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谢蕴昭穿书之后,一心修仙。
身为天才,她的修为一日千里。
唯有一件事不大顺心:她那白衣胜雪、姿容绝丽的天才师兄兼未婚夫,在原著中会跟龙傲天抢师姐,之后黑化堕魔,最后被一剑穿心。
请问,要如何避免失恋青年走上黑化歧路?
当然是要让他感受到人间的快乐和温暖!
于是,谢蕴昭毅然决然走上了沙雕的道路。
——她是一个多么善良可爱的小师妹啊!
然而她看书只看了一半,不知道未婚夫其实是个白切黑。
*
毁灭世界应该从哪一步开始?
卫枕流还没琢磨出个答案,突然之间,失散多年的未婚妻就成了他的小师妹。
师妹人美、有才、潜力超强。
唯一小小小小的缺点……就是总过分沙雕。
“师兄,天涯何处无芳草,探戈就要蹚着搞!”
“师兄,抽刀断水水更流,恋爱不如喝杯酒!”
“师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咱就溜!”
卫枕流托着下巴,眼也不眨地凝视着她。
她真是……太可爱了。
毁灭世界的计划,稍稍推迟似也无妨。
【高大上版】
“无情道中道,有情天外天。逍遥存一念,他处仙非仙。”
但求顺心,只为逍遥。不问前世,不慕长生。
——世界是一捧燃烧后的余烬,而你带来了新的火种。
1、系统不是贴心小棉袄,它是《五三》和《黄冈》,不需要喜欢只需要干;
2、龙傲天男主不是本文男主,随便讨厌or喜欢;
3、题目格式来自日轻慎勇~
一句话简介:因为师妹是拔刀侠
立意:无情道中道,有情天外天
作品简评
人、妖、仙共存的世界里,谢蕴昭为给家人复仇,踏上了求仙问道的旅程,并意外觉醒了“拔刀侠系统”。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拔刀侠、感悟见义勇为的天地大道,谢蕴昭每一天都在为奇怪又沙雕的任务而奔波。在看似沙雕的任务过程中,她不仅获得了实力的增长,还结识了挚友与恋人,并一步步接近了世界的真相。作者将武侠精神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以清丽又生动有趣的文笔描绘了一个奇幻瑰丽的世界。本文既描绘了女主角谢蕴昭的成长,也塑造了诸多生动活泼、各有特点的角色,以轻松又不失厚重、沙雕而跌宕起伏的剧情,带领读者充分领略到仙侠文化灵动飘逸的魅力。
试读:
第一卷 叩仙门
第1章 拔刀系统
“这是什么?”
谢蕴昭皱着眉,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面板。
半透明,简体字,陌生又熟悉。
[拔刀系统:
正所谓国有难当亮剑,民受苦应拔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者正是受托人是也!
本系统的目标是——帮助受托人成为一代拔刀侠!]
[【可选任务】弱水三千
任务内容:少女芳心总是梦
请受托人说服石无患,令其停止撩妹,并接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忠贞观念。
任务成功奖励抽奖一次,任务失败则须做五十个俯卧撑。
任务时限:5分钟。]
拔刀系统?拔刀侠?
谢蕴昭神情十分凝重。这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只能被她一个人看见的神秘系统……
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就是任务内容有点为难人。
在试着呼唤系统AI未果后,谢蕴昭立即接受了拔刀系统的存在,没有丝毫不适,并认真考虑起了如何完成任务的问题。
她看向前方不远处。
这里是野外,还是黄昏时分的野外。虽然是相对安全的官道,但在残阳如血里,白日如梦的青山秀水也恍惚笼了一层森然之意。
但对篝火旁的少男少女而言,这漫天晚霞的世界想必是纯然美丽的,说不定还蒙着一层浅浅的粉色。
“温记商行”几个字绣在一旁招展的旗子上,呼啦啦地响着。载着人和货的马车停得整整齐齐,被临时搭建的围栏守护起来。
这一切生活的嘈杂都只是那对年轻人的背景乐。
篝火烧出“噼啪”的火星。火星在气流里无声盘旋飞升,像蝴蝶翅膀燃烧的余烬,妆点了边上姑娘微醺的笑颜、闪亮的眼神。
她在笑,而且是被人逗笑的。逗她笑的是一名神情活泼、容颜俊俏的少年。他正用一只草编的蟋蟀逗她。
那少年就是石无患。而姑娘么……则是同行三个月来这货招惹的第三个姑娘。
5分钟想要说服这万花丛中飞的家伙变得专情?不可能的。
除非谢蕴昭能立马穿越回上辈子的世界,打开电脑写一部石无患的同人文出来。这同样也是不可能的。
但总得试一试。
谢蕴昭回忆了一下多年前看过的气功大师忽悠人的方法,调整了一下自个儿脸上的表情,就背着手,迈开脚步走过去。
她轻咳一声,打断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这才微微一笑,缓声说:“石兄,温娘子。”
那笑颜微醺、眼神闪亮的温娘子看过来,神情霎时变得平平淡淡。而石无患则眨一眨眼,那活泼中带点无奈宠溺的撩妹气场,也立刻回归了正常的谈话氛围。
恋爱氛围的有无,某种程度堪比川剧变脸。
“谢护卫。”温娘子客客气气道。
“谢兄。”石无患笑着,的语气要更亲近随意一些,“我正给柔娘讲些奇趣见闻,你那里不是总有许多故事?不如来和我们讲讲。”
温娘子叫温柔。这货居然都叫上人家昵称了。
这个世界像是前世各个朝代的混杂产物,服装和称呼类似魏晋,制度、器物等等又有后来唐宋的影子。总归是异界。
“下次吧。石兄,我找你有些事。”谢蕴昭示意他走到一边,又对温娘子歉然一笑。那面容俏丽的小姑娘嘟嘟嘴,有点不满,瞪一眼谢蕴昭,却终究没说什么。
石无患大约以为有什么要紧事,等到了一边树影下,他更收起了撩妹谈笑时的愉快,神情慎重不少。
“谢兄,何事?莫非有妖兽……”
他低声询问。
谢蕴昭摆摆手,示意他别紧张,又用下巴往温娘子的方向点了点,说:“石兄,温娘子是商队管事的女郎,纵然是寒门偏支,也是有品的世家,你莫戏弄人家。”
这里也按九品分世家,三品一级,分为上中下三级。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说得像寒门很差劲一样,但其实人家都是地主,比无产白身地位高多了。
石无患一愣,神情有一丝不快,辩解道:“我何曾戏弄……”
“那你是打算入赘温家了?温管事可是说过,柔娘是独女,只要招赘的。”
“……柔娘性情活泼,我们不过是一起玩耍的玩伴罢了。”石无患底气不足。
见状,谢蕴昭抱起双臂,笑眯眯问:“哦,那之前的罗娘子、施娘子,还有你提过的家乡小妹何七娘,也都是玩伴了?”
谢蕴昭和石无患都是温记商行的临时客人,也就是搭顺风车的。谢蕴昭先加入,石无患后加入,只不过同行三个月,谢蕴昭就通过观察和套话知道了这货之前的几桩风流债。
“石无患,温娘子显然喜欢你,你要是也喜欢她,就一心一意好好对人家。如果做不到,就别去招惹。”
谢蕴昭还是笑眯眯的,只语气多了几分认真。
“天涯遍地是芳草,每朵都要就是渣。不说温管事会不会记恨你,你又何必让温娘子伤心?”
