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五先生,原名王雍熙,生于光绪元年(1875),卒于民国二十六年(1937),享年六十又三,大同市广灵县西蕉山村人。
五先生酷爱医学,童年时就受师父指导,背诵汤头歌,十六七岁攻读《黄帝内经》、《伤寒论》、《金要略》等中医经典书籍,并开始随师父行医治病,一生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并写下了大量的医案、书籍、药堂药材,品种齐全。
一生治疗顽疾不计其数,在当时邻近各县,尤其是在蔚县、广灵一带更是妇孺皆知,颇负盛名。
“五先生”脾气很怪,且有玩鸟的喜好,若遇到好鸟,倾其家产也必购之。
五先生行医,也颇怪,穷苦人叫他去看病,他从不推辞,无论手头有什么活也会放下,立即走的,若是有钱人请他,那就没那么方便了,没有轿或车那他是肯定不会去的。
他经常跟人说:穷人的病是严重了才看的,不去会死人的,有钱人的病不打紧,稍感不舒服就会叫先生,迟去一会也没事,”足见先生高尚的医德。
五先生不仅医德高尚,医术也极为高明,其中试举两例,以献读者:
奉军在西蕉山驻扎,一个土兵在训练时突然肚疼,“五先生”把完脉后,摇了摇头说:“准备棺材吧,这个人不行了”。
团长不相信,让人去请别的先生,然而,还没有等请到先生士兵就死了,这时团长才知道“五先生”医术高明。
“五先生”的小舅子给他拉药斗子,忽一日,“五先生”对他说:“你收拾收拾回家吧,不用再来了。”
他小舅子不愿走,向他姐姐说情,他姐姐问丈夫缘由,五先生对妻子说:给他拿点钱让他回家吧,他快要死了。
妻子听了很生气,想好好的一个人咋会死呢?你不想用他也没必要这样咒他吧。
结果回家没过多久,真就死了。

二、
高三喜是个铜匠,模样长的五大三粗,手可巧的很,夜壶做的最好,不大大小,半夜小解迷迷瞪瞪的也卡不着肉,城里的老财们都来定做,生意总的来说不错,养活老婆孩子不在话下。
闹义和团的那阵子,神兵神将火烧教堂,高三喜吃完豆腐粉就屁颠屁颠的看热闹去了,大老远就看见北门一带火光冲天,照的天空通红,随着人流到了教堂跟前一看,那些神兵神将把从教民家里搬来的柜子、凳子往大火里扔,还将几个男女教民绑起来,也都一个个扔进火场,活活往死烧。
太惨了!高三喜不忍再看,悄悄从人群里挤出,往回家赶。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着,走着,被一块硬东西绊了一下,朝下一瞭,见是一个布口袋,他弯下腰,捡起口袋打开一看黄白耀眼,是满满一袋金子、银子,掂了掂,足有一百多两来重,心中大喜,背在肩上,三步并两步赶回家去了。
从此以后,高三喜不再是铜匠了,一纸休书把老婆也修了,整天除了寻花问柳,就是胡吃海喝,直到为了赶时髦抽起了阿芙蓉(也就是大烟土)。
五年后,镇子里少了个高三喜,多了一个乞丐疯子,见人就说“老子有的是金子银子”。

三、
一门六代,代代出名医。
好生堂由清末名医郭斌创办,养老洼村人,二十五中举人,三十岁为贡生。
适逢守孝,放弃功名,转而潜心研读岐黄,掌握了一系列中医看病知识。
养老洼村因濒临桑干河畔,时遇水灾,村民多病,于是郭斌便义不容辞地出手开诊。
郭斌之子郭丙伊、郭丙信,自幼随父学医,父子共同行医,遂使好生堂好名满云中。
好生堂第三代为郭丙伊长子郭裕和次子郭贡。
郭贡医术更为高超,光绪年间,翰林院大学士李殿林之妻患病,久医不效,慕名将郭贡延请至府。
李府管家为验其医术,先让一侍女装病,郭贡隔幔把脉,摇头曰:“此非妇人,乃像千金”,李府管家大喜过望,拱手厚待,诰命夫人后经郭贡医治,病情很快痊愈。
好生堂四代以郭贡之子郭纯善为最,民国二十二年(1933)在太原医学院深造。
五代则以郭卫成见长,为阎锡山部军医。
六代郭良佐,早年考入国民南京军医学校,后在晋绥军37军任军医官。
好生堂从晚清、民国一共出过三十多位知名中医。
五十年代初期,因为各种原因,好生堂关门歇业至今。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至今有一位郭姓中医在好生堂旧墟附近赤脚行医。

