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湘游记：神奇的乌鸦河（永龙传奇）

原创作者：石瑞超

7月29日星期五下午，吉首的驴友小伟电话邀约我，龙山乌鸦河溯溪去。

小伟是个户外达人，户外的综合能力很强，善于寻找发现一些新的路线和整合一些传统线路，形成具有自己特色的户外路线。在湘西州很多户外群都鲜发新线的时候，常常剑走偏锋，吸引了一大批户外爱好者。

经过两年多的磨合，我们群的群友与小伟群的群友渐渐熟悉起来，同他走的时间也比较多，分享的线路也不少，很多户外线路都堪称经典。如徒步云南虎跳峡，徒步漓江、川西华尖山，等等，惊险刺激之外，身体和身心都得到了磨炼和熏陶，全是满满的享受。

因有其他安排，虽不是太紧要，终属有事。所以，这个周末我本来是没有户外安排的。

经不住小伟电话的诱惑，都周末下午五、六点钟了，我不按常规、抱着试试的态度发了帖，明确5人成行，明早8点出发，希望有人看见并报名参加。

因为群里没有如往常一样，在相应的时间里安排活动。所以，许多人早就报名参加了其他群的活动，只有老鬼、玩转地球、雨中漫步和我4个人报名。

眼看着活动就要泡汤了，4个人不断地在群里互相鼓劲。最终，大家一致决定，4人足矣，户外走起。

30日早晨，除了户外露营、徒步的装备之外，我们还带上了野炊的器具，尽管只有4个人，却依然如往常一样，做好多人用餐的安排。

户外活动在食宿上，一般是主张自己保自己，单干不照顾人的。小伟他们也是每个人自带米和弄熟并真空包装好的菜，在开餐时，再用户外小火炉统一煮饭，然后，菜打伙一起吃，或饭菜各吃各的。只有我们这个群，除了去高原走野线外，其他地方走玩，每次都带上大锅大灶，集体统一开餐，一般10几人，最多的时侯上百人，有时还专门安排车辆作生活车拉锅灶柴火，显得像部队外出拉练一样，后勤保障有力。这种做法，求的是吃个可口的新鲜饭菜或特色菜肴。大家既想看美景，也想享美食。既爱热闹办厨的集体生活，更爱举杯把盏没心没肺的喧哗，算是所有玩户外群中的一个特别，大家乐此不疲，充满了乐趣，也喜欢这种热闹。

未通高速公路的时候，从花垣出发去龙山，至少要五、六个小时以上。永龙界、铁路坡、沙子坡这三座大山横亘在去龙山的途中，非常险陡，车行其中，弯弯曲曲，十分漫长，坐不得车的人，随车转在那盘山公路上，晕得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全吐出来。通了高速后，三座大山下打了三个洞，这就拉近了去龙山的距离，两小时左右就能到达县城。

永顺勺哈一过，穿过永龙界隧洞，几分钟，出洞就是龙山的农车。农车虽然只是一个乡镇，却在农车马蹄寨四、五公里峡长的地段上一南一北有两个高速路口，南边的叫农车站，北边的叫红岩溪站。如此短的距离有两个高速公路进出口，比较罕见。据说，这是因为红岩溪没有适合的地段建站，借用农车的地盘建站所致。

那一天，我们在红岩溪下高速，然后过境茨岩塘镇，经大安乡而达乌鸦。这是一条一路上坡的路，其中以石家垭坡度最陡，穿过石家垭隧道，就到了龙山县东北部的重镇茨岩塘。

茨岩塘地势平坦，是个交通要镇。龙山县有3条外出主干道，其中的龙山至桑植S305省道和龙山至永顺G209高等级公路在茨岩塘交汇穿境而过。

茨岩塘还是个革命老区，任弼时、贺龙、关向应、肖克、王震、廖汉生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带领红二、六军区就驻扎于此，建立了革命根据地。他们以茨岩塘为中心，领导了纵横百余公里的土地革命，播下了革命的火种。

1934年10月24日，任弼时、肖克、王震率领的中央先遣队红六军团在贵州省印江木黄与贺龙领导的红三军会师。之后，红三军恢复红二军团建制，与红六军团统一行动，向湘西进发。11月26日，在大庸永定(现张家界市)成立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省委、省革委会和省军区，12月10日，这些机构迁至永顺塔卧，1935年4月12日，又迁至龙山县兴隆街，5月6日迁至龙山茨岩塘。5月9日至10日，召开茨岩塘会议，传达遵义会议精神。因此，在茨岩塘建立的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又被后人誉为“武陵山中遵义城”。

