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山替师父还情债。
背着萧衍爬出死人堆,走过阎罗殿,送他上京城,登皇位。
我想着,皇后之位怎么也该是我的。
可萧衍嫌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女,择世家贵女为后。
给个妃位就想打发我,还要我叩谢皇恩。
我呸,皇后哪有太后香。
1
萧衍大婚那日,我站在凤栖宫门外久久不肯离去。
凤栖宫的宫女彩环冷言嘲讽:「良妃不知道吧,皇上原本许诺我们娘娘,虚设六宫,可娘娘心善,念你昔年救过皇上性命,特为你求来这妃位,否则——」
彩佩接话说道:「否则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有什么资格进后宫,与我们娘娘姐妹相称。」
我听着耳朵疼。
原来就连妃位,萧衍也不愿给。
我救过他多次,他的性命却只值一个妃位。
这些年我陪着他吃苦受累,为他出谋划策,挡下明枪暗箭。
替他训练暗卫,组建情报网机要处。
这一切在今日,都成了笑话。
当年是我,如今是陈芙云,他根本没有情,心中只有权力。
下山时,师父揪着我耳朵,再三嘱咐:报恩归报恩,万不可将自己也搭进去。
他说,萧氏重利,绝非良配。
这浑水,我没蹚过去。
凭什么萧衍负心薄幸,到头来江山、美人,好事都让他占尽。
我不甘心。
2
我在凤栖宫外站到五更天,隔着一扇宫门,听见里头声响渐渐歇了。
萧衍身边的大太监黄炳,端着油腻的笑脸,从门里挪出来:「忙半宿,没顾上娘娘。要我说,皇上皇后佳偶天成,娘娘您在这儿,是添乱了。」
佳偶天成吗?不见得。
若陈芙云不是陈氏嫡女,哪有机会入主凤梧宫。
我算是看透了,「成,你告诉皇上,我走了。」
一墙之隔,听了半宿萧衍与陈芙云的恩爱之声,心倒不痛了。
他们扮恩爱夫妻,我何必添乱?
我又不是不要脸。
萧衍听闻我要走,起先只说由着我闹,见我行李都收拾好了,却急了。
下朝后,也顾不得凤栖宫那头,直往福临宫来。
他环绕四周,置身金碧辉煌的宫殿,颇有些不解:「朕已封你为独一无二的良妃,赐你住福临宫,你还闹什么?你知不知道能入宫做妃,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
他以前生得那样好看,如今面相都变了。
我凉声问他:「怎么,我求你了?」
他冷笑:「你是朕的良妃,便是出宫去,谁又容得下你?」
我翻白眼:「我替师父还了情,自然要回山上去。」
萧衍抬手,一盏茶摔在我脚边。
我瞧他一脸怒气,反而觉得奇怪:「连这妃位都是皇后赏赐,你既无心于我,我走就是,怎么还生气?」
萧衍倒也没遮掩,冷哼一声:「朕刚登基,朝政不稳,若是此时遗弃了你,难免会令老臣寒心。」
我嘲讽他:「那你负心薄幸,另娶她人,就不怕旧人寒心了?」
他不怒反笑,抓着我的手,看我红了脸也挣扎不开的窘迫,高兴得很。
出言讽刺道:「妃位已是抬举,如今你武功尽失,不过废人一个,回春南山去,你师父也不会收你。」
我愣住,恍然大悟,自己早已经不是初下山时,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逍遥小仙。
3
我师父是逍遥仙,我是逍遥小仙。
二十多年前,我师父与萧衍的母亲,是有缘无分的青梅竹马。
五年前,听闻故人之子遇害,师父点了我,下山救人。
我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萧衍重回京城。
彼时安国西部边境年年征战,不得宠的萧衍,在母妃去世后,被先皇扔去战场。
我找到他时,他还躺在死人堆里,呼吸微弱,性命堪忧。
我将人挖出来,喂他服下续命的丹药,背着他走过尸横遍野的战场,爬过白雪皑皑的雪山,躲在雁门关外二十里的村庄里养了两个月。
雁门关守关大将是他哥哥的人。
我带着他进雁门关,替他*了守关大将,为他夺得兵权。
他不擅兵法,我替他守关。
他不擅武功,我替他阵前厮*。
一年后,他亲爹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好大儿,命他回京述职。