四、
五十年前,姥爷在收割玉米杆的时候,曾遭到一群“马夜猴”的攻击。
若不是镰刀在手,姥爷说那群马夜猴能把他眼珠子挖掉。
马夜猴身材虽小,极其凶猛,不惧死,打斗持续了二十分钟,姥爷的脸被抓得血肉模糊,马夜猴也死了十几只。
据姥爷分析说,原因是前几天他打死过一只马夜猴,准备用它漂亮的皮子做赶车鞭子的装饰。
马夜猴不是猴子,而是一种像狐狸的动物,但比狐狸小,也不偷鸡吃;
又像松鼠,却又比松鼠大,不吃松果,是捕捉蛇和田鼠的能手,至今雁北农村人也不知道它属于科。
马夜猴是一种极其聪明的动物,捕食田鼠的时候一般是二到三只配合着来。马夜猴还是看护庄稼的能手,如果地里有几只马夜猴,方圆几十亩地出现的田鼠极少,故而有“一只马夜猴,照看十亩地”的说法。
笔者书此小文的目的,是想请教各位,这个小东西究竟属于什么科?
农民们有的说是貂、有的说是鼬、有的说是狐,还有说是獴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五、
在明代末期,北岳恒山地区有一位传奇道士,姓李,俗家单字“乙”,本出身江南书香门第。
据说其祖上留有万贯家产。
父母艰于生育,膝下唯有此子。
李乙少年慕道,有心远游四海,因父母督责过严,命其从事仕途,以致不能畅意而为之。
二十岁时,江南疫病流行,父母相继染疾暴亡,李乙庐墓守孝,尽节尽哀后。
一日,皓月当空,槐下与友把盏,恍然觉悟,遂对友说:“人生苦短,寿夭无常。营营苟苟,枉耗心力而已;扰扰攘攘全为他人奔忙。功名富贵,无非过眼烟云;妻妾财帛,尽是累身之物。”次日,便散尽家财,开始外出访道寻真。
大江南北,黄河上下,云游了三十年,一个神仙也没遇见,回到家乡已是两鬓苍苍的老者,人多不识。
虽说服食导引、符咒黄白、轩歧风谷等学会些小术,但并未求得通天彻底的大道。
然,李真并不气气馁,求道之心益切,又独自来到北岳恒山,在出云洞闭关参悟,十余年未下山。
到七十多岁时,有在山上见到他的樵子,发现此人容颜返青,全无龙钟之态。
又过了数年,李乙下了山,或出外云游,或方圆三、五百里为人治病驱邪。
不管山南海北走到何方,从不带衣粮;无论春夏秋冬四季如何变化,终年只穿一领道袍。
李老道广结善缘,从不自诩,为人决休咎、疗疾病,拯弱救困,有被他救助过得呼他为“李神仙”,而他则每以“山人”、“贫道”自称。
又不知过了几十年,上年岁的人见到他还是旧模样—一位精神矍铄、耳聪目明、随和可亲的游方老道士。
后,不知所踪矣。