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共历时393天，其中在龙山257天，仅在茨岩塘就有232天，时间最久。革命者在根根地建立了省、县、区、乡四级苏维埃政府或革命委员会，党政军机构齐全，还有医院、兵工厂、供给部、随营学校等，是中国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中三大革命根据地之一。中央红军长征时的初衷，就是准备来湘西与贺龙他们汇合的，只是战略意图被国民党军发觉，他们在湘江设防堵截。湘江一战，中央红军8万余人损失得只剩3万余人，被迫通道转兵，然后，占领遵义，兵逼贵阳，爬雪山，过草地，到达陕北。

茨岩塘也是红二、六军团长征的出发地之一，该部长征途中，于1936年7月与红一方面军的红32军在四川甘孜地区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是红军三大主力之一。抗日战争初期，该部被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120师。茨岩塘还是中国工农红军最后的长征出发地。当年，红十八师为了掩护红二、六军团主力突围长征，留在茨岩塘一带牵制敌人，他们主动出击佯攻，迂回作战，历时2个月，行程5000余里，大小激战百余次，用生命和鲜血掩护主力红军完成战略转移，于1935年12月8日离开根据地，从茨岩塘突围长征，1936年1月9日在贵州江口与贺龙他们汇合时，部队由原来的4000余人，打得只剩下600余人，大部分红军壮烈牺牲。百战成将，建国后，仅十八师就出了上将2人、中将4人、少将8人。其中，最著名的就有上将王震、甘泗琪，中将晏福生、余秋里、谭家述、余立金等人，可谓将星璀璨。

茨岩塘的革命历程，是中国革命史上光辉的一篇，峥嵘岁月，血雨腥风。这块根植于湘西大地上的中国革命重要根据地，鞭策着湘西儿女为了民族的解放前赴后继，为中国革命的最后胜利作出了重大牺牲和贡献，仅龙山籍在册的烈士就有2400余人。当时的乌鸦一带，就是红军的重要活动区域，属于根据地的核心范围，当地许多人参加了红军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乌鸦，原来是龙山东北部最偏远的一个乡，与湖北省恩施州的宣恩县和湖南省的桑植县交界。如今与大安乡合并，变成了一个村。大安乡境的大灵山主峰叫万宝峰，海拔1736.5米，号称湘西屋脊，是湘西州的最高峰，也是澧水之源。大安的烤烟、药材、油茶、蜂蜜、生漆上乘，是享誉全省的“金叶之乡”，1959年，因生漆产量达5100公斤，获得过*总理亲笔题写的“黑色金子之乡”的奖旗一面。

乌鸦是种动物，能以乌鸦命名，可见乌鸦村一定是个充满神奇故事的地方。

在湘西之巅，澧水之源的东北角下的大灵山下的乌鸦，有两个被当地人称为“乌鸦的两只眼睛”的神奇的潭。乌鸦的南眼睛，在天眼坪村，叫“天眼潭”，乌鸦的北眼睛，在龙堰村，叫“龙眼潭”，两潭相距3公里。两潭潭水十分奇特，水面水量不会因为季节的变化、气候的影响而产生变化，不溢洪，不干旱，四季水平面仅有20厘米左右的变化值。而且潭水还会因时节的变化呈现红、黄、黑、绿、绛等不同的颜色。历史上关于天眼潭的传闻最多，捞出过阴沉木，水能防腐，出现过不明生物等等，历朝历代都留有故事。2004年印尼发生海啸时，天眼潭水位上涨，并水浪滚滚。2008年汶川地震时，又发生过相似情形。上世纪五十年代，为了探明潭水有多深，人们用几台抽水机抽潭里的水，抽了几天，消水仅3米左右，停抽一天，水面又迅速回到了原位，让人不知潭有多深，水从何来，越发惊奇。

绕乌鸦村由北向南穿流着一条河，是澧水的上源，是条断头河，发源于海拔1636.2米的大安乡翻身村青岩堡，先北流经过宣恩沙道沟镇的下关岩，叫头坪河，然后迂回南流至乌鸦片区，叫乌鸦河。乌鸦河流经乌鸦村那一带后便变成了一条干河，河床上卵石林立，看不到一丝水。原来，水是在流入铁树村时就跌入地下溶洞落水河，乌鸦河因此而成无水之河。然后再进入深山峡谷，在西堰洋鱼洞汇入谌家河，又与南源于龙山猛必界的陈家河汇流，先东南，后南流，与桑植县的大沙洲、大沙河合流为澧水。