听她这么语重心长一说,石无患反而没了心虚,嬉皮笑脸起来。
“谢兄,别这么板正嘛。大丈夫在世,多几个女人喜欢不很正常?”
他瞥了一眼那面的温娘子,俊俏的面容上有几分洋洋的得意。
“天下女人就像鲜花,世家的女郎们各有娇妍,街边卖酒的小姑娘和野花一样生机盎然。谁都可爱,也都喜欢我,我怎么忍心不理会她们?”
[5分钟时限到,任务“少女芳心总是梦”失败。
失败惩罚:50个俯卧撑。
时限:5分钟。
注:超时未完成惩罚,受托人将被五雷轰顶。]
果然,5分钟说服渣男不渣是不可能的。
“石兄。”
“谢兄?”
“小心肾亏。”
“……?”
谢蕴昭摇摇头,撸起袖子,把腰间配的刀往旁边一放,再利索地往地上一趴,立即开始做俯卧撑。她暂时不太想挑战五雷轰顶的感受。
一二三……
石无患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后退一步,茫然地看着这位俯卧撑选手。温娘子也被这边动静吸引,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
“谢兄,你这是在做什么?”石无患问。
谢蕴昭想了想,严肃道:“我在练功。”
“练功?什么功?”温娘子很疑惑,瞪大了眼睛,“看着倒像个癞蛤蟆。”
石无患没忍住喷笑一声,周围其他听到的人也笑了。
谢蕴昭不紧不慢地继续做着俯卧撑。一滴细细的汗水滴落在地里,隐没于夜色的朦胧里。天色愈发暗了,只营中的篝火明亮,还有天上一弯皎洁的月亮。
“温娘子说对了。”她悠悠哉哉地说,“这正是名为蛤蟆功的神功,传承自一位名叫欧阳锋的绝顶高手,练成之后天下无敌。”
“真的吗?”温娘子眼睛瞪得越发大了,拉一下石无患的袖子,“石郎,你会不会?”
少女怀春的心里,心上人是无所不能的。
“这个嘛……”石无患笑笑,不说话,神情却一动。
“谢护卫,你能不能也教教石郎?”温娘子想了想,豪气道,“我可予你百两银!”
“这我倒无所谓。只有一个问题。”
谢蕴昭轻轻松松做完俯卧撑,跳起来拍拍手上尘土,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石无患。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温娘子脸一红,捂着耳朵走开两步。而石无患只觉胯下一凉,干笑两声,立刻反击:“谢兄,你可也没自宫啊。”
谢蕴昭重新别好刀,凉凉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没自宫?”
石无患:……
“谢兄真乃人中豪杰,呵呵,呵呵呵……”
无视了他的干笑,谢蕴昭再笑眯眯一瞧温娘子,伸手递出个什么东西:“石兄送了温娘子草编蟋蟀?不如我也送一个小玩意儿吧。”
温娘子定睛一看,正对上一个吐着蛇信的小脑袋。
一条蛇,还打了个蝴蝶结。
“啊!!!有蛇——!!!”
她跳起来就缩到石无患身后。
“草编的而已。”
谢蕴昭哈哈一笑,将那活灵活现的草编蛇塞到石无患手里,就挥挥手,去篝火那边领晚饭去了。
火星飞在深蓝夜色里,像人间的星星在同天上的星星招手。
看着那有滋有味吃饭的身影,温娘子小心翼翼走出来,不大好意思,也不大高兴。
她悄声对石无患抱怨:“石郎,你别信!谢护卫就是不肯教你。什么神功呀,我父说了,天下但凡好些的功法,都收藏在门阀世家,乡野里哪有神功,都是吹牛的呢。”
石无患却摇摇头:“温管事也说过,谢兄身手是好的。”
商队上下都以为谢蕴昭是男子。
她穿男装,约莫不过15、16岁,身材瘦削扁平,头发随便拿布条系了,蓬蓬地垂下来,蒙着赶路的风尘。
若论相貌,她皮肤焦黄,眉毛细而淡,眼周有圈淡淡青影,比石无患的俊俏样貌差之远矣,更不会讨女郎们的欢心。
但她腰里还配着刀。这刀剖过野兽坚韧的脊背,也斩过强盗狰狞的头颅。
在危险的野外,没什么比一个握着刀的优秀护卫更能让人安心的了。
温娘子叹口气:“可惜谢护卫只是拿身手来抵车费。等过几日到了东海县,谢护卫就不与商队同行了。”
她望向石无患俊俏的侧脸。
“石郎,你的目的地也是东海县,是不是?你不会随我走,是不是?”
她的心上人迟疑片刻,流露出无奈的神色。他为难地看着她,眼神里还有那丝令她欢喜的宠溺,却毫不迟疑地说:“柔娘,待我出人头地,再来找你。”
温娘子沉默半晌。
她低下头,足尖划了划地面。
“好……那你一定要记得啊。”
少男少女细碎的声音乘着夜风,拂过谢蕴昭耳边。她喝了口水,咽下干涩的饼渣,又谢绝了其他护卫的酒囊,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傻姑娘哟,石无患是不会回来找你的。
他是一本修仙文的主角,这是一个有仙妖魔的世界,而石无患就是主角。他会拜入仙门,打怪升级,最后成为世上最厉害的修仙者,并拥有许多绝色的红颜知己。
那些绝色红颜们都很厉害,有修仙同门、世家贵女、皇家公主,甚至魔道妖女和妖族大佬。
只是没有一个出身寒门庶族的、叫温柔的小姑娘,也没有罗娘子、施娘子,还有他家乡那个把肉干省出来给他吃的小妹。
至于她自己……
只是一个十多年前穿越到书里的倒霉鬼而已。
第2章 撞仙缘
温家位于大陆最南端的澹州。商队从澹州出发,一路往东北方向,经过泰州,进入瀛州,一路贩货买货,最后会到达瀛州东部一个叫“东海县”的地方。
现在是夏季,清晨阳光很好,碧空如洗。谢蕴昭躺在敞亮的货车上,嘴里咬着根干草,听着车轮碾压过地面的声音。
马车一颠一颠,她腰上的刀磕在干草堆里,也一下一下地响。
她在回忆以前的一些事。
她曾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十几岁的时候迷恋过一本男主修仙文,没看完就弃了。没想到几年过后,她莫名就穿越了,成了个婴儿。
小时候她没有前世的记忆,被外祖父和外祖母宠着长大,到前两年才想起来过往。
又等在商队里遇到石无患,她才隐约想起来那本书的事。
那是本叫《紫薇星图》的书,主线剧情是当年最流行的废柴逆袭流。主人公石无患出身寒微,无父无母,在某次采药时摔下山崖,并遵从“跳崖必定有挂”定律,进入了一处仙人洞府,得到了一枚神奇的玉简。
之后,石无患又偶然救了一个重伤濒死的修仙者,那人给了他一枚仙缘令,说他有灵根,可以去东海县寻访仙缘,并帮他将遗物乾坤袋交还给师门。
等石无患拜入号称天下第一修仙门派的北斗仙宗后,才知道自己是废柴五灵根,只能去外门,大概率修不成长生。
再然后么,无非就是看似废柴实则天才,升级、打脸、开后宫……这样一个故事。
套路是套路,但在当年还是挺新的,加上作者文笔好、配角一个比一个出彩,于是引得无数人如痴如狂地追更,其中就包括谢蕴昭。
也幸好是认真追过,才让她在这么多年之后,依旧能想起来大致的情节和人物。
比如,石无患在师门里和几个师姐师妹师叔的暧昧剧情,以及和几个天之骄子的恩恩怨怨,还有最后把师姐师妹师叔都收进后宫,而天之骄子们一部分成了他的小弟,一部分被他斩*了……
想到这里,谢蕴昭就忍不住捂脸长叹。
她当年有个很喜欢的配角,就是那些被石无患斩*的“天之骄子们”之一。
也因为这,她怒而弃书,后面剧情怎么发展她一概不知。
要是早知道会穿越,说什么也得全文背诵并默写啊。
“谢兄,谢兄。”
有人跳上谢蕴昭躺着的这辆马车,震得干草跳三跳。她吐掉嘴里的干草,扶着刀柄坐起来,果然看见石无患那张惹桃花的俊俏脸蛋。
有点想一拳揍上去看他的脸会不会真的开桃花。
石无患被她盯得脊背一寒,只能干笑几声,指一指前方,说:“能看见东海县的城墙了。”
青灰色的城墙绵延在山海之间,从高处望下,房屋如鳞片挤挤挨挨,其中道路弯曲环绕如白色的波浪。不少金色琉璃瓦的高层建筑折射出明媚的阳光,显出几许富贵繁华气息。
到东海县了!
