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祝余,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无脸人
烛光摇曳,秋蝉的鸣叫环绕耳畔,天色已到了定更。
祥福客栈二楼一间客房内,凌若卿坐在梳妆台前,墙上挂着一面老铜镜,镜中映照出她如花似玉的容颜。
她天生丽质又爱美,一天劳作下来,才有闲暇梳妆打扮。
就在她对着镜子描眉画眼时,一只怪手忽然从镜子里伸出来,那深紫色的怪手凶猛有力,抓住她的脸狠狠向镜子里面拉扯。
她惨叫一声,感觉魂魄都被抽出身体,随着那只魔爪缩回去,再看镜面中,她的眉毛、眼睛、鼻子都不翼而飞。
整张脸都被扯了下去,只剩下没有嘴唇的嘴,没有眼睛的眼窝,就像白面团上抠出几个黑窟窿,像一个还有皮肉包裹的骷髅。
2.花字一号
夜雨滴答敲打窗棂,冰凉的雨滴从窗外溅进来,打在上官无邪薄薄的青衫上。
从庆春园二楼向外看,几百盏红灯笼排成两条长龙,宝马雕车香满路,油纸伞下尽是欢声笑语。
上官无邪、楚星河坐在栏杆边,两个玉树临风的少年规规矩矩,引得一众歌舞艺伎交头接耳。
早上瑞王府送来一张请帖,小王爷二十岁生辰,请帖上明晃晃写着上官无邪和楚星河的名字,给足了猎妖司排面。
“楚师弟,这靡靡之音很合你胃口啊。”上官无邪故意调侃。
楚星河紧了紧天蓝色抹额,“天下间最夺人心志的便是声色犬马,你定力不足,可不要误入歧途。”
上官无邪翻个白眼,正要挤兑几句,音乐声戛然而止,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走上台,是庆春园的老鸨徐妈妈。
她向居中而坐的小王爷深深一揖,正要拍马屁,那肥头大耳的小王爷推开身旁两个侍女,叉腰问道:“徐婆,小小姑娘何时出来?”
“这就出来。”徐妈妈向楼上拍拍手,笑脸相迎。
“这小小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都在等她?”上官无邪稍觉诧异。
“我听人说苏小小才貌双全,冠绝长安,也想一睹芳容。”楚星河端起那本《白泽天书》,偷偷瞄一眼苏小小的房门,在青楼看书,只怕他是旷古绝今第一人。
“还说我误入歧途,你楚公子浓眉大眼,想不到也好这一口。”上官无邪嘲讽道。
长长的楼梯从舞台直连三楼正中的一个房间,那是庆春园花魁独占的房间,俗称“花字一号”。
门打开,一个紫衣女子走出来,玉手擒箫,吹的是一曲《凤求凰》,她便是花魁苏小小。
伴随空灵婉转的箫声,她步履婀娜走下楼梯,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天井上方五颜六色的花瓣洒落成雨,苏小小衣袂飘飘,在音乐中翩然起舞。
上官无邪看得呆住,倒不是因为他小小年纪便成了好色之徒,他只是觉得这苏小小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雷鸣般的喝彩声将庆春园淹没,正这时,侧门一阵*乱,一个书生健步如飞冲进来,三个打手愣是没拦住。
“妖女!你把脸还给我妻子!”
那书生大喊一句震惊四座,音乐和喧闹声都停下来,苏小小神色一惊,急忙转身回避他的目光。
徐妈妈走上台,指着护楼的打手说:“还愣着做什么?把他轰出去!”
几个打手按住那书生,正要举起来丢出门,小王爷一拍桌案站起身,“让他把话说清楚。”
书生情绪激动,指着苏小小说:“我妻子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都是因为这妖女偷了她的脸!”
庆春园内哄堂大笑,这里的客人不是达官显贵,也是腰缠万贯,想让苏小小多跳一曲舞都办不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书生竟然说苏小小偷了他妻子的脸,着实滑天下之大稽。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癫狂症,敢来这里撒野!”