关于乌鸦村名的来历，也是有渊源的。传说从大安方向看乌鸦，乌鸦的地形就是一只“乌鸦”。经现代人测探，确实如此。铁树村的宓水洞为嘴，天眼潭、龙眼潭是眼，天眼坪像颈，后坪和山坪如翅，头坪与光辉村为尾。乌鸦这个地名历史上就有了，古时也没有卫星和飞机供人从空中拍摄乌鸦地貌，何缘如此生动地产生一个地名出来，实在是使人充满想像。加上那些传奇传闻和地质现象，确实也就神奇种种，扑朔迷离了。

为什么天眼潭与千里之外的地质活动同振，是否对地质变化能够预警？水有多深，真的有未识的生物吗？水色为什么会随时令而不同变幻，预意着什么？天眼潭、龙眼潭和乌鸦河的水互有关联吗？千百年来，一直是个未解之迷。

神奇自然必然引起人们的好奇。2016年11月，中央电视台第10频道《地理中国》专访“乌鸦的眼睛”，将之写进《湘西秘境》，2017年3月，又再次走进神奇的“眼睛”。

经过相关人员多次考察探测，证实天眼潭海拔815米，龙眼潭海拔807米，乌鸦河海拔800米左右，两潭一河在供水上互不关联。而两潭是地下河天窗，属于不同的地下河水系，而天眼潭水面变化不大是由其供排水系统决定的。至于其他的神奇，一时无法解释，只能还将成为神奇被人们传颂下去，愈发神秘。

我们溯溪乌鸦河，是从铁树村上方的一处水坝上开始。与湘西大山中许多峡谷溪流一样，表面上看，这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条河，慢慢品味，走到深处，就让人有种感慨，这不是一条普通的河！这里的植被很好。河岸两边树木、山竹簇拥，藤蔓牵挂，十分茂密，顺着峡谷是一条河，有时峡长，有时峰回路转，弯曲不一。因为山高谷深看不透天，仰望天空，天际也是一条蓝色的河，只是偶有白云飘过。河床地势从上至下肉眼就能感知有坡度，但落差不是很大，水流较急却不凶猛。在一些水流的转弯处，会形成一个个潭，河水幽清，一些小鱼悠闲地游来游去。

初下河时，河床还是比较开阔的，大部分有20米左右宽，有的散落着一地地的卵石，水就从石头缝中潺潺而流。有的夹杂着泥沙，冲积成河中荒洲或河岸荒滩，上面长满了杂草。河水或沿着荒滩自成水沟滚滚下流，或从洲上分叉而行，到了洲下汇合而成一片水域，河水不深，水下石头清澈见底，水面碧波荡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虽非常光怪陆离，却刺激着人的眼睛不能久视。

满则溢，或许，美好的东西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如这梦幻的水面，看得太久拥有得太多，自然就不足为奇。只有那一刹那的美丽，一眸才有感动。

上行半个多小时，峡谷越来越窄，两岸由先前的土坎变成了悬崖峭壁。待上到有涵洞引水的又一处水坝时，举目上望，水突然变得大而凶猛了起来，两岸悬壁错落不一，在接近水的地方，石头表面灰而光滑，像是被磨过一样，正好让人经过时可以借力。有的千疮百孔，排列得十分精致，疑是天工雕刻。有的凹凸有形，张牙舞爪，似人似神。壁高三、四米处则长满了青苔，绿绒绒的。最上面的是茂密杂木，树技遮挡了河涧，偶有阳光婆娑射入，仿佛一束束光直射而下，沟谷幽深，如梦如幻。水从漫过脚踝，再到腰身，再到冒过人的头顶，随着峡谷落差交替变化。这一段河谷以上，是溯溪乌鸦河的精华所在。

印象最深的有五、六处。一处最窄，长20来米，宽只有2、3米，一边悬壁高耸，一边略为缓和，高耸的一方略有倾斜，差不多盖过了半个河床。水成沟，清而深，水湍流，河中无障碍。人走在河边石崖下，像傍着一艘大船一样。因水急水深无障碍，这里又是人体漂的最佳玩处。先是迅猛地被水冲击下来，然后进入绿色的深水区静静漂流，这时的人，宛如浮在水面一样随波逐流，穿颜色鲜艳的服饰在这里飘流，不用吩咐，自然就成了摄影者的最爱，因为，山美、水美、人美合到一处去了，谁还舍得不拍摄？

有一处是在峡谷里的大岩苞中探幽。峡谷是几个弯道，河床宽约5米，河底全是干净的呈绛紫色的一块块大石板，水深50厘米左右，两岸石崖呈椭圆形，有的独立成形，有的叠加成景，踩水而上，一弯一景，一景一奇，刚入迷宫，又进仙境。

