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幽谷战双凶
使长剑的人正是伊士达,他是哈萨克的勇士,又是杨云聪的盟弟,一个月前,在横渡大沙漠,突遇大风沙时走散了的,那人左手持刀,右手使剑,招数繁复古怪,伊士达虽是有名的勇士,却兀是抵挡不住,给他迫得连连退后。但山麓上还有一个大汉,抖着一枝花槍,恰恰封住了伊士达的退路。那旗人边战边喊:“你这回还不把图交出来!”
伊士达怒道:“呸!你要恃强夺取,我偏偏不给!”那旗人冷笑一声,刀劈剑戳,连发几招狠招,伊士达长剑一格,忽然“呀”的二声,叫了出来,那柄剑给敌人短刀一绞,长剑一撩,竟自脱手飞出!伊士达腾身一跃,夺路奔逃,一柄花槍,又迎面刺到。
那旗人装束的名唤邱东洛,是长白山派“风雷剑”齐真君的门下,排行第三,那使花槍的名叫柳西岩,是他的师弟,排名第五。齐真君是关外第一名武师,武功颇有独到之处,路数与关内不同,邱东洛在他们门下本领最高,他左刀右剑的怪招,杨云聪看了也暗暗惊异。为了看清他的路数,因此并不立即出手。
柳西岩一槍刺出,邱东洛叫道:“师弟,留活口!”话声未了,忽觉头顶呼的一声,一条人影似大鸟般飞掠过去,尚未看清,又听得柳西岩大叫一声,他的那根花槍,已给来人劈手夺去。杨云聪使出“鹰击长空”的轻功绝技,一手夺了敌人的兵器,一手拉着伊士达,并肩一站,喝道:“你们为什么欺负我的朋友,说得有理,就放你走,若然无理,哼,哼,可要你们留点记号!”
邱东洛正想答话,忽然树顶又是一声娇笑,红巾飘飘,如云般落下地来。柳西岩惊叫道:“飞红巾!飞红巾!”飞红巾冷笑道:“你们也认得我?”长鞭刷的出手,短剑也拔了出来,对邱东洛一指道:“原来你也会两手同使两般兵器,好,咱们比划比划!”杨云聪叫道:“哈玛雅,别忙,听他们怎样说!”拉着伊士达过去和飞红巾见面,伊士达乐得什么似的,抱着杨云聪又叫又跳,频频说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结认了这样一位女英雄!”
邱东洛自出师门,罕逢对手,杨云聪露出那手惊人的轻功虽令他大吃一惊,可是他还以为在刀剑的功夫上未必会输给对方。此刻见对方三人纵声谈笑,好像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勃然大怒,叫道:“伊士达,不怕你有帮手,你们三人一齐上来我们也不怕,你的宝图还是要交出来!”
飞红巾挥动长鞭,跃跃欲出,杨云聪将她拉着,问伊士达道:“什么宝图?是他们的吗?”伊士达道:“说来话长,宝贝我不稀罕,不过,那图不是他们的,他们却一路来抢,我气不过,偏偏不给他!”
杨云聪听了之后,叫道:“成了!我出去发放他们,飞红巾。伊士达,不准你们帮手!”飞红巾嘟着小嘴,很不高兴,伊士达却笑眯眯的看着他的盟兄。
杨云聪一掠而出,叫道:“好,你们两个鞑子不服气不是,都冲着我来!”邱东洛道:“咱们一队比比兵刃,你报上名来。”杨云聪哈哈笑道:“你也值得我亮兵刃,报姓名,哼,接着!”他右手握着那根夺来的槍,轻轻一抛,向柳西岩掷去。柳西岩只觉锐风劲射,哪里敢接,往左一闪,那柄花槍“咔嚓”一声直没入山石之中,激得火花四溅。柳西岩用尽吃奶的气力才拔得出来,脸都青了!
杨云聪双臂一屈一伸,嘻嘻冷笑:“怎么样?你们两人摆兵刃,同上打我这空手的人,都不敢吧?哼,真是废物!”邱东洛见杨云聪又显了一手“李广射石”,掷槍没顶的功夫,心里也已发了毛,但转念一想,自己的风雷刀剑,称雄关外,这人功力虽高,但双手空空,我却怕他作甚。
他不知道杨云聪是谁,但他的师弟却认得飞红巾,喊了出来。飞红巾的名头俺是知道的,心想:那人要用肉掌和俺比试,那我无论如何不会落败。只是久闻飞红巾乃是南疆第一位女英雄,若她出手,大约可和我打平,我师弟功夫较弱,只怕克此人不住。正沉吟间,杨云聪又喝道:“怎么样?他们若不敢比划,就得向我的盟弟叩头赔罪!”邱东洛眼珠滴溜溜一转,说道:“话说在前头,咱们是明刀明槍,旁人可不准用晴青子,若要用暗青子,咱们也可划出道来,另外比试!”杨云聪喝道:“你罗嗦作甚,我的同伴绝不出手就是!你们一齐上吧,省得麻烦。”
邱东洛突然一刀刺去,叫道:“这是你自己划的道儿,死别找我!”杨云聪左掌一顿一搭,轻拔刀把,右掌疾展大擒拿手中的恶招“金雕抓兔”,硬抢邱东洛右手的长剑,邱东洛左刀一收,右手长剑“乘龙引凰”,一招三式,刺咽喉,挂两肩,以攻为守,好不容易才将杨云聪的擒拿手拆开。叫道:“西岩,他要称量咱哥俩,你还不上来!”柳西岩心里发毛,给师兄一喝,只得挺着槍从旁闪击。