小王爷被苏小小迷得神魂颠倒,怎会容忍有人诋毁她,吩咐打手将书生抬出去,好生教训一顿。
回到花字一号,苏小小关上门,紧走几步坐到梳妆台前,盯着铜镜中自己的脸仔细打量,抚摸精雕细琢的五官,就像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宝。
她正看得入神,铜镜周围腾起一阵紫烟,烟雾散尽,镜子里豁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脸。
那男人英俊中带着几分妖媚,嘴角一丝邪笑,修长的手穿破镜面,伸向苏小小……
3.妖煞缠身
庆春园后街环境又脏又差,六个打手将书生围在墙下拳脚相加,几下便将他打倒在地,滚了一身污泥。
“住手!”巷子口一盏风灯随风摇晃,灯光下站着两个人,是上官无邪、楚星河。
上官无邪摇着扇子走过来,“得饶人处且饶人,改日我和小王爷说一声,饶他一次。”
六个打手认得他是猎妖司官人,“既然上官大人开口,那便饶了他。”
上官无邪来到书生身边,可书生显然被打怕了,大概也因为没见过下雨天非要扇扇子的怪人,不敢搭手。
上官无邪告诉他不必怕,亮出腰牌说明身份,书生得知两人是来帮他的,这才放下戒备,抹着眼泪讲起他妻子“丢脸”的经过。
书生叫韩绮,娶了一位大美人妻子叫凌若卿,一个月前他们住进城西的祥福客栈。
屋里有一面老铜镜,凌若卿视若珍宝,每天夜里都在镜子前照很长时间,像着魔一样,直到那天变成无脸人。此时她躺在床上滴水不进,只比尸体多口气。
客栈有面老铜镜,美貌妻子夜夜照镜,不久重病缠身才知不妙。
韩绮还说,住进客栈前几天他们夫妻总能梦到不干净的东西从镜子里爬出来,所以断定是那面铜镜作祟,可客栈老板雷三是有名的泼皮无赖,韩绮上门想讨个说法,结果也被打了几次。
他本以为回天乏术,只等送妻子最后一程,可今天他听同乡一位书生说,庆春园的新花魁苏小小和凌若卿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这才找到庆春园。
“苏小小和你妻子真有那么像?”上官无邪半信半疑。
韩绮答道:“起初我也不信,可方才亲眼所见,她和若卿像极了!只是若卿没有她那么好看的衣裳和妆容,不像她那般妖媚,但分明就是一张脸!”
上官无邪早就感觉横空出世的苏小小有些古怪,和楚星河对视一眼,“莫非是镜妖?”
楚星河稍作思量,“先看看凌若卿再说。”
搬出祥福客栈,韩绮夫妇在城墙边租了一间旧房,凌若卿躺在床上尸居余气,没有脸的她生不如死。
楚星河为她号了号脉搏,“果然是妖煞缠身,不但偷走脸,还吞噬她的三魂七魄,听你描述,多半是镜妖所为。”
4.夜探鬼市
杨小越独守空楼,身边只有一个睡懒觉的辟邪,窗外细雨绵绵,她托着腮抱怨道:
“什么定心守性,超凡脱俗,听到苏小小名字,一个个都还俗了。长安何时来个男花魁?看他三天三夜,饿死这几个没良心的。”
她正胡思乱想,上官无邪和楚星河回来,让她准备披风和面具,一起夜探鬼市。
天近子夜,城门已经关了,可猎妖司令牌能十二时辰通行长安外城门,他们出城后纵马疾驰,朝摩天崖鬼市赶去。
说是摩天崖,其实也就百丈高,只是这地方阴气极盛,天生吸引妖魔鬼怪、游方术士,几百年来形成这么个鬼市。
“青楼有青楼的规矩,鬼市也有鬼市的规矩。长安鬼市子时开放,有鬼族管理,到了那里就算猎妖师也不能乱来。”上官无邪嘱咐楚星河。
楚星河道:“万一真遇到那个偷脸噬魂的镜妖呢?”
