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姻缘》谍战佳作 大明史密斯夫妇的啼笑因缘

《双面姻缘》谍战佳作 大明史密斯夫妇的啼笑因缘

首页角色扮演妖异大乱斗更新时间:2024-06-18

内容简介

她是谁?是朱门深宅中平凡呆憨的小婢女?是深夜提灯埋尸的义庄仆役?是青楼楚馆中面带黑痔的鸨母?是秘会中*人不眨眼的十二娘子?——我并非有千面,而是代替万千冤魂而活。他又是谁?是侯府高门的纨绔庶子?是被内宅阴谋围绕,丧母恸哭的无助少年?是追捧戏子,拥男抱女的荒淫嫖客?是位高权重,从不公开露面的锦衣卫秘使?——一旦习惯黑暗,便会成为君王手中的刀,刀钝之日,便是我的死期。他们的邂逅,是宅斗?是朝争?是情爱?是深仇?两个双面男女的啼笑因缘,一段大明朝“史密斯夫妇”的谍中谍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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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随着军士们粗声吆喝,疾步飞奔,整条街顿时被封停,所有人被喝令站在原地不得擅动。

  “一一核对身份,让他们互相供诉作证,按手印画押。”

  萧越冷声吩咐道,言简意赅却又手段老辣,队正们心下一凛,深感这位年青的上司难以糊弄,纷纷躬身后去办。

  这一段长街处于繁华热闹地带,与达官贵人的宅邸离得并不算远,又有好些茶楼、商铺,自洪武以来民生昌荣,许多小买卖人在此摆摊,一般住在转角、岔开的小巷子里,这些繁密而狭小的巷子曲折蜿蜒,更难搜捕。

  小古快步而奔,躲进一道不起眼小巷。

  巷子悠长而寂静,深广的青石砖墙,触手处温润光滑。有些许的梅枝越过矮墙而出,嫣红的花苞在眼前划出惊艳弧度——她快速奔跑着,听着耳边的风声,感觉危险仍在逼近!

  前方拐角有人影闪动,军靴的刺钉碰撞声传来,“从外围向内搜,这些弄堂小巷也要一一清查。”

  她心头一紧,脚下不停,朝着另一拐角跑去。

  兵士搜捕的声音仍隐约传来,她继续朝前跑动,仍然敏捷轻盈,心头却是咯噔一沉——女人的体力终究无法跟精锐兵士相比,必须赶快甩开他们。

  突然感觉前方有人快速接近,黑色氅衣宛如九天之鹰,让人心生凛然。

  是那个萧越!

  小古咬住嘴唇,仍是临危不乱,连续闪身换了方向,远处的巷道内仍传来疾走的皮靴脚步声——

  越来越近!

  宛如鬼魅一般的追逐!

  小古咬牙,周围的景物很是熟悉——曲折迂回之下,竟然绕回到了事发地点的后巷,也就是那岳香茶楼的后门处。

  身后那追踪的感觉仍在,她向前疾奔,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对不住……”

  她连声道歉,却被不由分说的拎起衣领,悬到了半空中。

  “真巧,突然就有小美人扑进我怀里……”

  “你——!”

  低声惊叫之下,她奋力抬头,却正好看进一双狭长绝丽的沉黑眸子里!

  是府里的四少爷,那个恶名昭著的纨绔子广晟!

  他怎么会在这?

  “你、你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她假作惊慌的挣扎道。

  广晟一楞,随即大笑出声——

  “真有意思!”

他的笑声清朗动听,宛然最昂贵的冰玉碎裂的音调,一笑之间,本就绝丽端秀的容颜宛如无双明珠,偏偏那黑瞳深处含着淡淡讥诮与阴郁。日光落在他肩上,整个人被光暗交织笼罩着,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吃惯了山珍海味,你这种清粥小菜倒也新鲜……”

  他低笑出声,震得胸膛也微微起伏,说话间,大掌已经抚上她的俏丽脸庞。

  下一瞬,小古手中银钗刺出,划过一道流光直袭他的咽喉。

  “还真是颗小辣椒啊!”

