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氏家族
西汉元寿元年,在大汉京都长安城郊的一所院落,挤满了一群人。院子不大,数十人聚在一起,就显得很是拥挤,时而还有搬东搬西的人出出进进,个个满头大汗,脸含笑意,口中不停地喊道“借光,借光。”加上还有不少妇人带着小孩,一时之间,人们的谈话声,妇人们的笑声,小孩的吵闹声,让这所小小的院落喧闹非常。院门口的一辆板车上,放着一头洗剥好了的肥猪。
此间主人姓王,名苍,字劲松。因精通医理,用药如神,方圆数百里人受其恩惠极多。每遇贫困之人医病,往往分文不取,反而慷慨解囊。时人称之为“药师”或“王大善人。”
原来居住于长安城内一所大宅,与当今安汉公王莽乃出一系,亲戚之中高官者不少,实是长安一大望族。正所谓义不仗财,加之王苍善良豁达,夫人周氏也出身大家,书香门第,虽知书达礼,贤淑端庄,却于居家过日子多有不及。所得财物,入不敷出,以至捉襟见肘。
王苍为人耿直刚正,遇到王氏一族中的贪官污吏,流氓纨绔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时,每每喝声怒斥,上前制止。多数时侯面对无辜受害之人,都由他自己善后,出钱出物,劝慰安抚。而那些家族败类却视若无睹,事后扬长而去。虽未报复王苍,却都怀恨在心,视为另类,不与他来往。而王苍也是愤懑满怀,却无可奈何。
眼见家道中落,遂与夫人商议,索性卖了房产,谴散家奴,只带一老仆,举家搬至城郊居住。靠着几亩薄田,自耕自足。
周围百姓久闻王苍其人,悬壶济世,感其恩德,加上他夫妇二人亲善仁厚,虽然搬至此地时间不久,有事无事时,众人都来帮忙。
郊外百姓大多贫困,却也质朴。王苍一家居于此地人缘甚好,对于城中不平之事眼不见为净。平淡日子,倒也其乐融融。
今天是王苍之子周岁生日,本没让众人知晓,不知怎么传了出去,村子数十户人家能来的都来了。倒是让王苍夫妇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乡里乡亲的。
众人在老仆阿福的安排下,有帮忙搬桌椅板凳的,有帮忙倒茶倒水的,有帮忙在厨房置办酒菜的……忙得不亦乐乎。无事的人就在院子里闲扯。这就有了开头一幕。
王苍此时正在堂屋里与一人谈话。王苍今年三十来岁,瘦黑面上生着寸许长的胡须,头发用一根木簪别住,若非双目炯炯有神,谁也不会想到眼前之人便是名扬长安的王药师,王大善人。
时值深秋,王苍身穿墨青色长袍,虽然朴素,却也干净。与他谈话之人也有三十出头年纪,生得白白胖胖,一身灰色长衣上满是油腻污垢,拦腰扎住一根麻绳,插着一把油光的短柄板斧。
只听那胖子笑道:“大哥,兄弟这次来没带什么,今日是侄子周岁,知道要办酒宴,就宰了一头猪,已洗剥干净了,当是送给侄子的生日礼物吧!”
王苍笑道:“城中离此数时里路,兄弟大老远送来几百斤猪,怕是累得够呛啊。如此多谢了。哦,对了,兄弟如何得知今日便是犬子周岁?”
胖子笑道:“大哥忘了,当日在城中小侄子出生当天,我在大哥府上,帮福叔生火烧水,内人还给小侄子洗了第一个澡呢。对了,怎么不见小雨侄女啊?”
王苍道:“她和福叔在厨房帮忙呢。”小雨是王苍的女儿,今年六岁,年龄虽幼,却聪慧识礼,大有乃母之风。
福叔正是王苍家的一名老仆,已服侍王家三代人。当初王苍的祖父路经洛阳时,见到路旁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卖身葬父,便帮他将父亲葬了,又给那少年一些钱,让他自己安身立业。
谁知那少年不收,要与王苍祖父为奴,并说大丈夫无信不立,既然帮他葬父,他就要为安葬父亲之人为奴为仆。
王苍祖父大奇,遂将他收留下来,带至长安。
福叔原本姓龙,进了王家后改名换姓,叫王福。
王苍祖父时常告之家人,此子异于常人。王家中人也从未把他当奴仆看待,只是阿福自愿为仆,做事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王苍祖父多次劝解无效,只好作罢。
当初王苍变卖房产,遣散奴仆时,阿福死活不愿离开,王苍无奈便带他到此地安居。后来想到阿福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如今与自己一起生活,虽然清苦,但好歹有个照应。所幸福叔身体康健,手脚敏捷,完全不似那些与之同龄的老人。
胖子名叫韩成,祖居长安,与王苍相邻而居。自幼便与王苍一起玩耍。
王家乃名望之族,而韩成原是城中的一个破落户。但小孩子之间却无贫富之念。韩成自幼父母双亡,只身一人,一间漏风漏雨的矮小房屋,便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财产。真正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而他在王家居住的日子比在自己家中呆的时间还要多。
久而久之,两人情同手足,亲若兄弟。及至年长,得王苍之助,成了城南街上的一名屠夫,*猪卖肉,并帮他修葺了房屋,成家生子。儿名韩小虎,今年十岁,比王苍的女儿小雨还大几岁。
王苍虽成亲不晚,生子却迟,婚后五年才得一女,及至生子,却是十年之后了。
当下韩成笑道:“小雨侄女也真懂事,比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强得多了。那小兔崽子读书不成,比牛还蠢,整天打打闹闹,惹祸生非,弄得一条大街鸡犬不宁,为此他娘气苦,我也没少揍他。可这小兔崽子还真是头犟驴,揍得越狠,闹得越凶。这不,如今领着一帮小屁孩儿,居然成了一个什么长乐帮,他做帮主。你说好笑不好笑。他才刚刚十岁呀,真是叫人不省心。”说着,韩成双眉微皱,一脸忧色。
王苍道:“兄弟勿忧。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小虎侄儿虽然顽劣,但本性不恶。且坚忍刚毅,如今世道艰难,豺狼当道,正所谓人无刚骨,立身不牢。而且却也像你小时所为啊!韩成道:“哥哥说的是。哎呀,光顾着和大哥说话,院口那头猪还没整好呢,我去去就来。”说罢便匆匆离去。
人多好办事。时至晌午,酒宴已办好,院子中摆了六张大桌,热腾腾的酒菜流水般地端了上来。众人都已列坐,就等主人说一两句。这时王苍从堂屋走了出来,夫人周氏站在一旁,怀里抱着个婴儿,福叔牵着小雨和韩成站在王苍夫妇后面。
王苍抱了抱拳,朗声道:“承蒙各位乡亲抬爱,由于犬子周岁而惊扰父老兄弟,王某心实难安,今日还望各位吃好喝好,不必拘泥才是。”众人客气了几句。忽听到传来一声:“无量寿佛,贫道稽首了。”
只见院门处站着一位道士,长须黑袍,飘然若飞,扶尘如雪,仙风道骨。
王风连忙上前,扑地便拜:“爹,您怎么来了?孩儿给您请安。”周氏也上前福了一福,还未开口,只听小雨跑了过来,叫道:“爷爷,爷爷,您来了,是来看小雨和弟弟的吗?”
阿福和韩成也走上前来,拜道:“阿福(韩成)给大老爷请安。”那道人连忙扶起二人,道:“不必如此。”
这道人正是王苍生父王如龙。当年王苍母亲生下王苍之后不久,便得病而亡,饶是王如龙医术精湛,面对妻子的三阴绝症也是束手无策。
王苍祖父见王如龙形销骨立,心神交瘁,便出言相慰道:“我王家一脉,三代单传,儿媳妇所得之症世所罕见,若非祖传医术,只怕还熬不到现在。所幸留有一子,不绝王家。如今也只有孩子抚养成人,才不负儿媳妇的在天之灵。”
见王如龙低头不语,王苍祖父长叹一声,起身离去。
王苍祖父原是皇宫中一名御医,那日去给淮阳王看病,回来路经洛阳时便收留了阿福。王如龙本人也在太医院供职,父子二人同为御医,一时乃长安城中一段佳话。
王如龙自发妻亡后,伤怀不已,时常睹物思人,对月长叹。等到王苍长到十几岁时,给他订了一门亲事,乃是好友周侍郎的独生女儿。
留给王苍一柜的医经后,便到长安西郊的白云观出家,遁入道门。王苍祖父在王如龙出家不久,也即离世。诺大一座府邸,除了家仆福叔外,王苍便无一个知心人。所幸隔壁韩成常来陪他玩耍,也不觉孤独。
王苍祖父去世时,王如龙回来一次,办完丧事后,交代王苍几句,便又飘然而去。其间王苍等人时常去白云观探望几次,见他道心甚坚,随后便去得少了。
今日王如龙到来,实出王苍等人意外。当下王苍领着父亲向后屋走去,王如龙道:“叫阿福和小雨来,媳妇也把孙子抱来吧!”王苍知道父亲有话要说,便叫韩成招呼客人。自己几个随着父亲进了书房。
书房不大,藏书却多,沿着墙壁四周整齐地堆满了一卷卷竹简,一人来高。王苍夫妇二人无甚喜好,惟有读书是他们共有之乐,夫人周氏出阁前便有才女之称。
王如龙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王苍等人一旁垂手而立。一时之间,都没人说话,房中安静之极,只有夫人怀中小孩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地咯咯笑着。
王如龙微微一笑,道:“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周氏应了一声,轻步上前。王如龙伸手接过,抱在怀里。
只见那小孩生得粉雕玉琢,虎头虎脑,双目清澈,不带一丝杂质,看到王如龙,小手伸出竟似要去抓他的胡子。众人见状,都笑出声来,原来有些压抑的气氛减轻了不少。王如龙转头问王苍道:“可曾给他取名子?”
