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军中大将,是平叛军队的核心。在战争中他是那个纵横捭阖所向披靡的无双智将,在军营里他是那个万众瞩目指点江山的统帅。可在回到营帐时,他依然是那个思念着故乡和那个等待着他回家青梅竹马的青涩少年。
不知不觉,已经离家四年有余,距离当时和那个记忆中清丽少女约定的归期早已过了多时。而今,他只盼望能早日凯旋归朝,脱去戎装回到那座小小的山村,好在平叛之路已经快到尽头了。
这一日,他带着身边贴身的偏将,前往淮南道临时驻扎的中军大营述职。沿途好几百里的风光在他的策马奔腾之下却是有着一番别样的风味。在经历了无数次尸山血海之后,他也是许久没有再看到这般纯净的风貌,一时间不觉看的有些痴了。
他们途径了一片树林。马蹄踩在松软地面传来的沙沙声和呼啸的风声在他的耳畔和谐的奏响,仿佛丝毫不舍得打破眼前这美好的景色。
突然,一阵尖利的呼啸传来,他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看到一支箭矢正带着破空声骤然而至。他不知自己述职的事情在哪一个环节走漏了风声,导致衍生出了这样一场伏击战。但他也顾不得多想急忙闪身躲过,从腰间抽出佩剑策马朝着射出箭矢的人追赶而去。他的副将也紧随其后。骁勇善战的二人经过了无数战火的洗礼自然很快结束了战斗,对方六个蒙了面的敌人也被先后一一击败。在经过简短的审讯,传来了一个使他震惊的消息。
叛军打算孤注一掷,大军已经开拔,正要倾尽军力攻打巴州,一举占据山南道,直指长安。
一幅地图迅速在他的脑袋里出现,巴州……山南道……自己的故乡便在那里。
他想到了那些憨厚淳朴的村民,想到了那些吵闹却善良的妇孺,以及,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不!他不允许这带着浓浓血腥味的战火蔓延到家乡纯洁的土地,也深深的恐惧着那小小的村落变成战争的炮灰。
可正当他思绪万千之时,原本已经倒地的一名敌人突然朝着他的方向抬起了手。藏在袖子中的袖箭随着一声机括激活的声响喷射而出。他躲避不及,箭矢深深的没入了他的胸口。
随即便是一阵熟悉的剧痛和晕眩袭来。
副将急忙上前结果了那名敌人,又朝着到底的人狠狠补了几剑赶忙来到他的身旁。却只看到他气若游丝,但却坚定的眼神。
他不顾伤势,以军令甚至以自尽作为要挟,命令副将即可前往巴州报信,同时,要求副将帮他安顿好那座小小的山村。
看着副将策马离去的身影,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随即闭上了双眼。一名抱着琵琶的女子在他眼前翩翩起舞。他感到身体愈发轻盈,仿佛只要脚尖稍稍用力便可以飞到女子的身边。
等到他再度醒来时,正身处在一间农舍里。将他带回这里的老农告诉他,他已经昏迷了近半月。那支煨了毒的袖箭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几乎要了他的命。
休养了十几天后,他再度回到军中,他才得知那时持续了将近一月的巴州战事告终,前往攻城的叛军几乎被屠灭殆尽。他赶忙组织军队,随着叛军撤离的路线沿途追*,将原本就仓狂逃窜的敌人打的溃不成军。
一年后,战事落下帷幕。敌人尽数覆灭,叛军首领也被他生擒,装在囚车里押往长安。
皇帝亲自出城迎接凯旋的士兵,作为平叛军首领的他更是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嘉奖。
朝堂之上,战功赫赫意气风发的他正被无数重臣争相拉拢,皇帝也下令给予重赏并敕封爵位。
而他却并不为之动容。他不爱高官厚禄,也不爱金银珠宝。
他只想早日回到故里和他这些年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人儿相见。
次日,他立刻告假,带着几名亲兵快马加鞭的奔向他的故里。
丫头,我回来了。
小小村庄依然那么祥和,可却少了往日的宁静。村落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仿佛正在庆贺着天大的喜事。
他一马当先跑进村里,沿途与见到的村民纷纷打招呼。可在村民热情的眼神里他却看到了一抹怪异的目光。
他也顾不得多想,急忙跑去女子的住所。那是他已经期待了足足五年的事情。
可当他还没走进时,街道的尽头便传来一阵锣鼓声响,他看到女孩家的大门随即打开,一个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熟悉的清丽身影此时正披着鲜红的盖头,被身边几个老妪搀扶着,缓步踏上了门前刚刚抬来的花轿。
花轿伴着鼓乐声远去。门缓缓关上,贴在门上鲜红的喜字,像极了沙场中的血流成河,刺痛着他的双目。
回朝后,他在大臣和皇帝惊愕的目光中毅然辞去了官职,从此杳无音讯。
几年后,一家三口人来到秦淮江畔游玩,孩子大声闹着想要租一艘船去江上玩耍。父亲宠溺的看着眼前的顽童,随即找到了正带着斗笠遮住面容在江边纳凉的一名渔子,租下了他的船。
小船悠悠的向着随着秦淮江水的波涛飘荡,像极了一片落在湖面随波逐流的落叶。
男子忽然兴致大发,让妻子拿出随身的琵琶弹奏一曲。
琴声,水声伴着江心的微风,陪着这一叶小舟缓缓的行驶着。
曲罢,船已泊岸,有些意犹未尽的三人还是登了岸。男主人掏出随身的荷包,取出几枚铜钱递向那名渔子,一阵风打翻了他的斗笠,这时已在岸边的三人方才看到,那藏在斗笠下的脸早已泪痕斑斑。
渔子转过身登上船,随着长蒿一撑,驶离了江畔,逐渐消失在已然呆滞的夫妻二人的视线里。只剩下一曲渔歌,还在江面随着江水飘荡。
他是女主人曾萦绕梦中的情郎。
他是男主人曾誓死追随的将军。
谁人细数若许红尘几落繁花?
千年浮华,转瞬满眼是沙。
几多英豪血透重甲,艳欺二月红花。
天外如火赤霞,殷红塞外长戈戎马。
战歌声起剑歌落下,谁道千年止战的繁花,梦一回,几度洗清尘沙。
千疆如画,几多英雄埋骨塞北烟沙。
只为搏你佳人一笑甘与敌天下。
风歌嘶哑,唱的是伊人逝却年华,唯我迟迷桑下,回味你娇颜一抹红霞。
是谁燃起烈火映我长剑如霜散华?
是谁看我独守辕门剑拒兵临池下?
是谁为我斩落青丝祈我平安荣华?
是谁等我凯旋而回为我洗清尘沙?
英雄戎马,怎奈我不爱江山只爱看你笑靥如花。
回眸城下,却见我醉卧疆场你正轻抚我的战甲。
天外细雨如撒,迷朦了你泪眼芳华。
我轻溯年华,却见绣楼红纱染色你云鬓黑发。
你嫁,怎知我曾见几落繁花?
无言难觅丹霞。
我背井向沙,何年何月不知何时埋骨谁家。
只叹流年依稀逝却年华。
秦江一撒,轻抚渔子鬓边华发。
吟歌呕哑,泣望故人依然绝代风华。
梦洄浅滩碎沙,叹的是你那年秋水望穿天涯。
一曲琵琶,了却昔年几多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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