下,不论是原身还是魂魄,四海八荒中都再也寻不到了。
持涉川剑者,若是让对方魂飞魄散,那便是同归于尽,但那时东华帝君赶到得及时,捡回了司尘的残魂。
“崖聿,今晚司尘就会和你一样地魂飞魄散,你回不来了,我也不会让他回来。”
2
夜色渐沉,玉带河上漂着的灯盏很是多,远远望去如同银河上的许多星星,也算是应了乞巧节这么个节日的气氛。也亏得河岸边人很多,所以我跟在这位祁城少主身后已经一个时辰了他都没发现。
祁冥漫不经心地沿着河岸走,手里捧着一袋炒板栗,走了一会看样子是累了,他不在意地直接坐在河岸边,吃了几个板栗,然后又扔了几个到玉带河,虽然人声嘈杂,但我要想听见他说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只听到他慵懒却又真诚地说道:“月老啊,本少主也没准备什么天灯,也没去月老庙拜你,您老可千万别生气,呐,给你板栗吃,天上可吃不到这个吧?本少主想拜托你件事,快点给我安排个好姻缘,不要是什么相亲的姑娘,我不大喜欢这种安排,我喜欢话本里那种偶遇的,多有缘分啊……”
我遥遥地打量祁冥,长得很是英俊,虽然不及司尘本身,也算是美男子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一身的正气,透着些许单纯的味道。一双大眼睛完全没有一丝复杂的神色,澄澈透明,真是一个一眼就能看透的男子。
说实话,若非我知道他就是司尘的转世而来寻他的,这样的一副皮囊若是擦肩而过我也不会在意。
这时突然来了许多的姑娘,是结伴来玉带河放河灯的,让人群更加地*动和拥挤。人群里也瞧见了长空带着一位姑娘正往河岸这边移动,那姑娘肯定就是柳柳了,我见着时机要来了,大步靠近祁冥。
我要亲自推他落水,也算是我彻底送司尘一程,此生以后,再也没有他。
于是在姑娘们挤到河岸边时,我适时推了一把祁冥,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这样非常顺利地落水了。
姑娘们一见有人落水,尖叫着后退,我也悄然退到一边。祁冥不识水性,只会扑腾着在水中起起伏伏大喊:“救命!救命……救我……”
柳柳这时已经靠近河岸了,她四下瞧着没有一人下河救人,便毫不犹豫地就跳下河游到祁冥身边,她水性很好,费力地将他拉到河岸边。
祁冥趴在岸边光滑的青石板上,擦了擦脸上的水就忙着赶紧向柳柳道谢:“多谢多谢,本少主他日必将重谢……”
他这时才看清救自己一命的人,清冷的月光下,岸边灯笼微弱的烛光下,面前的是一位同样全身湿透的姑娘,一身青衣,青丝未绾,一双仿佛覆着水波的眼睛。
“祁少主?你是祁冥?”柳柳甩甩湿重的头发,擦了擦脸上的水,脸上是震惊的表情,“有个小厮说你在河边等本小姐,就带本小姐过来了,居然就是你?”
祁冥一听,立马点头道:“是是是!你就是柳柳对吧?”他话说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惹得柳柳倒是奇怪了起来,“你笑什么?”
“我笑我落水之前向月老求姻缘,转眼间,姻缘就来了。”
柳柳一听,脸上绯红一片,她装作生气地说道:“你这么轻浮的吗?”