王苍道:“还没有。正要请爹给取一个。”王如龙略一沉吟,道:“就叫王风,字卷云,如何?”王如龙在王苍少年时就出家为道,自觉对王苍愧疚于心,没有尽到为父之责。这次给孙子取名,便用商议口气问道。
王苍也知父亲所想,当下躬身道:“就如爹爹所取。王风,王卷云,好!”王如龙捋须而笑,随后又道:“刚才我算了一下,此子有些奇异。变数甚大,不在我掌握之中。不过与‘九’之数甚是有缘。”
“九?”“对。九乃极数,至阳至尊。一步之差,便又变成至阴至邪,可谓吉凶参半。好了,你们出去招呼客人吧,我跟阿福有话要说。”
王苍夫妇抱着王风,带着小雨走了出去。不久,宴席结束,王苍夫妇和韩成一一跟众人道别,送到院口,随后又收拾妥当。韩成道:“大哥,兄弟要回城了,就不跟大老爷道别了。”王苍夫妇苦留不住,随即送了几里路,才挥手告别。眼见韩成推着板车消失身影,才返回家中。
王如龙和阿福从房中走出,见王苍夫妇回来了,王如龙道:“我要回观中了。从明天起,阿福会对风儿做出点安排。你夫妇二人不要阻拦,一切听凭阿福所为。”
王苍二人点头称是。王如龙叹道:“如今天下大乱将起,为如此安排,自有道理。小雨也将随阿福习武强身,倒是你夫妇二人叫我放心不下。”说罢,仰天不语。猛一挥袖,飘然而去。王苍夫妇惊诧之极,看着阿福道:“福叔,你会武功?”
时光荏苒。其时汉哀帝驾崩,安汉公王莽在其姑母元帝皇后王政君的支持下,拥立年仅九岁的刘衍为帝,史称汉平帝。
自任大司马,掌握朝政。这时已是元始五年(公元5年)。王风今年九岁了,在这八年之中,福叔每隔数日便去白云观,回来时便带着几大包草药,风雨无阻。用药熬成汤,让王风或饮或泡。药材珍贵罕有,有些竟然连王苍都不认识。
问阿福,说是从王如龙那里取来的。心下纳闷,却也没有多问。
小雨跟随阿福勤学武艺,八年来已略有所成。此时已是个小美人胚子,亭亭玉立,体态轻盈,眉宇间透出一丝英气。
而王风却与同龄孩子相比,身材显得更是健壮高大,比起小雨只矮了少许,这与从小泡饮奇药有关,更兼于武学一途天份极高,与阿福切磋之际,往往能举一反三,推陈出新,常发前人未发之意,令阿福惊叹不已。其间韩成携子常来串门,告之王苍京城内的一些事。
韩小虎也已成人,生得皮肤粗黑,五短身材,一脸的络腮胡子,显得少年老成。王如龙从未回来过,有事时叫阿福捎个口信。
第2章 京城风云
长安古城,原非西汉初都。汉高祖刘邦灭*楚霸王项羽后,始建都洛阳。齐人娄敬上书,建议刘邦迁都长安,说是大汉初立,百废待兴,长安属三秦之地,关塞坚固,土地肥沃,号称天府,而建都长安,可外守险关,内抑诸候。留候张良也同娄敬之意。于是刘邦便以长安为都。
经过近二百年的修缮整造,长安已是城高墙厚、街道纵横、人繁商茂、气势雄壮的一所大城了。
而皇宫禁城更是高大巍峨、庄严神圣。远远望去,便见青墙黄瓦,隐显绿柳红花。汉尚土德,而秦属水尚黑,所以汉宫便以黄瓦为顶,取以土代水之意。
此时皇宫朝堂之内,金殿正中龙椅之上,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穿五爪龙袍,头戴平顶冠,形体瘦弱,面色苍白。这便是当今大汉天子刘衍,史称汉平帝。
龙阶下面两旁,各放一鼎,鼎中青烟缭绕,香气淡淡,倍显肃穆。
文武官员分站两旁,垂首而立。左首之上放着一张大椅。椅上坐有一人。只见那人生得面如冠玉,黑髯如漆,眼闪寒星,仪表威然。坐在椅上四平八稳,更显中正雍容。此人便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熏天、自称周公的安汉公、宰衡大人王莽。
皇帝面前、朝堂之上有椅而坐的除了此人,文武百官却无一个有此殊荣。汉帝刘衍心内虽恨,却不敢表露丝毫不满,反而专心致志地听着王莽此时侃侃而谈。
王莽道:“司马董贤,列候之尊,却不思报效朝庭、忠心爱国,反而依仗国戚之荣,飞扬跋扈,独断专行,残害忠良,祸国殃民。所犯之罪,罄竹难书。今百官共谏,恳请皇上立斩此僚,还朝政清明,江山稳固!”
平帝点头道:“宰衡大人所言极是。此贼不除,社稷不定。只是后宫丁、傅二位太妃那里如何交待?再者此贼在朝庭之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其中盘根错结,同党之中,难免有手握重兵之人,若有枭獍心者,只怕会酿成大祸。到时何人敢担当?”
王莽哈哈一笑,道:“无须交待。臣来担当!”随即站起身来,转面而立,沉声喝道:“廷尉何在?将董贤拿下,推出朝堂立斩,提头来见!”
话未落音,只见殿角处早已走出两名带刀甲士,在左首一列众官中揪出一人来,掀掉峨冠,扯落朝服,一左一右挟着望殿外拖去。
只见那人凄声高呼:“陛下饶命,臣知罪!”王莽挥了挥手,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只听一声惨叫,不一刻,两甲士用木盘托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呈了上来。只见那人头两眼圆睁,一脸惊骇之色,正是董贤。王莽摆了摆手,叹道:“下去吧。”又道:“中书令拟旨:司马董贤,放纵专横,残害百姓。今已服诛。所有家产籍没入官,夷三族。另:丁、傅二位太妃,妄干朝政,违背祖训,勾结朝臣,涂毒后宫。今剥夺封号,赐白绫。钦此!”
由于汉初刘邦死后,吕后专权,导致皇室刘姓几被屠灭至尽。
后太尉周勃与司徒陈平拨乱反正,诛诸吕,迎代王启登基,是为汉文帝。文帝遗诏,鉴于吕后之乱,后宫不得干政,违者*无赦!此时定丁、傅二位太妃这一罪名,倒也无可厚非。
这时旨已拟好,王莽接过,看了一遍,道:“请皇上用玺。”也不等平帝答话,即大步上阶,在龙案上拿起玉玺,望写满黑字的黄绸上盖印下去。
殿下众官员呼啦一下全跪在地上,齐声高呼:“皇上圣明。宰衡大人英明!”王莽见状,淡然一笑,转头对平帝道:“皇上,退朝罢!”平帝一挥长袖,道:“退朝!”
