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各种不可抗力的影响,2020年的日本动画业出现了明显的颓势,一月番和四月番的表现都乏善可陈,本该挑起大梁的各种“爷青结”续作都出现了制作问题:一月的《超电磁炮T》为了保证质量,愣是出现了变成年番的趋势;四月的续作三巨头——《刀剑神域》《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和《Re :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则干脆一起将天赋带到了七月。在这样的背景下,同为高质量、高口碑的续作《辉夜大小姐想让我告白》凭借着“厨力放出EX”的制作组,在这个上半年里几乎可以说是一枝独秀。
而在《辉夜大小姐想让我告白》放送之前,一部在开播之前几乎没人看好的原创悬疑番却以出人意料的黑马姿态,从一月番中脱颖而出,撑起了2020年动画的牌面。
《异度侵入ID:INVADED》
《ID:INVADED》,中文译名《异度侵入》,一部由NAZ制作、青木英执导的原创动画。《异地侵入》开播前的不被看好可以说是理所应当。首先,《异度侵入》的宣传片是真的没有人看得懂——虽然事后证明宣传片里这段剧情在正片中也没什么人能一次看懂。不过这段宣传片还是挺吸引人的,毕竟它在一月到来之前就终结了一月番最好听歌曲的悬念。其次,近些年屡屡翻车的原创动画几乎已经让它和“坑”绑定在了一起,不少原创动画甚至大有取代轻小说改编动画成为每个季度欢乐源泉的潜质,而且原创动画也不可能存在原作党,因此,这样一部名不见经传的原创作品在开播之前,得不到太高的期待也实属正常。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异度侵入》的制作公司着实会让人捏一把汗。这个NAZ,就是参与制作了当年养活无数吐槽视频UP主的崩坏神作《我喜欢的妹妹但不是妹妹》的制作公司,其作品就没有一个是能正儿八经拿出手的,这次居然敢独立进行最容易翻车的原创动画的制作,加之宣传片中实在是没有特别实质性的内容,也难怪会让各大UP主们闻到吐槽素材的味道。
《我喜欢的妹妹但不是妹妹》“狮身人面像”名场面
就是这样一部不被大多数人看好的作品,却一度展示出了成为一月霸权番的统治力,目前的累计播放量已超过9000万,B站评分长期稳定在9.9分(现在已跌至9.8),在 myanimelist 上的分数也是节节攀升,最后稳定在8分左右(与前一季度的FGO动画和后一季度的《神之塔》相似)。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可怕的是《异度侵入》的完结居然一度出现在了微博的热搜上,这种待遇已经接近巨人、鬼灭这种级别的作品,大有出圈之势。那么,究竟是什么造就了这匹黑马,又是什么让这匹黑马最终没能一飞冲天呢?
作为一部原创的悬疑推理动画,《异度侵入》的优缺点其实都十分明显。该片中,前警察鸣瓢秋人可以利用一种解析人的*意的机器“罔象女”,进入犯人的深层心理“*意世界(井)”,并在犯人的“井”中搜集线索,以此找出真凶。在“井”中,秋人化身神探酒井户,不断解决疑难案件,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不断利用人的*意诱导人进行连环*人的幕后黑手,而秋人的家人恰好也是丧生连环*人犯之手。于是,秋人便开始利用“罔象女”寻找这个幕后黑手,为家人复仇。
从整体来看,《异度侵入》的故事说不上多么新颖,“罔象女”和“井”的设定也可以看出《源代码》和《盗梦空间》的影子,事实上动画的第一集也多少会给人这两部影片的既视感,但动画却用出色的剧情和完美的演出表现,为观众呈现了一部真正投入了心血的作品。
“拼图世界”
