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原名陈文统,他是我国新派武侠小说的开山鼻祖,与金庸、古龙、温瑞安并称为中国武侠小说四大宗师。其实在新派武侠小说的创作路上,梁羽生是这四人中最早的。上世纪五十年代,梁羽生创作的小说《龙虎斗京华》系新派武侠开山之作。
梁羽生
《龙虎斗京华》的大获成功让更多的人开始尝试新派武侠小说创作之路,此后,金庸的《书剑恩仇录》问世。所以,梁羽生是新派武侠小说的第一人,其在武侠小说史上的地位自是丰碑一般。
金庸
梁羽生曾这样评价自己与金庸:开风气也,梁羽生;发扬光大者,金庸。梁羽生30年共创武侠小说35部,笔下人物性格正邪分明,爱恨张扬。
梁羽生的小说
《白发魔女传》中绿林女大盗“玉罗刹”练霓裳和出身名门的武当派掌门卓一航之间的爱恨情仇;《七剑下天山》中凌未风带领的天山七剑与志同道合的反清勇士一起推翻清廷暴政的大义凛然;《萍踪侠影录》中心怀民族大义的大侠张丹枫和仇家后代女侠云蕾的浪漫的传奇爱恋。这些鲜明形象,让人拍案叫绝的传奇故事,都出自梁羽生先生之手。如他文中写道:燕子穿帘去,爱恨总难消。这江湖情仇夕日剪影在梁羽生的笔下分外鲜活,然而一切都将成为一代人的记忆。
范冰冰饰演的白发魔女
1984年,梁羽生在事业最辉煌的时候选择为结发妻子封笔,去妻子林萃如早年提到的自己最喜欢的城市生活,他要陪着她,就像妻子在他三十年的创作生涯中日夜不息的照料与陪伴一样。在梁羽生的小说里,爱情多是悲剧的,可她与妻子林萃如却厮守53年,堪称经典美满。又正如他笔下的《萍踪侠影录》中的张氏夫妇,林萃如喜欢热闹,梁羽生便和妻子归隐于悉尼,陪着她在繁华的都市看一看现实的江湖是否如书中一样迷人。
年轻的梁羽生与妻子林萃如
梁羽生曾经说道:“天下爱情不外乎四种。一种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以死相许’;第二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第三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第四种,‘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梁羽生先生本人的感情故事又是怎样的呢?
梁羽生的初恋羁绊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梁羽生十八岁时与邻居家的女孩相恋,这个女孩比他小两岁。两人相恋了四年。1924年梁羽生出生于广西蒙山县一个富裕的书香门第,因为家庭与生性的原因,梁羽生从小耳濡目染,饱受文学熏陶,阅尽千古名典。那时候他喜欢上了邻家的一个富家女孩,为了接近她梁羽生可谓是绞尽脑汁,后来得知她喜欢《红楼梦》后,便通宵达旦地阅读,一有机会就和她讲一些熟悉的章节给她听,然而他的心上人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他人,于是为了忘却这样不美好的回忆,在25岁那年,梁羽生从广州岭南大学毕业后,投身去了香港,后来被香港《大公报》录用。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给了梁羽生不小的挫伤,从此他便对爱情生了固执的茧。此后十年,他埋头与武侠小说的世界,塑造了不少悲剧和美满,这或许是他舔抵伤口的一种方式。他在书中写道:他烧了秘笈,伫立基前,宛如一尊石像,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忽然变成了厉胜男的影子,他是生生世世都摆脱不了这个影子了。正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大概描述的就是这种心境吧。另外梁羽生在《点绛唇·萍水相逢 》里写道,萍水相逢,便已是琴心相许。一家寰宇,海内存知己。纵隔珠峰,难隔天台路。书此意,意凭风絮,吹向郎边去。也有对初恋的丝丝情愁吧。