长安城中百姓听见董贤灭门、太妃自尽的消息,已是第二天了。只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竟似过节一般。都说皇帝英明,董贤恶有恶报,死有余辜。
董贤在朝之时,家中子侄及至奴仆横行长安城,见到漂亮女子,不管是已嫁未嫁,抢来享乐。以至强买强卖、敲诈勤索,甚而*人放火、霸占抢劫,无恶不作。城中百姓受害深重,状告无门,敢怒不敢言。听见这一消息,都说老天有眼。
韩成在南街的一家酒楼,今日生意特别好。原来他只是一个屠夫,卖肉为生,经他夫妇二人苦心经营,索性盘下一间店面,开起酒楼来了。如今他已是长安城小有名气的韩大老板。
妻子小翠亲自掌厨,韩成做大掌柜,另外请了几个人跑堂打杂。韩小虎又不知哪里野去了。
小翠原是王苍府上的一名丫环,后来由王苍做主,划去奴仆之名,把她许给了韩成。小翠自小便烧得一手好菜,酒楼生意红火,小翠实居首功。夫妻二人有时房中夜谈,都道王苍大哥恩重如山,没有王苍大哥,便没有他们今日之福。
韩小虎此时在城外的一处树林中练拳,旁有一人,看着韩小虎游步穿插、拳出如风。那人一袭灰衫,高瘦身材,长眉细目,豹头虎项,双目开合之间,精光电闪。
此时正依在一棵歪树上,神态淡然。韩小虎满头大汗,身上雾气隐现,步如游龙,好象足不沾地一般,而拳势刚柔并济,似慢实快,大有名家之风。
只听他大喝一声,拳力疾吐,一棵碗口大的树已应声而折,“轰隆”倒地,尘土飞扬。韩小虎收拳直腰,气回丹田。开口道:“师傅,你看我这拳法可算是练成了?”
灰衫人道:“练成?谈何容易!这三十六手天罡拳法气势如虹、博大精深,为师当年也是整整花了十五载才略有所成,你练了还不到十年,及皮毛耳!”
韩小虎不禁低了低头,有些气馁。灰衫人道:“不过以你眼下成就,也不算太差。你把地煞斧法练一遍罢。”
韩小虎应了一声,转身走到旁边树下拿起一对板斧,向灰衫人行了一礼,然后走到林子中一处空旷之地。
只见他一斧指天,一斧指地,气凝如岳,不动如山。这时林中风起,草木含悲,突然大喝一声,身形急动,双斧离手。韩小虎十指虚张,手腕轻抖,双斧在身边高速旋转,正是以气御斧。
随即猛吼一声:“破!”两道寒光如天外惊鸿,疾若闪电,快似流星,寒光闪处,十数株树“咔嚓咔嚓”齐身而断。随后双斧盘旋飞回手中。
韩小虎面色如血,汗出如浆,大口喘着气,神情疲累之极。灰衫人目露赞许之色,脸含笑意,道:“不错,这七十二路地煞斧法你已得精隧。日后还需勤奋练习。内劲不够,不可强使,否则于身体有损。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明日此时你再来吧!”
韩小虎躬身道:“是,师傅。”抬头一看,灰衫人早已不见。韩小虎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安汉公府在城西大街上,离皇宫不过数百步之遥。
府邸甚是宏伟。红墙碧瓦,青阶朱门,更显大气豪华。大门背北朝南,两旁各有一座石狮,高近一丈,张牙舞爪,气势不凡。
门口停着几顶大轿,数匹大马,几个小厮在那里照看。一进大门,走了十余步,便有一座大理石做成的照壁,只见上面用油彩画的是周公负bF图,两边各书四个大字: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据说是先帝汉哀帝亲手所书,赐给王莽的。绕过照壁,便是大堂。府堂甚大,就是比起皇城未央宫朝殿来,也不遑多让。
此时府堂上首坐着一人,正是王莽,下面两边列席而坐的十来人,便是当朝鼎鼎大名的三公九卿。除了董贤族诛,司马之位空缺,其余十来人俱已到齐,瞧此阵容,俨然是另一个小朝庭。
只听司农孔光道:“宰衡大人,如今董贤服诛,后宫平定,天下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皆称安汉公乃当朝伊尹,再世周公。如今君上暗弱,民生凋弊,敢问宰衡大人可有良策拯万民于水火,扶大汉之将倾呢?”
王莽闻言笑道:“伊尹、周公乃先世大贤,某何敢当?然当今朝政积重难返,文臣无治国之心,武将有怕死之意,府库无一年之钱粮,疆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可谓内忧外患,危机四伏啊!”顿了一顿,道:“如今之计,唯有广纳贤才,推行新政,方可渡此难关。到时还望各位不遗余力,同舟共济才是。”
众人一齐躬身道:“敢不丛命!”
司徒马宫道:“昨日金殿之上,宰衡大人雷厉风行,斩除奸人,满朝文武,无不拜服称赞。而皇上面露不愉之色。以臣观之,似有不满大人之意。眼下推行新制,已刻不容缓,而此时遭主上猜忌,实非我大汉之福啊!”
这时一旁司空甄丰笑道:“臣有一权宜之计,可暂保无虞。只是需宰衡大人应允。”王莽道:“司空大人有何妙计,说来听听。”
甄丰道:“当今圣上还未大婚。臣闻安汉公有一女,美而慧,可入掌后宫,母仪天下。只要宰衡大人答应,禀报太皇太后,此事定成。而由此也可安慰皇上之心,封堵天下士人之口。待时机成熟,再作计议。到那时,却也由不得皇上了。”
众人心下震惊,连称妙计。王莽也点头不已。当下站起来,喝道:“来人,摆驾长信宫!我要面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王政君,乃元帝之后,哀帝之母。也是王莽的亲姑姑,居住皇宫之内的长信宫。王莽见了太皇太后,计议一番,太皇太后自无不允之理。
及至次日,各文武大臣纷纷上奏,皆言安汉公之女德才双茂,可为皇后。天子刘衍也亲见王莽之女,甚为满意。于是下诏,令太卜择一吉日良时,举行大婚。
元始五年春二月,朝中百官奉旨,到安汉公府恭迎皇后。一时之间,长安城万人空巷,沸沸扬扬。
普通百姓哪里见得如此场面,只觉眼花缭乱,极尽繁华。
韩成一家也挤在人群中翘首而望,啧啧称叹。此后王莽已尊为国丈,更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汉室江山,已尽在他掌握之中。王莽在下拉拢人心,广施恩义;在上对太皇太后在献殷勤,体贴周到。以至太皇太后心下感叹:“王莽虽为侄儿,却恭敬孝顺,便是亲生之子,也不过如此了。”更是对他言听计从,爱护有加。
堪堪过了数月,平帝年已十五岁了,知识渐开。
回想前几年王莽所做所为,对他现今强推新政,惹得天恕人怨、四方动荡已是忿忿不平;而满朝文武及大汉官吏,遇事只奏与王莽,让自己这个皇帝形同虚设,更觉其狼子野心。所以数次见到王莽,忍不住面带怒容,言语相激;背后也口出怨言,责骂皇后。全没想到宫中上下,太监侍役,多是王莽耳目,当然有人报知。怪只怪刘衍年青气盛,不知韬晦,令王莽顿起*心,已有废立之念。
待至腊月,新年将到,皇室按例大宴群臣。
王莽事先密议心腹,于宫中御洒里暗下毒药,做上记号。酒宴之上,杯觥交错,笑声不断,君臣之间相融甚洽,一片祥和之气。
王莽一使眼色,当下一名太监上前禀报:“国丈安汉公宰衡王大人率百官敬献椒酒,共祝皇上万岁,大汉永固!”说着,将托盘中的一杯酒呈了上来。
刘衍也不疑有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群臣见状,纷纷离席跪下,山呼万岁。
酒宴散后,刘衍便回行宫,到了晚上,突觉腹如刀绞,冷汗涔涔。
皇后见状,大呼御医。一时宫内乱作一团。
等到第二天,王莽及几位大臣得信,便进宫探望,看着刘衍面色焦黄、气若游丝,各自暗暗叹息。如此过了数日,宫内传来消息,皇上驾崩。
太皇太后下诏,收回玉玺,昭告天下。一时之间,朝野沸腾,举国震惊。平帝刘衍无子,由王莽一锤定音,立宣帝一支的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刘婴为帝,史称“孺子婴。”
而王莽在其姑母太皇太后和女儿的支持下,加上百官推举,封称“假帝”,代行皇帝事,实际上与真皇帝一般无二。
以前平帝在时,推行新政还有所掣肘,如今时机成熟,由王莽下令,全国上下风风火火般地忙碌开来。
而在这时,北方匈奴蠢蠢欲动;东北、西南各方的蛮夷之族也在边境频繁掠夺,*人放火;大汉琅琊郡海曲县,有自称吕母的反贼数千人,*官夺城,开仓济民。各地告急飞至长安,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王莽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到处调兵遣将,平息叛乱。眼见天下将乱,烽烟四起。而新政之下,更是民不聊生。究其原因,并非是新政不好,只是吏治腐败,加上用人不当,导致朝局更加糜烂。大汉江山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了。
第3章 往事如烟
“蓬蓬”连响,院中两道人影倏合倏分,劲风激荡之际,让站在不远处的小雨衣袂飞舞。
只听她拍手笑道:“阿福爷爷,你快打不过弟弟了!”声音宛转圆润,如珠滚玉盘,动听之极。
院中站着两人,正是王风与阿福。阿福咳声连连,弯身喘气,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风少爷天姿聪颖,短短数年,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老奴实是无物可教啊!”