“那也不能捉。”杨小越道,“我爹说过,无论妖魔鬼怪、玄门弟子,神仙还是凡人,在鬼市里面,三界六合众生平等,一切恩怨暂时勾销,所以人人都要披斗篷,戴面具。”
上官无邪笑道:“猎妖司在长安混,不能坏了规矩,敢在鬼市办案,以后咱们可就成了妖魔鬼怪、江湖术士的公敌,在玄门和妖界都会人人喊打。今夜能找到一点线索就好。”
摩天崖是一条很长的峡谷,子夜时分,这里就和青楼一样热闹起来。
鬼火幽光上下浮动,大大小小上千顶帐篷连成一片,每一顶帐篷都暗藏玄机,至于里面卖什么,看门口摆什么就能猜到。
一顶不起眼的小帐篷外挂着一个不起眼的老铜镜,走进帐篷,空间比外面看上去大了十倍不止。
桌上焚着一炉香,一个戴青铜鬼面具的紫衣人坐在桌后,他身前坐着一个披斗篷戴面具的女人。
紫衣人一挥手,三面铜镜飞出袖口,展示在那个女人面前,镜子里面是三张美女的脸,“这三张脸和你的脸型、五行相合,一千两,二千两,三千两,不知你选哪个?”
女人摘下面具,她的脸的确称不上美,看到镜中那三张脸,哪个她都喜欢,指着第三个说:“三千两这张。”
紫衣人又一挥手,另外两面镜子飞回衣袖,“我可以帮你换脸,但你要对此事守口如瓶,我让你说你才能说。倘若你不听我的,你不但会变成鬼面,还会被这镜子吞噬魂魄。”
“我一定严守秘密,不告诉任何人!”
听到女人承诺,紫衣人手腕一转,她的脸和镜面中那张脸被紫烟连接,渐渐融为一体,等烟雾散尽,她盯着自己那张新脸欣喜若狂,爱不释手地抚摸。
交了定金,女人走出门,约好第二天子时再来取镜子。她脚步匆匆只顾着向前走,若不是为了变美,她可不敢深更半夜来这种地方。
楚星河边走边看,不小心竟被那女人撞了满怀,女人急忙说几声抱歉,慌慌张张向鬼市外面走。
“沾花惹草。”上官无邪冷哼一声。
楚星河一皱眉,“分明是她撞我,你……”
上官无邪不听他解释,盯着帐篷外的铜镜说道:“应该是这里。”
三人走进帐篷,紫衣人问道:“三位有何贵干?”
“买镜子。”上官无邪笑道。
紫衣人却道:“我这镜子只卖给有缘人,不是谁都能买。”
上官无邪盯着他的面具仔细打量,笑嘻嘻问道:“不知阁下能否帮人换脸?”
“换脸?不会。”紫衣人喝一口茶。
上官无邪微微一笑,已经察觉到对方身上的妖气,“这两位是在下的弟弟妹妹,天生奇丑无比,人见人吐,在下听说鬼市中有镜妖会换脸之术,如果阁下知道,必有重谢。”
“从未听闻。”紫衣人漠然道。
楚星河见这人一问三不知,反而更觉得有鬼,他是个直脾气,沉声问:“阁下认得雷三么?”