梁小有名气后,梁林初次会面尘时心缘,心为尘因。因缘和合,幻相方生。尘不自缘,必待与心,心不自心,亦待于缘。1956梁羽生已经32岁,此时的他是香港《大公报》的副主笔兼多家报纸撰稿人。他虽然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但却形单影只,身无佳人。或是往日的情缘在笔下潇洒快意江湖的激荡中早已只是一轮温柔的霞光,又或是出于礼貌,梁羽生接受了大公报副总编李宗瀛的相亲安排,梁羽生的相亲对象是李宗瀛太太的侄女林萃如。在当时那个结婚年轻较早的时代,32未婚已经算是大龄剩男了。如果说昔日情缘是霞光沉在心头,那么林萃如便是他新生活开启的晨光,她善良开朗,一下便穿透尘埃雾霾般清透明澈了他的世界。就这样,梁羽生开始了他的相亲之路。林萃如长相普通,瘦得如皮包骨,皮肤黝黑。仅看外表,不像是文人儒士所喜好的女子。梁羽生难掩失望,这次相亲起初是尴尬的。即使林萃如时年26岁,是一家机关的公务员,工资是梁羽生的两倍。又大方热情、侃侃而谈。但此次会面的一个关键小事让剧情有了极大的变化。那天正好赶上梁羽生的鼻炎发作,鼻涕不断涌出,让平日里儒雅帅气的梁羽生多了几分狼狈与尴尬,他不断的擦拭依然没有办法让尴尬的局面化解。林萃如极有礼貌地轻轻向梁羽生递过自己的手帕,化解了尴尬,梁羽生的心里开始涌出阵阵暖意。梁羽生开口试探道,自己的鼻息肉非常严重,需要隔几年就做一次手术。林萃如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有病就治呗,没有谁可以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患病,该做手术就去做吧,我照顾你。梁羽生逐渐了解林萃如,她有着大家闺秀的教养和气质却丝毫没有娇惯之气,她内心善良经常会利用闲暇时间去做义工,为社会尽自己的力量。同时,林萃如受过高等教育,毕业后考上了当地的公务员。但其实,只有梁羽生知道自己最初对林萃如的外表是失望的,她长相谈不上娇美,而梁羽生是个塑造型的武侠小说作家,笔下曾创造出不少完美的女性角色,这其中也隐含着自己的择偶标准。或许命运眷顾,他们一个活泼,一个沉稳,一瞬间的交汇,梁羽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林萃如骨子里的热情与娇美。林萃如早就读过梁羽生的作品,对梁羽生大为欣赏,而梁羽生在与林萃如的不断了解下,两人的心逐渐吸引交汇,他们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两人经常在空闲时间相约见面,相谈甚欢。
梁羽生与妻子52年相濡以沫
梁手术后向林一约定生平能哭能笑迈流俗,难忘恩怨难忘你,只为痴情只为真。林萃如开始买《新晚报》,读他在上面连载的《龙虎闹京华》。梁羽生也渐渐看到林萃如的特别,她每周末早上都会去一家教堂做义工,已坚持整5年。当两人都互相看到彼此的内心异于常人的火焰和闪耀的光点时,他们内心早已纠葛羁绊交织在了一起。几个月后,梁羽生做了切除鼻息肉的手术,林萃如请假照顾梁羽生,他做完手术由护士搀着走出手术室时,她笑着走过来,也不说话,只是递过手,把他从护士手上牵过去。她温暖有力的手臂架住瘦弱的梁羽生的瞬间,他的心莫名一颤:就是她了。她真的做到了一直在医院陪伴他,并且照顾梁羽生的起居饮食,细心地为他擦拭伤口。长时间孑然一身的梁羽生被林萃如的细心理解、以及对他的百般照料和精神的高度理解而动心不已。那时夕阳纯色,爱上便是一生的重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出院那天,林萃如去接他,趁她弯腰收拾行装时,梁羽生单膝下跪:我很穷,但努力写稿也能养活你,嫁给我吧。林萃如看着眼前自己爱慕已久才华横溢的梁羽生许下约定生平的诺言,惊喜难掩。梁羽生作为新武侠小说的开山祖师,以一腔正气创造了武侠小说新的格调。梁羽生的江湖,也许没有武林恩怨,也许没有情仇遗恨,但是他的江湖,定有一个叫林萃如的女人,盈盈伴在他的旁边,如此爱慕便是一生。终于,梁羽生的诗里开始出现坚信,他在《浣溪沙》里写道:只羡鸳鸯不羡仙,烽烟未许损华年。玉钗重合镜重圆。愿向江湖同展翼,且从游侠拓新天。相期毋负此奇缘。林萃如便是他的奇缘。
梁羽生养病