  玩世不恭的笑容,似真似假,让人捉摸不定。他猛然侧身,极为惊险的避过尖利的钗尾,单手箍住她的手腕往背后一带。

  闪电般的出手,原以为她会被瞬间制服,却不料小古身子极为轻盈,竟随势向后一跃,正欲脱离他的钳制。

  电光火石的一刻,他脚下扫出,直攻她的下盘,小古闪身一避,却见高大的阴影扑面而来——他竟然一跃而起,以全身重量将她压在墙上!

  “放开!”

  她低声冷喝道,一双晶莹美眸熠熠生辉。

  “不放!”

  他嬉笑着,以臂膀制住她的蠢动——而此时,身后的巷口,追踪的脚步声已经到了!

  他眼中闪过一道明悟,随即,霸道肆意的,将她紧紧揉在怀中,以唇封缄。

  “你们在这做什么?!”

  冷峻而严整的问话声在耳边响起。

  还是那个萧越!

  小古惊怒交加的双眸只是一闪,随即便放弃了挣扎,只剩下万年寒冰的冷意——此时此刻,万万不能抬起头来!

  “哟,是你啊,萧家表哥!”

  虽然抬不起头,却能感受到广晟身体的僵硬和冷淡,满是嘲讽的语调显然对那萧越毫无好感。

  “是你!你又到处游荡,惹是生非。”

  萧越的嗓音也带着淡淡厌烦。

  “哪比得上萧大人你少年英才,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犀利反讽的言辞,显示出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五城兵马司不是专管缉盗抓贼的吗?什么时候闲到管这种风月之事了?”

  广晟讽笑道,一边紧紧将小古抱在怀里,萧越站在三丈开外,只能看见少女一头青丝和窈窕身形。

  “有本事你就去找我家老子告我去,反正我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广晟又笑着火上添油,把怀里姑娘的柔荑送到唇边,狠狠的亲香了一记。

  流氓,登徒子!

  如果目光能够*人的,小古大概已经把他千万刀凌迟了。

  “话说回来,你这么急吼吼的跑着,倒是在追谁呢?江洋大盗?朝廷钦犯?”

  广晟这一问,倒是让萧越楞住了。

  其实,他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而是感觉到巷子里有动静,追着追着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也许,那不过是个小巷的居民,一个偷机摸狗的庶民,见到官兵就吓得到处跑。

  他叹了口气,陷入了怔忪,此时巷子外头的长街上,隐约有人在呼喊着他。

  萧越脚下一顿,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离开前,他还多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只见他们无比亲密,简直是**一般。

  真是……不知检点!

  *****

  “那个萧木头已经走了,你可以不用抱得这么紧了。”

  调笑的口气下,广晟仍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小古转身推开他,转身就要走,却被他无赖的用全身重量压回——

  “我救了你一命,按戏文上说,你应该以身相许吧!”

  许你个大头鬼!

  小古翻了个白眼,突然拉住他的右臂,以四两拨千金的方式把人过肩摔下。

  在把他撂倒的瞬间,她清楚的看到,他的衣袖撩起下,小臂上有很大一道伤口,血肉绽开还很新鲜。

  是刀伤!

  不及多想,她转身飞也似的逃了。

  望着她快跑的背影,广晟无奈的苦笑,又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摸了摸鼻子轻嘲道:“能一亲芳泽,我今天还是赚到了……“



  *****

  在外街住了四五天,小古的烧奇迹般的退下去了,得到管家肯首后,秦妈妈把她接回了内院大厨房。

  几天不在,大厨房,尤其是他们柴炭间,居然出现了一名新成员。

  “这位就是玉霞儿,今后大家就是一个勺里吃饭的了。”

  大家各自见礼,那玉霞儿就是那天插嘴的少女,只见她一身桃红短衫配粉白绫裙,显得亭亭玉立,一双圆润大眼却骨碌直转,探究的眼神下,泄露出轻微的不屑。

  “这位就是小古姐姐了吧,听说你还病着,何必这么急着回来?”