那就是东海县啊……
这回得多收几斛珍珠,平京城里都卖疯了!
收些螺钿漆器,也是上佳!
商队里也蓦然响起一阵兴奋的嗡嗡议论声。
县城背后,更远的地方,有粼粼的波光。那就是东海。
蓝天碧海,青山繁华;谢蕴昭一时看住了。
“瀛州外的东海,传说有仙山绵延,其上有仙人居住。”
一人骑着矮脚马“嘚嘚”地走来。这种矮脚马并不高大威武,却耐性佳、擅长走山路,是商队首选的优良品种。
“雷护卫长。”
车上两人都拱手见礼。
这名年约四十的精干中年人就是这支商队的护卫长,也是温家的家仆。他身材高大,脸带横肉,神色却温和,对着两人微微笑。
“谢小郎,石小郎,二位都是要往东海县去的吧?莫非……也是去撞仙缘?”
谢蕴昭笑眯眯不说话,石无患却一惊,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谢蕴昭不由感叹:“石兄啊,你未免也太容易被套话了吧。雷护卫长,怎么叫‘撞仙缘’?”
雷护卫长嘿嘿一笑。
“一万个人里头不见得有一个能拜入仙门,可不就和撞大运似的嘛。二位小郎也去撞仙缘哪?”
石无患这才反应过来,闭紧了嘴,神色霎时沉了下去,眼神闪烁不停。
这全然是一副自尊受创的表情。
雷护卫长装作没看到,仍然和和气气地笑:“商队每年都在澹州与东海县之间来回,不少同行人都是这个目的。石小郎放宽心,这却并非什么秘密。”
石无患不说话,隐约似有羞恼。
谢蕴昭问:“那大家都顺利拜入仙门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雷护卫长大摇其头,“仙门仙门,其实是修仙者的门派,那里的仙长不是神仙,只是在修神仙。不过他们神通广大,和凡人比起来……嘿嘿,那也相当于仙人了。”
话虽如此说,雷护卫长却有些冷笑,似有不屑。
“修仙者修的是长生久视,最看重修仙资质。”他撇嘴说,“两位小郎知道那修仙资质多难得吗?”
谢蕴昭很上道地问:“多难得?”
“万里挑一!就是那些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了,也还得被分成劣等资质、普通资质、中等资质、上等资质。如果是劣等资质,那些修仙门派还不要哩!”
雷护卫长唏嘘道:“多少人不知道这一点,以为诚心就能求道,在东海县转来转去,白白度过一生,可悲啊。”
“哇——那也太难了吧。”谢蕴昭十分捧场,连声感叹。
她知道雷护卫长说的是什么。《紫薇星图》设定是按灵根来区分资质等级,五灵根最差,单灵根和相生双灵根最稀少,而石无患恰恰是五灵根。
既然他是主角,那么当然了,他的五灵根其实才是真正最好的资质。这一点雷护卫长肯定不知道。
都是套路。
雷护卫长很满意她的上道,点点头,揭露了真实来意:
“这一路以来我十分钦佩两位的身手。以两位的年纪,如果再有上等功法、天材地宝傍身,又何必非要进那苛刻的修仙门派?白白蹉跎了岁月!”
“更何况……不瞒两位小郎君,修仙的法子,不独那些看不起我等凡人的修仙门派才有。”雷护卫长傲然道,“别处且不说,温家所在的南部澹州,哪个世家没有一些培养修仙者的办法?便是我等没有资质的家仆,只要肯上进,也是修得仙的!”
谢蕴昭一愣。她隐约记得书里是将修仙界和凡人界的界限划分得很明确,凡人在修仙者面前毫无抵抗力,而她穿越以来的记忆里,也没听过多少修仙界的传闻。
是她记错了,还是……
“雷护卫长,这样重要的秘密,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石无患狐疑。他怀疑对方在骗他。
谢蕴昭倒是仍旧笑眯眯的。
“石兄,你看看周围。”她说。
石无患就往四周一看。商队走在官道上,离前面的东海县城越来越近,人们脸上的轻松之意也越来越明显。然而,他坐在马车上,不知道何时起,竟然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了。
“想必其他人也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谢蕴昭施施然说,“雷护卫长,假如我和石兄不答应,会被灭口吗?”
她能感觉到身边石无患悚然一惊,满车干草都抖动了一下。空气里漂浮起戒备的味道,但矮脚马上身材高大的雷护卫长脸上……仍挂着一点若无所觉的笑。
“谢小郎言重了,我不过是欣赏两位,才想要给一个机会。”雷护卫长毫不在意,又适时流露出一丝傲然,“纵然两位小郎才能过人,于我等南部世家而言……嘿嘿,也并非不可或缺。”
说完,雷护卫长辔头一抖,骑着马就往商队前头去了。四周像有无形的屏障乍然破碎,琐碎的话语和不时响起的笑声都涌了过来。连单调的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此刻都变得无比亲切。
石无患心下舒了一口气。
他看向谢蕴昭,想起刚才自己情绪波动,而这年纪比他还小些的少年却镇定自若,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谢兄……”他试探道,“果然也是去求仙的?如此笃定,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办法?”
石无患想起刚才雷护卫长说的“万里挑一”,还有“蹉跎一生”。他想起了自己进入的仙人洞府,还有悄悄待在他识海中的神秘玉简,以及那块被他贴身放着的仙缘令——那个已经死掉的仙长说,只有拥有资质的人,才能看见令牌上的字。
而他看得见。
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连那些世家里耀武扬威的人都比不了他。
他看见谢蕴昭一笑。这个认识三月的友人是很爱笑的,纵然相貌不佳,商队里却夸他风趣讨喜。
但这个笑却不一样;带着一种令他不舒服的了然。石无患想起了在家乡时,有一次一位豪族女郎经过,他和其他小民一起伏于路边让行,却悄悄抬头想看女郎的模样。
那时,牛车边一个丫鬟投来一眼,就是这样的了然。
她什么都没说,也不曾叫护卫来教训他。然而那高高在上的了然,本身就是一种轻蔑。
谢蕴昭笑眯眯,轻描淡写说:“没什么法子,碰碰运气吧。石兄,你呢?”