这时,王苍夫妇从屋中走出,王苍道:“福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以奴仆自居。如今风儿和小雨都与你是师徒名份,而我夫妇二人更是把你当成自家叔叔对待,莫非你心里瞧不起我们王家?”
阿福道:“老爷言重了。一日为仆,终身为奴。自当年王老太爷为老奴葬父,承他收留,老奴感激万分,更兼王门上下仁厚忠善,待老奴亲如家人,这些老奴心下自知。只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只要老奴身在王家一天,一天便是王家之奴。今后如老爷刚才所言,却也休提。”王苍夫妇二人相视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阿福对王风小雨道:“少爷,小姐,请随老奴来。”说罢,便朝偏房走去。
那偏房是阿福平时居住的地方,前临大院,左靠堂屋。当下姐弟俩随阿福走进房内。房内所设简陋之极,不过一床,一椅,一桌,还有屋角处一个黑色的小木箱。
阿福叫王风姐弟二人沿床而坐,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房中安静之极,只有三人的呼吸声。
姐弟二人心下忐忑,不知福爷爷叫他们来是何意。正在二人胡思乱想之际,阿福开口道:“少爷,小姐可知老奴以前是何人?”
王风沉吟一下,道:“听说福爷爷原本姓龙,而且还身怀武功。其他的却也不知。”小雨也在一旁点点头。
阿福道:“老奴身世,只怕当今之世无人知晓。至于身怀武功,老太爷和大老爷却也知道。”他口中的老太爷、大老爷指的便是王风的曾祖和祖父王如龙了。
只听阿福顿了一顿,道:“那日在洛阳,蒙老太爷收留,其时只有十来岁,进入王家之后,闲暇之余便勤练祖传武功,偶被老太爷所见。有一晚,一伙强人翻墙入室,竟要老太爷交出祖传医经,否则便要放火烧府。
老太爷便叫大老爷夫妇去拿医经。而那伙强人见大夫人貌美,顿起邪念。老奴忍无可忍,便挺身而出,将那伙强人一一打倒在地,逼问其中一人,才得知是董贤之弟所为。
那时大老爷成亲不久,夫妻恩爱。而那董贤之弟与老太爷同在太医院供职,原本董贤之弟不学无术,却依仗董贤之势进入太医院,眼见老太爷医术高明,得知王家有一本祖传医经,于是心存贪念,暗取不成,便来明夺。
老奴当时*心大起,便想将这伙强人*了,索性再去董府*个鸡犬不留,老太爷却拦住奴才,放那伙强人离去。幸而后来再也无事。
直到你父出生,大夫人仙逝。搬迁到这长安城郊,在你周岁那日,大老爷来了,叫我传你二人武功。
而风少爷所用之药材,便是我从大老爷那儿取来的。只是老奴有些好奇,有些药材竟不似人间所有,大老爷又是从何而得的呢?”说到这里,阿福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忽而一笑道:“扯远了,先说正事吧。”
只听他缓缓说道:“二百余年前,天下纷乱,战事频繁。在西域昆仑之巅,一日天降大石,顿时让数十位修道之士粉身碎骨。
昆仑掌门灵隐道长一怒之下,拔剑劈石,巨石应声一分为二。却见石中藏有一卷丝帛。取出展开,竟有一丈开阔,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黑字,字体非篆非隶,状如蝌蚪,众人谁也不识。只知来历非凡,乃慎而重之地放置藏经阁,一面拓印了上面几十字,遍访天下识得此字之人。
过了几年,派出去的弟子陆续返回,都说无人识得此字。而由此引发了一场浩劫,以致昆仑一派几乎灰飞烟灭。王风小雨二人听到这里,心下震惊,早闻福爷爷曾言昆仑乃道门正宗,武学浩如烟海,剑术通神,其中不乏玄仙之流,而天下无人敢撄其锋。”
想到这里,王风问道:“这是为何?”阿福道:“还不是那卷天书所引起的。”接着,说起了一段往事——
就在灵隐觉得天书之秘无望解开的时候,一日昆仑上空突然飞来了数十人,脚踏飞剑,疾若流星。
灵隐大奇,便欲上前行礼。只见那数十人降落在昆仑山门,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听说昆仑得有一宝,可否与我一观?”
灵隐见这数十人衣着各异,周身灵气流动,仪表不凡,正欲开口回答,只听另一人喝道:“若是不交,今日便灭了昆仑!”灵隐闻言大怒,道:“我昆仑一派,传承千年,一向与世无争,专心修道。一不知各位是何门派,以贫道看,实非我人界中人吧;二不知各位要看何宝物;三不知各位莅临本派,恶言相向,意欲何为?”
只听其中一人道:“你可真是一问三不知啊。今日对你实言相告,那卷天书乃是我们遗失之物,有烦道长取还于我等。”灵隐道:“各位莫非当贫道是三岁小孩?既然是各位遗失之物,敢问各位,当时为何不来取还,而要到数年之后才来强要?还有,敢问各位所说的天书是何模样?”
众人一时语塞,一人喝道:“尔等交是不交?”
灵隐仰天大笑道:“各位远道而来,私入人间界,强取豪夺,是欺我昆仑无人,还是视执法大神如无物?敢问是何人借给诸位雄胆?今日莫说昆仑无此宝物,便是有,也不会交给尔等穷凶极恶之徒。我昆仑一派存亡,何足道哉?若是让奸邪之徒得逞,而致生灵涂炭,那才追悔莫急,遗臭万年!就算尔等今日灭了我昆仑,只怕到时也难逃大法!”
话刚落音,只听为首一人厉声叫道:“速战速决,先灭昆仑,再取宝物!”只见数十柄飞剑祭起,寒光四射,剑气纵横,眨眼之间,数十名昆仑弟子身首异处。
灵隐目眦欲裂,大吼一声,拔剑而迎。战不数合,忽有一剑飞来,透体而入,跟着后心吃了一记飞掌,灵隐两眼一黑,就此不醒人事。
仗着修为深厚,悠悠醒来时,只听一人道:“真是奇哉怪也,整座昆仑山翻了过来,却不见那物的踪影。吴师侄,你该不会是消息有误吧?”
吴师侄答道:“回褚师伯话,数年前,在下徒儿于幽州曾见一道士,到当世大儒贾春家,逗留数日后离去。敝徒因本门嘱咐,门中弟子应时常关注人界道门动静,所以这次才暗中留意。
后来买通贾府小厮,才得知那道士是昆仑派的,拿着印有几十字的绸缎给他家老爷看,谁知他家老爷也不认识。敝徒立马玉符传音,我在第一时间回到人界,与敝徒一起,赶上那道士,将他打晕。为免打草惊蛇,将那绸缎取出拓印一份带回师门,原来绸缎放回那道士身上,可笑那道士事后还蒙在鼓里。
后来给掌门师伯一看,得知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武祖亲书的《九义解》,才有这次人间昆仑之行。”
褚师伯冷哼一声道:“此次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人界一行,却空手而归,某心实不甘。现在时候无多,若给其他修真之士得知而走漏风声,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一齐动手放火,我邪金门得不到,其他人也休想染指!”
只见那数十人将躺在地上尸体连连踢入道殿之中,随即十指轻弹,一团团火球离手飞出,刹那间浓烟滚滚,烈焰腾空。
那邪金门人纵声大笑,一齐驾剑,腾空而去。
说来也巧,也是命不该绝,灵隐被随脚踢入大殿中的一口大缸之中,大殿平时备有几口大缸,装满水,以防火灾。
待灵隐再度醒来时,已是深夜。昆仑道观数十间大房,已是一片灰烬。只见断瓦残垣,满目疮痍。几处余火,兀自燃烧。门中近百口人,屠灭至尽。
灵隐湿淋淋地爬出大缸,想找出传音玉符,通知上界祖师,奈何整个昆仑,已是一片瓦砾。慢慢爬至一地,吃力翻挖,良久,掏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石盒。灵隐喘了喘气,然后打开盒盖,赫然便是自巨石中取出的那卷丝帛。
丝帛轻软,虽有丈阔,折叠压紧后也能放进石盒。借着残余火光,细细查看。忽然,真元牵动,内伤发作,吐出一大口鲜血,喷在丝帛之上。
灵隐悲从中来,忖道:为这不祥之物,昆仑上下百余口死于非命,而我也是功力尽废。不如今日毁了此物,一了百了。
随即将丝帛扔向火堆,便欲爬离此地,一动之下,触动伤势,竟又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日光刺目。
灵隐用手撑地,慢慢坐了起来,忽见那丝帛竟末被烧毁,反而在日光之下灿然生辉。
心中大奇之余,转而生怒,拾起身旁一柄铁剑,朝那丝帛或剖或刺,或斩或剁,却也未能伤其分毫。灵隐无奈,将那丝帛拿在手中,用力撕扯,还是徒劳。
暗自寻思道:此物水火不侵,刀剑难伤,这可如何是好?目光扫处,“咦”了一声,大是惊奇。只见那丝帛隐隐有字现出,却非原来难识的蝌蚪文,而是自秦始皇一统六国后,通用全国的文字——秦隶。
灵隐连忙摊开一角,只见开篇之首写着几行字:“遇血而激,逢火而洗,见阳乃显,近金乃示。”随后又写到:“吾千余年前得窥天道,以武破空。
所收之徒计十有八人,皆称尊神界。然吾生于人界,长于人界,十八徒儿亦为人界中人。所谓饮水思源,实难忘本。奈何大劫将至,吾独木难支,今将吾一生所学,尽录于此帛中,封于九星之内。
望有缘者得而习之,共挡大劫,则亿万生灵幸甚,吾亦幸甚!此帛之内封一至灵之物,自能择主。更留吾一残识,因势而变。其中技击一篇,锻体未成,强习无益,切记!”