  她嗓音清脆动听,又是不高不低,正好让所有人听得真切。

  大堂热水灶上有人粗声喊道:“听说病刚好的时候更容易过人,这要是害了大家可怎么办,这种小丫头就该远远的撵了出去配小厮。”

  说话的这是方大娘,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偏偏为人鲁钝不堪大任,周围姐妹都高升了她还屈身在这腌脏的厨房大堂里打着下手。

  只听有妇人尖刻的笑声,抬头看是刘大家的,“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你也不看看这丫头又脏又丑,就是配小厮人家也是不要的,要不,方大娘你一片慈心,把她带回家去洗洗干净,就做你儿媳妇罢!”

  “放屁!”

  方大娘俯着身子,正在滚水里拔着猪毛,一听这话就扔下钳子爆了粗,“刘家的,你红口白牙的咒什么人!你那个小儿子吃喝嫖赌无一不精,能娶到这种媳妇就是祖宗积德了!”

  周围顿时一片哄笑,刘家的大儿子在书房伺候笔墨很是得脸,但小儿子就是她的心头病了——被娇惯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好吃懒做还喜欢去花街鬼混,他这么一个人,刘家的都不敢让他进主院伺候,只得求了大少爷恩典去看管车马。

  象样的人家都不肯把闺女嫁他,二十有四了还是光棍一条,刘大家正是心急上火,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象开了酱料铺,青、红、黑一起涌来,更惹得人笑个不停。

  初兰听着大家拿小古当笑料,也气得脸色发白,可她资历浅也不敢跟她们对骂,只得狠狠的剜了那新来的玉霞儿一眼——又是她胡乱插嘴,害了小古一次又一次。

  玉霞儿嘤的一声,眼圈红红就要哭出来,“初兰姐姐你别瞪我,我知道说错话了,你就饶我这一回吧!”

  她瑟瑟发抖的躲到秦妈妈身后,泫然欲泣,我见尤怜,好似被初兰胁迫打骂了一般。

  “你——!”

  初兰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心机,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旁刘大家的终于找到借口,冷哼一声道:“秦姐姐,你手下的小丫头太没规矩了,当着我们的面就敢欺负新来的!”

  秦妈妈淡淡睨了他们一眼,“她们都是我的人,我自会管教,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一身玉色丝袄,靛蓝雪花比甲更显得风韵尤存,白皙的脸上有一双优美的弯眉,更衬得周围的一干媳妇婆子俗不可耐。刘大家的更是嫉妒得眼里冒火。

  秦妈妈眼风一扫示意三人跟着自己,离去时一阵轻风拂过,银镶玛瑙的簪子颤巍巍掉了下来,她急忙俯身捡起,神色之间颇为珍惜。

  “哼,清高个什么劲,还以为自己是金尊玉贵的贴身大丫鬟啊?可惜啊,她跟的主子命薄,早早就去了,全府上下哪还有她的靠山!”

  秦妈妈是先头大夫人张氏的陪嫁丫鬟,贴身伺候亲密无间,只可惜张氏遇人不淑,大老爷沈熙为人放诞好色,侍妾美婢十来个还不满足,在青楼跟人争风吃醋,把怀胎八月的张氏气得下红不止,没多时就去了。

  秦妈妈身为陪嫁,从此就没了立身之处,被调到这大厨房来管柴炭房,平时为人都是淡淡的,却因为通身的气派容貌惹得几个婆娘嫉恨不已。

  何大家的刚说完酸话,转头却见门廊外,吴管事正痴迷迷的看着秦妈妈的背影出神,顿时气往上冲,冷冷的哼了一声。

  总掌大厨房的吴管事这才如梦初醒,假正经的干咳一声,背着手开始四处巡视,走到何大家的身边,隐秘的朝她飞了个眼,却换来她一个吃醋的白眼。吴管事上下拈着鼠须,一双昏黄老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丰满的胸,嘴角笑容变为更为淫猥。