石无患忽然松了口气。莫名地。
“我也是。”
这个俊俏的少年笑道:“碰碰运气啊。”
贴身的仙缘令,像有滚烫的热度,烧出了令他能在心中鄙视一切的野望。
*
领头的护卫后面,第一辆马车里,坐着的就是温管事。车窗边有精致的布帘随着颠簸起伏。
嘚嘚嘚。
雷护卫长——温雷,骑着他的矮脚马到了马车边上。
“老爷。”他说。
“温雷。”马车里传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男声,“招揽如何了?”
“回老爷,那谢蕴昭和石无患仍是拒绝了我们的招揽。”温雷神色不复刚才的和气,眼神只显得狠辣,语气却恭顺得像一条狗。
“要不要……”
马车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
“不急。”温管事说,“一会儿予他二人温记商行的信物,只说感谢,今后可向温记店铺寻些方便。再让东海县的管事人注意他二人行踪,且等一月。若果真没有仙缘,便将那石无患剁了,丢去野外喂狼。”
“若竟是行了大运,有了仙缘……便算我温家多一份善缘吧。”
温雷恭声应了,犹豫一刻,开口问:“老爷,那……那谢蕴昭呢?”
“……去和南部本家打个招呼,暂且不必管他。”
马车里的声音也似有些迟疑。
“那小郎君,我也有些看不透。何况,他自称是泰州乐水郡人士,若真和那一户姓谢的人家有关系……还是宁可不招惹的好。”
温雷一愣,又一惊,低下头去。
“是,老爷。”
第3章 拔刀侠
温家的商队要在东海县停留一周。
不需要立即和石无患分别,温娘子高兴极了,还约石无患去看花灯,说东海县每年六月下旬过夏,要连着三天晚上举行花灯节。
而白天有其他有意思的活动,就算没意思,那和心上人一起逛街也足够有意思。
石无患礼貌询问谢蕴昭要不要一同游玩。
她当然很有眼色地拒绝了。
不然会被温娘子眼里的小飞刀戳成个小谢飞刀架的。
而且,谢蕴昭想起来,石无患是在花灯节后遇上北斗仙宗的人,利用仙缘令和前人遗物,顺利拜入仙宗。如果这几天她还没找到线索,就打算跟着石无患蹭蹭仙缘了。
除隆冬以外,东海县的商队总是来来往往,因而城里商业兴旺,居民普遍富足,连小户人家都有闲情逸致在门口种些花草,还会聚在街口的老樟树下乘凉、喝茶、下棋。
谢蕴昭就在这样一条居民街边上的客栈订了一间房,推开窗就是樟树的绿荫和香味,底下人在聊天,说的是带着瀛州东部口音的官话。
她看了一会儿风景,关上窗,在窗沿绑了很细的丝线,这才开始收拾行李。
行李不多:两套换洗衣物,一个水囊,一块薄薄的青玉牌,几个瓶瓶罐罐,一袋子铜钱碎银,半枚龙纹玉佩。另外还有一个用锦囊装好的石珠,向来是挂在她颈上不离身。
青玉牌据说是仙缘令。
锦囊上有暗色的血迹。里面的石珠是她从小戴着的,据说生来就有。
谢蕴昭不大相信“生来就有”的说法,总怀疑这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哄她玩的。她又不是衔玉而生的贾宝玉,也没叫作谢石珠啊。
至于玉佩……
她挑出那半枚龙纹玉佩,握在手里看了一会儿。
玉佩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光滑温润,雕刻线条生动自然。这是她幼时的定亲信物。
她小时候是个还没想起来前世的小姑娘,傻乎乎的,天天就知道玩,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天天惯着她。有段时间,家里忽然来了个少年人,莫名就在她家住下了。
住了半年,那少年又莫名其妙走了。走了后不久,谢蕴昭记得,那边送来了些东西,然后外祖父和外祖母商量了好久,最后和她说,她正式有了个未婚夫。
就是那个在她家住了半年的少年人。
她那时候不懂事,问什么是未婚夫,谢家二老说,就是两个人以后会生活在一起,像之前那半年一样。
她想了想,觉得那人虽然有点容易不高兴、说话有时不大好听,身体也不大康健,但愿意带她玩,教她练功,还会偷偷给她念话本故事,长得又很好看。她总体上还是很喜欢他的。他突然走掉了,她还觉得很难过。
她就问,那能不能马上和那个哥哥生活在一起。
把谢家二老逗得笑了好久。
结果过不多久,谢家二老忽然关起门来哭了一整天,然后跟她说,她未婚夫家里遭了妖兽兽潮,全家无一活口。
她那时已经懂得什么是死亡,就也跟着大人一起哭,还抓着玉佩死活不松手。二老也伤感,说那就暂时让她随身带着,等她长大了、要同别家定亲了,再将玉佩束之高阁吧。
长到12岁,她还没来得及和其他家定亲,外祖父和外祖母便相继去世。她成了孤女,平京那边的宗家派人来接她,路没走到一半,中间又遭了妖兽袭击。
她从马车上摔下来,系在脖子上的石珠锦囊扬起来。
妖狼近在咫尺,暗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石珠,张开大嘴要咬——
一个家仆为她挡下了妖狼,另一个家仆护着她拼命逃走。
最后所有人都死了。临死前,那个忠心耿耿的老人塞给她一块青玉牌,说这是仙缘令。
——女郎,去修仙吧……去修仙啊!不要管这凡尘啦……女郎,你要活得好好的!
就像外祖母去世前抓着她的手,反复说,长乐,你要活得好好的,那就去修仙吧,抛了世俗的一切,我的小长乐要一直快快乐乐、自由自在啊。
她挖了个坑把家仆埋了,记下位置,认真磕了三个头,忽然就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然后,她抱着家仆砍到卷刃的刀,用沾血的衣服包裹着,带着石珠、玉佩、仙缘令,走向了和平京城相反的方向。
她唯一记得的修仙门派,也是石无患所在的师门——北斗仙宗,就在瀛州以东的东海上。
窗外有孩童嘻嘻哈哈地跑过,尖声大笑,又大声唱道:
海上有仙山,出入无岁月。
缥缈何所踪,白首不得见。
听得有些叫人泄气。
谢蕴昭瘫在床上,宛如一条东海县特产的扁身咸鱼。
“我也没有办法的嘛,我其实也想咸鱼地过完这辈子嘛。但我答应外祖母了啊,也答应了涯伯,要修仙,还要活得好。外祖父从来听外祖母的,所以答应了外祖母也就是答应了外祖父。哎呀好愁啊,他们大人的期望很沉重的,但孝顺如我当然不管多重都得背起来。那修仙嘛,总不能一点不尝试就放弃啊。”
她嘟嘟哝哝了半天。
最后决定不如先睡一觉。
然而……
[【强制任务】论拔刀侠的养成
任务内容:牛刀初试
请受托人帮助至少10名需要帮助的人士。
任务成功奖励抽奖1次、点亮星星1颗,任务失败五雷轰顶。
任务时限:10小时。]
谢蕴昭“噌”一下就从床上弹起来了。
这不对吧?为什么任务失败直接就是五雷轰顶了?
