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秋雨 心中有诗意

今年的清水河从春到夏，需要雨的时候天刷晴，即使兴云布雨，也是雷声大雨点小，难以形成有效的降雨。入秋以后，雨大概是憋屈得不耐烦了，不管人们喜不喜欢，一场接着一场地下。

那天清晨，天亮得迟缓，迷迷糊糊闻得窗外有秋风刮过高粱地一样的“沙沙”声。揉揉惺忪的眼睛，拉开窗帘向外望去，阴沉沉的天压得很低，死灰一般。蒙蒙细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下开了。凭我的经验，这是要连阴的。

如今有自来水，庭院种植长势良好，叶子挨挨挤挤，满满的绿意。轻轻推开窗户，只见雨滴落在高低错落的叶面上，珠泪涟涟。雨为叶增添亮丽，叶给雨造身塑形。香瓜蛋蛋经雨的淋洗、西红柿藤蔓经雨的滋润，甜丝丝、麻酥酥的气味夹杂淡淡的泥腥，被潮湿的凉风送进屋来，沁人心脾。

篱笆院外裸露的泥泞小径闪着亮光，低洼处积满水坑，水上忽闪着大大小小的涟漪。对面屋檐下，一群鸡缩着脖子，不时抖动着淋湿的羽毛。只见那只锦衣红冠大公鸡伸了伸脖子，“咕咕——喔”地叫了几声，惹得邻家的鸡高声应和。我不由想起唐代诗人王建“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的诗句来。

忽然，望见不远的小巷里，移动着一把水红色的绸伞，伞下的青年男女身着鲜艳的风衣。他们偎依得很紧，是一对恋人吧。秋雨迷蒙中的小巷，擎伞缓行的倩影，构成一幅耐读的风景。无论怎么样的故事，碰上下雨便有了情调、有了氛围、有了记忆。

整个上午，我坐于窗前，手捧一本杂志赏读。书里，讲着岁月的惆怅，生活的甜苦，人世的艰辛。但我明白，坚持朝着太阳走的人，影子永远在身后。窗外的雨缠缠绵绵，翻点着我斑斑驳驳的记忆，飘洒出丝丝缕缕的情思。

午饭时分，雨停歇了，老乡称“荒晌”。之后，又表现出她特有的性格，仿佛哺育孩子的中年母亲做事一般，端庄而又沉稳：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不大不小、不离不弃。雨点落在屋檐下，嘀嘀嗒嗒；水花浮在窗玻璃上，游离不定。此时此刻，我没有宋人蒋捷“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的烦愁和凄楚，反倒觉得，这是大自然给予秋天最好的馈赠。

有雨的夜晚，天空注定没有月亮。红烛昏沉之时，听着雨水轻轻叩击绿叶细细密密的节奏，是一种单调可听的音乐。我躺在被窝里，虽然理性地闭上了双眼，但脑海难以平静，不由想着那些深深浅浅的心事：年少时，一群伙伴说说笑笑在雨中嬉闹，无忧无虑、无忌无猜；青年时和恋人行走在雨雾中，又是别扭又是羞涩又是惬意；成年后为了生计在雨中奔波，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肌肤上，感觉是凉的，心头是热的。而今暮年，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只觉得沉郁而凝重。已经不为名利所扰，不为物欲所忧——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仰望天外云卷云舒，自在逍遥。

在雨点敲打窗子的天籁声中，倏忽忆起“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佳句。其时我，没有陆游的感慨，亦无铁马冰河的壮烈，唯愿淡定安然地进入梦乡，睡一夜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