祁冥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
……
我愣神地看了很久,祁冥和柳柳的情缘算是牵在了一起,一切都如我计划的一样顺利,但却又感到虚空。
我叹了口气,想着也该回千格堂了。
然而我刚一转身,就见着面前站着一个玄衣男子,正定定地瞧着我,我大脑倾时一片空白。
那深不可测的眼睛,那淡漠的表情,虽千年未见,他的容貌也不是仙身时的模样,可我还是一眼就知道,他才是司尘。
“姑娘是受何人指示,加害我家少主?”他冷冷地开口道,却让我更加愕然。
“你……你是?”我颤抖地问道,我就应该晓得的,不管是什么时候,我总能一眼就认出司尘。
“在下祁少主的贴身小厮,绍宁。”
3
一弯悬月,清冷的月光投在青石板上,像是下了一地的霜。
我跟在绍宁身后,酝酿着该怎么将这混乱的局面搅得更加混乱。
我原本是想要破了司尘的情苦,如今却倒是遂了这劫数。
我终于开口问他:“你刚才看到了柳柳那姑娘吧?”
绍宁背着手,点了点头。
我笑道:“你中意她吗?你要是中意她,我可以帮你把她追到手。”
绍宁的薄唇弯起,“不劳姑娘费心。”他说着便要离开,还丢给我一句话,“今夜少主并无大碍,我便放姑娘一马,当做什么也不曾发生。”
我闪到绍宁面前,仰起头直视他道:“既然已经看到我推你家少主落水,你却没有下河救人……”
我故意停顿看他的反应,却发现他和司尘一样,镇定得不像话,我接着说道,“你是想着少主死了,你自然就是祁夫人唯一的孩子,兴许祁城主大度,认了你当义子,那少主之位就是你的了。”
这中间的缘故的确是我大意,没有提前去看绍宁的命格,在与绍宁走那一段路时,我便透过伶仃袋将他的命格看了眼。
绍宁原是祁夫人未嫁人之前与府中一个马夫所生的孩子,*三个月后那肚子便瞒不住了,此时爱慕祁夫人多年的祁城主来提亲,她以死相逼要与马夫结婚,可那马夫是个没骨气的,趁夜逃走了。
祁夫人心灰意冷要自*,被祁城主救下,并允诺她这孩子可以生下来,养在祁府。
祁夫人因为这件事对祁城主心生愧疚,绍宁出生后并未同意祁城主收他为养子,待到祁夫人生下祁冥以后,便声称要让绍宁一辈子都要守着祁冥的平安,做他的小厮。
这一层身份,祁冥不知道,绍宁是清楚的。他原本的命格与柳柳私奔也是有些报复心含在里面的。
绍宁听了这话,可算有了反应,眼里是尖锐的冷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我张嘴就是谎话:“我不是凡人,我是仙,月老座下的一个红娘,每年乞巧节都会挑选一个凡人,帮他牵姻缘,你和柳柳那姑娘,我瞧着很般配,刚才是不巧认错人了,那祁冥穿了你的衣服……”
绍宁漆黑的眼睛看着我,他打断我的话:“你既是红娘,便晓得姻缘并不是因瞧着般配而决定的。”
他这么一说,我发现想要他喜欢上柳柳是不大可能的了。
可是我必须得撮合他和心上人在一起,否则如何破情劫?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保证给你找一个满意的。”
没有想到的是,绍宁因为这句话居然笑出了声,“我瞧着红娘你就不错。”
我反应过来时,绍宁已经走远了,我细细想着,我堂堂司命星君,这是被一个凡人调戏了吗?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去给你找”“我看红娘你就不错”。
我回到千格堂后,翻开案桌上的命格,怎么也静不下心,绍宁的命格如今如何写下去,倒成了麻烦。我入了他的命格改了一通,如今执笔再改已经不可能了,因我已经存在于他的命格里,万万没有当局者写命格这一情况。
正在我愁着该怎么办时,连鹤又来了,说是祁少主的红线牵上了,特来告知我,见我愁眉不展,便问道:“千格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脑子里是绍宁调笑我的那句话,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便问道:“连鹤,仙人要是想和凡人只谈一世的恋爱,可有法子?”