“三位不像是来买东西的人,按鬼市规矩,倘若还要纠缠下去……”紫衣人拿起桌边的青铜铃铛,只要铃铛一响,管理鬼市的鬼族便会过来巡查。
“好好好,不用喊人,我们这就出去。”上官无邪急忙赔笑,正所谓行有行规,如果猎妖司敢在鬼市乱来,那可是自砸招牌,犯了大忌。
三人走出帐篷,又转一会儿就牵马离开鬼市,虽然不确定偷脸噬魂一定和紫衣人有关,但他们一致认为此人,或者说此妖有很大嫌疑。
5.青楼对诗
连夜返回长安,休息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上官无邪、楚星河起早来到庆春园,一夜欢愉过后,杂工们正忙着收拾残局。
徐妈妈打着哈欠迎出来,得知两人要上楼见苏小小,脸色顿时撂下,直言他们不懂规矩,花魁岂是说见就能见?何况苏小小在睡觉,怎么也要午后再见客人。
两人坐进二楼一个雅间边喝茶边等,上官无邪非要缠着楚星河下棋,饶是楚星河边看书边漫不经心地落子,也一连赢了十盘棋,上官无邪气得捶胸顿足,跳楼的心都有。
天过晌午,徐妈妈走进来,告诉两人想见苏小小有两个条件,一个是钱财,一个是文才。
上官无邪毫不吝啬,从乾坤袋里掏出两锭金元宝砸在桌子上,把楚星河都吓了一跳。
徐妈妈笑逐颜开,笔墨纸砚伺候,让两人分别写一首夸赞苏小小的诗,苏小小喜欢谁的诗,谁才能进花字一号。
两人运笔如飞,楚星河的行草银钩铁画,字像人一样俊秀,提笔写成一首诗,念道:“凤箫鱼龙舞,长安天下殊。瑶台寻灵羽,沧海觅沉珠。”
上官无邪看看纸上歪歪扭扭几个大字,尴尬一笑,“小小真好看,越看越好看。楼下看不见,我要上楼看。”
楚星河忍俊不禁,徐妈妈想笑却忍住了,反而夸赞道:“这打油诗写得真好,和瑞王府的小王爷有得一拼。两位慢等,我这就拿上楼给小小过目。”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不出所料,还没瞎的苏小小自然选择让楚星河上楼相见。
上官无邪在楼下等得猴急,怕楚星河暴露“斯文败类”的本性,又怕苏小小“辣手摧花”祸害小师弟,在楼梯旁踱来踱去,想象了一百多场戏。
半刻钟过后,楚星河终于红着脸走下楼梯,径直朝庆春园门外走。
上官无邪急忙追上去,“楚师弟,你是不是吃亏了?”
楚星河不回答,大步流星穿过两条街,上官无邪终于拉缰绳一样拽住他手臂,“你要是被欺负了就和我说,这长安城里还有敢动猎妖司的人?”
“我只是觉得那间房里看书有些闷。”
“看书?你真跑花魁房里看书?”上官无邪一脸惊讶。
“不然呢?她隔着帘子也不出来。”楚星河抱怨道。
上官无邪被他气笑了,“青楼当然要隔着帘子啊,可你有嘴,讲几个段子把她逗笑,她自然会见你。你们说什么了?”
“她说请坐,我说好。我坐那里看书,然后她说送客,我说告辞。”
“就这些?”
“就这些。”
上官无邪见他说得云淡风轻,捂住心口说:“两锭金元宝,你就说了三个字?你骂我怎么张口就来?”
“有感而发。”楚星河见上官无邪几乎要吐老血,咳嗽一声说:“也不是一无所获,我看清了苏小小那面镜子。”
上官无邪忍住那口血,“说说看,线索如果没用,立刻还钱!”
楚星河斜睨他一眼,“韩绮说祥福客栈那面镜子上雕着凰纹,而苏小小这面镜子雕着凤纹,如果没猜错,这是一对镜子。”
“你看清了?”上官无邪问。
“你有点龙灯,我有阴阳眼,虽然隔着纱帘,我多看几次能看清。”楚星河继续向前走,“凤有冠,分三尾,凰无冠,只有两尾,凤和凰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上官无邪恍然大悟,“难怪苏小小那天吹的是《凤求凰》,莫非另有深意?”