  ****

  广晟骑着马回到府上,一进自己的院门就发觉气氛不对,看院门的小幺儿面色惊惶、脸带泪痕,他心中明白了几分,脚步却丝毫不见停顿。

  才进正房,劈头就是一个汝窑的瓷瓶砸了过来,他头一偏,瓷瓶落到地上碎成几截,一块残片划破了他的脸,鲜血蜿蜒而下。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一声怒喝,宛如春雷初绽。

  抬头看时,正堂中央坐着的,正是他的父亲,二老爷沈源。

  广晟默然的看着他,也不行礼,也不见害怕,神色之间一派泰然。一旁的两个壮仆不动声色的上前来,一人一脚踢中他的膝弯,让他跌跪在地。

  “你这个孽障,这么多天才晓得回来!”

  沈源面若寒冰,以毫不掩饰的憎恶神情,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就是这个眼神……象看见脏东西一样的鄙夷,这就是自己的生身之父!

  广晟的内心无声冷笑着,跪在地上也不再起身。

  “你文不成武不就,跟着胡朋狗友到处鬼混!看看你的兄弟姐妹,哪一个如你一样顽劣不孝!”

  沈源的怒喝声震慑人心,十来位美貌的侍婢挤在廊下门前垂手伺候,各个都是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说!这几天到底去哪了?”

  广晟抬起头,俊逸绝美的容颜上破了个小小的血口,嫣红之色蜿蜒而下,更显出一种妖异之美。他凝望自己的父亲,眼神带着淡淡的讥诮,却因黑色乱发遮盖着,没有被沈源看见。

  仿佛受不了他的眼神和容貌,狠狠的别过头去,面上嫌恶之色更盛。

  这张脸……象极了那个女人!

  沈源想到这里,心中更觉得腻歪,眼角余光瞥见地上那跪得笔直的人影,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踢上去。

  这时广晟的贴身小厮李贵也被押了上来,他先还不说,被狠狠的扇了一顿耳光打得满嘴是血,这才哆嗦着招供道:“少爷先是跟几位公子去赛马,随后去了城外锦乡伯家别院,就打发小的回自己家探亲……”

  锦乡伯家庶子众多,生在绮罗膏粱之家,嫡母又贤惠可亲,于是肆无忌惮的到城外别院聚众赏玩,荒淫无度,在京城权贵圈里都是个大丑闻。

  他偷眼望去,见沈源已是气得额现青筋,更加害怕,带着哭腔道:“少爷在那住了两天,奴才去苦苦劝了,随后去了岳香看秦大家的戏‘游园惊梦’……”

  沈源的脸色更黑了——这个叫秦遥的戏子最近红透整个应天府,连达官贵人都争着请他去唱堂会,王府公卿家的妇人也有迷他迷得神魂颠倒的。沈源一向以清正严谨的门风自傲,听到这种人的名字都觉得污了耳朵,不由的怒气更添三分。

  “接下来呢?”

  他沉声逼问道。

  “少爷,少爷又去了万花楼,住了五天。”

  李贵受不住他的凛冽威压,一口气把最可怕的都说了出口。

  顿时周围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官宦之家多纨绔,可无论是在别院怎么荒唐,那也算是探访亲友;至于花钱去追捧戏子也是桩小事,可现在四少爷以青楼为家,一住好些天,这简直是肆无忌惮了!

  侍女哆嗦的上前奉茶,震怒中的沈源干脆连托盘带滚水茶杯一起朝着广晟头上砸去。

  “果然是贱人生的下贱胚子!”