灵隐再望后看时,只见上面写到:“何为九?何为义?极阴极阳,至武至真,神游苍宇,大境空明。此书可名《九义解》。”
灵隐掩卷叹道:“果真便是武祖亲手所书《九义解》。只是事关重大,此地不可久留,速离为妙。”强按心中喜悦,将丝帛叠好,贴身而藏。拾起地上一柄长剑,当作拐杖,蹒跚而去。
一路饥餐露宿,日夜兼程。有人烟处便讨几口剩饭充饥,无人烟处便胡乱吃些野果野物裹腹。闲暇时钻研《九义解》。只是他功力尽失,形同废人,所幸对《九义解》中的技击篇已略悟皮毛,虽无内劲,但足以防身制敌。
这一日来到江东,已离东海不远。东海中有一小岛,乃昆仑分支所在。灵隐心中打算通知同门,告诉事发经过,然后有请上界祖师报仇雪恨。灵隐此时外伤已愈,内伤也好了七七八八,只是略一运气,经脉剧痛欲裂,自知一身功力尽废,眼见恢复无望。走了几日,来到东海之滨,租了一只小渔船,便扬帆东航。
行不到数里,却见几人踏剑而来,飞至小船上空,御风而立,灵隐定目一看,正是邪金门人。只见那位褚师伯笑道:“吴师侄神机妙算,幸亏那日*个回马枪。细查之下,才见少了一具尸体,却多了一个空石盒。
得知东海之中有昆仑分支所在。灵隐道长为何跚跚来迟?倒累得老夫久等了。把东西交出来,留你全尸!”
灵隐暗暗心惊,自叹道:“邪金门人阴狠歹毒,今日只怕难逃此劫。我死不足惜,只是《九义解》落入此等奸邪之手,实是大违武祖初衷。面前这几人修为高深,自己远非敌手。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说什么也不能让《九义解》落入贼人之手。”
想到此处,当下拔剑斜指,叫道:“来吧!”褚师伯狂笑道:“有意思。吴师侄,你去陪他玩玩。”
话刚落音,一青年虚晃而出,白衣长身,一脸邪气。只见他狞笑一声,飞剑业已离手,朝灵隐项上抹去。灵隐斜退一步,右手轻抬,倒转剑柄,砸向飞剑平面,“呛啷”一声,那飞剑抖了几下,掉入海中。
众人大惊,一招之下,击剑入海,便是自己也是不能,只觉灵隐用的是常人之力,就将精炼多年的飞剑砸落,招数之奇,计算之准,实已妙到毫巅。
要知飞剑焙制多年,已有灵性,人界中人,难敌一合,按常理而言,剑光闪处,对方便已身首异处。
灵隐却长叹一声,心道:“《九义解》当真了得。首篇锻体对我而言,无法修炼。多日来只对二篇技击涉及皮毛。若我功力仍在,对方飞剑当应声而断吧。”
邪金门人哪知灵隐此时所想,只道他经别多日,便已是武功大进,定是得窥《九义解》之故。
当下众人更是欣喜若狂,那褚师伯高声叫道:“速战速决!”刷刷声响,数柄飞剑接二连三望灵隐刺来。那吴师侄也招了招手,沉入水中之剑瞬间破海而出,朝灵隐头上劈去。
吴师侄心下恼羞万分,自己飞剑竟被一凡夫俗子一招之下,击落入海,传至修真界,当真颜面何存!当下凶性大发,竟用十成之力,誓斩灵隐。
灵隐暗暗叫苦,此时真气全无,仗着步法精妙,招式神奇,咬牙支撑。不多时,全身已是伤痕累累,血染长衣。
灵隐心下恼怒邪金门人无耻如斯,正在暗恨之际,一剑飞来,全无征兆,只觉左臂剧痛,血光迸现,一只手臂业已离体,掉落船上。
灵隐满面鲜血,披头散发,状如疯虎,狂声叫道:“苍天无眼,可惜亿兆生灵何如?”
褚师伯邪笑道:“死到临头,徒然呼天喝地,可笑之极!”正要痛下*手,突然天象大变,一声惊雷由远及近,震耳欲聋。邪金门人大惊之下,一时呆住,收剑回手,面面相觑。
只见巨浪滔天,黑云密布,海天之间传来一阵怒喝之声:“邪金门人大胆之极!竟敢私入人界,祸害生灵。今奉九界执法大神钧令,*无赫!”
话刚落音,只见数道电光从天而降,将那邪金门中数人,连人带剑,击为灰烟。这时一道巨浪打来,小船登时翻倾,灵隐大叫一声,沉没入海,就此不省人事。
第4章 阿福身世
灵隐醒来时,身在一间小木屋中,耳边传来阵阵波涛之声,知是离海不远。
只听一人道:“先生,你醒了?”灵隐吃力地扭过头来,只见一个少年,浓眉大眼,肤色黝黑,虽然粗布短衣,却也掩不住一股剽悍之气。
灵隐虚弱地问道:“这是哪里?你是谁?我又怎么在这里?”
那少年道:“这是吴县辖下的一个小渔村。我叫龙且,三日前,我同村里几个人出海打渔,突遇风暴,所幸无人伤亡。回来时,见你抓着一块木板,随海飘浮,便将你救回。这间木屋,便是我的家。先生全身伤痕累累,且是道士打扮,定是身怀武艺,不知先生痊愈后可否教我?”
灵隐心下怅然,没有答话,心道:“原来我已昏迷三天了。”突然记起,伸手一摸怀中,却是空空如也,心中大惊。
只听那少年道:“先生可是想找这东西?”说着,将一物递了过来。
灵隐一看,正是怀中贴身而藏的那卷丝帛——《九义解》。
那少年道:“这东西可真怪,把你捞上来时,全身湿淋淋的,给你换完衣服,才发现这东西一滴水珠也没有。全村之人都不识字,也不知上面写着什么?”
灵隐长吁了一口气,随手接过,细看几眼,然后放入怀中,开口问道:“家中还有什么人?你想识字学武?”
少年两眼放光,道:“父亲早逝,只有我和我娘相依为命。先生想教我练武识字?这,这可太好了!”
这时,木门之外,一人叹道:“自幼家贫,打渔为生,识字何用?”跟着,木门开处,一位妇人双手端着一个大碗走了进来。那妇人三十多岁年纪,相貌平平。少年道:“娘,这位先生已经醒了。”
那妇人笑道:“我知道了。快让先生将这碗鱼汤趁热喝了吧。”
灵隐听到那妇人说到“自幼家贫,打渔为生,识字何用”这几句话,心头一震,感慨万千:“说来说去,此番大难,正是由字而引起的。枉我修道多年,见识竟然比不上一个妇人。”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那少年龙且已接过鱼汤,来到床前,用小勺子向他口中喂去。灵隐喝了几口,摇了摇头,便不喝了。
龙且道:“再喝几口吧。”灵隐闭上双目,心道:“纵是灵丹妙药,只怕也回天乏力。”
龙且见状,无奈地把碗递还给娘,道:“先生安歇几日。我去趟城里,请我义兄和郎中来。”说完,便风风火火般地跑了出去。
只听龙且母亲对灵隐道:“先生见笑了。这孩子就是个急性子!”