楚星河微一皱眉,“你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看来我猜得对。凌若卿的脸之所以被苏小小偷走,正是因为凤镜和凰镜作怪,凤镜和凰镜合称阴阳两仪镜。”
“万物有灵,镜妖也分很多种,这应该是个两仪镜妖。”
“两仪镜妖?会不会是鬼市那个家伙?”上官无邪摇开扇子。
“凰镜吞噬魂魄,偷走人脸,反手把凤镜卖给换脸之人,帮人换脸时又能提升一次修为,还能赚一笔钱,这简直是个无本万利的买卖啊。”
楚星河冷笑一声,“遇到我们,他该关张大吉了。去祥福客栈找那个雷三,如果镜子真是他在鬼市买的,想必他就是镜妖的下线。”
6.同床共枕
两人听韩绮说过,祥福客栈老板雷三是个游手好闲之徒,把祖传老宅改建成客栈,好歹算有一份正经营生。
找到祥福客栈,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划拳掷骰子的吆喝声,雷三时常聚集手下那群游侠儿设局开赌。
见上官无邪和楚星河找上门打听凌若卿“丢脸”的事,一脸横肉的雷三神色抵触,说自己不认得什么凌若卿,吐沫星子几乎溅两人一身,没谈几句话就往外轰。
上官无邪笑嘻嘻拿出一块金子,大喊一声“住店”,雷三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立刻笑脸相迎,问他住多久。
“一间房,住一晚。”上官无邪道,“但今晚你要一起住进来。”
雷三一皱眉,“小兄弟你这是何意?雷某可是本分人。”
“少废话,住一晚金子加倍。”上官无邪又掏出一块金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雷三又是清扫房间,又是端菜倒酒,把两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夜幕降临,雷三带两人上楼,来到韩绮和凌若卿住过的那间房,刚进门就看到墙上挂着一面样式古老的铜镜,铜镜上雕刻凰的图案,果然是一面凰镜。
雷三喝了点酒,在地铺上倒身便睡,呼噜打得山响。
楚星河鞋袜也不脱,直接上床和衣而卧,上官无邪也“噗通”一声躺到床上,离他不到半尺远。
“别晃。”楚星河轻声道。
上官无邪正摇扇子抖腿,立刻侧过身看他,月色下楚星河棱角分明的脸越看越像个冷美人。
“楚师弟,你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打扮打扮你都能当花魁。”上官无邪故意气他。
“这么大一张床不够你睡,非要离我这么近?”楚星河把天师剑竖在中间,画清楚河汉界,“我生辰比你大一个月,别再叫我师弟。”
上官无邪淡然一笑,“好好好,让着你。我睡不着,给你讲个鬼故事?可吓人了。”
楚星河侧过身朝另一面睡,“手老实一点,别越界,再打扰我睡觉,真把你一脚踹下去。”
上官无邪不想热脸贴冷屁股,长长地打个哈欠,“你这人可真无趣,我算知道苏小小为啥把你赶出来了。算了,不和书呆子计较。”
午夜将至,屋子里不知不觉冷了许多,雷三冻得一哆嗦,睁开眼看到窗棂被风吹得颤抖,正要起身去关紧,却发现手脚像被锁住一样根本动不了。
他挣扎几次,余光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铜镜中爬出来,紧接着是第二个人影,两个人影落地悄无声息,就像两片纸人,晃晃悠悠朝他飘过来。
雷三头皮发麻,想喊一声叫醒上官无邪和楚星河,可干张着嘴却喊不出声,憋得面红耳赤。
两个人影悄然来到他身边,是一男一女,女人心口插着一把刀,男人嘴里鲜红色的舌头吐出半尺,面目狰狞,犹如厉鬼僵煞。
女人拔下刀,冰冷的血溅了雷三一脸;男人猛然张大嘴巴,舌头吐出几尺长,蛇一样卷住他脖子。
雷三吓得涕泗横流,却无力反抗,眼看女人手中那把刀就要插进他心口,上官无邪忽然坐起身,捂着鼻子问:“什么味儿这么臭?”
这句话就像破解封印的咒语,雷三竟然能动了,而那一男一女仿佛惊弓之鸟,立刻转身朝铜镜飞去。
楚星河手轻轻一扬,《白泽天书》飞出去,书页展开,眨眼便将他们吸入书中。
两人下床来到铜镜前,房间中光线很暗,只有窗缝照进斑驳月色,可铜镜表面却散发出暗红色幽光,里面似乎有眼睛在窥探外界。
“镜子哪里买的?”上官无邪问雷三。
雷三气喘吁吁爬上床,“祖传的……”
“你已被这镜妖怨灵缠身,想保命,说实话。”楚星河悠然道。
“是不是鬼市买的?”上官无邪加强语气。
雷三犹豫片刻正要开口,耳边却听一声呼啸,铜镜中伸出两只红色怪手。
“妖孽!”