广晟不躲不闪,瓷器、滚水和描金漆盘一齐砸到他头上,他顿时觉得眼前一黑,鲜血随着额头流了下来,模糊了眼眶,眼前所见皆为狰狞的红色。

  再怎样的重击,都比不过那一句嫌恶而失望的话——

  贱人生的下贱胚子……

  满室里灯光明灿华耀,广晟却只觉得无边的浓黑席卷而来,周围的侍女惊呼着却无一人上前来扶,那人儒雅而严峻的面容看也不看他,只是嘴唇在张合——广晟已经无心去听他说什么了。

  贱人生的下贱胚子吗?

  这一刻他几乎想大笑出声,无边的怨愤奔涌在全身血脉之间,激荡不能自已!

  他双手死死扣住地上的砖缝,指甲出血皮开肉绽也浑然不觉,只是低下头,将眼底的所有情绪遮盖。

  沈源训斥了半天,见他仍是木然跪在地上,半点也不认错求饶,心中更是大怒,冷然道:“拿家法来!”

  随即就有两个壮仆拿来藤条,油亮发黑的七八股缠绕而成,让人看了就心里一紧。

  “四十下!”

  沈源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两人略见迟疑,这里众人围观,实在对四少爷的脸面有碍,是否要拖出去……

  “没听到我的话吗?”

  不怒而威的嗓音吓得两人连忙领命,拖来两条春凳,把人压在上面正要行家法,却听门廊外有人轻唤道:“且慢!”

  缓步而来的是二夫人王氏,身着蜜合色吉祥如意纹褙子,玫瑰紫滚金边十二幅绣裙,只是随意盘了个圆髻,脑后只一柄金簪,一颗南珠足有莲子米大,熠熠柔光衬得她肌肤白净细腻,只眼角的几道细纹显出年龄。

  她款款而来,举止之间说不尽的高贵娴雅,身后跟着一名石青锦衣直缀,满身书卷气的青年,他双目清澈而又温暖,让人见而望俗,看到这满地凌乱,只是略皱了下眉。

  “给二夫人、大少爷请安!”

  泥塑木雕般的丫鬟婢女们好似突然开了窍,莺声燕语的上前伺候请安。

  “你们怎么来了?”

  沈源看到妻儿到来,顿时脸色和蔼了许多,王氏快步上前,挺身拦到广晟身前,恳切劝阻道:“老爷,晟儿他年纪轻不懂事,你就饶了他这回罢!”

  “哼,他从小就顽劣放诞,如今越来越放肆,这次若不给他个教训,只怕他能把天都捅破!”

  沈源越说越气,摇头不允道:“夫人你让开,今天这四十下家法他是免不了的!”

  王氏急忙摇头,竟是护得更紧,“老爷,晟儿成今天这模样,也是我管教不力,你若是罚就罚妾身吧——他还年轻,慢慢着教就懂事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么多年来,你对他视如己出,养育教导他花了多少心血?他哪怕是有一分良知,就该跟着仁儿平儿好好念书,不说考什么功名,也要知书明理才是。可他呢,越大越是有能耐了,居然把万花楼当家了,寻花问柳好不快活!”

  王氏一提裙裾,竟似要跪下,沈源连忙起身搀扶,“夫人!何至于这样!你就是太心慈了……唉,也罢也罢!”

  他厌恶的看向广晟,“念在你母亲一片慈善,这家法先寄下,你给我滚到祠堂里去跪着忏悔,三天不准出来!”