一路上,我又帮他挡下无数暗*。
最狠的一次,我们一行十几个人被困在山谷之中,落石火箭无数,我几乎丢了性命才将他送出去。
也是那次,我失了武功,落下一身伤。
后来回到京城,他不止一次抱着我,同我立誓,定要夺得至尊之位,护我一生无忧。
他会在我旧伤复发,痛得睡不着时,耐着性子讲故事哄我。
他会在寒冬清晨,冒着冷雨,上街亲自为我买一笼新出的点心。
他会为我下厨,为我描眉,在雷雨天捂住我耳朵。
也是在回到京城之后,我才晓得,他同陈氏嫡女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可惜那时先皇授意大皇子为太子,对他这位二皇子实在看不上眼。
陈氏一族不敢将百年荣辱系于一不得宠的皇子,婚事迟迟未定下。
每回我听了这样的话,萧衍总要抱着我,一遍遍说,他此生唯爱我一人。
他鬼话连篇,我竟也敢相信。
4
本来一切相安无事,我安心等着萧衍想开,放我回山。
直到那一日,皇后驾到。
陈芙云是金尊玉贵的世家嫡女,笑容温婉,举止得当。
她踏入福临宫,忍着脏,端坐下:「大婚前,皇上曾许诺本宫,六宫虚设,独爱皇后一人。可本宫想着,良妃妹妹到底陪皇上经历生死,也该有个名分。所以,便替妹妹求了妃位。妹妹,可还欢喜?」
我撕开她虚伪的笑,道:「皇后娘娘若真有本事,就想法子让皇上同意我离宫,别跟我阴阳怪气,不爱听。」
她噎了一下,又道:「本宫与妹妹也算投缘,从前本宫还未出嫁时,最喜欢张记芙蓉酥,听闻妹妹也喜欢?」
我没说话。
萧衍冬日早起排队买回来的东西,不就是张记芙蓉酥。
原来两头讨好。
于是在她的自言自语中,我知道了很多旧事的真相。
比如萧衍给我讲的故事,是给她讲过的。
萧衍给我描的远山黛,是她最喜欢的。
萧衍第一次下厨是为了她。
喜欢芙蓉酥的人是她。
害怕打雷的也是她。
凡此种种,都因为她。
可这些不过是她一面之词。
谁知道萧衍的芙蓉酥,送了几家的嫡女?
我看着陈芙云得意的模样,暗笑她识人不明。
萧衍薄情,可惜她还看不清。
我淡淡道:「多谢皇后娘娘告知。」
陈芙云并未生气,眼中闪过得意:「本宫欠着妹妹一条命,总忍不住和妹妹亲近,别客气。」
我没明白她所说一条命是何意,待要追问时,她已摆驾回宫。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
5
夜里,我去找萧衍,他埋在奏折中,满眼不耐烦,问:「何事?」
从前他看我时,眼里总是含笑,温柔缱绻。
如今他这般不耐烦的模样,不过是有了新人。
「放我回山上去。」我说。
萧衍已厌烦至极,随声抓起笔砚砸过来,砸在我身后的门上,碎成几瓣。
「良妃,你到底要闹到何时,你来历不明,皇后之位断不可能是你。朕已封你良妃,仅在皇后之下,你还有何不满足?」
他就差直接说,他需要陈氏一族的势力。
而我无家族势力,已不能再助他更进一层。
「皇上许我的,分明是皇后之位,如今只妃位,却想要我感恩戴德吗?」我质问他。
「滚。」萧衍破口大骂。
黄炳请我出去。
「有桩旧事,奴才思来想去,不敢隐瞒良妃。」
这人一向瞧不上我,这次也没憋着好屁。
我说:「说吧,还有多少旧事我不知道。」
太监尖锐的声音,说起话来,听着不舒服。
三年前,我为护送萧衍进京,多处重伤,几乎流光了血,丢掉了命。
太医说若有逍遥仙的续命丹,或许可保命。
续命丹,师父给过我两颗,一颗萧衍吃下了,一颗在我身上。
这并不难。
可正在此时,陈府大小姐突发急病,危在旦夕,急需续命丹救命。
萧衍听闻,没有片刻犹豫,从我身上搜出丹药,命人即刻送出去。
全然不顾我死不死、活不活。
好在我命大,熬过来了。
却也因此留下一身旧伤,失了全身武功。
我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全身冰冷。
当年,萧衍分明跟我说,我伤势过重,服用续命丹后仍不见好转。
他守在我床边七天七夜未合眼,我醒来时,看见他眼睛都熬红了,人也瘦了。
我当时何其感动,几乎落下眼泪。
原来,却是这样的。
我捂住胸口,狂笑着落下眼泪。
枉我自认聪敏,竟因沉溺情爱,从未察觉萧衍的谎言,当真可笑可怜。
我怎么会信了他?