第一,紧凑的叙事节奏。《异度侵入》的节奏在第1和第2集,即全片的第一案“开洞”案中就有着极其优秀的表现。简单地说,这部动画,尤其在前两集,几乎没有一帧是与剧情无关的。该片第1集,男主角以神探酒井户的身份出现在了一个被称为“井”的、违反常理的世界中,并发现了一名名叫佳爱琉的少女的尸体。正当酒井户开始搜集关于佳爱琉死因的线索时,画面一切来到现实世界。在现实世界中,警方正在按部就班地解析酒井户收集到的线索,并以此为依据在现实中对相关案件的嫌疑人进行匹配,最后也成功地根据酒井户找到的照片找到了现实世界中的受害者,抓获了这个“井”的主人,也就是连环*人案“开洞”案的凶手。在这一过程中,没有拖沓的讲解,观众完全是通过不同角色的行动来了解每个角色的身份,并在虚幻和现实两条并行的追凶线上,了解本作的核心设定——“罔象女”“*意”和“井”。此外,每个角色快速简洁的台词和紧凑连贯的分镜也同样紧紧地掌握着观众的注意力,让观众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而保持二十分钟的高度精神集中,更加提高了剧情的紧张程度,也为不少观众重新定义了“二十分钟”这个概念,而且还是两次。
第二,自然的主线铺设。推理题材的作品大多会以类似单元剧的形式逐一展示不同的案件,主角在不断解决各个小案件的过程中逐渐发现幕后黑手。《异度侵入》的基本结构也不例外。在用两集介绍了基本设定后,该片用两个相对独立的小案件逐渐铺开了整部片子的主线:男主角秋人不断在脑中闪现的家人的画面和一直被关押的状态吸引着观众去了解他的过去,在各个“井”中不断出现、能够激发他人*意诱导连环*人的约翰·沃克的影像也在不断提醒着观众“罔象女”系统背后一定存在着阴谋。这种在各个小单元中穿插的伏笔自然而然地为剧情设下了悬念,也让观众们心服口服地在每集结束的时候发出“下周见”的弹幕。
第三,充足的推理元素。即便加入了超现实的高科技,《异度侵入》的本格推理元素仍然是它作为推理悬疑动画的核心卖点,并在第5、第6集的“掘墓人”案中得到了非常好的体现。不同于之前,由于某种原因,警方一直无法探测到“掘墓人”留在案发现场的*意,而这就导致警方无法使用“罔象女”收集线索,也正因如此,本案的主角从“井”中的神探变成了现实中的新人警察——本堂町小春。小春在自己上司的协助下,几乎以一己之力发现了警方无法探测到*意的原因,并根据“井”的线索发现“掘墓人”案还存在利用凶手的特点进行教唆*人的主犯,加上最后主犯的“井”中关于动机的信息,整个案件环环相扣,不停反转,且每个反转都在案中找到相应的伏笔,令人拍案叫绝。
第四,成功的人物塑造。《异度侵入》中大部分的人物形象都十分鲜明,特别是在用细节塑造角色方面的表现特别突出。在第7、第8集中,代替男主角秋人进入“井”中查案的本堂町小春(小春)和福久田保津(洞哥)的形象也在探案过程中得到补完:小春有勇有谋但是略显鲁莽,洞哥智力超群但是缺乏动力。这样的补充也为这两名在之后的最终决战中发挥重要作用的角色做好了定位。第9集中,误入自己的“井”与妻女再会的秋人,在保护自己家人的过程中,让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跃然纸上。但是,该片对秋人的塑造,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五,完美的演出表现。这里的演出表现,除了之前介绍过的紧凑的节奏外,还有就是声优的发挥。男主角鸣瓢秋人的声优津田健次郎在该片中的发挥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不过说实话,由于最先登场的是外形较为年轻的虚拟神探形象,津叔低沉的嗓音多少会让人感觉有些违和,但当秋人现实中胡子拉碴的颓废形象一出场,你就不得不佩服制作组的选择。接下来,无论是诱导他人自*时阴暗的低语,还是在险境中力挽狂澜时的咆哮,无论是在思考时平静的自言自语,还是在掉入自己的“井”为保护妻女与*人犯肉搏时的嘶吼,津叔都在用自己的情绪恰如其分地塑造着这个选择独自背负一切的男人,直到他发现自己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第10集中,保护住了妻女的秋人在自己的“井”待了两年。在这两年里,秋人一边陪伴着失而复得的家人,一边逐渐解开“罔象女”系统的真相,充实而又有爱的生活让他逐渐开始把“井”中的世界当作现实。就在这时,秋人遇到了同样进入了这个“井”来“营救”自己的小春。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使“井”开始崩塌。看着身边逐渐崩坏的景象,秋人又想起了在现实中自己曾经没有保护好的家人。他慌乱地拨通了妻子的电话,让妻子带着女儿逃跑,但本就是这个世界里的居民的她们,又能跑去哪里呢?