林陪伴梁数十年的写作生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林萃如对梁羽生承诺到,你做手术,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才子词人梁羽生红笺小字也为林萃如说尽了平生意。1957年5月1日,33岁的梁羽生与林萃如结婚了。相识短短8个月,一介穷书生梁羽生让出身名门的林萃如义无反顾地出嫁了。朝夕相处不过月余,梁羽生的缺点在林萃如面前暴露无遗,除了写文章,他几乎一无所长。但是林萃如依然十分包容他,婚后自然也是甜蜜美满,十分幸福。梁羽生在这新生活的光柔下开始了他的创作高峰生涯,30年创作了35部小说。梁羽生全心投入创作,再加之记性很差,鼻炎严重,另外梁羽生对于起居饮食和照顾自己这类事极其不擅长。为了更好的照顾丈夫,林萃如辞掉了自己稳定的工作,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全身心的照料整个家庭。不久,两人的三个儿子陆续到来,孩子的气息充斥着这个新的家庭,让他们也更加成为彼此的依靠和软肋,他们愈加的爱着对方。梁羽生曾感动而不乏亏欠之意地对妻子说,我挣的钱不太多,可能不够你买心仪的衣饰。林萃如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你便是我最好的衣饰。在林萃如的悉心照料下,梁羽生获得了更多的精力去投身创作,作品高产而脍炙人口,字数多达一千多万。爱意总是在小事中展露无余,梁羽生记性非常差,但是林萃如从来没有对其表示过不耐烦或者埋怨。较为夸张的是,梁羽生经常不记得自己家的门牌号码,因此林萃如总是在梁羽生快要下班回家之前准备好饭菜并在阳台等候着自己的先生。也总是笑意盈盈地在看到梁羽生后喊道:先生,你的家在这里呢。梁羽生看着妻子总会十分动容,自嘲地说道:哈哈,你的流浪狗回来了。在晚霞十分,开满了漫天温柔。正如晚霞是时间的玫瑰,而你是心头默契的温柔。还有件十分有趣的事,梁羽生爱好吃甜食和肉,经常不加节制地吃。于是林萃如开始担心丈夫的身体状况,老是叮嘱他少吃高热量的食物。所以梁羽生家就假装乖乖不吃,但是他可留了一手,像个孩子一样等林萃如没注意便偷偷吃。结果每次梁羽生拿出心爱的甜食时,林萃如总是立马出现在他身边,梁羽生也不恼,被同事笑称自己是妻管严时,梁羽生只是露出满眼笑意。大概是长久的陪伴已经成长对方重要的一部分,梁羽生在林萃如的陪伴下纵情恣肆挥笔江湖,开启了他写作的黄金时代。他的《萍踪侠影录》里,女主角云蕾的原型就是林萃如。看过小说的人都知道,这个人物纯洁而善良,温柔而坚韧,是个非常完美的女人,这是梁羽生对妻子的致敬。而小说的男主张丹枫也是完美得无懈可击,这两人的爱情在武侠中,简直经典到非圆满不可,这是梁羽生对自己和妻子的爱情的歌颂和期待。
与金庸古龙齐名后,梁为林封笔富贵如浮云,劫难如幻梦。有相亦无相,毋忧毋惊恐。1984年,60岁的梁羽生在完成作品《武当一绝》后,突然宣布封笔,不再写武侠小说。梁羽生十四岁便阅读了大量名家词集,十七岁便广泛接触新文学,二十岁拜简又文为师,二十四担任岭南周报的总编辑,三十岁开始创作武侠小说。梁羽生爱了大半生的文学,花尽了大半生从事文学创作,终于迎来了自己创作的巅峰时期,且此时与金庸、古龙齐名,所有人以为他会奋起直追,却没想到梁羽生先生竟然选择就此隐退。因此面对他突然宣布的封笔,家人朋友都表示震惊,尤其是梁羽生的书迷们,就连自己的妻子林萃如也感到些许疑惑。梁羽生只是坚定地对妻子说道:名利是追逐不尽的,可我们的夫妻情分却只有这一世。过去我欠你太多了,现在该我好好补偿你了。梁羽生写了大半辈子的恩怨江湖,爱恨人间。这一次,他要走出纸张,跟相伴多年的妻子共同去见证这真正的江湖是否真如他笔下所写的那么绚丽多彩,去体悟一个个真实的呼吸与生命,好好陪伴自己心爱的妻子。于是他们移民澳大利亚,因为这是林萃如最喜欢的国家。林萃如自是感动,自己是个喜爱热闹的活泼之人,为丈夫梁羽生操持半生,原来所有付出的细心与温柔都在丈夫的记忆里温存,然后一一得到回应。移民澳大利亚后的梁羽生开始细细品味他与老伴的生活,时常在傍晚之时,在悉尼大桥上都能看到他们俩的身影。金庸发表言论感叹自己真是自愧不如,自己写了一辈子书,看似享誉盛名却没能真真正正和家人一起体验一把快意江湖,这才是他永远比不过梁羽生的地方。梁羽生先生的武侠,在最辉煌的时候封笔,被一代人放在了心里,而梁羽生与林萃如在歌剧、闹市和世界各地寻找他们自己真正的江湖去了。
梁羽生、金庸、古龙