上官无邪沉声呼喝,鬼谷三元盘打在镜面上,两只怪手闪电般缩回去。
妖气不一会儿被鬼谷三元盘吸干,碎裂的镜面中竟然出现一张脸,那张脸被裂痕切割成上百块,模糊不清,但隐约可见是个男子。
上官无邪正要问他是谁,那张脸消失不见,铜镜怦然碎裂,碎片还没落地就化作一缕缕烟尘。
7.脱胎换骨
雷三劫后余生,得知两人是猎妖司官人,知道惹上了大麻烦,终于说出实话。
他这客栈生意惨淡,又不善经营,就想用歪门邪路转转运势,一年前他经人介绍来到鬼市,找到一个卖镜子的人,叫净无尘。
净无尘卖给雷三那面镜子,雷三很快察觉到玄机,但凡有客人来看房,见到那面铜镜就像被鬼迷住心窍,哪怕开高价也要住进来。
住进来的客人遇到脏东西,想退回房租,雷三就仗着无赖出身,吃进去的钱半个铜板都不吐出来,这便是他的生财之道。
其实他今晚也是第一次见到那“脏东西”,因为他平时根本不敢进这间房。
雷三当然记得被偷了脸的凌若卿,而且他也知道苏小小,因为给凌若卿和苏小小牵线换脸的人就是他。
苏小小成为花魁之前,一直住在雷三客栈里,两人算是老相识。
他说苏小小当初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想在庆春园出人头地,一定要艳压群芳,可苏小小顶多算是中人之姿,二十五岁还给别人端茶倒水。
他把苏小小引荐给净无尘,苏小小拿出压箱底的积蓄,又向亲朋好友东拼西凑,买了一面镜子,换的正是凌若卿那张脸。
自从换脸之后,苏小小脱胎换骨,蜡黄色皮肤变得晶莹润白,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加上她腹有诗书,歌舞才学都鹤立鸡群,很快就成了花魁。
听了雷三陈述,上官无邪和楚星河断定净无尘就是鬼市中那个紫衣人,但鬼市不能办案,他们只能找到净无尘的住处,收其妖魄才能帮到凌若卿和其他被害之人。
雷三也不知道净无尘住哪里,但他听苏小小说过一次,净无尘住在一个叫明镜山庄的地方,那山庄神鬼莫测,只有大客户才能找到,像他这样牵线搭桥的人只配到鬼市找净无尘。
上官无邪想了想,“凰镜毁了,苏小小那面凤镜应该会被殃及,她一定会去找净无尘。”
雷三道:“她肯定会找净无尘,一是给净无尘送钱,二是给她那张脸修修补补,换来的脸金贵着呢,隔些天就要去一次。”
楚星河微微颔首,“我们砸了他一面镜子,净无尘说不定正等着我们呢。”
上官无邪笑了笑,“盯紧苏小小,找到净无尘,别让他久等。”
8.净无尘
夕阳晚照,一座小巧别致的庄园坐落在山林深处,门额上写着“明镜山庄”四个烫金大字。
正殿深处,苏小小端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轻轻抚摸自己那张脸,顾影自怜。
“净庄主,那两个猎妖师找到庆春园,换脸之事只怕已被他们察觉了。”
苏小小话音未落,一个身穿紫衣的俊美男子来到她身后,正是净无尘。
他吐气若兰般说道:“他们已经跟在你身后找到这里,但你不必多虑,猎妖师我见得多了,吞噬他们的灵魄能让我修为大增。”
“但这两个猎妖师名满长安……”
净无尘手腕一转,一阵紫烟从镜面飞出,笼罩在苏小小脸上,苏小小如沐春风,脸上光泽变得更饱满。
“用你们做饵也是为了钓这些大鱼上钩,吃掉这两块鲜肉,你记大功一件,你喜欢哪张脸,要什么肤质,随意和我说,我保你青春不老,神颜永驻。”
苏小小喜上眉梢,“多谢净庄主!”