最让人感到刺激的是，几处迎着波涛而上的地方。那几处的水最大，湍流最急，正好在峡谷转弯的地方，落差较大，硕大的乱石横七竖八正好卡在最窄处成密封不好的坝，急水四溢，排山倒海，吼吼水声如狮叫虎啸，站在水中，人稍有不慎，便会被水冲走。许多人想感受被水冲走的感觉，又怕水太急掌控不了局面，只有几个胆大者来来回回享受其中的快乐。幸好，我们有准备，带了有近20来米长的扁带供借力攀岩，不然，是上不了这几处卡门的。

溯溪乌鸦河最放松的，当属跳台跳水了。地方很多，岸边有的是跌落的大石头，躺在岸边，或落在水的上方。有的是不高的悬壁，呈长条形的顺着水潭像一个个高低不一的跳台，抓着悬崖上被水冲刷形成的石缝、石洞就可以攀爬上到这些跳台上，然后，凌空而跳跃入水中，使人畅快淋漓。这些地方水清如蓝，有的呈深绿，就像网上仙本那的水，纯净透明，人跳入潭中后，水花退去，人游水中就如浮在水上一样，一举一动在水中优雅清晰，似仙人沐浴，美妙无比……

去乌鸦河溯溪，最好从上而下，可以避开上卡门的艰辛，也能享受一直漂流的乐趣。大雨之后，不建议去赶热闹，水大确实危险。最适合玩的水势，是比我们去时的水势再小一些，因为，可以安全走过几处险流，全程安全系数最高。

如果把河床中的乱石清理，在上游筑坝调节水流，这个地方开发成漂流项目，绝对是最野性、最刺激惊险，风景也最美的水上娱乐胜地。

晚上，我们选择在上游的沙滩上扎寨露营。这是一处很偏僻的地方，从我们上岸处过去有十公里左右。除了大山深处只零星看到有几户人家外，周围都是无人区。四周山高林深坡陡，人在峡谷里，如果遇上洪水和泥石流的话，真的可谓绝望，因为，不知道该从何处跑，所以，雨天不宜走玩这里。

上游的河床很宽阔，在河床的转弯处，有大片大片的沙滩，卵石不大，细沙很多。估计这些地方，当年应是田或土，洪水之后，被沙石淹没，成了荒滩。

路的尽头有五、六户人家，我们选择往深山峡谷走去，又是一片大沙滩，里面居然有一户人家，建的是两层楼房，大家都惊奇这户人家为什么要独处这里，尤如与世隔绝。再往上，估计再无人家了，到处是深山老林，鸟叫虫鸣。

这户人家只有两个70多岁的老人在家，人很热情。他们说，第二天要乘我们的车去乌鸦河赶集卖药材，我们爽快地答应了。第二天，待我们早餐后去叫他们，只见铁将军把门，他们早己离家。原来，他俩早就出门赶集去了。赶集乘早是个习俗，湘西一带农村的赶集，一般都是早上六点左右出发，有的还会更早，谚语就有: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像我们这种9点左右才动身的，是不行的。当然，我们是户外，两者的目的和方式是不一样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每个人都叫冷，这个地方确实是太凉爽太凉爽了。炎热的夏季里，下午五、六点时还有太阳，都不觉得热，我盘算着等吃好晚饭后再冲一个澡，然后睡觉，估计一个晚上就不会感到闷热。何曾想，晚饭后坐了一会，凉得让人不敢下水，只好进入帐篷。半夜时，冷得醒了起来，赶紧打开被子，一觉睡到第二天八点多钟都舍不得起床。这个地方，不仅凉爽，那个空气啊，简直让人醉氧。

早餐后，再回乌鸦村，准备溯溪谌家河。

谌家河在大山峡谷深处，鲜有人往，因为处于谷底，四周大山密林，幽深得有些怕人。

谌家河与陈家河的水隔着一座山，在我们下水的地方相汇。或许是陈家河的水来的远一些，那边大山人烟稀少，相对较阴，水温较低。在河的叉口，一左一右，水热水冷明确感知。我们先走陈家河，走到一半，又回折溯溪谌家河。

溯溪谌家河和陈家河，本来水和环境是非常不错的，也很休闲。可能是我们昨天走的乌鸦河太惊险刺激，大家对今天相对平淡无奇的溯溪缺乏了昨日的激情，情绪上有些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看到这种情形，我和小伟一合计，决定转战响水河。

世上万物，真的就怕对比，优劣一比，感知不一，心态也就自有差异，这不能怪人心，人性如此。

人的认知水平是不断提升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我坚信，有些在历史长河中的辉煌存在，即便地老天荒，依然还会闪炼不变。乌鸦河，就是这样一个地方，那些故事，那些传说，那些风景，那些惊奇，旧的挥之不去，新的不断到来。

（海纳百川2022年8月4日于赶秋路18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