六、
“二毛眼行善,全村恼了一半”,“三奴人行善,差点把男人胳膊打断”。
那天是正月初五,按大同民俗是迎接财神老爷的日子。
早晨天还不大亮,妻子就催三催四的,因为她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去市郊的一个庙里迎接财神。其实,财神是中国传统道教文化和佛家根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会子事儿。但,妻子认为是庙就行,管它什么道家、佛家。拗不过,只得相从,大同人讲话了“要想生活美满,就得听从老板”。大同人讲的老板可不是生意上的大老板,而是自己的媳妇。
翻过了两道山,又涉了一道河,进入了一个村子里,已近正午。
村子中间,戏台后面,大槐树下有一座古庙,说是古庙其实是百分之九十是新建,唯一古的就是一口钟和两通残碑。
寺名笔者就隐去了,免得惹是生非。
大殿上了三柱香、磕了三个头,布施了些许银两,两位和尚便客气起来,非要留下吃些斋饭。盛情难却,一行便随和尚进入了厨房,厨房一灶一炕,炕上坐着两位老大娘;地下一位年轻大嫂,略施胭脂,有一股淡淡的花露水味,边做饭边拉呱着闲话。
见我们进来,便热情的招呼脱鞋上炕,而两个和尚早已上了炕头。两个和尚好似坐在母亲的炕上,有说有笑,无拘无束。在笔者的思维里,神佛的世界应该是古佛青灯、冷寂森然、宽怀慈悲友爱的。
看到此情此景,我的心一下子松弛解放,融入了温馨和谐的氛围中。在交谈中,其中的一位和尚对我讲:“你对人类万物充满爱心,你就有了佛的根性。你若具有了人心人性,也就有了佛性”。
直到我们离开时,才知道那两位大娘以及那位大姐都是附近的村民,信奉佛教,业余时间来庙里帮忙干干活儿的,她们都是善良的。
看到她们不由得想起我小时候老家那几位信奉佛教女人,与人相处,斤斤计较,刁钻刻薄,没有一点仁爱之心,故而村里曾流传“二毛眼行善,全村恼了一半”,“三奴人行善,差点把男人胳膊打断”,此等行为,何能修佛?
那日迎接财神之旅,如读了一部佛经。

七、
他一不小心割下了自己的头,这事儿听起来惊世骇俗,感觉是为了流量而杜撰,但这确确实实是真实的事情。那是下乡插队的那个时代,麦子开始收割,对于农民来说无疑是喜悦的,而对于下乡的“知识青年、学生军”来说更像是一场磨难,连野金黄、广阔无垠,产生出沉甸甸的恐惧感。
向阳是来自城里的文艺青年,对于农活一向是外行,也不感觉兴趣,从他细皮嫩肉的手就可以看得出,故而一直很“懒惰”,也没有自己的专属农具,伙伴们都笑话他缺少责任心。晚上,在月亮下男男女女都静静地磨着镰刀,而他却在月下寻找着诗情画意。他并不是不愿意做,而是确实学不会磨刀,或许说会越磨越钝。
第二天早晨上工时,他来到队里仓库,仓库管理员也知道他的实际情况,说道:“向阳,过几天队长准备让你专职计工分,就不会下地了”,就给了他一把满是红锈的旧俄式长柄镰刀。向阳扛着这把大镰刀,走在队伍的最后头。早晨时分,有许多蟾蜍钻出湿漉漉的草丛在路边相亲相爱。
向阳肩扛着镰刀用粗大镰刀杆沿路去捅击这些丑陋的家伙,看着它们跳入草丛,就像是推倒屏风一样惬意,就这样走着、惬意着,他忽然倒进了路边的草丛中。
他就这样走向了死亡,后来人们做出了推测,他上下垂直地摇动镰刀杆,满是铁锈的锋利镰口已一次次横陈在他颈后,可惜他没有在意,他是第一次扛着这见鬼的农具去麦地。大镰刀依靠他自己猛烈的力,镰口终于割开了他的脖子,他就这样倒在了通往芬芳麦地的灌木丛中。
当然了,也有人说,是他自己想死,早就偷偷磨快了刃口。
但,不管是那种解释法,向阳确确实实是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的。