顿了一顿,又道:“且儿口中说的义兄,乃是吴县城中一大望族,叫做项羽,和他一般年纪,却又武艺超群。那年,我与且儿进城赶集,遇见羽儿,两人不知为何,当街打斗起来,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后来,到底是孩子心性,没那么多心眼儿,两人竟惺惺相惜,成了好朋友,索性又结拜为义兄弟。羽儿经常来我这里,与且儿切磋武艺,并待我如母,常要我娘儿俩去县城居住。可我实是故土难离呀!”
灵隐问道:“且儿会武功?却是何人所授?”龙且母亲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十年之前,且儿才六岁,那时他父亲尚在。有一天,他父亲要带且儿出海打渔,那是且儿第一次出海,我上前劝阻,他父亲却说,穷人孩子早当家,迟出早出反正总要出海。说完,他便带着且儿扬帆而去。我依稀记得,那几日我在家里坐立不安,心惊肉跳,感觉要有什么事发生。果不其然,七日后,且儿坐着一艘小船回来了,还有一位道士同伴,只是且儿的父亲却已不见。”
说到这里,龙且母亲举袖拭泪。定了定神,又道:“听那道士言道,那日且儿父子两人船行甚远,但捕获却多,正返回时,突发海啸,登时渔船被巨浪打碎,父子二人双双落海。幸而不远处一小岛上的几名道士,将且儿救起,但且儿父亲却久寻未得,尸骨无存。当下寻一小船将且儿送回。那道士自称是昆仑派,随后又逗留月余,教授且儿武艺,然后驾舟离去,再也没来。”
灵隐心下恍然大悟,心道:“龙且与我昆仑派也算是有缘。”当下暗自决定,静等龙且回来。
龙且母亲见灵隐无语,转身走出木屋,带上木门。灵隐躺在床上,耳边涛声隐隐,海风阵阵,思绪也如海浪般跌宕起伏。
回想此事前因后果,及至现今自己生机已绝、时日无多,只感人生如梦,世事无常。
吴县距此数百里,等到龙且一行三骑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时,已是两日之后了。
当下龙且三人推门而入,龙且叫道:“先生,我请了郎中来给您看病。我义兄也来了。”
灵隐转头望去,只见龙且身后站着两人,一老一少。老者相貌清隽,留有数寸长的山羊胡子,左手提着个药箱,郎中打扮。那少年生得脸似银盆,目如朗星,狮鼻方口,气势威猛,兼之身穿华服,更觉不凡。
灵隐心道:“这二人便是郎中和龙且的义兄项羽了。”
当下那郎中走到床边,伸出右手,把向灵隐脉门,闭目不语。良久,睁开双眼,叹道:“先生脉象虚弱,乃气血两亏,已然精枯神竭,而且——”灵隐淡然一笑,道:“神医但说无妨,贫道对于医理也略知一二。”
郎中道:“而且先生自己已心无生欲,万念俱灰,便是神仙到此,只怕也无力回天。我观先生以前定是习武之人,且道法高深,若非如此,常人也支撑不到现在。”
灵隐暗暗点头,道:“生死有命。有劳神医了。”郎中叹了一声,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灵隐对龙且二人道:“你们两人过来,我有话要说。”
两人大步走到床前,垂首聆听。当下灵隐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二人听,从在昆仑山初得天书,以至被异界之人灭门;再到千里逃亡,直至如今自己生机尽绝等等仔细地讲了一遍。
足足说了大半天,二人听得瞠目结舌,惊诧万分。
灵隐随后伸手入怀,拿出那卷丝帛,对龙且道:“这便是相传武祖亲书《九义解》,你要妥善保存,不可与外人道之,此事重大,干系到天下苍生,甚至亿兆生灵。日后寻一仁义有缘之人,传之于他,当不负武祖之言。而我也死亦瞑目了。”
之后几日,灵隐断断续续地将一些武学原理说与龙且项羽听,两人受益匪浅。
一月后,灵隐已油尽灯枯,与世长辞。龙且项羽二人大哭,虽然与灵隐相识不久,但近段时日已有师徒之情。
龙且母亲也潸然泪下,当下在村中找来几人,在海边寻一高地,将灵隐安葬。随后,母子二人与项羽一起,迁居至吴县县城。
过了数年,天下大乱。项羽对龙且道:“大丈夫人生在世,建功立业,正在此时。如今秦朝气数已尽,不如招兵买马,以抗暴秦。”
龙且道:“一切依哥哥所言。”当下二人计议已定,在项羽叔叔项梁带领下,招集江东八千子弟,起兵抗秦。
拉开了一场轰轰烈烈、恢弘悲壮的序幕。及至秦朝灭亡,刘项争霸,龙且在潍河误中汉将韩信之计,兵败战死。不久后项羽也在垓下自刎身亡。龙、项两家后人遂隐姓埋名,远迁洛阳。
说到这里,王风小雨二人齐声问道:“阿福爷爷是龙且后人?”
阿福点点头,黯然神伤。站起身来,走到屋角处,打开箱子,拿出一卷丝帛来,对王风姐弟二人道:“这就是《九义解》,龙家祖上传至下来,已近十代了。
在老奴年幼之时,母亲早亡,只与父亲相依为命,穷无立锥之地,寄人篱下,直到父亲病故。那日,老奴在洛阳,卖身葬父,承蒙老太爷收留。
这丝帛老奴一直贴身收藏,无人得知。”说到这里,面向王风道:“九年前,长安城中,少爷出生之日,老奴和韩成在厨房架材烧水,突感贴身而藏的丝帛炙热如火,令老奴似红炭灼身。
老奴连忙跑回房中,取出一看,只见那丝帛上面隐隐彩光流溢。老奴惊骇莫名,这是自我收受丝帛以来从未有过的现象。
眼见再也无法放到身上,只得找一木箱,放置其中。就在这几日,夜黑人静之时,老奴发现有毫光自木箱缝隙中溢出。
由此异兆,老奴思来想去,觉得也许少爷与这丝帛有缘。且老奴行将就木,无儿无女,留之无用,今日便与了少爷罢!”
王风满面通红,双手乱摆,道:“福爷爷,这,这如何使得?”小雨也连忙推让。
正在这时,只见那丝帛彩光大盛,刺目无比,整间屋子宛若装进了一个太阳。屋中三人只得微闭双目,心中惊讶万分。
丝帛渐渐离开阿福之手,缓缓向上飘浮,慢慢折化成长柔之形,如风中丝带。突然一声龙吟,那丝帛前端变细,自王风眉心处钻了进去。王风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小雨阿福已是魂飞魄散,阿福急步上前,抱起王风。小雨在旁,也是脸色煞白,眼中噙泪。阿福转头对小雨催道:“快去请老爷来!”一边把王风放至床上,惊骇之下,双手竟有些哆嗦。
片段,王苍夫妇和小雨快步来到房中,周氏见王风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连声叫道:“风儿,风儿,你怎么了?”
王苍来到床前,把住王风脉门,眉头微微皱起。一旁周氏问阿福道:“福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下阿福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都怪老奴行事鲁莽。倘若少爷有何闪失,老奴万死莫赎!”
王苍见状,连忙将阿福搀起,道:“福叔不必如此。风儿眼下虽昏迷不醒,但脉象平稳,且宏博有力,当无大险。何况生死有命,须怪不得福叔。”
周氏和小雨举起衣袖,连连拭泪。王苍又道:“夫人小雨还有福叔,都下去吧。让我再静静观察一番。”三人悄然退了出去,阿福顺手带上房门。
王苍在床前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王风,只见王风呼吸深长,面色潮红,额头和鼻尖处微有汗珠泌出。
伸手又为他把了把脉,稍叹了一口气,王苍心道:“我夫妇二人成亲不晚,生子却迟。自信待人亲厚,处事仁善,并无缺德阴毒之举。
小雨知书达礼,聪慧伶俐;而风儿虽然年幼,但心底善良,且有豪侠之气。只是今日有此异变,不知对风儿而言,是福是祸?”
王苍一家上下,在忐忑不安中,静等王风醒来。
待至第三日,王如龙得阿福传信,急忙自白云观中赶来,询问这几日王风的情形。王苍道:“观之脉象,实无大碍。
只是已过三日,还未醒来,颇为蹊跷。”王如龙来到房中,把了把王风手脉,又翻了翻眼皮,“咦”了一声,随即抬起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捏成剑决,轻点王风眉心,闭目不语。
众人见王如龙此举,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良久,王如龙长吁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带着众人悄悄出房,轻轻关上房门。
笑道:“难怪风儿三日不醒,原来他在闭关。”“闭关?”众人面面相觑,十分不解。
王如龙点头道:“正是。我看他意在丹田,神游紫府,此时正在修炼感悟之中。如我所料不错,风儿已达先天虚丹之境。妙极!妙极!”
