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那会儿,河东有个小山村,村里有家丁氏兄弟。大哥生了儿子,取名丁大胜;二弟丁耳一直未娶。
丁耳是村里的招魂师,遇到魂飞魄散的事,总要找他来驱魂招魄。这活计虽然怪异,但村里人也看重他几分,毕竟碰上阴阳相悖的怪事,非他不可。
丁耳少年时喜欢过李晓红,想要聘娶她。那时李晓红高高大大,腰身细软,皮肤白嫩,是村里有名的大美人。丁耳家境不好,父母不答应这门亲事。没办法,丁耳只好放弃,眼睁睁看着李晓红嫁到了邻村,过上了小日子。
直到很多年后,丁耳的父母大哥都去世了,他独自一人和侄子丁大胜守着这招魂的工作。偶然机会,李晓红的女儿小红莲来拜他为师,丁耳欣然应允,视如己出,将驱魂招魄的法门传给了她。
小红莲生得标致,十七八岁的模样,清秀可人。她父母双亡,过继到外婆家,日子并不好过。她听说丁耳通晓阴阳,想要跟着他学习法术,将来也能像他一样,帮助有需要的人。
丁耳对她格外疼爱。或许是想起年少时光的惆怅,又或许是对昔日挚爱的怜惜之心。他悉心传授她驱魂招魄的法门,小红莲也诚心学业。
一转眼,三年过去,小红莲长大成人,已是个大姑娘了。村里有位富家公子马哥儿子看上她,开始追求她。马哥儿子马宝玉为人轻浮,但家境优渥,小红莲一时昏了头,答应与他成亲。
丁耳念着小红莲忠厚老实的性格,不放心她与马宝玉的婚事。但小红莲坚持己见,丁耳也不好再劝阻。他只得叮嘱小红莲,男女大事要慎重,莫要上当受骗。
一向豪迈的小红莲嫁到马家后,变得寡言少语起来。村里有传言,说是马宝玉暴力相向,虐待小红莲。丁耳听说后大怒,却也无可奈何。小红莲不肯离婚,他愤而与她绝交。
没过几月,小红莲腹中有了身孕。丁耳得知此事大喜,连忙去看她。没想到小红莲身体虚弱,神情萎靡,与从前判若两人。问起马宝玉,她只说他出门经商去了。
眼看小红莲情况不佳,丁耳十分担忧。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马家突然传出马宝玉已经另娶新妻的消息。小红莲受到打击,不久即在阴雨绵绵的一个夜晚流产。丁耳心如刀割,恨不得饮马宝玉的血。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奄奄一息的小红莲救活。但小红莲却始终萎靡不振,丁耳查看她的元神已遭破坏,只怕活不过一个月。
小红莲离奇死去的消息传来时,丁耳痛苦不已。他了解小红莲的为人,断不会轻生。此事蹊跷,必定与马宝玉脱不了干系。
丁耳决定冒险招魂问事,弄清小红莲死因。他知道以小红莲死时的怨气,她的魂魄极有可能化为厉鬼,对己身极为不利。但为了替小红莲讨公道,他选择孤注一掷。
深夜时分,丁耳来到自己精心准备的招魂场地。点上四根白蜡烛,焚烧驱邪香料,小心翼翼地念起咒语。
一道白色人影渐渐聚集,丁耳认出那正是小红莲。只是她面无血色,双目发黑,周身狂暴之气愈发浓烈。丁耳心中一凛,倒吸一口冷气。他料想的情形还是发生了——小红莲果然化为厉鬼!
丁耳并不畏惧,开始急切询问小红莲死因。小红莲张口欲言又止,神色痛苦万分。丁耳心如刀绞,正想收手,这时小红莲忽然发出一声凄厉长嚎,整个人扑上来狠狠扼住他的咽喉。
丁耳大惊失色。还好,及时赶到的小红莲师弟丁大胜一把将她拉开。丁大胜低声劝慰,帮助小红莲恢复神智。渐渐地,小红莲清醒过来,向二人述说了惨痛遭遇。
原来,马宝玉早有新欢,自己不过是暂时打发时间。得知有了身孕后,马宝玉惊恐万分,竟然雇人殴打小红莲,致其流产。事后他更是恶言相向,令小红莲羞辱难当。小红莲仇恨难平,终于选择了结束生命。
得知真相,师徒二人悲愤交加。丁耳红着眼眶,向小红莲承诺一定为她讨回公道。
见小红莲魂魄稳定下来,师徒二人这才松了口气。他们隐瞒了她化为厉鬼,火化了她的尸骸。
没过几日,马宝玉便在自己家中暴毙身亡。据说他死状极其惨烈,四肢扭曲,面目全非。村里有传言,这是小红莲化身厉鬼来报仇。
丁耳和丁大胜虽不敢断言,却也默许了这种说法。或许,这正是小红莲复仇遂愿的最好结果。
对于叔父丁耳,丁大胜并不赞同他招魂问事。这违反了驱魂的基本规矩,后果本是极其危险。但他也理解丁耳的用心,不忍过多责备。
这次事件对于桀骜不驯的丁大胜是个沉重打击。他开始反省,若是自己多加劝阻,也许小红莲就不会选择这条绝路。这成为他此生难以忘怀的一课。
这场变故让丁耳元气大伤。他整日面带忧色,枯坐在招魂的场地出神。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消瘦不堪。
丁大胜极力照料,可他已经很难让丁耳走出阴影。终其一生,丁耳再未收过徒弟。他独自守着这白事生意,直至头发花白。
村里传言丁耳常在深夜里呓语,好像在与谁说话。有人猜测那可能是小红莲的魂魄,至死不肯离他而去。
又过了十年,丁耳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靠在老槐树下睡去了。临终前他神情安详,犹如要去一场久违的约会。村里人说,那一定是小红莲来迎接他的到来。