“阿秋,你在哪里?”随着妻子的这句发问和BGM《Memories of Love》的响起,现实中的一幕幕再次闪回:与妻子相识、相知、相爱,女儿的降生、成长、被害,直到最后
绝望的秋人
津叔在这一段中的表现堪称完美:从最开始的慌乱,到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绝望,再到回忆过往的寂寞,津叔用自己的声音向观众传达着这个独自背负一切的男人在面对自己深爱的家人时是有多么的脆弱,在使鸣瓢秋人这个角色彻底丰满的同时,也将这部动画在前期快节奏中累积的紧张和压抑彻底释放。
在完成了角色的塑造和情绪的铺垫之后,动画也逐渐进入尾声,但这个本应该作为“主菜”、让大家期待已久的结局,却没有达到它应该达到的高度。在接下来的一集中,新晋推理担当小春利用秋人留在“井”里的信息分析出了连环*人案的始作俑者正是警察局长。由于这个结论不是出在男主角秋人之口,而且将局长塑造成大反派的做法过于老套,加之观众们掐指一算,这番应该还有两集,所以大多数被锻炼了三个月的观众都表示不可能是局长的,太明显了,不存在的。
但这部番保持了它一贯出人意料的作风,最后两集并没有出现反转。那作为一部硬核推理悬疑动画,《异度侵入》最后两集演了什么呢?对此,日本的另一个名侦探表示:众所周知,推理动画不都是要以拆房子和动作戏结尾的吗?
于是乎,没有诡计,也没有反转,局长在被轻而易举地识破之后,放出了“罔象女”的核心——可以让周围人昏睡的少女,“井”佳爱琉的原型飞鸟井木记,意在拖住工作人员,自己则妄图以自*的方式永远地躲进“井”里。就这样,动画进入了常规的全角色大集合打boss的环节:能进“井”的抓局长,不能进“井”的抓妹子。在一通操作之后,动画就以局长成功自*、妹子被重新关回“罔象女”、其他人该探案探案该升职升职的大团圆结局(洞哥你死得好惨!)收尾,一切就当无事发生。
这是一个非常暧昧的结局。首先要明确一点的是,《异度侵入》绝对算不上烂尾。至少比起其他烂尾的作品,《异度侵入》的战斗力(因为压根没演这个)、人设、情节发展都没有脱离前半段的铺垫,基本所有人的所有行动都是辐射认识,且可以自圆其说的。因此,《异度侵入》的剧情在整体完成度上基本可以说是可圈可点。
但是你问我这个结局好不好看,我只能说相比其他部分,这个结局实在是不够出彩。在人物方面,作为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局长这个形象过于单薄。其实在约翰·沃克和局长的形象一起出现之后(实际上就是第2集),就有人猜到了局长就是约翰·沃克,而且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局长的外形在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更离谱的是,随着剧情的推进,局长的种种妨碍调查组的行为也越来越坐实了他就是幕后黑手,甚至反对者的观点大多还是“这看上去确实是那么回事但是太没悬念了肯定不是的”。
局长大叔
加上了意义不明的马赛克
作为一部以悬疑为卖点的动画,被猜出幕后黑手已经很致命了,更让人一言难尽的还是局长的动机:他真的只是一个中二病晚期,为的就是当新世界的卡密。这种突兀的动机和之前为秋人铺垫出的情绪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时间不够了随便找一个位置重要但是戏份不够的人来背锅吧”的随意感。