梁离世后,林无尽怀念“笑看云霄飘一羽,曾经沧海概平生”。在澳大利亚悉尼市北区麦考里公园公墓中刻着这句话,这里就是梁羽生沉睡的地方。《现代妇女》里记载,2009年1月22日,梁羽生病逝悉尼,终年85岁。他离开时,正值黄昏,夕阳如细碎黄金般洒落满地。如他描写的武侠小说,苍凉温暖。“裂笛吹云歌散雾,萍踪侠影少年行。风霜未改天真态,犹是书生此羽生。“这是一位故交送给晚年梁羽生的诗。林萃如觉得这首诗里皆是丈夫的影子,自己的少年原本生在书香家庭,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然而一夕之间,少年迅速成长。在听闻父亲被错*的噩耗后,梁羽生立志平反,流落香港,笔耕不辍,最终才成为“新派”武侠小说的鼻祖。她用尽一生知晓他,明与暗,乐与痛。她深知这是她的少年留下的独特印记,她专门找来小篆体字帖,戴着老花镜认真地练毛笔字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把诗誊写到一个小本子上,到哪都带着它,就像先生在世时那样亦步亦趋的陪伴。梁羽生的离世让林萃如悲恸不已,但她对友人说,文统先走一步,这样最好,我先走了,没有人懂得照顾他。梁羽生与林萃如携手走过了52个春秋,回忆万千,丝丝缕缕皆是先生。如今她只能凭栏垂吊,轻声说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毕竟若是她先走了,谁会耐心待他的坏记性和叮嘱他少食甜品,每日在阳台上对晚归的他说,先生,你的家在这呢。金庸在凭吊梁羽生时说:“同行同事同年大先辈,亦狂亦侠亦文好朋友。”署名为——自愧不如者。他是有无数个江湖的侠士,只是这一次,梁羽生寻的江湖里再也没有林萃如了。梁羽生的武侠理念是:一个人可以完全不懂武功,却不可以没有侠气。许多人认为,“侠气”就是浪迹江湖,洒脱不羁。但是梁羽生和林萃如用一生告诉我们,“侠气”其实何尝不是羁绊。1994年,病魔向梁羽生袭来。那时的梁羽生年老了,生死在他心里早已看透了,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与她相濡以沫的妻子,正如他在日记里写道:“努力活着,要走在她的后头。因为我的命就是她的命,我们要相依为命。”
梁羽生(1926.4.5~2009.1.22)
后记
1924年出生于广西蒙山县文圩乡屯治村一个书香门第,据说祖上还曾出过状元的梁羽生在家庭环境的熏陶和爱好文学父母的孜孜教导下,从小就擅对联,8岁就能全篇背诵《唐诗三百首》。在广西桂林中学上学期间,精研诗词,诗者兴之所作,思潮文涌时,梁羽生也会自己作诗赋词。曾拜饶宗颐为师。
饶宗颐
1954年,梁羽生先生的处女作武侠小说《龙虎斗京华》问世,这部小说的发行让文学界记住了梁羽生这个名字。随后梁羽生名声大噪,与慕名而来的林萃如相爱无暇,常被谈为佳话。不是所谓郎才女貌,而是郎才女貌,相恋半生。林萃如的天真善良,温婉可人,早已遮盖住了她外形上的劣势。为了更好的照顾丈夫,林萃如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家庭主妇,辞去了待遇优渥的工作,放弃了自己的事业。而后梁羽生在事业巅峰之际将多年俯耕的头望向了林萃如,退出了文学界。他们终是彼此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唯一。
《龙虎斗京华》
儒侠,确属金庸;奇侠,名冠古龙;隐侠,梁羽生当之无悔。他多年坚持笔耕不辍,爱文学,爱侠士,更爱妻子。我深知,悉尼剧院和海边风浪、闹市街头里都一定曾听过他们的语息,是关于平凡的浪漫,是点滴守护的细语,是关于年少的回忆,更是绣满温柔的笔触。也许稀稀疏疏不常提起,但你若细入了解,一定觉得感人至极。夏日阳台上,澳大利亚的风吹给他们中国的往事。林萃如再也不用在阳台上喊:先生,你的家在这里。因为他们会一起回家。
木心先生说:十一月中旬,晴暖如春,明明指的是爱情,而我想说,梁羽生与林萃如这两个名字合在一起明明指的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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