我曾痛过,悔过,却从未像此刻一般恨过。
捧出一颗真心,叫人踩了个稀巴烂。
耳聋眼瞎,算我活该。
我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了下去。
6
良妃自从摔了一跤,不再闹着皇后之位,也不再闹着离宫。
今儿是皇上生辰,不知良妃准备如何了,这可是她最好的夺宠机会。
一大早,殿外小丫鬟们叽叽喳喳聊起来。
吵得人睡不着。
我本来想回春南山,但萧衍说得对,我是一个废人,没有归处。
我的性命,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那么从此,他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从前,萧衍的仇敌最怕落到我手里。
我会用尽手段,让他们生不如死。
萧衍许是忘了我的心狠和毒辣。
如今,害我成为废人的他,就亲自试试吧。
做个哭哭啼啼的妇人,必定不如做黑寡妇,来得痛快。
今儿是他生辰,外面的人说得对,这是我重新夺宠的唯一机会。
我也早已准备好了礼物,是萧衍绝对不会拒绝的。
晚上的宴会设在临溪院,那里环水,是夏季消暑的好去处。
宴会上,萧衍目光盯着舞女裸露的肌肤,春心荡漾。
陈芙云不高兴了,嘟嘴撒娇,他赶紧又去哄人。
忙得很呢。
偶一抬头,萧衍好像才看见我似的,装模作样问道:「良妃,你的伤好些了吗?」
我起身拜谢:「谢皇上挂怀,臣妾已好多了。」
陈芙云眼皮跳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今日是皇上寿宴,不知良妃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我再次起身,再拜:「臣妾今日养伤,未曾准备生辰礼。」
陈芙云忍不住得意,她早已探知我未准备生辰礼。
但她毕竟是皇后,一抹得意很快压下去,劝解着萧衍:「皇上,良妃妹妹许是忘了,还请皇上勿怪。」
萧衍面上果然不好看。
我又道:「不如抚琴一曲,为皇上皇后助兴。」
我在萧衍面前弹过很多次琴,那时他身受重伤,伤口疼痛难耐,我弹琴给他听,抚平他心头愁绪。
后来他伤好,央我再弹,我却无论如何不肯。
如今,琴音再响,倒叫萧衍久久不能回神。
他看着我,似乎又想起来从前相依为命的日子。
当晚,头一回萧衍没宿在凤栖宫,而是来了福临宫。
我仰赖的绝世武功没了。
身为宫妃,想要往上爬,唯有得宠一条路。
我忍着恶心,踮起脚尖,吻住他唇,推他入帷帐之中,做尽逢迎之事。
事毕,他抱着我不肯睡。
「从玉门关到如今,朕好像是做梦。」
我知他想起从前夺嫡的凶险,回身抱他:「臣妾一直陪着皇上。」
「良妃,你终于肯低头了。」
我说是啊,我终于想通了。
我与他相拥而眠,他的梦是夺嫡成功的美梦。
而我梦里,全是失去武功的迷茫与痛苦。
这样的痛,不该只有我一人尝。
第二日,我去向皇后请安,跪在地上半个时辰不得起身。
陈芙云出了气,挺得意。
待到夜间萧衍再来时,我喊腿疼,眼泪汪汪抱着他。
萧衍知道缘故,却不肯怪罪陈芙云半分,只道:「她是皇后,你对她也该多加尊敬。」
我不依,一味使小性子,抱着他不让他,撒娇卖乖,将人哄到床上去。
睡完后,我问萧衍要从前服侍我的奴婢。
他没多想,命人将从前王府的旧人,全给我接进宫里来。
我肯服软,他高兴得很呢。
连我要的人是谁,都懒得核查。
7
萧衍连宿在我宫里三日。
陈芙云沉不住气,对我各种为难。
我挺愿意看她耍什么把戏,笑着看她闹。
看她,能闹到几时。
萧衍常来福临宫,福临宫上下没有不高兴的,张灯结彩,庆祝他们的良妃主子终于开窍。
是,我真是开窍了。
只不过开窍的方向,和她们希望的,不太一样。
没过多久,为显宽厚念旧,萧衍晋我为贵妃。