连鹤点头,“有的。只消用一根白线和那凡人的红线牵在一起,待到凡人阳寿尽了,仙人便可回仙界了。”
我喜出望外,“那就麻烦你,帮我在相思树上挂一根白线,和一个叫做绍宁的凡人牵在一起。”
4
自乞巧节过后,我每天都会去祁府找绍宁,如今只要站在祁府门口,看门的小厮就会往里通报:“绍宁!你那个相好的姑娘来了。”
我总是一身红衣,笑意绵绵地等着他出来,他眼神中都是无奈,却也没说赶我走。口嫌体直,这一向都是司尘的毛病。
为了好好配合这情缘,我将这千百年来会说的情话都对绍宁说了,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绍宁一听,就定定地瞧我,而后嘴角一抹笑,道:“千格,你这个红娘,真是惯会调戏人。”
绍宁这个反应着实让我吃惊,大概在我私心里,我还是把他当成司尘的。
我在遇见崖聿之前,其实追求过司尘八百多年,我原是司尘书写命格的仙笔,沾染了千年的仙气,再加上司尘的点化,才成了形,入了仙籍,拜司尘为师。
我这个人很肤浅的,见着司尘一身清冷气质和那俊俏的长相,心生爱慕,便厚着脸皮追他,与绍宁说的那些情话我其实都对司尘说过,但是司尘却总是正眼也不瞧我,还把我批了一顿:“不好好学着写命格,倒是对追求我这档子事这么上心,你要是再不学无术,我就把你赶出千格堂。”
我缩了缩脖子,“你要是不喜欢我,干吗对我那么好,我总归会觉得有希望。”
司尘扫了我一眼,“千格,我是司命星君,谱写众生命格,是不能陷入七情六欲之中的。我与你之间,只是师徒情义。”
说完,他将案桌上的几本命格丢给我,冷冷道:“看完,明天给我写个总结。”
我苦着脸,心里明白过来,原来他看我睡着了把我抱回房间,每年春日带我去凡尘江南赏花,雪天里将身上的长袍披给我……这些都不算喜欢,只是师父照顾徒弟罢了。
但是后来我遇到了崖聿,他也做过和司尘同样的事,我百思不得其解,而后明白了,司尘就是因为不知道这样做是喜欢一个姑娘的表现,所以才这样待我,他觉得徒弟是受得起的。
司尘果然没有喜欢过谁,连这个都不晓得。
5
和绍宁在一起时间久了,我发觉他很喜欢市井之气。我每天去找他,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他就会带我去一家小摊处吃面,吃完了顺着那条街还会买些零嘴,听茶馆的说书人戏说一段历史,然后就该回去伺候少主了。
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只觉得有违和感,他的气质太清疏,和司尘一样,仿佛与尘世无关的。我思考了很久,想通了一点,大概我也从不曾了解司尘罢了。
我缠了绍宁好几个月,他也没给我什么回应。前一秒还宠溺着的眼神,下一秒就能恢复淡漠。我着实不太摸得透,便坐不住了,在这一天吃完面,绍宁例行地要去给我买一根糖葫芦时,我跟在他后面拽住他,说道:“绍宁,我最近牙口不太好,不想吃糖葫芦了。”
绍宁转过身子,挑挑眉,“神仙也会牙口不好吗?”
我把他拉到一处僻静的拐角,故作痛苦无奈地对他说:“绍宁,我们神仙,入了凡尘待的时间长了,身体就会受损,我最近越来越觉得仙力损耗得厉害……”
绍宁眉梢间透出担忧,“可有什么法子?”
我靠近他,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绍宁,其实我只需要定期回一次天庭就可以恢复了,但是我放心不下你。”
“我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伸出手指去勾他的手指,慢慢试探着,“我每日这样追求你,也不晓得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要是回了天庭几个时辰,再回来找你,万一你都要和另一个姑娘入洞房了怎么办?”