[【可选任务】=任务失败的惩罚十分轻微;
【强制任务】=任务失败后,受托人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我怀疑有系统在人身攻击我,但我没有证据。”
可惜,无论她如何试探,系统都没有再出现任何提示或变化。AI这种东西似乎并不存在,宛如一个莫得灵魂的假系统。
10小时任务,就是说平均每小时至少要帮助一个人。
啧啧,这系统……
它是怎么看出来她拥有助人为乐这项优良品质的?
行吧。
谢蕴昭把玉佩和仙缘令都贴身收好,再拿上钱袋和刀,出门行侠仗义去了。
在她过去的想象中,行侠仗义大概是“恶霸强抢良家妇女,我拔刀相助”、“孤女插标卖身葬父,我拔刀相助”、“路边乞儿奄奄一息,我拔刀相助”……
在大陆其他很多地方,她的想象都可以成为现实。
但在东海县……
一个都没有。
因为这里的治安实在太好了!
谢蕴昭从东城转悠到北城,从北城晃到西城,又从西城跑到南城,一整圈下来,她所做的包括:
制止了一个当街行窃的扒手(扒手迅速被巡逻的捕快带走了)、和大爷大妈一起劝阻了一对当街吵架的夫妻、扶起一个摔倒的小男孩并安慰他别哭了(还差点被孩子爷娘当成拐子给扭送县衙)、给了乞丐十个铜板、制止路边一个把孩子打得哇哇大哭的爹……
花了一整个下午,到晚霞初放时,谢蕴昭还剩1个人才能完成任务。
她站在路边,弯腰拄着膝盖略略喘气。她差不多绕着东海县跑了三圈。
“哎哎,边儿去,站远点。”
几个皂吏驱开人群,往布告栏上贴了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一个三白吊梢眼、披发、无须、宽鼻阔口的青年男人。
夕阳正好照在通缉令中男人的脸上,给他镀上一层如血辉光。四周小民伸长了脖子看,纷纷议论着这男人是谁。
谢蕴昭混在人群里,听一人大声宣读通缉令的内容。大意是外面有个连犯命案、穷凶极恶的*人犯,是白莲会的妖人,最近逃窜到东海县来了,县令老爷下了通缉令,谁能提供有用线索就可以领取赏银。
周围的人小声抽着冷气。
啊呀,命案!
我们东海县好久都没出过命案了!
还不是县令老爷治理有方?
白莲会……哎呀我等在外行商,也听过这臭名昭著的组织!
邪异得很,听说会妖术!
白莲会……
谢蕴昭回忆了一下,从记忆里挖出来和这个词语有关的情节。
小说里确实有提到过这个组织,好像是个热衷于造反和*人的邪教,还喜欢给北斗仙宗等修仙门派搞事。后来他们的圣女去招惹了石无患,相爱相*后成了石无患的后宫之一,白莲会也顺理成章成了石无患的力量。
这个组织里有很多不干好事的修仙者,不是她现在搞得定的。
希望东海县县令能搞定。
离开布告栏,谢蕴昭继续目光炯炯地寻找需要帮助的任务目标。但今晚是花灯节第一天,晚霞正灿烂着,不少摊贩已经将自家花灯点亮了,卖力和过路人推销着。
这条街叫白浪街,是东海县主要的商业街之一。
许多摊贩已经在收拾摊位,和旁人笑谈,说打算晚上做一回花灯节的客人,带着家人游乐。
两棵榆树之间,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尚且毫无动静。这是辆可以推动的小木车,边上立着个雪白的架子,上面插满的糖葫芦只卖出不到三分之一。剩下那些夹紫薯的、夹糯米的、夹葡萄的、夹山药的……琳琅满目,光泽诱人。
可惜卖不出去。
车面还放一个大碗,拿薄纱罩了,里面是满满的滚满糖霜的山楂;雪白艳红,分外可爱。但也同样没能卖出多少。
车前贴了张暗黄色的纸,上面写着:山楂果一文一枚,糖葫芦十五文一串。
谢蕴昭对这里有印象。
下午她满城乱跑,路过了这糖葫芦摊位三次。每一次都有人来这里想买糖葫芦,咬一口却被酸得大骂摊主是奸商,还有人气得非要摊主退钱,结果被路过的捕快劝走了。
而摊主本人则坐在车后一张破破烂烂的藤椅上,七歪八扭地瘫着,时不时有气无力地招呼上一声:“卖糖葫芦喽,新鲜的糖葫芦,不甜也要钱喽。”
他毫无疑问是个老头儿。花白头发,倒长不短的胡须乱糟糟的,脸上皱纹纵横,皮肉则松垮得和他本人的坐姿有一拼。
“不甜也要钱的糖葫芦喽……”
听得过路人嗤嗤直笑。
有人图新鲜有趣,上来买一串,咬一口结果酸得整张脸都扭曲了。摊主老头还要在边上忙不迭地喊,不甜也要钱的,不甜也不退钱的!
把人家气得跳脚,举着糖葫芦想砸地上,结果摊主又来一句:“乱扔垃圾要罚款的!”
有脾气爆的想动手砸摊,但看摊主一身皱巴巴还打了几个补丁的灰袍子,还有那乱糟糟的胡须,微微佝偻的身体,可怜巴巴的眼神……
算了算了,拂袖而去就是!
结果等人一走,老头子立马一改那卑微可怜的神情,冲左邻右舍猥琐一笑,得意洋洋地说:“瞧瞧,这就是仓廪足而知礼节,有钱人轻易是不会跟我老头子动手的!”
看得旁人都面露鄙夷,摇头不语。
理所当然,他的糖葫芦剩了许多都没卖出去。有好心人劝他放足糖,别拿假货骗人,结果老头儿立马黑了一张脸,骂道:“去去去,老头子我从不骗人!”
不骗人,那就是骗鬼喽!谁家冰糖葫芦这么酸?那肯定不是糖,是别的东西哩!
周围有人小声嘲笑:
这冯老头,蔫坏!
冯老头就是这个德行哩。
三年多了,每天都是这样。
他外地来的,家里指不定放着多少钱咧,不指着卖糖葫芦过日子。
天边云霞灿烂,暖色的夕阳映得糖葫芦亮晶晶、红艳艳,十分诱人。
谢蕴昭跑了一下午,也饿了。她摸了摸钱袋,走过去。
“老板,我要一串夹糯米的糖葫芦。”
第4章 糖葫芦
要糖葫芦?
瘫在破椅子上的冯老头“噌”一下坐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揩了揩嘴角的口水,两眼放光地盯着谢蕴昭。
“小郎君买糖葫芦啊?好眼光,好眼光!我老头子的糖葫芦说是全东海县第二,谁也不敢说第一!”
白浪街上的左右四邻顿时发出一片嘘声。有人还高声说,这老头坏得很,小郎君莫听他胡吹!他家糖葫芦酸得很哩!
“去去,净瞎说!”冯老头挥挥手,一脸理直气壮,“我这糖葫芦最甜了!就是嘛……”
他搓搓手:“买定离手,不退不换。”
谢蕴昭很淡定:“没关系,我喜欢吃酸一点的。但老板,你这糖葫芦是不是有点儿贵啊?其他地方顶多卖七、八文,你这价格都翻倍了。便宜点呗?”