当初跟着萧衍夺嫡的老臣,本就不满他当初只封我为良妃,如今纷纷转了口风,称赞萧衍有情。
封贵妃那日,陈芙云又没沉住气,叫我去凤栖宫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她冷言冷语嘲讽:「只要本宫在,你永远都是妾,永远别妄想能成为皇后。」
「那娘娘可要坐稳了,别摔下来。」我冲她笑。
我瞧不上她,也瞧不上皇后之位了。
阿寥扶着我从凤栖宫走出来,低声宽慰:「主子再耐心等等,皇后嚣张不了多久。」
阿寥是我从雁门关带回来的孤女,练武天赋极高,性情沉稳。
我为萧衍训练暗卫,组建机要处,其实是想过有一日他翻脸不认人的。
所以将阿寥等人安插其中,也算多一条退路。
没想到,还真有用上的一天。
我看着天上一轮明月,心情好得很。
不急,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咱们这皇后没脑子,不足为惧,陈氏一倒,皇上必定废她。按照本宫安排,先准备着。」
阿寥说是:「多亏娘娘敏锐,陈家莫名多出来的那位义女,果然有问题。已经派人去查了,不出半月,就能有消息。」
我说好,要他们务必盯紧。
8
中秋之时,皇后为了找回脸面,特意举办中秋宴会,邀请各家贵妇贵女进宫赏菊。
我瞧着那些人聚拢在一起,对我指指点点,竟也能品出一点乐子。
这其中有一位贵女,毛遂自荐为众人表演古筝。
我端着酒杯,瞧着这位贵女的脸庞,越瞧越熟悉。
这不是我那从小一起扯头花的二师姐吗?
她怎么进宫来了?
我邀她往亭台去:「二师姐好雅兴,怎么,你也是师父派来报恩的?」
原本要与我叙旧的二师姐止住了话头,笑容凝固在脸上。
「小师妹,你的事情,师父听说了。他老人家说对不住你,让我来捞你。」
我摆手:「犯不上。」
我是逍遥小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用不着人救。
二师姐微微点头:「师父晓得你的性子,恩怨分明。萧衍害了你,恐怕你不肯轻易放过他。」
我扔一把饲料进湖,欣赏着锦鲤争食,问:「师父怎么说?」
二师姐轻声叹息,摸着我头上珠花,道:「师父说,随你。」
二师姐又说:「本就是师父的债,你救了萧衍的性命,又废了一身武功,这些年师父对你的养育之恩,也算是还干净了。你既不欠师父,也就不欠他萧衍,从此你要如何,全凭你自己。」
原以为师父惦念旧情,不准我伤萧衍,如今倒好了。
既这么的,萧衍的命,我要定了。
我扬手,将鱼饵全扔进池塘。
转身问二师姐要一样东西。
二师姐没多问,拿出药瓶:「知道你要,带了。」
我接过来,白瓷瓶装的是药,续命丹。
青瓷装的是毒。
正是我要的东西。
*人无形的毒药,只需每隔五日下一点在茶水中,很快就会引发咳症。
至多一年,服用者就会咳血身亡。
师父一生收徒三人,大师兄,二师姐,还有我。
大师兄学医,二师姐学毒,我学武功。
两年前,大师兄在江湖上有了医仙名号。
一年前,二师姐赢了老毒王,成为新任毒王。
而我,武功尽失,废人一个。
「多谢。」我淡淡道,极力忍下泪意。
送走二师姐,回到宫里没一会儿,萧衍就来了。
我坐在他腿上,环住他,极其依赖亲昵。
「从前朕觉得你是一只风筝,想尽办法,也不能将你抓在手心里。如今,你倒是乖了。」
他是帝王,自然更喜欢事事顺他心意的女人。
我抓住他的手,覆在我小腹之上,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许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吧。」