  一旁的大少爷广仁连忙上前,把捆得结实的广晟扶下春凳,见他手腕已被扯出血痕,又一头一脸的血,连忙让人拿干净绢布和创药来。

  这般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了晚膳时分,沈源见到大儿子垂手侍立,霁颜笑道:“今天颜先生来给我看你的窗课本子,说是大有进益,这科很可以去试试。”

  他平素谦逊低调,对儿女也算是个严父,但说起嫡长子广仁便是老怀大畅,广仁不仅性情沉稳,且极是聪慧好学,教他课业的颜先生私下告诉他,这科下场中举的可能极大。

  王氏笑着拉了他的衣袖,调侃道:“老爷说起读书便是一顿训诫,您要是不饿,妾身可是饥肠辘辘了,就算是仁哥儿,他今日下午读了两个时辰的书,又练了一会骑射,只怕也是前胸贴后背了。”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的离开,只剩下广晟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形容狼狈,周围的婢女窃窃私语着,谁都不打算近前服侍他。

  “四少爷,您该去跪祠堂了。”

  老女人不阴不阳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转头看,正是王氏身边的姚妈妈。



  ****

  祠堂里光线昏暗,宽阔的空间只剩下两盏香烛,影影重重的光线,弥漫幽幽檀香,环视四周,宽阔寂静得可怕。

  广晟并没有老老实实的跪在案前蒲团上,而是一个人背靠柱子席地而坐,闭上眼静静的回想这几天的事。

  只要一闭眼,那刀光剑影的雪亮、鲜血四溅的艳红便浮现在眼前,久久不散。

  终究是第一次*人,即使是弓马娴熟,武艺不差,仍然免不了心里紧张,被人背后偷袭,砍中了手臂。

  很深、很长一条伤口,狠狠的被阔口刀砍中,那凶神恶煞的反贼一鼓作气横刀再*,若不是同伴还算经验丰富,一把将他推开,只怕那时就了结了性命。

  即使是那时死在乱斗之中,只怕他的身份也不得公开,而这府里的上下人等,也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吧?

  摇了摇头,挥去这些缠绕心头的阴霾,他嘴角微微扬起,又有些自豪与畅快。

  跟着一帮酒肉朋友混到锦乡侯的城外庄子上,趁他们荒淫作乐的时候,自己已经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场大事,虽然不能公诸于众,却足够反复咀嚼回味了。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机会,真刀实枪搏出个未来!

  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践踏、欺侮他的人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他正在沉思间,只听祠堂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疾吹而入的夜风险些把两枝香烛吹灭。

  “谁?”

  他警觉的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瘦小的身影,罩在一袭异常肥大的袍子里,显得分外滑稽,她吃力的低着头,提着一只大大的食盒。

  是来送饭的?

  怎么从未见过这名婢女?

  来人在他思考间走近:巴掌大的小脸被油灰和黑炭弄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瘦小得可以被风吹走,行动缓慢笨拙,看着就不是近身伺候人的。

  “你是哪里的?”

  “大厨房。”

  少女抬起偶,一双黑嗔嗔的眸子晶莹闪亮,好似并不惧怕他。

  ****

  小古觉得今天真是不顺。

  运炭的马车每旬的今日必开,今天的货尤其多,那个新来的玉霞儿装腔作势推说头疼,她跟初兰两个人忙了大半天终于搬完,正是腰酸背痛,又被塞了个烫手山芋——去给关在祠堂的四少爷送饭。

  原本这是事是怎么也轮不到她的,广晟房里自有多位丫鬟,没想到拖到晚膳用完,才有一个妖妖娇娇的二等丫鬟来,漫不经心的让厨房的人送去祠堂,就跑去别处闲聊说笑去了。

  厨房也没人肯管这茬——若是大少爷肯定是抢着送去,其他少爷那边他们也不敢过分怠慢,但四少爷……谁都知道他是神憎鬼厌的一个,给他送饭不但捞不着什么好,不幸被扫中台风尾那就呜呼哀哉了。

  但饭总不能不送,又是玉霞儿这妮子,笑着跑去吴管事那边说什么“小古姐姐最是沉默稳重,不会惹事,她去送饭最为妥当”——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她最笨最蠢最好欺负,又闹不出什么事来”。

  小古想到今夜“金兰会”又要秘密聚集,心中只想快些把这事做完。

  她把食盒拿到广晟跟前,直楞楞的也不行礼,“四少爷请用。”

  广晟也不去跟粗使丫头计较,接过食盒的瞬间,他的瞳孔因诧异而睁大了——

  两人双手接触的瞬间,他感受到她指间的薄茧,这感觉无比熟悉——分明是常年练习武器所致!