小雨开口问道:“爷爷,什么叫先天虚丹之境?”王如龙笑道:“我看你们几个心里颇有疑问。这样罢,找个地方坐下,听我仔细解释一番。”
阿福和小雨连忙搬了几张椅子来,众人一一坐下。
此时暖阳高照,鸟语声声,让这所院落倍添几分祥和宁静。大家都专注地聆听王如龙侃侃而谈。
只听他道:“二十年前,我因伤感苍儿母亲病逝,始终无法释怀,便入白云观,拜我师尊清风道长名下,一心修道。
承他老人家厚爱,对我惜护有加,常常告之我从未听到过的奇人奇事——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界面,远不止我们现今居住的人间界。
其中还有修真界、鬼界、魔界、地狱界,乃至天界、神界等等。统而言之,谓为九界。而九界之中,以人界实力最弱,却又以人界尊贵,只因多数尊神来自人界,视为本源之地,故而共订盟约:有私入人界涂毒生灵的异界者,*无赦。并派大神执法专守。”听到此处,阿福点了点头。
王如龙又道:“所谓的‘先天’‘后天’是专指九界中所有人,乃至妖魔鬼怪、奇禽异兽的修为境界。
我师尊修道多年,却也未到先天之境。尤其是习武修道之人,因寿元有限,从后天顶峰到先天这一门槛,终其一生,也无法逾越。只因按常理而言,到达先天之境,非百年时光,不能为之,而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哪怕是天纵奇才,有时也会望先兴叹。
师尊所知自古至今,人界的先天之境者,也不过寥寥数人,或机缘巧合,或天赋异禀,而踏入先天。先天境界分为虚丹、金丹、元婴三阶,往上便飞升仙界,再往上便是神界。
及至神界,再往上是什么,却不是我所能得知了。与人界毗临的便是修真界,只要进入先天实丹,就会迎渡一九天劫,上至修真界。而上至仙界,则需迎渡四九天劫。
天劫之威,因人而异,往往自能感知,渡劫之时,旁人却也帮忙不上,一切全凭自身修为,以对抗之。”
阿福问道:“依大老爷所言,少爷今年还未到十岁,为何已至先天虚丹之境?”
王如龙冷哼一声,傲然道:“你当这么多年来,风儿所耗的灵材奇药是白搭的吗?饶是如此,恐怕那卷丝帛亦是关键所在啊!”
阿福已告之王如龙一切事发经过,此时王如龙细一推思,便断定那丝帛不是凡物,而王风得之,当然是福非祸了。
只听王苍问道:“多年来,风儿所用之药草,实是珍稀之物。孩儿不才,自信对医理药物所涉不浅,于风儿所用之药草却多也不识。
以孩儿之见,有些不像是人间所有。敢问父亲是从何处得来?”这也是阿福心里曾有的疑惑。当下众人齐齐地看着王如龙。
王如龙道:“这又说来话长了。我门中的一位前辈祖师,当年因机缘巧合,飞至上界,历经磨难,成为九界执法大神麾下的执法九使之一。
当时人界,道教昌盛,我门中弟子众多,而出类拔萃者却无一个。要知凡事有利必有弊,人界修炼之人,想越过先天这一分水岭固是极难,而一旦达到先天,修为又快捷无比。可见天道至公,当非虚言。
前辈祖师爷为了光大本门,便于九界之中收集灵药。这些灵药于人世间罕有,于其他界中却也平常。只是展转九界,十分不易。只得利用职务之便,托咐三朋四友,或买或换。待至搜集齐备,让人转交门下,说是为本门弟子洗髓易经,而后昌明道教。哪知此时已时过境迁。自汉武帝至今,昔日煌煌道门已是冷落萧条、门可罗雀。
这些祖师因远离人界,自是不知。其原因是,昔年汉武帝在位,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既是大势所趋,各道门修道之士或弃道还俗,或改道学儒,有一二道心甚坚者,也纷纷遁入小观。
而我师尊接任掌门之时,门中仅剩数名庸道,师尊年事已高,自知踏进先天无望,也不愿糟蹋奇药,于是便白白地便宜了风儿。”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啧啧称奇。
王如龙对王苍道:“风儿此次闭关,随时都会醒来。你既知医理,当明白多日水米未沾之人,骤然进食,忌油腻,宜清淡。准备一些白粥,待风儿醒来,与他吃罢。”
王苍等人点头称是。王如龙又道:“今日我回观中安排一下,待下次来时,我要带两个孩子回观,听我师尊指教。”
众人一一应允,当下送至大路,看他远去。
第5章 剥复而参
王风此时静静躺在床上,沉浸在《九义解》的奇学之中。
那日丝帛如龙般地钻入体内,王风顿感头痛欲裂,突起一道真元自全身经脉急剧流动。真元所到之处,如汤泼雪,奇经八脉纷纷融毁。
正当王风疼痛欲死之时,一股清凉自头顶百会穴急转直下,被毁经脉一一重生,既粗且阔,坚韧无比。
而在脑海之处,突然增加了许多物事,一时挤得王风头部肿胀欲爆。丝帛上面的内容也有所改变,只是王风不知道而已。
闭着眼睛,能清楚地看到自身体内的五脏六腑、经络血脉,以及头部之内的灵识之海。
王风惊讶之余,只见丝帛之上的文字一一剥离而出,自眼前飞过。而
那丝帛则化为八道光点,自任脉一路直下,然后盘踞丹田,一动不动。
这时,一缕紫光自脑海处飞旋,逐渐化一人形,衣衫面目,栩栩如生,开口道:“吾乃武祖残识所化,恭贺有缘人,继其绝学。此丝帛融合五行之精,揉杂阴阳二气,炼化成丝,后用神针绝技,织成此帛。
更于其中封印一灵物,入体之后,功力不够,此印难解。而在第三篇《神元篇》末,有吾最近领悟之神功。
只是吾前功已成,加之大劫将至,实难舍弃前学重修此功,所以吾自己亦未修习。此功名为《空冥决》,其修炼之法与绝多修真之道大相径庭,不敢说后无来者,实是前无古人矣。此决虽然只有三阶,习成后,以吾度之,天地之大,九界之广,足凭逍遥。
然而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需有缘人天纵奇材,坚韧刚毅,自创后决。先天之境,即可修炼此决。至于习与不习,全凭自定,吾不强求也。再送上一份薄礼,以贺今日之聚!“说完,复化为一团紫光,盘旋而飞。突然之间,紫光大盛,化为万千星点,齐齐粘附在灵识之海边缘,硬生生地将其扩增数倍。
王风顿觉耳边“嗡”的一响,几欲晕去,这时只感脑中一片清明。
闭着眼睛,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正卧在床上,房中情景,历历在目。断而仿佛自己已升至上空,整间院落,尽入眼底:母亲和小雨正在厨房里熬粥;父亲在书房中站在椅子上排弄书简;阿福爷爷拿着大帚在打扫屋里屋外。
更令王风惊异的是,居然还能看到屋角处的几只蚂蚁在打架;后院竹林中,一只螳螂抓住了一个小甲虫;不远处村落中忙碌的人们、鸡犬等动物的一举一动。城郊方圆数十里的事物,已尽收入眼底!
王风神游物外,正在感悟这一切时,只听房中王苍喊道:“福叔,你去看看风儿醒了没有?”
阿福应了一声,放下扫帚,向王风住房走去。王风灵识连忙收回,复归脑中。
房门一声轻响,阿福走了进来。王风睁开双眼,两道炫光自眼底一闪而没,扭头望去,只见阿福急忙跑了过来,惊喜地叫道:“少爷,你醒了,这,这可太好了!我这就叫老爷他们来!”
也不待王风开口,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看到阿福风风火火般地离去,王风不禁莞尔。
稍许,只见小雨跑了进来,叫道:“弟弟,弟弟,你醒了?”
来到床前,伸手摸了摸王风额头,又抚了抚头发,柔声道:“这几天,可把我们急坏了!你倒好,说声闭关就闭关,累得娘和阿福爷爷担心死了!”
正说着,王苍三人也走了进来,周氏来到床前,问道:“风儿,你醒了,感觉好点没?饿坏了吧!”眼中尽是关爱之色。
王风心头一热,开口道:“我,我睡了多久?肚子好饿啊!”四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王苍道:“先让我来看看吧。”伸指搭向王风脉门。刚一接触,一股反弹之力自王风手腕处生出,将王苍手指立时震开。
王苍大吃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王风自己也很惊奇,略一思索,便已明白,心道:“自那日丝帛入体,真元已生。全身上下,一有外力及体,便自然而然地反击。外力小,反弹小,反之,外来力大,反击之劲亦大。”
当下按照《九义解》上的导气之法,将真元缓缓引入丹田,随即意守中府,全身放松,开口道:“爹,您再试一下。”
王苍慢慢搭上脉门,只觉王风脉象时而平和中正,时而强博有力,时而又若有若无。
大奇之下,再观王风面色气息,见他面光红润,神气充足,双目熠熠生辉,开合之际,丝丝精光闪泄,让人难以与之对视;而气息悠长,一呼一吸之间,并无明显界别。时而呼气如云,绵长深远;时而吸气似鲸,大有吞海之势。
王苍暗自感叹:“自己一生治病用医,望闻切问之下,其人成千上万,却无一个有如风儿之异状。这便是父亲所说的先天之体吧?”