萧衍愣住,不见动静,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惊喜道:「你说什么?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我轻轻点头,挂着陈芙云那般温婉的笑:「太医说,已经两月。」
他欢喜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抱着我转圈。
「晨风,朕要封你为皇贵妃。」
我袖子底下的手握紧了青瓷瓶,面上笑靥如花。
这孩子来得及时,可助我一臂之力。
晚些时候,贵妃有孕的消息传遍后宫。
随之而来的,是萧衍要封我为皇贵妃的旨意。
陈芙云怕了,将宣旨太监拦在乾坤殿。
直言我才封贵妃,此刻再封皇贵妃,未免恩宠太过,待我生下皇子,再封妃不迟。
我抚摸着肚子,轻轻柔柔跪下:「皇上,名分非臣妾所求,臣妾只愿常伴君侧就好。」
萧衍脸色缓和,没再坚持,命人送我回宫,又赐我金银珍宝无数。
离开大殿,贴身服侍的宫女阿寥低声道:「娘娘,方才外头传来消息,成了。」
我向下俯视,笑道:「阿寥,你觉得,站在这里,与站在凤栖宫,有何不同?」
阿寥道:「登高望远。站在这里,整个安国尽收眼底。」
很好,不愧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陈芙云也从殿内出来了,我朝她行礼,手却始终护着肚子。
陈芙云眼红了,恨得牙痒痒:「贵妃妹妹可护好了,怀上不算本事,能生下来,养大了,才算本事。」
我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放在我肚子上,低声道:「可惜了,皇后连怀上的本事也没有。」
说完,不等她发怒,我装出被她推倒的样子,猛地向下摔去。
9
贵妃娘娘从高阶上摔下来,小产失子,性命垂危。
皇上大怒,下旨命皇后跪在凤栖宫外,贵妃不醒,不准起来。
陈家连夜奉上世上仅此一支的千年人参。
不知是因为陈家,还是因为千年人参,皇后起来了。
阿寥悄悄喂我服下续命丹,一个时辰之后,我醒了。
「孩子没了,请主上节哀。」
我无所谓:「你知道的阿寥,我不愿生下他的孩子。」
阿寥不再多言,趁着无人之际,将前朝后宫动向详细禀报。
我听着,并不愤怒委屈,只觉得皇上没有亲自将皇后扶起来,已经算是很看重我腹中的孩子了。
他还需要陈氏的扶持。
可我偏不让他如愿。
「去做吧,别给陈家喘息的机会。」我吩咐阿寥。
三日后,陈家长子贪污,次子强抢民女的消息同时爆开。
朝堂百官才往乾坤殿送上一拨奏折,紧接着,陈家有意收留大皇子党派余孽的消息,无声无息传开。
萧衍这一生始终被他大哥压着头打。
直到我陪他入京,组建起机要处,他凭着我用命挣来的军功封将军,这才渐渐扭转局面。
大皇子谋反,本就是他设置的局。
所以在得胜后,他多次不遗余力地追*大皇子党派余孽。
这是萧衍心里的一根刺。
谁也碰不得。
底下人看皇上脸色,事情办得很快,陈家念旧情,收留大皇子党羽遗孤,罪不可恕。
加上皇后蓄意谋害皇嗣,长子贪污,次子强抢民女这几样,很快,陈家倒了。
皇后打入冷宫。
也太快了些,我躺在床上养伤,只觉得意犹未尽。
吩咐阿寥:「趁着乱,陈家的人下来了,抓紧让咱们的人上去。」
我背着萧衍策反了部分机要处的细作,又借着这些人,在朝中安*人手。
一开始做,担心萧衍发现,不敢太显眼。
如今陈家倒台,各方都等着吃肉。
我浑水摸鱼,打算推几个上去。
阿寥问我:「主子,你真不爱皇上了吗?」
我冷笑:「爱情都是假的,只有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
我总梦见从前在春南山无拘无束的日子,梦见我还是武功高强的逍遥小仙。
梦见我与师兄师姐纵情山水,仗剑走天涯。
只要这些梦还缠着我,我就不可能不恨。
萧衍,就必须用性命来偿还!