  他悚然一惊,伸出手快如闪电的扣住她的脖子,“说,是谁派你来的?”

  小古仰起头,费力的咳嗽着,却是呼吸困难,几乎要背过气去,“吴管事……”

  广晟恍惚记得有这么个人,但是圆是扁一概没留心,他手下维持力道,“他派你来做什么?”

  “送饭。”

  “你原本是哪里的?”

  “大厨房,柴炭间……”

  眼看她几乎要翻白眼昏厥,广晟这才松开两分,“平时做什么的?”

  “劈、劈柴。”

  原来是成天拿斧头的!怪不得手上会起那样的茧子。

  广晟彻底松手,少女从桎梏中被解放,身子一歪也跌坐在地上,她好似被吓呆了,整个人眼神都直勾勾的。

  广晟吓了一跳,暗骂自己手重,连忙拿起食盒里的鸡汤给她灌了两口,没想到少女突然喷了他一头一脸。

  “你……!”

  还没等他发作,小古又干呕了两声,“这鸡汤馊了。”

  广晟拿过剩下的半碗到鼻端一闻,果然是一股不新鲜的酸馊味道,他冷冷一笑,就要把碗掷在地上,谁知手指刚离开碗边,就见一道敏捷身影扑了上来,惊险的一把接住了碗——由于用力前倾,小古失去平衡,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温温软软的身躯,又轻又瘦又笨拙,就这么压在他身上,正好碰到了手臂伤口。

  广晟痛得眼前一阵发黑,睁眼时,那个蠢笨的小丫鬟正骑坐在他身上,傻楞楞的、扑闪着眼睛看他。

  真是……要命啊!

  心中哀号,他低喝道:“快下来!”

  少女茫然的看着他,双腿蹬动着,反而更加磨蹭伤处。

  广晟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拎起,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随即又低咒一声——额头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我来伺候少爷您包扎。”

  小小的嗓音怯弱的说道。

  “不必了,再给你伺候下去,我一条小命就彻底没了!”

  广晟没好气的说道,抹一把头上流下的血,那嫣红让他更加烦躁。

  小古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动手撕成了四条,替他牢牢缠住整个头颅——包扎精细得得象一只蓝色圆蛋。

  小古低下头,拼命掩饰嘴角抽搐的笑意——叫你再凶,叫你再轻薄我,叫你把我掐个半死!

  小女子报仇,三天都不晚!

  广晟摸着圆呼呼的头,实在觉得别扭,却听那丫头又大呼小叫道:“四少爷您手臂上也有……”

  嘶啦一声,另一条袖子也宣告阵亡。

  “你别乱动——叫你别替我包扎,你听不懂人话吗!!”

  青年的怒吼声回荡在幽深庄严的高柱大堂里,平添了些许生气。

  *****

  想不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还吼得那么大声……真是皮糙肉厚不怕死!

  小古想起两个时辰前的那一幕,不禁笑意加深,美眸中闪过熠熠光芒,让人看心惊肉跳。

  又要轮到哪个倒霉蛋遭殃了?

  坐在她身侧的老七秦遥看得真切,不由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十二妹……十二妹!”

  灯影明灭间,坐于上首中央的大哥连声唤道,这才让小古从神游太虚中醒来。

  仍是那彻夜欢宴的万花楼,仍是那一间残灯飘渺的兰香阁,也仍是这义结金兰的十三人。

  “大哥有何吩咐?”