八、
秋收季节,乡人们本该忙里忙外,从早到晚从秋雨里抢夺粮食,而一个地处偏僻山野的弹丸小寺开光,竟引得方圆几十里外的乡人纷至沓来,整个寺院人头攒动,连庙门都挤的水泄不通。这是笔者最近走访内长城灵丘、浑源段,在笔者故乡浑源亲眼所见。
小寺无高僧大德不说,连和尚都没有,主事儿的是几位和乡人穿着无异的所谓善男信女。其中一位五十多岁的信女对笔者说:“喃们是免费给人吃,您儿看看,这油炸糕黄处处的,喃们糕面就用了二百多斤了”。小寺不仅免费供应油炸糕,还有山药疙瘩烩豆腐,以及一些用黄豆芽、粉条、山药丝调好的凉菜,香客虽多,几乎都能领取一份。
“吃了佛祖一粒米,子子孙孙还不起”,这个道理笔者是知道的,故而笔者是不敢吃的。也并不是不敢,而是笔者包里带有从县城购买牛肉和老酒,在这地方拿出来吃估计是会挨骂的,最少会招白眼的。
笔者观察了一阵子,又和香客们交流了一阵子,才得知他们都不是白吃。一位李姓妇女一次就上了二百元的布施,并对一位管事儿的、五十多岁的善男说:“喃妈在大同看病了,来不了,喃替喃妈上一百,喃上一百,给您儿”,从妇女的着装来看,是典型是山里人,对于并不富裕的山里人来说,二百元确实是一笔为数不小的开支。
一位七十多岁的雷姓老太太,不顾年老体弱,凌晨五点让孙子用摩托车送到了县城,坐了几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又跋涉了五、六里山路才来到这里,对着那些劣质塑像又是上香、又是磕头,又上了一百元布施,真不知道是什么精神力量驱使她这样做。有的山民拿不出先款,便提了豆子、小米之类的杂粮,甚至让自己的媳妇早早上了山,帮寺里炸油糕、捡菜,打扫卫生,以示诚心。
据香客们说,这庙原来就是三间破房,具体庙名也不得而知,不是山神庙、就是龙王庙、关帝庙。为了让寺庙重放异彩,几名善男信女带头捐款捐物、于是附近的乡人们有的献上砖瓦、有的送上木材、有的免费做劳力,硬是将寺庙修缮一新,变的富丽堂皇。
特别是小寺临近的山民,有的甚至在家中设立了佛堂,早晚诵经焚香、从不间断,连炒菜都不舍放油的人,却在塑像前点灯燃用了大量的食用油。
笔者望着供奉在佛像前堆积如山的果品糕点,玻璃功德箱满满的钞票,问了一声一位管事儿的善男:“您会把这些钞票捐给灾区吗?今年咱山西雨可大的厉害”,那善男回了一声:“这是政府的事儿,和俺们八竿子打不着”。

九、
“讲文明、除四害,打蝇拍子随手在”,这句话在五十年代后期兴起,到八十年代末期依旧流行。“四害”人人都知道,夜出昼伏、天生贼性不改的老鼠;不叮无缝蛋的苍蝇;打不死的小强蟑螂;嗜血如命的蚊子。
老鼠理所当然为“四害”之首,它们虽然鼠目寸光,离不了墙根,除了和人民群众争夺粮食以外,还带有病菌,大名鼎鼎的“鼠疫”至今令人不寒而栗,夺人性命无数。蚊子这玩意,人人痛恨。夏天夜里,本来就酷暑难熬,终于有点睡意了,迷迷糊糊之中奇痒难捱,眨眼之间就是一个大包,这便是蚊子阿哥、阿妹的杰作,其可恨程度当为亚军。
至于第三,苍蝇当之无愧,除了“嗡、嗡、嗡”地讨人烦之外,还是蛆虫的源头。但,在五、六十年代,苍蝇并不是一文不值,如果把它们的尸体收集起来够一百多只,去村里供销社能换一把崭新的打蝇拍子。这也是当时好多孩子梦寐以求的“奖励”,不亚于现在考试的100分。
蟑螂被列为“四害”笔者认为有点冤枉,它和灭绝的恐龙同处一个时代,是最古老的一个昆虫类群。生殖能力极强,老年人说它一夜就可“万子千孙”,打不死的小强不是浪得虚名的。
另外在古代风水学中蟑螂还叫“发财牛儿”,如果你家突然一夜之间,蟑螂熙熙攘攘,成群成堆,就预示你家即将走大运、发大财了。当然,现在科学家对此说不屑一顾,解释说是家里卫生环境差,女主人太懒而导致的。
其实最初的“四害”根本没有蟑螂,小强是后来者居上。小强是取代麻雀而荣登“四害”光荣榜的。
1958年那场轰轰烈烈地消灭“麻雀”之战,枪轰、毒*、篮子扣,掏蛋、造就了许多无名英雄、有名模范,以及乐坏了无数馋嘴的孩童,最终取得了巨大的胜利,麻雀几乎从炎黄大地消失、绝种。
现在我们看到的大多数麻雀,并非国鸟,而是来自号称“北极熊”的俄罗斯,是彻头彻尾的舶来品。究其原因是,害虫没有了天敌,庄稼接近颗粒无收,本土麻雀被掠*殆尽,不得而已进口麻雀。

此为笔者零散首发于微头条的文章,一并整理之
张梦章(龙山大先生)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大同作家协会会员 大同周易研究协会常务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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