10
入冬后,后宫里只剩下我这一位嫔妃,偏我小产还需静养。
萧衍没个暖床的,实在不好过冬,不知从何处捞出个美人来。
阿寥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然而我小产之后,算计了陈家,又推了几个人进朝堂,心力交瘁,下定决心要好好保养。
务求不留半点后遗症,以求长命百岁。
对萧衍又上了哪张床,没兴趣。
等我见到那位美人时,她已封欣嫔。
要说不说,萧衍是懂恶心人的。
欣嫔长相与我有七八分相似,性情跳脱,不知宫规礼仪为何物。
她努着嘴,一派天真无邪:「皇上说,他就欣赏我不受约束的模样,所以封我为欣嫔。还赐我住灵辉宫,那里距离乾坤殿最近。皇上每日下朝都要来灵辉宫用膳,赏赐也是不断。」
我抓着扶手,维持住体面,尽量不骂出来。
「哦,是吗?那很好啊。」我端着假笑。
他折了我的羽翼,要我体面尊贵,转头找来一位相貌与我相似,又不知礼数的姑娘。
这就怀念上了?
我还没死呢。
欣嫔走后,阿寥见我气得不行,道:「主子若嫌她碍眼,我找个法子做了她。」
我不是没有容人的雅量。
「再瞧瞧吧。」我道,「若她安分守己,我也不想手上沾染太多血。」
阿寥领命,奉上今日要用的药。
我瞧着药中的倒影,望着这副面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命太医院,每日为欣嫔奉上做好的坐胎药。」
阿寥领会我的意思,笑道:「欣嫔相貌与主子有几分相似,想来生下的孩子,也会和主子投缘的。」
正是。
我带着点心来乾坤宫看萧衍。
不要脸如他,此刻面对着我,竟然也会觉得羞愧。
我心中冷笑,道:「今日见了欣嫔妹妹,甚是投缘。」
萧衍胡乱点头说是。
我道:「臣妾伤了身子,恐怕难以再有身孕,只盼着欣嫔能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子,所以自作主张,命太医院日日为欣嫔奉上安胎药,助她早日有孕。」
「贵妃不介意?」萧衍惊喜问道。
我扮贤惠:「宫里人少,也该多有几位姐妹相伴。」
萧衍也当真没有辜负我,没过几日,不知从何处又捞出个姑娘,封为蓉美人。
看面相身段,我险些以为,是陈芙云的孪生妹妹。
可真正的陈芙云,却已病死在冷宫中。
我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一直到死,陈芙云才看清楚,萧衍娶她,只为权势。
什么芙蓉酥,什么远山黛,全是骗人的。
萧衍疼人,很快又封了蓉美人为蓉嫔。
这位比欣嫔有眼力见,自一进宫,便到福临宫表忠心。
我命人一并也送了坐胎药去给蓉嫔。
萧衍夸我贤惠,可他不知道,皇子降生,就是他的死期。
11
欣嫔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夏日还未结束,就诊出有了身孕。
只是她这一胎怀相不好,吃不下睡不着。
萧衍这时候已沉迷于蓉嫔的温柔乡,对欣嫔的身孕,高兴两三天,很快抛之脑后。
陈家倒台之后,世家大族唯恐步陈家的后尘,轻易不肯放族中嫡女入宫。
萧衍气闷,我当起解语花,一口气为他选十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入宫。
他沉溺于酒色之余,偶尔也会问我:「贵妃为何不吃醋?」
我笑着将毒药放进茶水中,喂到他嘴里:「臣妾只要皇上开心。」
他的确挺开心的,甚至一夜驭四女,荒唐至极。
谁知第二日一早,便发起了高热,咳嗽不止。
早朝由丞相代为主持,一应奏折送到乾坤宫。
我罚了那四位美人,不许任何人踏足乾坤宫,一汤一药,由我亲自侍奉。
前朝后宫一片称赞。
至第三日晚,萧衍高热终于退下,只是咳症依旧没有好转。
废话,他要能好,我二师姐这辈子,也别研制毒药了。
改卖糖丸吧。
我扶他看奏章,贴心为他擦汗。
「皇上如此辛累,实在是天下百姓之福。」我奉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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