也许因为这个世界存在修士、灵力之类的神奇事物,凡人世界的农业比较发达,产量较高,因此人口也较多。糯米、水果、糖都不算贵,糖葫芦也并非奢侈之物。但又因为妖兽的存在,这里的畜牧业较为落后,肉食贵而且选择少。
十五文能吃两顿加蔬菜的汤饼了。
冯老头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要便宜?也行啊。十五文一串,五十文三串!”
谢蕴昭也嘿嘿一笑:“三十文三串,不卖拉倒。”
她作势要走,冯老头连忙伸手叫住。
“哎哎哎——行行行,卖你了卖你了!”冯老头悻悻道,“个小郎君,忒多心眼!”
但暗地里却露出一个得逞的奸笑。
谢蕴昭转身回来,迅速把早就准备好的十个铜板放进装钱的粗瓷筒里,另一手同时拔下一根夹糯米的糖葫芦,而后作势欲逃。
“哎哎哎哎哎小郎君你不是要买三串吗!!”冯老头大惊失色。
“三十文三串,十文一串没毛病啊。”谢蕴昭蹿出五步远,回头一笑,优哉游哉地咬了一口糖葫芦。
然后目光一凝。
这糖葫芦……
一看她的表情,再看看她的佩刀,冯老头立即露出心虚之色。
“冷静,小郎君你冷静,买定离手啊,白浪街捕快很多啊我跟你说,打人犯法啊……”
只见对方嚼着糖葫芦,大步走回来,目光紧紧盯在他脸上。
冯老头从喉咙里“呃”了一声,咽了咽口水,干笑几声,后退几步。
“小郎君冷……”
“这不挺甜的吗?”
谢蕴昭看着冯老头,疑惑不解地问。
冯老头一愣:“啊?”
周围看好戏的人也跟着一愣:啊?小郎君被酸坏掉脑袋了?
“很甜啊。”谢蕴昭再咬一口,仔细品尝,确认无误地点头,“很甜,糯米也很软糯,山楂果肉比普通的山楂都甜一些,又新鲜。”
她重又摸出五个铜板。
“不好意思,老板,之前误会你了。你这糖葫芦确实能值十五文。钱补上,改天我再来啊。”
冯老头本来在发呆。从谢蕴昭说甜开始他就一直在发呆。
一双发灰的眼睛渐渐褪去浑浊,染上惊喜和激动之色。
眼看谢蕴昭渐渐走远,他才如梦方醒,大叫一声使劲蹦了起来。
“小郎君止步!!!”
真是一蹦三尺高。
一张皱巴巴的老脸还激动得通红,鼻孔里喷的气儿把几根胡须都吹得飞了起来。
谢蕴昭不解回头:“老板?”
“小娘……小、小郎君,你真觉得甜?”冯老头结结巴巴地问。
谢蕴昭一愣,又咬了一口糖葫芦。
“甜的啊。”她说。
冯老头瞪大眼睛看着她,把她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
“真甜?”他好像难以置信,喃喃道,“小郎君,你莫骗我老头子。我一个老头子可怜的哩,孤苦伶仃漂泊无依,只能靠卖糖葫芦为生,还要天天受人嘲笑,忍饥挨饿,风里来雨里去无论刮风和下雪……”
说着说着就如洪水开闸,唠叨个没完了。
其他邻居听不下去了,纷纷出声叫他别乱说话。明明谁吃他的糖葫芦都说酸,他还不肯退钱,背地里还嘀咕说能骗一个是一个,大家没把他一个外地人赶走,已经对他仁至义尽啦。
“谁说我是骗子啦?”冯老头本能地抬头嚷嚷,一下子中气十足,“我老头子从不骗人!”
呸——
人家都嘘他。
冯老头跟大家对喷几句,扭头再跟谢蕴昭招招手,脸上忽然满是笑容。
甚至有点……献媚。
“哎,小郎君,你过来——过来。”冯老头嘿嘿直笑,“老头子有话跟你说。”
谢蕴昭走过来:“老板你要送我一串啊?”
“老头子我小本生意穷得不得了都要吃不上饭了……”冯老头本能地掩面假哭几句,忽觉不对,抬头又看到谢蕴昭的背影,顿时急了,“哎哎哎小郎君小郎君!你……你明天还来买糖葫芦吗?”
有些油腻和浮夸的老脸上,好像有一丝忐忑和渴望。
谢蕴昭看看他,再看看那五光十色的糖葫芦。
“那要么我现在再买一串?”
冯老头先是一喜,再是一迟疑:“呃……我这糖葫芦啊,一天只能吃一串。小郎君明天再来?”
说你胖还喘上了——有人不屑。刚刚还跟人说五十文三串呢!
冯老头不理他们,只愈发笑眯眯地看着谢蕴昭。只是他那不时“嘿嘿嘿”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有点猥琐。
谢蕴昭忽然想到什么。
“哦,行啊,那我明天来。”
谢蕴昭等了一会儿,遗憾地发现系统并没有提示她任务完成。也许冯老头并不是一个实际需要帮助的人。
不过……糖葫芦好吃就行了。要什么完美受害人。
“老板,”她问,“那你明天还在这儿吗?”
“在在在。”
冯老头立刻笑得脸如菊花,又犹豫一下,愈发轻言细语地说:“就是……咳咳,小郎君啊,这明天的糖葫芦就得要……咳咳,要二十文啦。”
冯老头你又骗人!怎么,戴着个小羊就使劲薅毛啊?
周围听到的人都笑了,还有人扯着嗓子说,小郎君你别被那古里古怪的冯老头坑啦,他家糖葫芦酸的哩,全东海县都晓得的哩。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冯老头着急跳脚,急吼吼地分辨,“我这二十文有二十文的道理!你们不懂就一边儿去!”
哦,那是不是酸也有酸的道理啊?
“是啊!”
四周又响起了欢乐的笑声。
冯老头被笑得气哼哼,又有些垂头丧气,眼巴巴地看着谢蕴昭,像是生怕她也甩袖子就走。看着可怜兮兮的。
但谢蕴昭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啊,那老板我明天来买,二十文。”
冯老头一愣,继而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最后干脆手舞足蹈起来。
“好好好,说好了!”他兴高采烈地说,“明天再来一串喽!”
*
“这位小郎君,你被冯老头骗啦。”
谢蕴昭走在街上,啃着最后一个糖葫芦。一个佝偻着身子、尖嘴猴腮的男人追着她,跟她唠唠不停。
“小郎君,你是不是觉得冯老头言行古怪,指不定是仙人,想要寻个仙缘?”
男人嘿嘿笑,又语重心长。
“你被骗了——那就是个糊里糊涂的老骗子!”
“咱们东海县流传着很多仙人传闻,也有很多人来寻仙。冯老头是三年前来的,一直在白浪街那儿卖糖葫芦。”
男人摇头晃脑地讲。
“以前啊,就有人觉得冯老头多半是奇人,于是天天去买那酸掉牙的糖葫芦,还对着那老头的穷酸相奉承个不停。”
“结果——嘿,献了大半月殷勤,什么事儿都没有,倒平白让冯老头赚得几贯钱去!”
谢蕴昭笑笑,说:“背后不说人。”
男人愣了一下,讪讪地,闭嘴了。
“哎哎,成,咱不说冯老头……”
谢蕴昭打断他:“我真觉得糖葫芦挺好吃的。你们是不是不爱吃酸?”