“回去吧,安心做你的花魁,改日再送你一面镜子,让你气色更好。”净无尘柔声道。
看到苏小小的马车离开,上官无邪和楚星河从树林中出来,走向明镜山庄,正要叩动门环,两扇门竟然缓缓打开。
两人察觉到古怪,原来这个明镜山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也就是说他们面前的不是山庄,而是一面镜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两人心有灵犀,同时迈步进门。
走进山庄还是不见人影,穿廊跨院来到正殿,净无尘迎面走出殿门,上官无邪一眼认出,他正是鬼市中卖镜子的紫衣人,只是摘了面具而已。
“两位大驾光临,净某恭候多时。”净无尘神色从容。
上官无邪盯着他眼睛说:“净庄主,别来无恙。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净无尘会心一笑,问道:“是雷三介绍两位来的?”
上官无邪道:“听他说您这里能换脸?”
净无尘盯着两人打量一阵,“两位容貌俊雅,气色远胜常人,为何要改换容颜?”
上官无邪哈哈一笑,挤眉弄眼说道:
“净庄主有所不知,我和师弟是猎妖师,就因为过于英俊潇洒,气质惊为天人,什么王八、镜子、木梳变的妖精,见到我们就逃,不方便捉,人丑好办事。”
楚星河脸色微红,轻轻咳嗽一声,这么不要脸夸自己的人,他着实第一次见。
净无尘知道他在暗讽自己,“所以两位……”
上官无邪道:“给我们换两张最丑的脸,越丑越好。”
“好,多丑的脸我这里都有,请跟我来。”
净无尘转身走进殿门,上官无邪和楚星河跟进去,穿过大殿来到一片小园,这里悬浮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铜镜,铜镜上都雕刻着凤、凰图案,就像走进一个迷宫。
来到镜阵深处,净无尘忽然化作一缕紫烟消散不见。
“你们到鬼市找我,又去找苏小小和雷三,我都知道,我吞噬的猎妖师少说有一百个,也不多你们二位,倒是你们的脸我十分喜欢,既然送上门,净某笑纳了。”
“净无尘,想要小爷这张脸,看你有没有本事!”上官无邪挥动天机扇,劲风呼啸扫向周围的铜镜。
净无尘本是一面阴阳两仪镜,历经几百年修成妖道,正所谓观面知心,没有谁比镜妖更能看穿人心,更懂得如何操控心魔,他敞开大门将两人引进来,就是想用噬魂阵吞噬他们的灵魄。
铜镜布成天罗地网,上官无邪和楚星河被幻境包围,无数妖魔鬼怪在镜面中穿梭来去,时不时向他们发起偷袭。
天机扇和天师剑横扫斜劈,击*那些妖物,可心魔使然,他们灵力越强,噬魂阵的法力也会随之增强。
“镜中世界无穷无尽,这样缠斗下去,它迟早会吞噬咱们的灵魄!”上官无邪道。
楚星河跟他背靠背,“净无尘在利用我们的心魔,困在这里越久,心魔就会陷得越深。我们低估他了。”
9.噬魂阵
镜中世界变幻莫测,时而电闪雷鸣,时而狂风巨浪,冰天雪地,烈火燎原,两人用出浑身解数也有些疲于招架。
上官无邪在镜阵中游荡,寻找楚星河的踪迹,可噬魂阵能迷惑人心。
他看到周围的镜面出现楚星河、杨小越、吴六奇的身影,以及他曾经见过的人、妖、鬼、怪,心中世界被镜阵折射到身边,每向前走一步都变幻莫测,令他神慌意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没找到破阵方法,忽然看到楚星河迎面走来,他心中高兴,急忙迎上去,却见楚星河挺剑疾刺,险些给他心口扎个窟窿。
“你疯了!”