  “十二妹,你做得实在很好!杨演之死果然被判定为意外,个中手段,可说是天衣无缝——今日都是自家人,你能解说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仅是大哥的疑问,也是所有人的心声。

  小古从座位上站起身,幽微的灯光下,她的身影飘忽宛如精魅——

  “我花了三天功夫,请七哥的人帮我盯梢,确定了杨演的作息时间——他是个刻板严谨的人,每日都是这个时辰乘轿子路过这条街。”

  “接下来,我便要制造一个意外,一个由多人共同编织而成的意外。”

  “先是清晨,有一位老仆把一车桐花油摔破了一罐,流了一地,满街的人都不会注意道——我只拜托这位老人家这件事,他最多回去挨一顿罚。”

  旁人还不觉得如何,秦遥却是心中雪亮——小古这么多年来不显山露水,却把大半个南京城的罪奴仆役认了个遍,大叔大婶的叫得人心甜,不动声色的就将这些人拢在袖间。

  光是这份未雨绸缪的心计和手腕,就让人叹服不已!

  “过了半天,街上也谁不记得这事了——我便让七哥的手下瞧准时机,向三姐手下的姑娘们发信号。”

  那被称为三姐的女子闻言微微一笑,倾城妖娆,满室生辉,话音却是刻意拖长,略有古怪,“姑娘们蠢笨,哪及得上十二妹你蕙质兰心。”

  众人都知道她与十二娘素有心结,彼此不睦,包括大哥在内,无人愿意插手两人的言语暗锋。

  “三姐客气了,这次万花楼的姑娘们还真是帮上大忙了。”

  小古笑靥甜甜,好似听不出她的嘲讽之意,“七哥的手下之一在戏台上跑龙套,一看到他的手势,她们便刻意寻衅,跟那城门官家的金太太吵闹起来。”

  “这个金太太酷爱昆曲,尤其迷恋七哥的戏,这次听到七哥来替场,那是无论如何也要来的——她生性急噪粗暴,最近家中丈夫又迷上了新进门的小妾,因此她对娇滴滴的年轻女子很是嫉妒,再用那篮鸡蛋在她面前炫耀,她必定经不起撩拨,大吵大闹起来。”

  她目光一闪,看向三姐——也是此地的鸨母,“姑娘们都是经过三姐调教的,即使她不动手,也会设法把鸡蛋朝街面扔。”

  三姐哼了一声,取杯就唇,既不同意也不反驳。

  “街面上的桐花油经过日光的烤炙,正是粘稠,加上无比滑腻的蛋清,满街的人都要东倒西歪,无法站稳。”

  “这个时候,便轮到那买毛竹的摊主出场了。”

  小古微笑着环视在场众人,“他为人霸道,占据的摊位正好对着街中央,又是摔得手舞足蹈,此时我只要略微弹出块小石子,那长毛竹就会朝着官轿方向飞去。”

  她瞥一眼秦遥,笑得更甜更畅快,“当然,要想真正命中,还得七哥施展绝学,用内家气功催得它对准射去。”

  老七秦遥虽是下九流的戏子,却是风靡整个应天府的名伶,但他暗中修习内家气功,实力隐隐超出众人许多。

  众人听得目眩神迷,这才深知:一场看似合理的意外,竟要策划这么多步骤,可算是花尽心血。

  啧啧称赞之下,有人突然问道:“十二妹,那些配合你的帮手都在七弟戏班和这万花楼里,万一露了行迹可怎么办?还有那些用剩下的器物,弄不好就是现成的证据,你倒是藏好了没?”

  问这话的是老六卜春来,他在应天府衙门下做杂役,素来小心谨慎,树叶掉下来也怕砸破头。

  小古看向他,眼波闪动间,有着难以捉摸的幽光,她一边笑着一边走向他座位,手里提了茶壶,似要替他添水。

  “六哥不必忧心,我们早有防备……”

  她嗓音变低好似要说后续之计,卜春来情不自禁的略微前倾去听,却见那一瞬——

  一柄雪亮的短刀直插进他的腹中,鲜血四溅!

  “你……!”

  他抬起头,满眼不敢置信——短刀的手柄正握在小古手中!

本故事来源于QQ阅读《双面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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