男人一脸困惑和不信,心想陈年老醋都没那么酸,这得多爱吃酸才能觉得好吃啊。
“小郎君说甜就甜哩。”
他倒也不多纠缠,而是换了个话题,殷勤道:“看郎君的模样,多半是哪家商队的护卫吧?今晚我们东海县有花灯节,您要不去瞧瞧热闹?”
谢蕴昭扔了竹签,看他那满脸殷勤,心里有了主意,笑眯眯道:“我知道,我要去。直说你要推销什么吧。”
“郎君有眼力。”男人比了个大拇指,拍着胸脯开始吹,“花灯节怎么能不买花灯呢?我知道一家店,花灯造型特别、质量很好,价格还便宜,买了不亏!”
“那去看看。”谢蕴昭想了想,“怎么称呼?”
“某姓鲁,大家都叫一声鲁七!”
“鲁七啊,咱们打个商量。”谢蕴昭拍拍男人的肩,一副咱俩很熟的样子,“我要是买一盏你的花灯,你就得给我找一个需要帮助,而且我能帮得上的人。”
这是什么古怪要求?
但鲁七只愣了一下,立马没口子地答应下来。他心里嘀咕:这郎君怕不是大城市来的,听说大城市很多人都有怪癖哩,还有喜欢脱了衣服在大街上狂奔的……所以喜欢帮助人也不是什么太值得奇怪的事吧?
本以为鲁七这类人推荐的店铺可能是家黑店,没想到拐了几个弯,到了花灯节最主要的一条街的街口,鲁七就停在一家临时搭出的摊子边上。
这是一个卖花灯的摊位——说是花灯,其实勉强。只拿黄的、红的纸扎成最基础的灯笼形状,做成不同大小,再垂一些流苏下来。
再看其他地方的花灯,有兔子灯、莲花灯、金鱼灯,甚至有巧手的匠人用红木和绸布做了精致的仿宫灯,共十二面,每一面都绘着美人、提着诗句,是只看不卖的“镇店之宝”。
就连那些小小的河灯都比这家摊位的“花灯”更精致。
“……你们这儿原来是卖灯笼的?”谢蕴昭默然片刻,问。
摊主是个不超过16岁的姑娘,苍白怯弱,手上有伤口和老茧,边上还放了个戴帽子的幼小男孩,睡得流出一点口水。
“是、是花灯的,这位郎君。”姑娘鼓起勇气,学着其他摊主一样笑,却只显得僵硬,目光里还有点哀求,“只要十八文一个,很划算的,郎君不嫌弃的话就买一个吧。”
第5章 花灯节(1)
路过有人噗嗤笑,说谁要花十八文买个破灯笼啊,还不如买冯老头的山楂果呢。
笑得姑娘低下头,表情也有些羞愧。
“你们怎么说话呢!不买就别吭声!”鲁七急了,回头骂了两句,又掏出十八文钱,“徐娘子,我要一个红的。”
他急得额头都见汗了。又对谢蕴昭解释,说徐娘子姐弟的父亲本是县城一等一的花灯匠人,去岁做的鲤鱼跃龙门花灯巧妙极了,连县令老爷都喝彩。但今年徐父得了病,在家里躺了三个月,人一天比一天虚弱,徐母又早已去世,只得要徐娘子一人又照顾父亲、弟弟,还要想办法赚钱。
徐娘子给了鲁七一个红灯笼。鲁七再要个黄的,她就说什么都不卖了。
“鲁七哥,我知道你是念着我父帮过你。但这几个月来,我家已经麻烦了你太多,便是再多恩义也还尽了。”徐娘子很坚持,“我知道自己花灯做得难看……实在不行便贱价卖去灯笼铺吧,鲁七哥莫要破费。”
“那怎么行!如此你不是就亏了吗!徐爷的药钱怎么办?”
刚好徐娘子的弟弟又醒了,揉着眼睛说饿。
鲁七就可怜巴巴地去看谢蕴昭。
这表情和冯老头还挺像的。不知道这么说了,鲁七会不会大惊失色。
“郎君啊,您也看见这情况了,就买一个吧。再怎么着……也比十五文的冯老头糖葫芦划算不是?”
看谢蕴昭不说话,鲁七有些急,苦口婆心地劝。
“您不是想要找个需要帮忙的人吗,只要买盏花灯……”
谢蕴昭摇头。
徐娘子和鲁七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没想到紧接着,这束发佩刀的郎君就露出个戏谑的笑。天色已暗,光影错落,他微黄的皮肤、眼周的青影都像被暗色融化,令人有了种他面目也颇为俊秀的错觉。
“光买一盏灯,有什么用?”
谢蕴昭绕到摊子后,占了徐娘子的位置,还大模大样拎起灯笼瞧了瞧。
“要搞,就搞得有排面一点嘛。”
排面?啥意思?
鲁七稀里糊涂。
“喏,鲁七,”谢蕴昭扔给鲁七一块碎银,“帮我买点笔墨纸砚回来。笔要化开过的,写小楷的尺寸。都要最便宜的就行。”
鲁七捧着银子:“啊?”
谢蕴昭已经从隔壁摊位买了根簪子,又磨了一下,就着四周灯火,拿起一盏灯笼雕刻起来。
她手稳得出奇,又快,微眯着眼睛,眼里都是专注的光。
徐娘子傻傻地看了一会儿,才惊呼:“呀,我的灯!”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那灯笼上竟然出现了一只镂雕的玉兔,正在捣药;随着簪子尖头的挪动,玉兔背后又渐渐出现了一棵树。
鲁七都看呆了。
直到谢蕴昭一眼看过来,笑眯眯问:“鲁七,笔墨呢?”
他才如梦初醒,心里忽然砰砰跳起来,拿着银子拔腿就跑,高呼:“立刻来,立刻来!”
谢蕴昭就继续拿着簪子,眯着眼睛雕刻。在这盏灯笼上刻一幅桂树玉兔捣药图,又在那一盏上刻鱼戏荷叶图,再换一盏刻猫扑蝶图……
等鲁七买了笔墨,心急火燎地跑回来,已经有很多人围在徐娘子的摊位四周。待那束发佩刀的小郎君刻好一幅,人们就喝彩鼓掌一次。
鲁七费了老大劲钻进去,瞪大眼睛看那些灯盏上镂刻的图案。他虽然没念过书,却也看得出那些线条简单却生动,动物的神态也活灵活现。
谢蕴昭一边雕刻,一边笑眯眯和四周人讲:“诸位走过路过别错过啊,别看咱家花灯式样简朴,但就是这简朴才能衬托出纸雕的精巧。且看这瘦竹图,有道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有人出口成诗啦!
周围也有不少读书人,甚至很多人就是世家出身,立即就惊叹起来,引得更多人围过来。他们议论说,这小郎君必定也是世家出身。那些个小民、匠人,哪里有这样的锦绣诗句、妙笔丹青?
在热烈的气氛中,鲁七束手束脚地站着,对读书人的敬畏令他“呀”了好几声,只敢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笔墨,那佝偻的身子也弯得更深了。
谢蕴昭接了笔墨,笑吟吟道:“多谢鲁七哥,回头请你喝酒哩。”
四周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来,看得鲁七不由重新挺起胸膛。又听小郎君叫他去买几块糕点,哄哄一直叫饿的徐家小郎,鲁七就响亮地应一声,喜滋滋又跑开了。
他很高兴:这世家出身的小郎君看重他呢!