邱东洛的风雷刀剑古怪之极,柳西岩虽然较弱,也非庸手,一口刀,一把剑,一枝槍,紧紧裹着杨云聪。伊士达在旁边看得惊心动魄,手心淌汗,飞红巾却在他的耳边轻轻笑道:“你的盟兄要赢了。”
原来天山剑法是晦明禅师综合各派之长,独创出来的。关外的风雷剑法,杨云聪虽未见过,但看了一阵之后,已揣摩出道理来,邱东洛的招数虽怪,仍脱不了一攻一守,互相配合的道理,若以短刀攻时,长剑便撤回防守;若以长剑攻时,短刀便撤回防守。这样战法沉稳异常。
杨云聪看清之后,掌法一变,着着抢先,对方剑未刺出,他已缩掌闪身,对方收回,他又擒拿扑击,十数招一过,邱东洛攻守次序全被打乱。杨云聪长啸声中,掌法再变,紧紧盯着邱东洛,左掌横扫直劈,使的竟是刀剑路数,右手并指如乾,竟在兵刃纷飞中,伸手去探敌人穴道。他虽然双手空空,却似捏着两般兵器,把邱东洛迫得满头大汗。
柳西岩见师兄连连后退,迭遇险招,虽然心里发慌,也只好挺槍来救,他花槍打了一个圈子,走偏锋,刺肩呷,刷的一声朝杨云聪肩后刺来。杨云聪头也不回,忽然反手一捞,喝声“去!”花槍已再被杨云聪夺在手中,而柳西岩也跌出三丈外。邱东洛急忙跳出圈子,叫道:“算了,我不是你的敌手,宝图我不要了。好汉,可肯留下名字?”杨云聪哈哈笑道:“现在告诉你不妨,我也不怕你报仇!”
伊士达在旁边冷笑道:“连他你们也不认识,还充哪路好汉?仔细听着,他就是杨云聪大侠!”邱东洛打了个抖,暗道怪不得这样厉害,这仇看来今世也不能报了。当下垂头丧气,拉着柳西岩就要走出山谷。杨云聪喝道:“且慢!”回过头问伊士达道:“他们是什么人?”
伊士达道:“他们自称是关外风雷剑齐真君的门下,寻宝来的,强蛮得很。”杨云聪记得师父说过,四十年前,关外的齐真君曾漫游新疆,上过天山来找他。并说这人在关外还算正派,武功也有独到之处。念在武林一脉,晦明禅师开关见他。两人在天山绝顶谈剑,齐真君不肯以后辈自居,颇为狂傲,两人话不投机,也就作罢。
杨云聪想:这两人师父既和自己师父有一面之缘,虽然种族不同。若他们不是助清军与己为敌,也不妨网开一面。当下又喝道:“你们好好在那边站着,不许乱动,我问明后,再让你走。”边道:“你们若不听话,请看这群飞鸟。”邱东洛看这手搓石弹的功夫,心想:这手功夫,自己师父虽然也会,却是没有如此功力,哪里还敢违拗。
杨云聪把伊士达拉过一边,细问别后经过。才知那日沙漠别后,伊士达伏地掘壕,藏在里面,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才去,伊士达拔开堆在身上的浮沙,起来四处察看,同行八人,除杨云聪和麦盖提不见外,其他五人和四匹骆驼,埋在沙堆之中,掘了出来,已全被压得窒息死了。伊士达大哭一场,在沙漠上把同伴埋葬。幸好水囊和干粮袋尚未压坏。伊士达背了两袋水囊,一袋干粮,切下一大块驼峰,觅路南行。可是沙漠大风暴之后,地形全改,又没有指南针,根本无从辨别方向,伊士达在沙漠里走了几天,兀是漠漠黄沙,走不出大漠而干粮和水,已吃掉一半了。
一日黄昏,伊士达看着沙漠上自己的足印,越看越害怕,忽然在沙漠又发现另一个人的足印,不禁狂喜,忽忙循着足印找去,只见一个沙堆之上,躺着一个老人,臂有创伤,伤痕未复,伊士达把水和干粮喂他,久久老人才说得出话。据他说也是在沙漠遇到仇人,中剑之后,拼命奔逃,不料又遇到沙漠的大风沙,像自己一样,躲过灾难,却找不到出路。
这老人力竭神枯,虽然喝水之后,精神稍振,自忖仍是走不出沙漠,当下就叫伊士达不必理他,自己求生。伊士达生就善良心肠,不但不走,反留下来服侍他,老人非常感激,断断续续的和伊士达谈话,伊士达也不瞒他,将来历说了,老人知道他是哈萨克抗清的义士,叹口气道:“我是维吾尔人,清兵入关,我一点也未尽力,真是惭愧。只是我和你虽然道路不同,却是想这草原上的人生活过得更好,你信我的话吗?”
伊士达点点头,老人又道:“我在草原流浪一生,为的是要找出一个宝藏,不,不止一个,可能是几十个,几百个!宝藏发现之后,草原的人,个个都有好处。最近我已发现一个大宝藏,只要走到南疆,过了孔雀河,就可以找到了。”说罢,他深沉的看了伊士达一眼,说道:“我知道我快要死了,现在就把宝图交给你。”说罢取出一小块羊皮。上面画有地图,还有文字。
伊士达说到这时,将羊皮取出给杨云聪看,杨云聪首先看到那文字是:“若然找到黑泉水,草原遍地放光明!”奇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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