我勾着他的手指,他并没有回应,也没有说话,眼睛里是我看不清的情绪。
我叹了口气,正要收手离开时,他突然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一个大力将我拉进了怀里,扑面而来的温暖怀抱让我有些发愣。
绍宁语气平缓含着柔意,“千格,明明是我放心不下你,你是神仙,想离开就离开了,我没有那个信心可以守住你。”
我抱紧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我只是在做戏而已,可是这一刹那,我却觉得成为一个凡人会很幸福,和绍宁两人相守一生也就足够了。
我闭着眼,头靠在他的胸膛,笑道:“绍宁,看来我们两情相悦。”
绍宁已经喜欢上我了,连鹤也和我说白、红两线已经牵在一起了,我只需要陪着他到阳寿尽了的那一天就可以了。
但是我却没想到,这并不单单是司尘的劫数,也是我的劫数。
冬至那一日,我再一次去找绍宁,他沉着脸,手里握着一把剑,对我说道:“千格,我们去玉带河边走一走吧。”
我瞧着他印堂发黑,嘴唇发紫,心下一沉,他中毒了,是阳寿已尽的征兆。
命格早已不可参照,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问道:“谁给你下的毒?”
绍宁道:“少主知道我的身份了,再加上柳姑娘说喜欢我,他心里害怕……”
我大惊,兜兜转转柳柳那姑娘最后还是看上了绍宁,但是绍宁却喜欢我,这情缘让我搅得真是乱。
寒风凛冽,玉带河已经结了薄冰,我陷入深思,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而就在这时,我感到一股剑气,一个闪躲,躲过了一剑。
定睛一看,是绍宁。
他眼中是我熟悉的淡漠,修长的身姿立在那,手里一把剑,说道:“千格,千年未见,你这司命星君的差事倒是当得越发地好了。”
我张了张嘴,心里有种到此为止的痛快,“司尘,一炷香后,你就魂飞魄散,就算是东华帝君,也救不回你了。”
仙者渡轮回,在将死之前,会有一炷香时间的清醒,前尘因果都会忆起。
司尘眼底是我看不懂的哀愁,他说道:“千格,我这千年来每一世都在受情苦,你以为将绍宁和你的红线牵在一起,便能破了情劫吗?”
我不大明白他说的意思,怔怔地看着他道:“这不可能,相思树上牵了缘的,便就是修成了情,没有例外。”
“可我与你并无情缘。”他说完这句话,吐出一口黑血,绍宁的肉身支撑不住,他只能支着剑跪在被白雪覆盖的青石板上。
我克制住去扶他的念头,见着他这副样子,我只是更加心痛,像有一把刀在剜在我的心头肉。司尘所说的意思,便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渡得轮回归来,怎么也无法阻挠。
我冷笑了两声道:“司尘,你难道就不觉得亏欠我吗?你让崖聿灰飞烟灭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司尘抬眼看我,说道:“千格,我就是崖聿。”
他说完便直直地倒下去了,剑发出低鸣声,似乎哀悼着我这千年以来的糊涂。
他闭着眼,嘴角是一抹血红,一如千年前他离开时那天九重天的晚霞。
6
我遇见崖聿,是在司尘表明了不喜欢我之后。
我虽收敛了许多乖乖跟在司尘身后学习,但终究是个心思活络的小姑娘,还是想着谈情说爱。一日我去千格堂旁的潮绊山捡些蘑菇,就遇到了崖聿,那个一身白衫温润如玉的男子。
他说他是山上的朝露幻化而成的妖,已经观察了我几百年了,如今成了形,终于可以追求我了。
可能从一开始,我就是个缺爱的,想着既然有人喜欢我那就是件好事,我便也用心地去喜欢他。
崖聿说要娶我入魔界,问我愿不愿意弃了仙籍入魔道。我才知道原来崖聿是魔神的座下军师,魔神已经在准备攻打仙界了。
我想着只要能和崖聿永远在一起,仙籍还是魔道,都无所谓,便跑去求司尘成全我,哪知道司尘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他将我锁进了司命星君在仙界的天宫府。