这种随意感还体现在人物的行动上。作为整个故事的始作俑者,这个潜伏多年的局长随随便便地就接受了秋人、小春的挑衅,又轻而易举地被小春说得内心动摇,然后被一个毫无预兆的偷袭制服,整个过程处理得极其随意。而另一边,在被囚禁起来作为“罔象女”核心的飞鸟井木记本应该是本片结尾揭晓的最大悬念,但也只是出来溜达了一圈,在见到旧识之后又就老老实实地回到机器里了。且不说这种把人囚禁起来当作机器核心的行为人不人道,这一段剧情很明显只是编剧在解释“罔象女”的原理和成因,但还没想明白怎么在现实背景下处理这个具有超自然能力的角色,就只好在强行展示一下能力之后,让她自己选择无事发生。而最影响观看体验的是,这一段平铺直叙的白开水剧情,居然占用了将近两集的时间。对于追着更新的观众来说,期待了半个月却只等来这样一个平淡,甚至有点随便的结局,着实会有抢走编剧的笔然后自己来写的冲动。
这类资源分配不均的现象在近年来的原创动画中屡见不鲜,甚至可以说是造成原创动画风评被害的罪魁祸首,但这个问题并不是制作组可以解决的,而是原创动画自身的天然缺陷造成的。大部分原创动画由于缺乏原作的支撑,在宣传上的难度天生就大于有原作党的漫画、小说改编动画,也失去了慢热的资格:漫画、小说改编动画的原作党们是等得起后期的神转折的,而原创动画的开头过于平淡的话很容易造成观众的大量流失,并且要拉回观众的难度非常之大——毕竟你就算知道后期有神展开,但为了能看懂还是要忍受前期的白开水剧情。这样的劣势让原创动画的制作组为了能引发热度、留住观众,不得不在开头,特别是前三集,投入更多的时间、精力和经费,而在这三者有限的情况下,用来送走观众的结尾往往就会成为不得不被牺牲的部分。
对于这个问题,网飞(Netflix)公司给出的答案是:一次性完成并放出半部,甚至整部动画。由于观众不用再等两个月就能渡过动画的开头阶段,这种做法确实可以解决动画必须在前期就要全力留住观众的问题,也让制作组可以更均衡地对每一段剧情需要占用的资源进行分配,但是这只能建立在资方出手阔绰、对作品有绝不撤资的绝对自信上。换言之,只有网飞(国内或许鹅厂也可以)有这个能力实现这样的操作。
“真的有这么多经费吗”
不管怎么说,即便《异度侵入》的结局并没有到达观众们的预期,该片最终在国内仍然凭借着前期不断反转的剧情和对悬念合理的铺设,吸引到了大批路人观众,实现了叫好又叫座。可见,相比于宣发、人设、特效、猎奇等附加项带来的热度,真正能吸引观众的终究还是悬念铺设得当、剧情发展流畅的故事,而这永远是一部剧/番/电影最本质的核心竞争力,也是中国动漫,甚至影视业在未来真正应该重视的方向。
总之,《异度侵入》是一部值得观众给予一些宽容的作品。就冲着制作组在得知自己的作品在中国大火之后特地发推感谢,就能看出这确实是一部注入了心血的作品,而这样一部充满诚意的剧情向作品,有理由得到让观众们多留意它的优点的特权。《异度侵入》本就不是一部将自己标榜为所谓的霸权或神作的动画,它只是靠着过硬的素质,为观众认认真真地讲完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与其一味地纠结于结局,我相信大部分观众还是更乐意去记住每个反转带来的惊喜和每一个角色的小故事带给我们的感动。毕竟,凋落得不够潇洒,并不会掩盖绽放时的光芒。希望未来还有机会看到这部诚意满满作品用剧场版,甚至第二季,来迈出它距离完美的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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