上官无邪急忙闪开,再看楚星河已经消失不见,竟然变成了净无尘。
净无尘冷冷一笑,“你的小白脸知己已经被我*了,如今这噬魂阵中只剩你一个,等你筋疲力竭,你的灵魄就成了我的。”
净无尘转身走进一面铜镜,上官无邪追过去,可铜镜里一条锁妖鞭射出来,飞出的人竟是杨小越。
上官无邪当然知道这个杨小越是妖气所化的幻象,可就是不忍心出手,他且战且退,一边思索破阵的方法。
“破阵要从阵眼入手,这阵法以操控心魔为根基,我和楚师弟是猎物,也是阵眼,镜中世界和外界相反,我们越是抵抗,心魔反而越陷越深。那如果反着来呢?”
上官无邪灵机一动,“心魔是我自己,想得越复杂,阵法就变得越复杂,大道至简,逆转乾坤,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自己*掉心魔!”
正想到这里,上百面铜镜首尾相连排成几条长龙,镜面中喷出水瀑,汇聚成洪流从空中倾泻而下,疑是银河落九天。
上官无邪知道这次不被拍死也要被淹死,狠狠心一咬牙,举起鬼谷三元盘砸向脑门,大喊一声“楚师弟”,毕竟阵眼是他们两个人,即便这方法真有用,也要两人齐心协力才能破阵。
滔天巨浪砸中上官无邪的身体,可他的灵魄已经被吸进鬼谷三元盘。
他感觉天旋地转,仿佛进入一个轮回隧道,不知转了多少圈,等再一睁眼,他仿佛大梦初醒,发现自己和楚星河正站在明镜山庄大门前,就像从未进去过一样。
“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一点。”楚星河面无表情。
上官无邪胆战心惊,可还是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你比我想的聪明多了,我还以为你悟不到这点。”
两人正在斗嘴,眼前的明镜山庄忽然消失,一个半人高的铜镜悬在半空,噬魂阵一破,净无尘也现出原型,正是一面阴阳两仪镜。
鬼谷三元盘和《白泽天书》打在镜面两侧的凤、凰图案上,镜面中净无尘那张俊美的脸就像花朵凋谢,皮肤一寸寸皲裂开来。
“你用铜镜抢别人的脸,就该想到你也有今日。多行不义必自毙。”
楚星河一剑刺穿净无尘的面门,铜镜化作烟尘随风飘散,妖魄被封印起来,那些被净无尘偷走的脸和吞噬的魂魄飞向四面八方,物归原主。
10.鬼脸花魁
庆春园座无虚席,瑞王府的小王爷又来给苏小小捧场,而苏小小今夜格外慷慨,一曲舞罢,竟然跳起第二支舞。
园子里彩声雷动,可苏小小跳得正欢,她的脸突然开始扭曲,五官仿佛也在跳舞,嘴歪眼斜,脸颊拧成一团。
吓得围观众人阵阵惊呼,小王爷刚吃到嘴里的葡萄囫囵个吐出来,惊得上下牙直打架。
“妖……妖怪啊!”有人先回过神,指着苏小小大喊道。
苏小小脚步踉跄,她的脸和当初凌若卿一样,五官都不翼而飞,只剩几个黑洞洞的窟窿。
客人们起身围上来,原本的喝彩声变成嘲笑、倒彩,尤其是那些庆春园里的姐妹们,一个个冷嘲热讽,又惺惺作态安慰她别怕。
苏小小捂着那张鬼脸尖声嘶吼,她曾经歌声有多美,如今的怪吼便有多难听。
花魁苏小小变成鬼脸怪人的事传遍长安大街小巷。
虽然她最终恢复了原本模样,可她总是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街上,脸上涂着厚到掉渣的脂粉,发髻上插着七八根簪子和鲜花,见到人就发疯一样问:“谁偷了我的脸?”(原标题:《猎妖司:噬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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