其实王风此时何止是先天之体,丝帛中的阴阳五行精气盘踞腹中,虽未催动,却已是运转自如。
再加上全身经脉已通,天地灵气千丝万缕自毛孔吸化而入,纵是睡觉行走,也能周而复始,圆转不绝。
照此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迎渡一九天劫,飞至修真界了。
当下王风起身离床,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众人纷纷掩鼻而退。
王风满面羞愧,神情尴尬之极。原来自丝帛入体,全身经脉一一重生,真元到处,体内污血杂质自毛孔纷纷排出体外,虽在床多日,亦是运转不停,直至污质去尽,衣服却与身体粘在一起,结成痂状。
这一掀开被子,气味当然难闻之极。小雨一手掩鼻,一手轻挥,叫道:“弟弟,你身上怎么这样臭?难闻死了!”
周氏上前摸了摸王风身上,道:“怎么还结了痂?先洗个澡,再去吃饭。”
当下众人都退了出去。阿福早已将大桶热水办好,小雨也找来一套干净衣物,递给王风道:“小臭虫,洗干净后来吃饭。”说完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白云观中草药早在数月前用尽。王风全身泡在浴桶里,微闭双目,只感周身舒泰,仔细体悟《九义解》中的技击篇。
意念到处,各种套路招式,自脑中一一浮现,招数精妙之极,当真神乎其技。这时,几行字现了出来:“天下武技,万变不离其宗。
待全篇融合贯通,去繁存简,忘却既定招式,乃至大成。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到时各种神招奇式,信手拈来,为我所用。而就招式言之,近身之搏,可至无敌矣。”
王风心念一动,神元篇立即浮显,各种引气导体之术一一而过,后又出现几行字:“纵观绝多修真之士,无非结丹成婴,而后渡劫飞升。千篇一律,耗时费力;今吾自创《空冥决》,无需结化丹婴,修为自然精进神速;且神元不泄,则天劫不至;待至三阶大成,破空越界,则需迎渡九九神劫。慎之!切记!”
王风读后,不禁哑然。忖道:“若我不习《空冥决》,照此下去,不久就会迎渡一九天劫,而飞至修真界,那时再想回来只怕不易;要是修炼此决,起码可以自己决定何时渡劫飞升。
父母年事渐高,福爷爷也已年迈,姐姐武功平平。而自己于武学中不明白之处甚多。还是先修习此决吧。”当下决心已定。
只听阿福在门外喊道:“少爷,洗好了没有?要开饭了。”
王风应声道:“就好了。福爷爷。”穿上衣服,趿着布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阿福登时眼前一亮,只见王风面色光润,眼中神华莹然,步态沉稳,气度不凡。俨然就是一个小大人。
阿福心中喝了一声彩。小雨俏立在不远处,招手道:“弟弟,你过来,姐姐先帮你梳梳头,然后再去吃饭。”
梳完头,姐弟二人来到饭桌前,只见一大盆白粥,兀自冒着热气。
王风肚子咕咕叫,一连吃了六大碗,待要再吃时,王苍道:“久未进食,不宜暴吃。”王风只得放下碗筷。
走到院中,面对日光,傲然静立。深吸一口气,全身真气流转,闭上双目,技击篇招法一一浮现。
蓦地睁开双眼,神光电闪。随即吐气扬声,猛喝一声,如半空中响起一道炸雷,震聋发馈。右拳直送,“呼”的一声,劲风激荡,将数丈远的院墙上灰土震落下来,扑嗽有声。
跟着左脚向前踏出一步,左掌斜拍,右手变拳为掌,自左至右划了个半圆,姿工既潇洒大方,劲力更是刚柔并济,武功招式精妙绝伦,已达完美之境;左手已变掌为指,右掌化而为爪。左指轻弹,只听“嗤”的一声,院角大树,已被齐齐斩落一枝。
而右爪横抓,内劲到处,气流“嘶嘶”作响,似毒蛇吐信,又如锐器破风。身形疾转虚晃,游走如飞,宛若足不沾地一般。待到后来,只见十余道残影满院隐现。
王风右爪复而成拳,平平击出,“轰”的一声,大石砌成的院墙被生生地击出了一个大洞,满院尘土飞扬。
王风收气回丹田,双手垂立,然后长吁了一口浊气,神情略显疲倦。心道:“技击篇武功招式精绝之极,只是我真元不足,所显威力及皮毛尔。”
一旁小雨和阿福早已是目瞪口呆。王苍夫妇听到巨响,跑出一看,只见好端端的院墙破了一个大洞,正要开口询问,阿福小雨连连摆手,又指了指王风。
王苍夫妇见站在院中若有所思的儿子,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屋。
如此,过了几日,姐弟俩互相探讨技击篇中的武功招数,王风也开始修习《空冥决》,遇有疑难处,询问王苍,结合医理,居然进展顺利。
阿福将院墙补砌好之后,便匆匆去白云观了。
姐弟二人于切磋之际,对技击的领悟精进神速,只是小雨限于功力不足,于一些深奥之处无法练习,王风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暗地里抱怨爷爷,当初为何不让姐姐和自己一样泡药锻体,以达至先天。
白云观离此二百余里,一在城西,一在城东。王如龙阿福二人赶回家中,来到堂屋,当下众人齐齐入坐。
王如龙道:“我在那日回观后,告之师尊事情始末。师尊已在观中安排了几间房,就待风儿小雨过去居住,你们意下如何?”
王苍道:“孩儿夫妇心中实有疑问,望父亲指点一二。”
王如龙道:“有何疑问?”
王苍道:“自风儿周岁时,便让他锻体习武,小雨一个女孩子,为何也要练武?此一也;我们一家自搬离京城,来至郊外,只想与世无争,平淡生活,而父亲对这两个孩子作此安排,有何深意?此二也;如今俩孩子要与我夫妇分开,说实话,我二人心中确是难舍。敢问爹爹,为何非要去白云观,在家不也一样吗?”说完,看着王如龙,望他解答。
王如龙捋须笑道:“这些问题,你便不问,我也要说清楚。否则俩孩子若是死活不肯听从,大吵大闹,那老夫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略一沉吟,缓缓道:“风儿周岁那天,我从观中赶来,对风儿面象八字测算一番,便觉有些奇异之处。要知我在白云观中,专攻相面望气之术,不是我大言不惭,于其中道理,参悟极多。
只是风儿命记高深,难以推算,而骨骼清奇,更兼筋脉隐有横生之势。平日曾听师尊言道,此乃武学奇材之体,可谓万中无一。若自幼加以焙炼,他日以武入道亦非难事。刚巧观中留有奇药,以至后来之事水到渠成,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至于小雨,本意让她习武强身。要知如今豺狼当道,大乱将起,身为女孩家,更要有一二防身之技。难道还让她作如太平盛世中考习手工女红、日后相夫教子的迂腐之举?”
王苍听着,不禁额上微微见汗。王如龙又道:“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眼下朝局动荡,盗贼遍地,便是大贤大智之人,想要独善其身,亦属难事。
你夫妇二人如此也就罢了,难道还让孩子们日后也饱受欺凌、任由践踏吗?我在观中潜修二十余年,虽然愚钝,但于道学至理,略知一二。深感其博大精奥,暗藏真义,凌驾于儒、墨、法等学之上,且包含的济世救民、宽善待物的思想可辉映万代。
我师门道派于武学一途炼气导体之术,可对俩孩子增益匪浅。何况相距不是很遥远,你们可时常探望。”
王风忽然开口道:“爷爷,当初为何不让姐姐和我一起泡药锻体呢?”
王如龙一怔,笑道:“难怪你今日神态与以往大不相同,我还以为你不舍离开父母家中,原来是为这事。
要知人界道门中女子极少,当初前辈祖师所采集药草是留给男弟子用的,其药性极阳,若是女子用之,只怕会变成不男不女的怪物。”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而小雨已是满面通红,羞愧难当。
王如龙道:“还有谁有疑问?如若没有,明日进城一趟,采办必备之物,顺便租上一辆马车,然后去白云观。”
姐弟二人极少进城,这时听到此语,到底是孩子心性,都高兴得跳了起来。一旁三个大人见状都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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