分明是别人的随口猜测,鲁七却一意当了真。
“徐娘子,会磨墨吗?”谢蕴昭不知道鲁七在想什么,只又看向旁边一脸惊叹的徐娘子。
徐娘子连忙点头,小心接过墨锭和砚台,又拿了自家的水囊,迅速化开了墨。她父亲是手艺精湛的匠人,原也是会写字画画的,也教过她。
谢蕴昭拿笔蘸了墨,就在刚刚和众人吹嘘的灯盏上写了“千磨万击”两句诗,再举高了说:“五十文一盏,若有哪位想题别的内容,只需要再加二十文即可!”
人群先是惊讶:三十文?都可以买盏精致的兔子灯了!
却见有戴着纱笼的家仆挤到最前头,急急道:“我要!”
又有站得近的人惊叹:“真是好字!小郎君,下一盏便予我吧!”
立刻又有更多声音:
小郎君,劳烦那盏猫扑蝶图留给我!
小郎君,梅花图请题两句诗!
……
徐娘子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惊得目瞪口呆。她一面埋头磨墨,一面要哄被吓到的弟弟,还不时悄悄抬头看看身旁手口不停的小郎君:啊呀,雕得真好!呀,字真漂亮!啊,速度真快!啊……
灯卖空了。
她擦着满头的汗,怔怔地发现,自己带来的那些灯笼竟然全都卖光了,而边上收银钱的布袋已然满满当当。幼小的弟弟抓着鲁七的手,乖乖啃着糕,扭着脖子看四面星河般的灯海。
徐娘子如在梦中。这样一来……父亲的药钱又有了?
“这、这……!”她激动起来,“小郎君,多谢您,多谢……啊,这钱我不能全要,请您拿一半去吧!”
[任务“牛刀初试”已完成。
完成度评级:优秀。
基础奖励:抽奖机会1次,点亮1颗星星(受托人可内视查看)。
额外奖励:无。
受托人受托人累积抽奖机会:1次
累计点亮星星:1颗]
谢蕴昭看一眼面板,扭开头。任务面板很懂事地消失了。
她问徐娘子:“还有灯吗?”
对面同样卖灯的小贩早就看得眼热,立即大声说:“小郎君,我们这里有哩!小郎来我家刻灯,收入八九分哩!”
徐娘子登时急了。这相貌柔弱苍白的小娘子叉着腰,很凶地回击对面:“赖老三,莫抢我家生意!”
又扭头细声细气地跟谢蕴昭说:“小郎君,我家里还有,现在便去拿来!”
鲁七立刻站起身:“我去!”
又很是殷勤也很是高兴地跑开了。
徐娘子识字,谢蕴昭就让她去问那些想买灯的客人都喜欢什么花样、想题什么字,再编了号写在纸上。
徐娘子做得很认真。
天色全黑了,县城却被各色花灯点亮。花灯连接如龙,人群也像龙——欢声笑语、摇头摆尾。
有人鬼鬼祟祟靠过来,想装作不经意扔下手里的花灯,还瞄准了徐娘子手边记满了字的纸张,但手腕才一抖,就被人抓过灯盏,自家胳膊也被扭了起来。
谢蕴昭慢了一步,才踏出一步,就见那心怀不轨的小子已经被扭得哀哀呼痛,还色厉内荏地威胁说什么“快放了爷爷”。
“要交给捕快吗?”
那人的声音清越沉稳,如夏夜风过。
谢蕴昭愣了愣。
她身边的徐娘子愣了愣。
周围人也愣了愣。
女郎,女郎,那里有个神仙模样的郎君呢!
便是掷果盈车的潘郎也不过如此吧?
比刚才买灯时更兴奋的议论声忽然爆发出来。
神仙似的郎君抓着贼人,静静看着谢蕴昭。
四面的人则看着神仙似的郎君,嘴里不停发出赞叹,甚至还有真的扔水果出去的。
时人好美人、喜热闹,要是以上两者凑一块儿,那简直足以名垂青史啦。
谢蕴昭回过神,有些忧伤:人长得好看,比什么手艺都管用……消费者果然都是颜狗!
那被抓住的小贼已经在连声告饶,哀求别报官。谢蕴昭就问徐娘子:“要把这人交给捕快吗?意图纵火,可是大罪。”
那人又一迭声求饶,说自己是鬼迷心窍。
徐娘子面露迟疑。她也看出来这人想做什么了。她脸上先是有一种心软的神情,但当她看看身边年幼的弟弟,那心软立即成了坚定的怒火。
“要!”她狠狠说,“不过是一点生意,竟想纵火,且不说我与阿弟,这满街的游人、左右两旁的乡亲该如何是好?”
就是就是!
送官!
捕快来啦!
捕快老爷,这里有人意图纵火,毁了咱们东海县的花灯节哩!
为了确保花灯节顺利进行,东海县原本就增加了巡逻的捕快,这条扶摇街又是最主要的一条商业街,捕快自然就看得勤。
很快,那人两股战战地被抓走,而鲁七则挑着一大堆灯气喘吁吁赶了回来。
“郎君,郎君!我鲁老七拿灯来了……这是怎么了?”
鲁七也瞧见那队威风凛凛的捕快,下意识心虚退了几步。四周的人刚才津津有味看了一番惩恶的热闹,很乐意跟他讲讲。
那帮着抓了贼人的郎君转身欲走,被谢蕴昭叫住了。
“哎,那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郎君!”
那人回过头,大半张侧脸被灯火映亮。
他一袭玄衣,长发半盘,神情沉静。暖色灯光里,他的皮肤隐隐有玉一样的光华,而如墨的眉眼则像一个缓缓醒来的梦。
一丝火焰般的红痕缀在他眉心。热烈的色彩,却让他看起来更安静也更远了。
明明外貌是二十出头的青年,甚至还在微微地笑,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像带着风雨后苍凉的深山,又像一场下了很久也不停的风雪。
[【强制任务】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未婚夫
任务内容:人生若只如初见。
请受托人从以下列表中选择任意一项完成:
A.给师兄表演一段唱跳rap,受托人跳舞时间不少于30秒。
B.和师兄深情对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受托人唱歌时间不少于30秒。
C.对师兄深情表白,受托人说话时间不少于30秒。
任务成功奖励抽奖1次、点亮星星1颗,任务失败五雷轰顶。
选择倒计时:30秒。]
谢蕴昭面不改色,只缓缓眨一眨眼。
她举高了手里的灯盏,又招招手。
“这位郎君,你的花灯落下了。”她说。
青年走了回来,腰上红绳缀着的那半枚龙纹白玉玉佩轻轻摇晃。
他面露疑惑:“我的花灯?”
“对,就是郎君的花灯。”
谢蕴昭已经拿了簪子,开始雕刻。她头也不抬,笑道:“送给郎君,以示感谢啊。徐娘子,我们送这位郎君一盏花灯,好不好?”
颜狗……不对,是徐娘子连连点头,满脸幸福的晕眩。
周围的颜狗们也是一阵赞叹,没有一个买灯的客人抱怨自己被抢了先。
青年一怔,下意识拒绝:“不必……”
谢蕴昭问:“郎君喜欢什么图案?想题什么字?”
他又怔了怔,唇边重新出现一点微笑。面具一样,但还是很好看的微笑。
“都可。”
他在微微地笑,温雅和气极了,那双水墨般的眼里却一片寂静与漠然,像火堆燃烧后的余烬,还在一点一点被雪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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