我在天宫府里被关了七七四十九天,天宫府结界消失的那一天,九重天的晚霞腥红得可怖,耳边都是仙鹤的低鸣,不祥的预感在心里冲撞。我找到连鹤,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连鹤眼中噙着泪,说道:“千格姐姐,魔界与仙界血战了十日,司命星君他用了涉川剑……怕是回不来了。”
我脚步虚浮,司尘毕竟是我的师父,于我有恩,我立刻想要驾云去千格堂,却觉得蹊跷,司尘一个司命星君,何故要去战场?我问连鹤司尘用涉川剑*的是谁,连鹤道:“魔神座下军师,崖聿。”
彼时,我只觉得天地崩塌,一切再无意义。
我将绍宁的尸身葬在了祁城的郊外,擦了擦眼泪,便上了月老那处,我要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相思树下有十几个粉色衣裙的红娘正在牵着红线,相思树枝叶茂盛闪着金光,我一眼便看到了我让连鹤替我挂上的那一根白线,并未与绍宁的红线相连。
连鹤见着我道:“千格姐姐,月老大人让我和你说,原司命星君在凡尘轮回的这千年,红线从未有牵上过的。”
“为什么?”我不解。
连鹤低声道:“姐姐,你还不明白吗?星君这些年,哪怕是渡红尘,依旧受的是单相思的情苦,心里有一个姑娘的影子,却寻不到,就这样轮回了千年。”
我抬眼看着绍宁那渐渐变得透明的红线,脑中的疑惑渐渐有了清晰的出路,我才反应过来,司尘他也是喜欢我的。
7
我活了也有两千多岁了,来冥界还是头一次。
入骨的寒冷与阴森,无尽的黑暗中,彼岸花成了唯一的颜色。黄泉路上都是要去醧(yù)忘台领孟婆汤的鬼魂,我一个仙人,在这黄泉路上驻足,的确是突兀极了。
我手执长鞭,直接闯进轮回道,路上遇到一众恶鬼龇牙咧嘴要将我撕咬,都被我用长鞭统统甩进忘川河里。
终于,在轮回道前我找到了他,那是司尘的原身,一身玄衣,黑眸如星,鼻梁笔挺,淡然目光看向我,带着些诧异:“千格?”
我奔向他,怒吼道:“你什么都不说明白就要再入凡尘了吗?!你是觉得我等了一千年再等个几十年也无所谓是吗?你说你就是崖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将所有的疑问都问出来,吸了吸鼻子,我还是不太争气,居然哭了。这时司尘将他的袖子递给我,道:“擦一擦,不要哭。”
我不客气地将鼻涕眼泪用他的袖子擦干净,而后便听到司尘低沉的声音说道:“千格,崖聿是从我体内幻化而成的情魔,是因着我喜欢你,才出现的。”
我呆呆地望着他,原来是这样的因果。
司尘喜欢我,但因为司命星君不能动情,便抑制着这份情,却没想到生了情魔,那便是崖聿。崖聿终究是魔,入了魔道成了魔神的军师,并意欲将我从司尘旁边带走,却没想到魔仙大战中,司尘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动用了涉川剑*了崖聿。
“我没让东华帝君告诉你这个原因,是因为想着千年轮回太长了,怕你将所有的愧疚都揽在身上,不如让你恨我千年。”
他淡然的语气里是无奈和柔情,“千格,虽说崖聿就是我,可却也不是我,你喜欢的,到底还是崖聿吧。”
我瞪他,所以司尘这些年的轮回都在受情苦?他觉得我不喜欢他。
“司尘,我喜欢崖聿,是因为他待我就像是你待我一样,到底还是你的影子。”我上前直接抱住他,脸上一片热,“谁说司命星君不能动情?待你轮回归来,我要在天宫府摆上三天三夜的宴席,将那四海八荒的神仙道友都请来,告诉他们我们俩情投意合,是要相守到五衰的。”
司尘笑出声,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总是对我眉眼疏离,可现下我第一次听到他那样温柔的声音,对我说着:“千格,等我回来。”(作品名:《司尘·牵缘戏》,作者:世吹雀。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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